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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子玨 -【我愛奧客】《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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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3-6 00:28:21 |只看該作者 |正序瀏覽
子玨 -  我愛奧客

她不笨,自然很清楚他“挖角”她當他貼身助理的目的是什麼,  
不就是他小鼻子小眼睛的想“報復”她在他落難時沒有好好招呼他。  
哼,也不想想自己在別人眼中是多麼的令人討厭;  
若不是懼於他的身分,恐怕早蓋他幾十個布袋了。  
不過,基於他開出的待遇是她原本薪水的五倍,  
以及她把工作視作一種挑戰,好豐富自己履歷的心態,  
所以她答應讓他“重金挖角”。  
果不出所料,她的高薪賺得非常辛苦。  
但,即使有一肚子怨氣和不滿,她依然維持完美助理形象,  
直到無意中被他撞見她……  
既然“真面目”被他瞧見了,她也就不需要再費心掩飾。  
公開場合他是她老闆,可私底下……哼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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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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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3-6 00:34:18 |只看該作者
尾 聲 

  多年後

  這天,華蔚飯店上上下下動員戒備著,「小麻麻」照例又要上門度假了……不,應該說「小麻麻」全家福,包括杜弘旭和蘇永芠這對夫妻檔,以及那對現年三歲大、調皮的雙胞胎姊弟。不要說總經理緊張到肚子痛,客房部經理餘貞晴想到今天要迎接他們一家子蒞臨,同樣一夜難眠。

  餘貞晴今年二十六歲,自從五年前到華蔚飯店實習,擔任客房部員工後,畢業後就直接進入這家飯店工作,一直持續到今天她升任客房部經理,第一次以這個身分伺候「小麻麻」全家福,不免戰戰兢兢。

  好緊張啊……從下車的大陣仗排場,到進入總統套房這一路上,餘貞晴感覺胃有些絞痛,但依舊保持著最佳迎客笑容,恭敬有禮,絕不能讓客人們有一絲不受尊重的感覺。

  「這是什麼?」杜弘旭一進房間,指著客廳裏那張鮮紅色的沙發,頗不爽地皺起眉頭。

  果然,「小麻麻」大爺又開始不滿意、東挑西揀了,還以為他多少有點改變呢……餘貞晴滿臉笑容回應:「杜先生,那是設計師特地為這房間挑選的名品……」

  「少廢話,妳不知道我是『La  Vie』集團總裁,竟然給我擺一張其他公司出產的沙發椅,還擺在正中央,是要給我難堪嗎?」

  「我可是『La  Vie』集團總裁的女兒杜妍妍。」

  「我可是『La  Vie』集團總裁的兒子杜仁慶。」

  兩個三歲的雙胞胎也模仿起爸爸囂張的姿態和口氣,看在蘇永芠眼中真是受不了。

  「不要為難小晴了。這張椅子擺在這裏很漂亮、很適合啊,」蘇永芠悠哉地坐到沙發椅上,繼續訓夫:「人家是私人飯店,又不是你開的,哪有可能全部擺『La  Vie』的產品。」

  「可是……」杜弘旭狂妄的氣焰瞬間熄滅一大半,餘貞晴不得不承認,能有個人幫她出嘴訓一下這個奧客,心裏實在很痛快。

  「小晴,妳下去吧,我們現在沒有什麼需要妳的地方。」蘇永芠溫柔地說。眼見當年自己帶著的新人如今成長了,她也感到頗驕傲。

  「謝謝妳,蘇經理。」餘貞晴退出房間前,還悄悄地低聲向蘇永芠道謝。

  蘇經理一家人看起來很幸福呢,她感慨地想著,希望有一天她也能像經理一樣找到深愛的人,不過,可千萬別是個奧客啊……


  【全書完】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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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3-6 00:34:08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蘇永芠離開他,已經過了六十天又十五個小時七分鐘。

  杜弘旭有時候會驚覺到時間的流逝,然後腦海裏充斥著滿滿的她的身影。那種感覺很奇特,好像她不在他身邊,他反而更能清楚的描繪她的模樣;她的每個表情、說的每一句話,都在她離去後,更深刻烙印在回憶裏。

  「杜先生,歡迎蒞臨華蔚飯店。」

  很快的,又到了每年一度的高爾夫球聚會,來到他世伯的飯店住三天,度假打球兼和商場人士聯絡感情。小時候是跟著父母一起來,長大以後變成不得不來,他一直對這行程感到很不耐煩,也因此忍不住會把焦躁的心情遷怒到飯店員工身上。

  望著對他必恭必敬的飯店總經理,還有特地列隊歡迎他的大陣仗,他想起了當時的蘇永芠;身為客房部經理的她總是優雅從容,大概是整間飯店裏除了老闆以外他唯一無法整倒的人,應該說是唯一讓他印象深刻且記下名字的職員。

  「杜先生,如果您有任何需要,可以直接打我的專線。」新任的客房部男經理即便臉上掛著笑容,卻掩蓋不住戰戰兢兢的態度,可以看得出來為了「款待」這個華蔚飯店著名奧客,他有多緊張。

  杜弘旭當然清楚自己的所作所為對這些小職員造成了多大的心理負擔,可以說之前他根本就是故意在造成這些負擔,藉此消散他心中的焦躁和不耐──刻意挑剔和刻意為難,全都是發洩的手段罷了。

  現在的他已經不想再玩那些無聊幼稚的遊戲,或許該說那樣的方式也不會讓他再得到任何的發洩了。

  「出去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他淡淡出聲,男經理嚇了一跳,以為自己聽錯了。

  「杜先生,您……真的對房間滿意,沒有任何需要改善的地方?」這太不可思議了,連一句挑剔都沒有,看了看就直接坐到沙發上……男經理簡直要感謝祖宗保佑,原本還以為會被刁難到躲進廁所哭呢。

  杜弘旭看著他,轉問:「蘇永芠有回來嗎?」

  男經理愣了一下。「蘇永芠……您是說上一任的客房部經理蘇永芠經理?」

  「嗯。」

  男經理放鬆的笑了笑。「沒有。她沒有回來。」

  他的回答不出杜弘旭所料,蘇永芠不太可能再回到華蔚飯店任職,一方面這是他世伯開的飯店,另一方面在這裏工作就無可避免會再見到他。

  她就這麼不想再見到他?

  如此想著,讓他感到心痛。她離職後他偷偷的尋覓她的蹤影,在各大公司找她的落腳處,可是沒有一點消息……或許她回老家了?他只能這麼揣測。

  鈴鈴!房間裏的電話響起,他有點不想接,身體懶洋洋的,精神也懶洋洋的;自從蘇永芠離去後,他總不由自主變得懶洋洋的,好像做什麼都不起勁,不過他反倒比以前更熱中處理公事了;畢竟他承諾過,他要讓她瞧得起他,他是「La  Vie」的總裁,可不是什麼了不起集團總裁……

  電話響了好一陣子,他不得已接起,原來是他的世伯、也就是華蔚飯店老闆吳增智。

  「弘旭啊,過來我這裏喝一杯。」中氣十足的聲音完全聽不出已經年過六十。

  「我有點累,不想喝酒。」杜弘旭婉拒了。他這個人就算對親近的長輩也不會特別給面子。

  「呵呵,我聽你姊姊說你最近變了不少,過來吧,讓我看看你哪裡改變了。」

  杜弘旭思索了一會,基於吳世伯與他過世父母的交情,以及他常常以長輩身分給他的關懷,他似乎不應該拒絕。

  「我知道了,我會過去。」

  學著勉強自己接受安排,學著不再只以自己的想法、自己的感覺和心情考量事物,也是一種成長吧。

  在蘇永芠離開之後,他有更深的體悟,凡事都以自己為中心、凡事都要別人配合自己,根本不配得到別人的真心對待。

  六十一天又一小時九分鐘。他起身,看著房間裏的掛鐘,禁不住再次計算起她離去的時間。

  ***   ***

  「蘇小姐的履歷非常完整豐富,正是我們公司需要的人才。」

  蘇永芠來到一家頗負盛名的公關公司面試,人事部的陳經理面露喜悅端詳著她絕佳的儀容和氣質,開心的頻點頭。

  「多謝經裏的誇獎。我也很欣賞貴公司經營的策略,你們經手的幾個大案子,像是波莉絲化妝品春夏妝發表會都非常成功,讓我印象深刻。」

  聽著蘇永芠以悅耳的聲音在稱讚他們的公司,陳經裏更是笑得合不攏嘴,雖然這世界上多的是愛拍馬屁的人,但能拍得不著痕跡且令人喜上眉梢的還是得有兩把刷子。

  「不過,妳最近在家休息了三個月,是身體不舒服嗎?」他看著那三個月的空缺,好奇的問。

  「我老家經營民宿,上一個工作讓我有點累,所以決定先休息一陣子,一邊幫家裏的忙,也准備考一些證照,為下一個工作做準備。」

  她誠懇地解釋。陳經理聽了以後,一看到那「上一個工作」是什麼,霎時理解的點了點頭。

  「說的也是,是很需要休息啊……」

  他們公司也曾經接過「La  Vie」的案子,當然見識過那個男人的恐怖之處。說實在的,在那個人身邊工作離職以後的確非常需要養精蓄銳,沒累垮就很了不起了。

  「蘇小姐,妳真的非常厲害,能夠在杜先生身邊撐半年,簡直就是奇跡了。」

  對陳經理誇張的形容,蘇永芠微微一笑,沒有任何附和。

  「聽說杜先生自從妳離職以後,到現在都還沒有找新的助理。」愛講、愛傳八卦果真是人的天性,就連面試新人時也不例外。

  蘇永芠蹙起眉頭,顯然是首次聽聞。

  「是嗎?」自從搬回芳鄉園,她一邊幫忙姊姊工作,一邊准備考一些證照考試,過著不問世事的生活,當然也包括不過問杜弘旭的任何消息。

  她已經離開他幾個月,他還沒能找到遞補她的人嗎?

  蘇永芠想起自己住了一段時間的房間遲早將有人進駐,是有些心酸,但知道目前並沒有人住進去,又讓她忍不住暗自竊喜。

  這樣還不夠明白嗎?原本以為離開他一段時間,感情總會冷卻,但並沒有,刻意脫離曖昧的關係,卻仍無法因此忘情。

  她不知不覺淪陷進去的愛情,依舊令她不知所措。

  又是有些心酸的感覺。那天他沒有留住她,如果他願意多說些什麼將她挽留,或許她會改變心意,或許現在會是截然不同的局面……

  蘇永芠努力將心思導回與陳經理的面談上,不管如何,她必須努力恢復正常的生活。生活裏沒有杜弘旭,沒有「La  Vie」,這就是她必須適應的新生活。

  「蘇小姐,歡迎妳加入我們公司。」看起來陳經理真的非常喜歡她,才會在簡短的訪談中就決定錄用她。

  蘇永芠露齒而笑,愉快地伸手與其相握。「謝謝你的賞識,我會努力貢獻我的經驗。」

  是的,就從這一刻開始,她要迎向新生活。沒有杜弘旭的生活,這是她的選擇。

  ***  鳳鳴軒獨家製作  ***   ***

  「你來幹嘛?」

  「我來吃飯。」

  「不會回自己家吃?」

  「這裏也算是我的半個家。」

  「誰說是你的半個家?!」杜銘采沒好氣地瞪弟弟一眼。「我有邀請你來吃晚餐嗎?不會跟你那些狐群狗黨還是紅粉知己去吃啊!」

  「老婆,何必這麼生氣呢?」葉祖寬立刻出面緩頰,用溫和的嗓音幫這對姊弟調解。唉呀,吃個晚餐怎麼搞得像打仗似的?「弘旭只是不想一個人吃晚餐嘛,這樣也算跟我們作伴,一舉兩得,你說對不對,弘旭?」

  「嗯。」杜弘旭敷衍地應了聲,繼續吃他的。他姊夫雖然平常腦筋遲鈍,只有對植物才開竅,但倒是說對了一件事──他現在很不想要一個人獨處,但又不想找女人,最好的朋友魏書德又……

  雖然他沒對魏書德以及那幾個打傷他的「雜碎」提出告訴,甚至還「大方」的讓他們重回公司,但魏書德仍執意離去,決定脫離「La  Vie」,開創新品牌……他們兩人已經一陣子沒聯絡了,也不知道到哪時才可能重啟友誼大門。說實在的,對魏書德的背叛,杜弘旭多少仍耿耿於懷。

  唉,他也是不得已才來姊姊家。如果沒有這些事,求他他都不肯來。

  「不想一個人吃飯就找個助理陪你吃飯啊。」杜銘采頗不耐煩地說:「蘇永芠離職也好幾個月了,你在搞什麼,還不趕快找個新助理?」

  杜弘旭低著頭,面無表情。「我還在找……」

  「不想她走就找她回來啊,現在是怎樣?自己跟自己生悶氣哦,是不是男人啊,嘖……」

  杜銘采嫌棄地撇了下唇角,沒想到自己竟然教出一個窩囊廢弟弟,平常氣焰高張,一碰上喜歡的女人就畏畏縮縮的,她實在看不下去了。

  被姊姊說中心事,杜弘旭瞬間脹紅臉。「要我找她回來?可是我做錯什麼?是她自己主動要走的,難道要我去求她?」他一副無法接受的模樣。「我可是『La  Vie』集團的總……啊!」

  他的手倏地被一支叉子狠刺下去,杜銘采冷眼睨著他。「杜弘旭,你是白癡嗎?」

  「什麼?」好痛啊,他姊姊真狠心!

  「你有多喜歡蘇永芠?」她的眼睛泛著平靜的波紋,直逼著他問。

  杜弘旭驀然胸口一熱,克制不住自己的感情,脫口而出:「永芠是獨一無二的,誰也不可能取代她。」

  杜銘采點了點頭。「好,那就去追她啊,告訴她沒有她的生活你過得有多慘,你有多想她,有多愛她,用跪的、用求的也要把她追回來,去啊!」

  面對姊姊的催促和鼓勵,杜弘旭反而遲疑了。

  「可是……」那些話他說得出口嗎?他可是「La  Vie」集團的總裁,這樣低聲下氣的行為很不像他。

  「杜弘旭,你是白癡是不是?!要我揍你一頓?」杜銘采又發狠了,這回口氣更凶。「喜歡就去追回來,不管結果是什麼,你不敢拉下臉說出真心話,不敢付出真心去對待一個人,你有什麼資格得到她的愛?!你有什麼資格要她回到你身邊?!」

  姊姊咄咄逼人的態度徹底掃走杜弘旭心中最後一絲顧慮。她說得沒錯,不是誰先低頭的問題,只有敢不敢剖開真心,讓對方看得一清二楚的勇氣。

  「我……我沒有資格……除非我親口告訴她……我沒有資格得到她的愛!」他倏地起身,以無比堅定的口吻說:「姊,姊夫,我回去了。」語畢,也不管他姊夫詫異的眼神,逕自離開姊姊家。

  杜銘采倒是冷靜,先叫了僕人過來換掉她的刀叉,一副若無其事、氣定神閑的模樣,葉祖寬不得不佩服自己的老婆了。

  「老婆,妳說得真好。」他讚歎地說。想不到他最愛賺錢跟工作的女強人老婆竟然也會用如此感性的話語敲醒她弟弟。

  杜銘采微微一笑,鬆口氣地說:「呼,總算擺脫一個包袱……」

  先前還以為弟弟又找了個不用腦子做事的助理兼床伴,後來才發現那個女人不僅工作能力強,對弟弟也有相當大的影響力,而且還是非常正面的影響力,這其實真的出乎她的意料。

  好不容易有個女人能代替她照顧她的笨弟弟,怎麼可以讓她輕易逃過……累了大半輩子的差事,總算有個可憐的女人來接棒了,呵呵……

  葉祖寬看了老婆略顯得意的神色,不禁揣想自己該不會搞錯了,其實最想要蘇永芠回來的人,應該是他的親親老婆?

  ***   ***

  「找到新工作了?」

  「嗯。」

  「什麼樣的工作?」

  「一家公關公司。」

  「好好做吧。」

  「我知道……」

  蘇永芠和姊姊蘇永忻並肩走在階梯上,手上各提著祭品,小妹蘇永齡和媽媽則走在前頭。

  今天是蘇父的忌日,三姊妹照例都為這一天休假,全家人一起來祭拜。這件事一直都是蘇家的大事,持續到今年都沒變。

  「他有打電話給妳嗎?」

  不用她姊姊多說明,蘇永芠也知道那個「他」指的是誰。

  「沒有。」從她離職那天開始,她是有期待過,或許杜弘旭會打電話來懇求她回到他身邊,但仔細想想,以他的個性,怎麼也不可能會做這樣的事……期待果真落空了。

  「妳怎麼不自己打給他?」蘇永忻感覺妹妹在工作上一向如魚得水,不管做什麼都難不倒她,但碰到感情卻ㄍㄧㄥ得很,也難怪自從被前男友背叛後,至今仍孤家寡人。

  蘇永芠陡然停下腳步,正色道:「姊,我已經決定忘了杜弘旭,開始我的新生活。」

  她才打算跟姊姊表明自己的立場,不想讓她繼續誤會她跟杜弘旭的關係,手機卻在此時響起。

  蘇永忻皺起眉頭,說:「妳怎麼來祭拜爸爸還帶手機?這樣對爸爸太沒禮貌了。」

  「對不起,我怕新公司會有什麼急事。」蘇永芠愧疚的低下頭。

  「妳先接完電話再跟過來。等一下手機要先關機啊。」蘇永忻說完,直接往墓園裏頭走,留蘇永芠一人在原地。

  她望著手機上的來電顯示,是杜弘旭!她的心跳驀地加速,原本已經決定把號碼刪了,卻沒想到他竟然在她下定決心要忘記他時,打電話來找她……會為了什麼事?

  她感覺自己的手在顫抖,只要按下接聽鍵,聽到他的聲音,那麼她這幾個月來忐忑不安的心情終於有個出口,不管是好或壞的結果……

  「喂,我是蘇永芠。」

  電話那端的男人在聽到她的聲音時,深深的吸了口氣。

  「我是……杜弘旭。」

  「了不起集團總裁杜弘旭?」

  「不,是『La  Vie』集團總裁杜弘旭。」

  闊別多月不見,初次通電話還能開他玩笑,杜弘旭真要佩服這女人了,他光為了打通這電話就苦思了好幾個小時,想著該怎麼開口……

  「妳在哪裡?」

  「墓園。」

  「墓園?」

  「嗯……」蘇永芠環顧四周,清幽的林木,寬闊的大道,這座墓園修葺乾淨完善,非常適合當作往生者安息之處。「今天是我爸爸的忌日。」她又補充。

  杜弘旭霎時沉默。這麼湊巧,他正打算在今天表白心意……

  「你又在哪裡?」她問他。

  「我在妳的老家。」

  蘇永芠呆住。「什麼?你在芳鄉園?」怎麼會大老遠跑過來呢?

  「我有話想跟妳說。」

  隨著他話中的堅定之意,她的心臟一陣緊縮,咽了口口水,不由自主地緊張起來。

  「現在嗎?」

  「現在……告訴我墓園的位置,我過去找妳。」此時此刻,沒有任何理由足以阻擋他,因為他很清楚,只要稍微遲疑,或許他就再也沒有這一刻的勇氣了。

  蘇永芠簡單描述墓園所在地,跟芳鄉園在同一個小鎮上,距離並不會很遠……掛斷電話後,她慢慢踱步走去跟母親和姊妹們會合。

  由於她媽媽三不五時就開車過來整理,所以她爸爸的墳墓非常整潔,擺設好鮮花水果,她媽媽宛如在對情人說話似的,絮絮低語著:「老公,我們來看你了,我跟女兒們都過得很好,你可以放心……」

  從這座山上可以俯瞰芳鄉園所在的小鎮,風景秀麗,視野遼闊。當初她爸爸拋下城市的高薪工作,毅然決然帶著一家人來到小鎮上開設民宿,他愛這個地方,所以他們一家人決定讓他永在此地安眠。

  即使已經過了多年,她媽媽依舊對她爸爸鍾情不渝。凝望著媽媽深情的眼眸,沉浸在這片寂靜氛圍中,她心中不禁泛起一股淡淡感傷。是否,在她的一生中,也能尋覓到如此深愛的男人呢?

  她的腦海瞬間竄起杜弘旭的身影,究竟,他來此處找她是為了什麼?而他,會是她尋覓的那個人嗎?

  「剛剛誰打給妳?公司同事?」蘇永忻一邊打掃墓地,試探地問。

  「是杜弘旭。」

  「杜弘旭?」蘇永忻停下動作,不太敢相信,他們不是很久沒聯絡?

  「嗯,而且他還……」

  蘇永芠的話還沒說完,原本寧靜的周遭突然響起一陣宏亮的男聲,並且正在叫喚她的名字。

  「永芠!永芠!蘇永芠!妳在哪裡?」

  蘇永齡一臉懼怕地靠向兩個姊姊,低語:「大姊,二姊,妳們有沒有聽到?好可怕,墳墓裏有人在叫姊姊的名字耶,該不會是爸爸……」

  蘇永忻冷言駁斥:「這不是爸爸的聲音。」

  「該不會是爸爸轉世投胎,附身到另一個人身上……」

  小妹天馬行空的想像力又開始發揮功力了,但蘇永芠毫不介意,因為她很清楚這聲音屬於誰,是那個她曾經恨之入骨、厭惡至極的奧客杜弘旭,也是令她不自覺墜入情網、愛得義無反顧的老闆杜弘旭。

  他真的來找她了……

  「呼……原來妳人在這裏……」杜弘旭氣喘吁吁的,手上掛著西裝外套,襯衫幾乎濕透了。他特地飆快車來到這座墓園,沒想到她的手機竟然關機了,他跑了大半個山頭才找到她。

  四雙女人的眼睛同時在打量他,蘇母霎時掩口驚呼:「是你……你是上次那個流浪漢!」

  蘇永齡一聽,差點昏倒。「媽,杜總裁不是流浪漢,他可是『La  Vie』精品集團的總裁耶。」

  「『La  Vie』集團是什麼啊?」蘇母略帶天真的口吻令周圍尷尬的氣氛輕鬆不少。蘇永忻凝望大妹有些迷惘又有點驚喜的臉龐,揣想她大概已經知道這男人會來找她……

  「我看我們先回去好了。」蘇永忻體諒的打算讓他們這對男女獨處,沒想到杜弘旭卻堅持著希望她們全都留下來。

  他要展現自己的真心誠意給他最愛的女人看,讓他知道這不只是在哄她,而是確確實實的承諾,由她最珍惜的家人們一同見證。

  蘇永芠也感染到他慎重的心意,認真的回望著他,這一瞬間,她眼中除了他,已經容不下別人。

  「你來找我有什麼事?」

  「請妳回到我身邊。」

  「我已經找到新工作,不想當你的助理。」

  「不是助理,而是請妳嫁給我。」

  腦袋轟隆隆作響,蘇永芠傻住了,無法思考,另外三個女人聽了,同樣驚愕的呆呆佇立一旁。不會吧?在這種時間點、在這種地方……

  「為什麼想娶我?」她只能問出這句話。

  「妳走了以後,我的生活變得很空虛,我很想妳,很想……永芠,我愛妳。」他由衷訴說著,失去她之後,他明白擁有她才能真正讓他的人生變得充實圓滿。

  這句話再度讓蘇永芠的腦袋呈現空白,她無法控制自己的又問了一遍:「為什麼想娶我?」

  「我愛妳。」他再說了一遍。或許往後他將對這個女人說上千遍萬遍一樣的話,但因為是她,再多遍也不會膩。

  在墓園裏求婚實在非常不浪漫又沒情調,但莫名的,蘇永芠卻感動得有股想掉淚的衝動。

  這個驕傲、且自以為是的男人為了她跑到這個偏僻的山麓,低聲下氣的在她家人面前對她許下承諾,這樣劇烈的改變竟然在他身上發生了,多不可思議……

  「戒指呢?你要求婚,怎麼沒帶戒指?」瞧自己妹妹那副淚光閃閃的模樣,根本已經被這個男人說服了,只差沒撲進他懷裏喊一聲yes,蘇永忻不得不理智的插個嘴。

  杜弘旭這時才猛然察覺自己的疏失。其實來之前只是抱著想要她回到他身邊的念頭,但一見到她,他明白自己根本不能沒有她,求婚的話就這麼脫口而出。

  「呃……因為太匆忙,所以我沒準備戒指,不過我是一片赤誠。」

  蘇母走到墓前,低聲的叨絮著,唇邊掛著笑意。「老公,有人跟女兒求婚了,而且是個很優秀的總裁,你一定很高興吧……」這回總算沒搞錯杜弘旭的身分了。

  蘇永忻聳了聳肩。「我的雞皮疙瘩都掉滿地了。」

  「『La  Vie』總裁是我姊夫的話,那買他們的東西可以打很多很多折扣吧?」蘇永齡欣喜地說,她最關心的還是名牌的折扣。

  感覺自己的求婚似乎已經被蘇永芠的家人接受了,他趕緊走到已逝的蘇父墓前立下承諾:「蘇爸爸,我保證我會好好照顧你女兒,我一定會成為世界上最好的丈夫。」

  「夠了沒,你不害臊,我都臉紅了。」杜弘旭仔細一看,蘇永茭的雙頰果真有兩朵美麗霞紅。

  「永芠,妳真美……」管不了其他三個女人的目光,他緊緊抱住未來的老婆大人。「走吧,我們一起去挑戒指。」

  喂喂,我好像還沒說yes呢……但此時的蘇永芠只想靜靜窩在他寬闊的胸膛,享受和愛人依偎的溫暖。

  「好噁心,我已經聽不下去了。」蘇永忻搖搖頭,收拾好東西,準備離開。

  「二姊,太親密小心有『好兄弟』會嫉妒你們喔。」蘇永齡調皮地說,尾隨其後。

  「呵呵呵,拉皮集團總裁是我的女婿呢。」蘇母有點得意的說。

  「媽,是『La  Vie』,不是拉皮啦。」蘇永齡頗無奈地糾正。

  杜弘旭和蘇永芠相視一笑。這段下山的路,他和她手牽手、肩並肩,一起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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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3-6 00:33:07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蘇永芠沒有聽錯,的的確確就是警察局。

  警方終於抓到幾個月前襲擊杜弘旭的那幾個黑衣人,當然,還有那個偽裝的司機。杜弘旭一走進警局,怒得向前揪住偽裝司機的衣領。

  「沒錯,就是這個臭小子,媽的!敢惹到我杜弘旭,你們倒大楣了!」他向來懶得記人臉和名字,可一記住,就難以忘懷。

  雖說那天他被載到荒郊野外,只是被揍了一頓、受了點皮肉傷,但他可不打算就此放過那群雜碎,至少要揪出他們,查出整件事的來龍去脈。

  在杜弘旭的催逼與「La  Vie」集團的壓力下,警方終於抓到幾名嫌疑犯,得知果真是杜大爺要找的人,員警們都松了口氣。由於這幾名嫌犯過去並無前科,又沒什麼線索可查,他們簡直快被這位大爺逼得一個頭兩個大了。

  那名偽裝司機看起來很年輕,應該不到二十五歲,正用冷淡的眼神迎接杜弘旭的威脅,毫無懼怕。

  蘇永芠默默坐在一旁。說實在的,她很不願面對這種場合,以杜弘旭過去那種跋扈又目中無人的個性,會在不經意間傷害到無辜的人並不罕見。那些人中會有人萌生報復之心真的可以理解,當然,她明白犯罪就是犯罪,不過她自己也曾經有過那種很想把杜弘旭抓起來痛揍一頓的念頭,所以相當能體會那群犯罪者的心態。

  「說清楚,是誰叫你載我到那個偏僻的鬼地方?!在『La  Vie』內部一定有共犯,快說是誰!」

  杜弘旭很清楚,他的座車平時有助理開,即使助理不在,也有專門的司機,不是尋常人能接近的,更別說拿鑰匙開車了……只可能是內神通外鬼,「La  Vie」的高級幹部跟這群人掛勾才能辦到。

  明明是警方的偵訊室,員警們對於這位大爺取而代之的囂張行徑卻只能睜隻眼、閉隻眼,畢竟大家都很清楚惹到這位大爺的下場有多淒慘。

  偽裝司機的年輕人依舊冰著一張臉,理也沒理他。這下杜弘旭可火大了,迸出一串英文髒話。

  「喂!你們沒有逼這些犯人講實話的工具啊?!快拿出來啊!」他氣呼呼地轉向其中一名警員。「喂,你,拿出一點辦法行不行?難道真要我做你的工作?!」

  「杜先生,」警員客客氣氣地說:「現在我們不可以隨便對嫌犯刑求的……」

  「嫌犯?」杜弘旭氣到快爆炸,猛指著偽裝司機吼:「就是他!不用懷疑,就是他!」

  「弘旭……」蘇永芠快看不下去了,她知道他很氣那群揍他一頓的流氓,但現在他根本是在妨礙警方辦案嘛。

  「你還是沒得到教訓。」那名偽裝司機突然開口了,嘴角還掛著冷笑。

  「你說什麼?」

  「你記得你對我做過什麼嗎?」

  杜弘旭沒回話,他根本不記得以前曾經見過他。

  偽裝司機唇邊的笑轉為淒涼,憤恨地說:「對,像我們這種人是雜碎,是最底層沒用的廢物!可是,我們也很努力工作啊!」他猛然憋不住似的,忿忿激動地吼叫起來:「你害我們無緣無故丟了工作!你害我們的家人沒飯吃!而你呢?你連我們的名字都不知道!」

  杜弘旭霎時啞口無言,被這個他的確當成「雜碎廢物」的男人的神色震撼住了,他第一次感覺到自己在別人眼中是個多麼差勁的人。

  「喂,講什麼廢話,這跟你……」

  「想知道是誰跟我們串通?」偽裝司機臉上顯現一抹猙獰,一字一句清晰地問:「你真的想知道?」

  杜弘旭不知道為什麼,因著那樣險惡的眼色感到背脊一陣涼,就連狀況外的蘇永芠也一樣,嗅聞到山雨欲來的不祥預感。

  「我有什麼不敢?!」他強硬地說,姿態仍擺得很高,但在男人說出口的那一剎那,徹底潰敗。

  「你最好的朋友,」偽裝司機冷酷地說:「魏書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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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可能!]

  杜弘旭在警局吼叫一聲後,狠狠揍了那個男人一拳就飛奔離開,蘇永芠差點追不上他。

  「車鑰匙。」停在車前,他陰沉著臉色朝她伸手,似乎打算自行開車前往某地。

  他心神很亂她感覺得出來,正因為如此,她更不能放他一個人。

  「弘旭,我來開車。」她握緊手中的車鑰匙,他卻蠻橫地一把搶了過去,自行坐進駕駛座。

  蘇永芠阻止不了他,決定跟隨他,打開副駕駛座的車門坐進去,車內彌漫一股低氣壓。

  被最好的朋友背叛是什麼滋味?她按捺著焦躁的心緒思忖,模擬著此時此刻杜弘旭的心情。

  他一向是獨斷獨行又自以為是的人,雖然現在已經有點改善,骨子裏卻依然是唯我獨尊的性格;但,即便是這樣的人也有脆弱的一面,能分享那一面的人只有他最重視的人。

  她相信魏書德對杜弘旭而言就是那樣的一個人,從小一起長大、無話不談的深刻交情。

  蘇永芠想起自己的好朋友和自己前男友的那場婚禮;戀情被好朋友介入了,男朋友變心了,他們都對她很抱歉,說感情來得多麼突然、措手不及,他們掙紮很久才決定在一起……說起來,她可是同時被兩個深愛的人背叛,下場比杜弘旭更淒慘吧。她輕撇了下唇角,苦笑。

  杜弘旭英俊的臉孔此時硬梆梆的,好像隨時一點火苗就足以引爆。他很痛苦、很想要一個答案的心情,她明白,也感同身受。現在不管什麼安慰的話都是廢話,她只希望他不要做出令自己後悔的事,這是她堅持一定要陪在他身邊最重要的原因。

  果然如她所料,他直接駛往魏書德家中。或許顧念著車上還有蘇永芠,他已經儘量克制車速,否則他會更快飆到此處。

  「魏書德!魏書德!滾出來!」

  杜弘旭一路直沖進魏書德住的大廈,連管理員也攔不住;到了門口後猛敲房門,還一邊吼叫,蘇永芠氣喘吁吁的終於追上來。看來杜弘旭真是氣瘋了。

  「來了、來了……」

  魏書德莫可奈何的來開門,身上只披了件睡袍,連人都不用看就知道是誰,也只有某位大爺能如此囂張,像搶匪一樣上門還敢直呼他名諱。

  杜弘旭雙手握拳、咬緊牙關,彷佛非常努力克制自己不要出手揍人;魏書德察覺到異樣,想向蘇永芠探詢他的情況,蘇永芠也只能無奈地搖頭。這件事她實在無法插手,也不知如何介入,這是兩個好朋友之間的信任。

  「弘旭,現在到底是……」

  理也不理魏書德的詢問,杜弘旭大剌剌走進屋,一屁股坐上沙發,臉色鐵青,蘇永芠尾隨其後,直接轉往廚房。

  「我幫你們泡茶。」她只希望他們快點互相坦承,快點解開心結、解決這件事。

  「永芠……」

  「魏書德,你過來,我──」杜弘旭的命令才說了一半,赫然發現一道赤裸的美麗女子身影慢條斯理地從臥房走出來。

  女子一見到杜弘旭也嚇了一跳,但很快便坦然面對他,還雙臂環胸,懶洋洋地說:「杜先生,你好。」

  然後,她逕自走向廚房,廚房裏的蘇永芠一樣驚訝的瞠眼!怎麼會在這裏見到她──那個也在杜弘旭家中光溜溜的豔麗模特兒茱莉!?

  「她……」杜弘旭一頭霧水,瞪著魏書德猛問:「你怎麼跟她在一起?什麼時候開始的?」

  魏書德聳了聳肩,既然被發現,也不隱瞞了。「我跟茱莉在一起有一陣子了,我一直都很喜歡她。」

  「可是,這怎麼……」杜弘旭完全沒發現,非常錯愕。「我怎麼都不知道……」

  「你當然不知道。」魏書德唇邊掛著一抹淡然、卻有些諷刺的笑痕。「因為你除了你自己,誰都不在乎。」

  面對好友不帶感情、幾乎是平靜的指責,杜弘旭臉上閃現一抹狼狽;他的確是忽略了魏書德的狀況,但這並不代表他不在乎他!

  「我不管你們什麼關係,叫她出去,我有話跟你說。」杜弘旭霸道地說,他可不想讓那個女人聽見他們的談話。

  「為什麼?」魏書德英俊的臉上神情平淡,口氣卻有些冷漠。「你會要永芠出去嗎?」

  杜弘旭呆住,不敢相信他竟然把那個女人拿來跟永芠相比。「你說什麼?永芠跟那個女人完全不一樣!」

  「她在我心中的地位,就像永芠在你心中的地位一樣。這樣你明白嗎?」

  今天的魏書德似乎跟以往有些不同,除了立場更堅定之外,或許是因為他多少猜出杜弘旭來此的原因了。

  事情遲早會曝光,他早做好了心理準備。

  蘇永芠和茱莉都待在廚房裏默默聆聽,雖然其中一個女人赤裸裸的,卻沒有任何人去注意這件事,因為氣氛實在太沉重了。

  杜弘旭握緊拳頭,面露青筋的他看起來只差一個打火機的火苗了,隨時都有火山爆發的可能性。

  「好,隨便你,這是你家,隨便你!」他怒得吼叫:「我問你一件事,是不是你主使那群流氓把我載到深山暗算我?」

  「他們不是流氓,他們是被你害到走投無路的可憐人。」魏書德淡淡的說。

  什麼?這代表……

  「你真的是主使人?」多年建立的友情於瞬間崩潰,杜弘旭站起身,唇色發白,他要他親口確認。

  「是。」魏書德毫不猶豫,給了肯定的答案。

  「你……」火山也在瞬間爆發,杜弘旭直直揮拳出去,直搗魏書德的臉頰,但有個女人更快,沖過來擋住那一拳。

  「茱莉!」魏書德抱住她,關心她被揍的臉龐,但茱莉咬牙忍痛,硬是以紅腫的臉猛瞪杜弘旭。

  「死瘋子!你夠了沒?!書德為你犧牲了多少,你知道嗎?!你什麼都不知道!」她氣呼呼的上前推了杜弘旭的胸口一把,激動地喊道:「你這個什麼都不做的懶惰總裁如果沒有書德,你現在憑什麼吃香喝辣?!他那麼辛苦為你的公司、為你的王國作牛作馬,你給了他什麼?!給他一拳?!你本來就欠揍!想揍你的人可以填滿整座太平洋了!」

  蘇永芠呆呆地目睹這一幕,實在非常佩服茱莉的勇氣。數個月前的她也很想抓著杜弘旭的領口狠狠訓他一頓,但頂多在腦子裏想想而已,哪有膽子做……而她,一絲不掛的茱莉,卻為了深愛的男人不顧一切。

  「茱莉,」魏書德溫柔地摟著她,輕聲說:「妳答應過我,以後不會在別的男人面前裸露了。」

  向來大膽的茱莉迎著男人柔情似水的眼眸,臉蛋紅了,掙脫他的懷抱,抬頭挺胸的走回魏書德的臥室。

  魏書德將視線從女人身上轉移到杜弘旭臉上,唇邊掛著一向的平淡笑容。

  「我已經承認了,現在你要怎麼對我呢?朋友。」

  杜弘旭說不出話。魏書德是從前杜家管家老魏的獨生子,也是他從小到大的玩伴,陪他一起讀書;畢業以後,他接下公司,而書德也跟著進入公司……他一直以為這世界上除了他姊姊,最瞭解他的人就是書德了,可是……

  「為什麼?」對於至交好友和外人串通,他覺得很痛心。「為什麼?」除了這個問句,他無話可說了。

  「我嫉妒你,一直很嫉妒你。」魏書德緩緩開口。「我嫉妒你從一出生就擁有最好的一切、我羡慕的一切,而我,永遠只能當次要的那個人。」

  「那你可以走啊!遠走高飛啊!」杜弘旭氣惱地說:「為什麼待在我身邊虛情假意當我的好朋友,然後趁機捅我一刀?!魏書德,你太卑鄙了!」

  「我根本不想當你的好朋友。」魏書德冷漠地說:「我會待在你身邊,是因為我爸爸的要求。他說你很可憐,從小就沒有父母照顧,需要一個玩伴,所以跟你同年齡的我就順理成章必須變成你的玩伴,我別無選擇。」

  杜弘旭頹然坐倒在沙發椅上,一臉失魂落魄。原來他一直當成珍寶的友情,緣由是來自於憐憫,這實在是太悲慘了。

  魏書德仍繼續說著:「可是,我發現你根本就不可憐。你把欺壓、惡整比你弱勢的人當成樂趣。我有時候真的很恨你。為什麼你會是這樣一個人?如果你的個性『正常』一點,我會心甘情願跟隨你。」

  杜弘旭深吸口氣,用同樣淡然的口氣回問他:「既然你都忍這麼久了,為什麼突然跟別人串通設計我?」

  「不是突然。我對你的不滿已經累積很久……」魏書德想起什麼似的,目光飄遠。「有一天,一個很年輕、大學畢業沒多久的男孩子來找我,一看見我就跟我下跪,求我讓他繼續工作,我根本搞不清楚狀況,結果聽他說了以後才知道,原來又是你亂發脾氣的無辜受害者,才剛進公司三個月就被你無緣無故開除。根據合約,兩年內不能到相關領域工作……他很窮,一無所有,急得快哭了。可是只要你開除的人,人事部也不敢重新錄用,怕颱風尾掃到自己,就是這樣,他被逼到走投無路,而你連他叫什麼名字都不記得。」

  那名年輕人大概就是那個偽裝司機吧……知道事情的來由後,望著魏書德感歎的神情,杜弘旭吐了口長氣,幽幽地說:「你為了一個你根本不認識的人,寧願毀了跟我之間的交情?」

  「交情?杜弘旭,你只愛你自己。」魏書德的口氣轉為冷酷。「我只是另一個供你使喚的奴隸。」

  杜弘旭倏地從沙發上起身,他已經受不了了,怎麼也不願再從魏書德口中聽到這些話。

  「最後一個問題……對我做了這件事,你有沒有後悔過?」

  「想聽我的真心話?」魏書德直視多年好友的眼睛,毫不留情地摧毀他最後的希望。「我不後悔。」

  ***  鳳鳴軒獨家製作  ***   ***

  杜弘旭不應該是這樣的。

  向來意氣風發、眼高於頂、習慣把全世界的人都踩在腳底下的他,怎麼能夠一臉意志消沉,躲在pub喝悶酒?

  蘇永芠沉默地陪他坐在吧台,擔心地凝望他沮喪的俊臉,深信魏書德的確給了他不小的打擊;即便他不把很多人看在眼裏,但他畢竟還是重視魏書德,可他重視的那個人,卻明白的顯露對他的鄙視……

  她很擔心,真的很擔心他心理的變化,希望自己能夠給予他正面的力量,雖然自己對他而言只是個助理。

  想想真不可思議,不過幾個月時間,她對杜弘旭的觀感竟然有了如此大的改變;如果是以前的她,說不定會暗地裏叫好,是該有人給這個奧客一點教訓……可逐漸接觸、認識、深入到他的另一面,她發覺自己已經無法討厭他了,甚至……

  「其實,妳也想揍我吧,對不對?」略有醉意的他臉朝向她,語帶嘲弄的開口。

  「這個……」她無法否認曾經有過這種念頭,畢竟她曾經把那只布偶豬揍得很慘。「想歸想啦……」最終,她還是只敢揍布偶豬出氣而已。

  杜弘旭灌了口烈酒,賭氣似的喊道:「揍啊!想揍我,我讓妳揍個痛快!」

  現在是怎樣?把悶氣出在她身上?蘇永芠也不是逆來順受的性格,說實在的,她也隱忍很久了。

  碰!如他所願,她狠狠送他的右眼一個熊貓眼,杜弘旭錯愕的摸著自己的眼睛,蘇永芠若無其事的,給他一抹禮貌恭敬的微笑。

  「老闆,你滿意了嗎?」

  既然他那麼需要有人打醒他,她當然是義不容辭了……只不過,在她心裏卻不免淒涼的想著,現在的她跟他究竟是什麼樣的相處關係?在pub喝酒暢談心事的朋友?或者,依舊是上司與下屬、老闆與助理的階級關係?

  杜弘旭苦笑著搖頭。「我這個人真糟糕,最好的朋友討厭我,聯合別人設計我,連我身邊的助理也一樣……」

  「我沒有討厭你。」她直視著他的眼睛,堅定的說:「至少現在……我沒有。」

  與她坦率且真情流露的視線交會,杜弘旭心中悲傷的那一塊逐漸消融,她無聲的撫慰勝過任何人的千言萬語。

  她對他來說很重要,真的很重要。

  他忍不住緊握住她的手,吐露心裏深處潛藏的創傷,那塊他讓自己痛苦自責許久的秘密。

  如果是她,他想,或許能分擔他的痛。

  「永芠,我殺過人。」

  蘇永芠頓時全身一僵,難以置信。「什麼?!」

  杜弘旭呼了口氣,用一種往事不堪回首的口氣訴說著:「小時候我爸媽管我很嚴,我被當成集團接班人在養成,所以我只能當第一,不能當第二。我覺得壓力很大,也很痛恨他們,所以,我……常常忍不住詛咒他們。」他更用力地緊抓著她的小手,像是要尋求一點支持。「那天是我的生日,他們卻還是搭飛機去國外談生意,我很生氣,就對他們喊叫要他們永遠不要回來算了,結果……真的永遠不回來了……」他掩面歎口氣。「像噩夢一樣的喪禮、我爸媽殘缺不全的屍體……那全都是我的錯……」

  真想不到杜弘旭會有這一面,對她赤裸裸的坦白心事……蘇永芠有些感動,至少在這一刻,她對他的意義不只是一個萬能的助理,而是一個讓他敞開心房的女人。

  「杜弘旭,別把自己想得那麼重要,如果詛咒可以靈驗,你早就不知道死了幾百次。」她故意對他擠眉弄眼開玩笑,想讓氣氛輕鬆一點。

  「我?」他皺起眉頭。

  「依你過去惡劣的行為,多的是詛咒你的人,恐怕各種淒慘的死法都有呢。」這可不是恐嚇,而是蘇永芠親身體會,他這個人有時候任性的程度實在讓人很想掐死他。

  杜弘旭霎時回想起蘇永芠在房間裏的「發洩方式」,那只豬布偶被她揍得慘兮兮,他禁不住輕笑出聲。

  「對喔,光是妳,我的死法應該就有上百種了。」

  真神奇,她簡單的幾句話猶如溫暖的水流,流過他乾枯的心底河道;因為不滿意自己和自己的生活,總是不自覺地遷怒他人,自己不幸就想看他人不幸,過去的他一直像個任性的孩子,還活在父母喪生的陰影裏,直到她出現。

  杜弘旭默默且深深地凝望著她的俏臉,因為她的陪伴,讓他想為她改變,希望贏得她的尊重;因為她的出現,讓他學會體諒他人,希望不會被她討厭;在他心中躲藏許久的彼得潘,終於跟他揮了揮手,道別。

  他伸手捧住她小巧的臉龐,深情款款的眼眸徹底袒露自身的欲望。

  他喝醉了,蘇永芠感覺得出來,醉意會讓人的自製力急速下降她很清楚,但她沒有躲避他靠近過來的嘴唇,吻得連她的嘴唇都沾上他的酒味。

  他的吻細密綿長,熱情洋溢,彷佛在訴說他多麼需要她,蘇永芠心甘情願閉上眼睛,承受他的激情。

  她想跟他在一起,她聽見自己心底很明確的聲音,於是主動偎進他懷抱裏。

  ***   ***

  嘩啦啦的水聲將杜弘旭從睡夢中驚醒。他眨了眨眼睛,頭有些重,宿醉很不好受,但奇特的是,身體似乎得到了一個安穩的睡眠,並沒有任何不適。

  隔壁床榻微微凹陷,這對他來說並不意外,雖然過往他甚少帶女人回自己家,但和女人過夜也不是多稀奇的事。

  自從蘇永芠進駐他的生活空間,這種情況減少了非常多,他幾乎都快忘了以前那種浪蕩生活的滋味……

  「早。」

  不知怎的,望著從浴室裏走出來的蘇永芠如出水芙蓉般秀麗的模樣,竟讓他有些尷尬。明明昨晚該摸的地方沒一處漏掉,可激情的呢,他自己也不知道在害羞什麼……

  「早……」

  他回避她的目光,她卻直視著他。她並不後悔跟他發生關係,畢竟她是心甘情願,而且她知道自己愛上了他……只是,助理兼床伴,很不幸被說中了。

  或許對杜弘旭這個情場老手來說這情況已是司空見慣,沒什麼特別了不起,但她蘇永芠不一樣,她無法忍受這種不清不楚的關係;工作歸工作,私人歸私人,昨晚偎進他懷抱時,她已經下定了決心。

  她拿起放置在椅子上的衣物,冷靜又淡然,好像什麼事都沒發生。

  然後,她面向他,沉穩地說:「弘旭,我要辭職。」

  杜弘旭的腦袋像是遭遇一場大爆炸,炸得他瞬間腦袋空空,無法思考。

  「妳要辭職?」他的表情驚愕,宛如聽到一個不敢置信的消息。「不行!」他激烈地說。她怎麼回事?昨晚兩人才經歷一場歡愛,今天就要走,她是在耍他、玩弄他?

  「我要休息。不管你答不答應,我都會走。」她語氣堅定的說。

  她決定了,她不想讓這樣紊亂的關係繼續下去,這徹底違背她的原則,只要待在他身邊,她就無法克制情感的蔓延,無法阻止自己想擁抱他的欲望;有時候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算是他的助理還是他的情人,或者他現在是老闆還是她的情人,這樣太糟糕了。

  「為什麼?」他無法理解。

  「你真的覺得我們這樣繼續下去……好嗎?」

  杜弘旭霎時啞口無言,因為他的心情也一樣紊亂,無法給她明確的答案。

  蘇永芠不是以前那些呼之即來、幾句甜言蜜語就可以打發的女人,她要明確的承諾、明確的關係,不曖昧、不模棱兩可,確確實實的關係。

  他感覺到的尷尬,正是因為那種不清不楚的關係。

  「可是……」

  「欠你的九十九又半年的一千元,我會想辦法儘快還你。」

  「可是……」

  「我還不會馬上走,我相信一個星期應該足夠你找到新的助理人選。」

  「可是……」

  他想說什麼,卻又不知該如何說,除了霸道的要她留下來之類的話,他不知該如何說,但蘇永芠不吃那一套,她一旦決定了,就義無反顧走下去。

  所以,她跟他上床,不是同情他或安慰他,而是真心的,她要的當然也是真心的對待。

  那麼,他的真心呢?

  他猶豫不決的神情傷到了蘇永芠的心。她相信他真的喜歡她,也需要她,但那跟愛之間還是有段距離……她不想成為他眾多獵物之一,最後只剩下回憶。

  「我先回房了。」

  她恭敬地朝杜弘旭鞠躬,恢復成助理的禮貌客套。近來他們的關係已經讓她跨越那條工作上的線太遠了,現在該是退回原位的時候。

  杜弘旭默默看著她走出去,關上房門,沒有挽留她。

  ***  鳳鳴軒獨家製作  ***   ***

  早春,蘇永忻拿著剪定鋏修剪園中的芳香植物;由於母親生病的關係,不得已必須暫時關閉芳鄉園一段時間,如今母親已經從醫院回家,她也得以重新開張,對園中植物來個徹底的整頓與清理,讓芳香庭園再度綻放重生,回復色彩繽紛的美麗景致。

  門口一陣車聲引來她的注意,畢竟這個時間點不可能有住宿的客人,她也沒和其他人有約,那麼來訪的人會是……

  「姊。」蘇永芠從紅色小車上下來,由後車廂拿出一件大行李,邊拖著,推開芳鄉園的木柵門。

  蘇永忻凝望著妹妹向來精神奕奕的臉蛋,如今卻有抹疲憊的影子,看得出來她很累,甚至是筋疲力盡了,這絕對不只是長途開車的緣故。

  「怎麼突然回來?」她淡淡地問。

  「我就是想回家啊。」蘇永芠帶了點撒嬌的口吻說,但即使如此,卻掩蓋不住那話中的倦意。

  「姊,我……」她走到姊姊身邊,欲言又止的,最後還是說出口:「我想暫時在家裏工作,過一段時間再去找工作,可以嗎?」

  蘇永忻也沒問為什麼,用沒拿工具的另一隻手摟了摟她的肩膀。

  「當然可以。」她看著妹妹的眼睛,彷佛在無聲的凝視中溝通了彼此的心情。蘇永忻比誰都瞭解自己妹妹的努力付出,她比誰都認真,也因此比誰都容易受傷,而家,不正是一個受傷孩子的歸屬?

  蘇永芠感激地朝她微笑,問:「媽呢?」她知道媽媽出院了,也該是她這個女兒付出時間好好陪媽媽了。

  「在樓上休息。」

  「我去看她。」

  「嗯。」

  蘇永芠拖著行李進屋。蘇永忻望著妹妹的身影和那只行李箱,內心不禁感慨,當初收留那個「窮鬼」究竟是做錯或是做對了呢?

  她甩掉腦中雜思,重新專注照顧庭園中的植物。與人心相比,植物的世界實在單純多了,付出努力就會得到收穫,但在感情的世界裏,似乎沒有相同的定律……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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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3-6 00:31:53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魏書德擔心的事最後還是成真了,蘇永芠和杜弘旭在餐廳裏相擁激吻的照片登上八卦雜誌的封面,封面的標題:

  La  Vie總裁的新獵物?

  杜弘旭怒得立即撕毀那本雜誌,還揚言要開除那家餐廳的經理,一定是他偷偷拍照賣給雜誌社……蘇永芠倒是比較鎮定,仔細閱讀這篇報導,有九成九是記者用想像力杜撰出來的「故事」,光是用一張照片就能有如此豐富的聯想力她也挺佩服的。

  但,現在不是佩服的時候。

  「我應該離職嗎?」她果斷地問杜弘旭。公事扯上私事,總是很難有好結果。

  「不!」杜弘旭激動地吼道:「我不准妳走!」

  他面色脹紅,好像她多麼寶貴似,她忍不住也臉紅了。

  「可是……這樣好嗎?」他向來是最受矚目的企業家第二代,帥氣逼人,流連花叢間,韻事不斷,如今直接跟女助理扯出戀情,狗仔隊絕對不會放過這個題材。

  「我會想辦法壓下來。」他煩躁地在大廳裏走來走去,再度對她吼道:「妳不准走!」

  [我對你有這麼重要?]

  她想問,卻問不出口,不知道他急切的挽留她是為了什麼,是為她的工作能力,或者還有其他的……

  蘇永芠走回自己的臥房,小豬布偶安然坐在窗臺上對她微笑,白T恤上杜弘旭的笑容同樣燦爛。

  她好像有一陣子沒拿這只布偶發洩了……她將布偶摟在懷裏,忍不住苦笑。她一向很自豪自己對工作的努力與付出,如今卻在不自覺的情況下扯上私情,更麻煩的是,她捨不得走,她放不下。

  那個吻之後,在他們之間流動的曖昧氛圍若有似無的,誰也沒有說破,卻理所當然的存在下來,但這樣的情況,真能平靜的持續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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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a  Vie」宣佈和當紅布品圖案設計師齊維的合作記者會上,終於有記者直接挑明講開了,蘇永芠也在現場,斜眼睨著杜弘旭逐漸陰沉的臉色,她感覺到大事不妙。

  「你再說一次。」杜弘旭低沉的嗓音有如剛從地獄裏爬出來。

  別著八卦雜誌記者證的男子似乎有某種不可思議的天真,還真的再問一次。

  「杜先生,據說你和你的助理是在飯店認識的,你還特地把她挖角過來,是不是有不可告人的男女關係?」邊說還邊用曖昧的眼神看著落坐在最角落的蘇永芠,記者會現場頓時傳來一片竊竊私語聲。

  齊維蹙起眉頭。鋒頭被搶,他當然很不悅。另一個快發火的人是行銷總監杜銘采,她的豔麗臉蛋猶如被冰霜凝結。

  「方記者,你的問題跟今天的記者會毫無關聯,請你節制點。」負責主持記者會的公關一身冷汗直淌,同時夾在杜家兩姊弟間,快凍未條了!

  碰!

  杜弘旭突然站起身,雙手重重拍桌,怒指著那名記者,吼道:「搞清楚!永芠不是那種女人!」

  不只方姓記者,全部的記者都呆住了。

  「我警告你,要是敢再寫一句永芠的壞話,我一定告到你坐牢,一輩子不得翻身!」謠言越傳越過分,還說她跟他同居是當他的床伴炮友,這樣的污辱逼得他不得不對外說明。

  方姓記者有點怕怕的,但還是嘴硬的嗆道:「杜先生,這是恐嚇嗎?」

  「掂掂自己的斤兩,你惹得起我?!」一肚子不爽的杜弘旭撂完話,率性的拉開椅子,灑脫的往會場外走。

  既然老闆都走了,她這個助理好像也沒有留下來的必要。蘇永芠輕輕起身,面露微笑,在眾目睽睽下追隨他離去。

  今天杜總裁的舉動已經很清楚的宣告世人,他重視蘇永芠如同重視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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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弘旭,你是白癡嗎?!」

  杜銘采一回到自家豪宅,立刻怒得對天大喊,這一吼聲把正在溫室工作的老公葉祖寬也吼了出來。

  「老婆,怎麼了?不是才剛開完記者會?」葉祖寬趕緊幫老婆泡杯熱茶鎮定心緒。剛剛身為植物學家的他正在做例行性的記錄。

  「全部被那個白癡毀了。」杜銘采無奈地攤倒在沙發上,手撫著頭。「唉,我頭好痛……」

  她當初不希望弟弟找個女助理就是怕發生這種事。竟然因為那個女人,在媒體面前做出那麼不得體的事,是瘋了嗎!

  平常工作愛做不做的,她都睜隻眼閉隻眼容忍了,現在是怎樣?當著她的面對記者發脾氣,還差點搞砸這場記者會,她都快被這個白癡弟弟氣死了!

  「老婆,別氣,喝茶、喝茶。」葉祖寬端出好好先生的臉,輕柔的幫老婆按摩雙肩。

  在老公的熱茶與體貼的關懷相伴下,杜銘采的心情終於平靜了些,但隨之而來更大的問題是,她弟弟跟那個女助理到底是怎麼回事?

  上回去他家突襲檢查時,感覺他們的關係並沒有那麼密切,那個女助理還信誓旦旦說她是來工作的……現在的女人是怎樣?工作做著做著就做到老闆床上去了!?唉,頭好痛啊……

  「老婆,弘旭怎麼啦?」

  葉祖寬深知能讓女強人老婆如此焦慮的人就只有她弟弟杜弘旭了,畢竟兩姊弟在父母去世後,可以說是互相扶持長大的,尤其是杜銘采,雖然只大弟弟三歲,卻是亦母亦姊的陪著他,到現在還無法放下心。

  杜銘采一五一十將記者會上的情況說出來,葉祖寬聽了,反應倒是沒那麼大。

  「原來弘旭是認真的。」葉祖寬點點頭。看了八卦雜誌後,他還以為又是弘旭另一段風流韻事,結果沒想到……會這樣維護一個女人,一定是真心的。

  「老婆,弘旭會談戀愛,這很好啊。」懂得付出真心去愛一個人,也算是成長的開始,弘旭是應該成熟一點了。

  杜銘采差點把嘴裏的茶全噴出來。「你說什麼?你說我弟弟對那個女人是認真的?」這簡直是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話!她怎麼想,都覺得是她弟弟故意藉由那個女人來搞砸記者會。

  「小采,一個人再怎麼不懂事,總有遇到愛情的一天嘛。」葉祖寬頗有自信地說:「我相信弘旭在熱戀。」

  熱戀?「哈哈哈!我弟弟在熱戀啊,哈哈哈!」向來繃著臉的杜銘采開懷大笑,這麼好笑的笑話恐怕以後沒機會聽到了。

  「小采,祝福弘旭吧。」葉祖寬拍拍老婆的肩膀,衷心地說,然後離開客廳,重回溫室去了。

  自從父母離世後,杜銘采一直把教育弟弟當成自己終生的責任,管他很嚴,反而造成他更叛逆,混亂的男女關係就像是對她的抗議……

  杜銘采在老公回溫室後,一個人獨自待在客廳,安靜地思索這件事。雖然她不太相信弟弟這次會認真,但如果是認真的,這究竟是好事或壞事?她該不該介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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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姊,媽轉院的事妳怎麼不跟我說一聲?」

  和姊姊蘇永忻相伴走進醫院中庭,蘇永芠有些埋怨地說。要不是今天放假來探望媽媽,她還不知道媽媽轉院了呢。

  「我覺得沒什麼好講的,就沒提了。」

  兩姊妹並肩坐在長椅上,拿出自己做的便當吃中餐,蘇永芠聽見姊姊的回答,不禁垮下臉。這麼重要的事還叫「沒什麼」?

  「為什麼轉來這家醫院?」她好奇地問。這家專門治療癌症的大醫院不論名聲或技術的確都遠勝之前媽媽住的醫院,不過相對的,要付出的代價也特別昂貴。

  蘇永忻覷她一眼,沉靜地說:「其實,要感謝妳的老闆。」

  蘇永芠瞠大眼,不敢置信,怎麼這也跟她老闆有關啊?

  「姊,妳是說杜弘旭?」一見她姊姊頷首,她迫不及待追問:「為什麼跟他有關?他做了什麼?」

  蘇永忻淡淡一笑。「他說這是私人助理的福利……『La  Vie』的福利這麼好,員工的親人開刀住院,手術費和住院費都免了,我看我也去應徵好了。」

  那調侃的語氣令蘇永芠臉紅了。當然,對於杜弘旭所做的一切,她也很意外,竟然偷偷瞞著她付出,就連那天她擔心媽媽的手術時,他也什麼都不說,隱瞞得真徹底,非要讓她自己去發現。

  「姊,我真的不知道為什麼……」她低聲囁嚅。

  「不知道?」蘇永忻眉頭一挑,意有所指的說:「永芠,我還沒不食人間煙火到連報紙跟新聞頻道都不看的。」

  也就是說,她最近跟杜弘旭傳出來的風風雨雨,她姊姊都沒錯過就是了。

  蘇永芠低頭不語,埋頭猛吃便當,蘇永忻隱約看出在她那張俏麗臉蛋上浮現著的迷惘神情。

  「永芠,妳喜歡他嗎?」想起那回在芳鄉園見到的男人,蘇永忻相信以他的魅力,是很容易擄獲女人心。

  蘇永芠咬了下唇,點點頭。

  「喜歡他什麼?喜歡他的錢,還是……」男人要用錢或用權征服一個女人的心並不難,她只怕妹妹一旦陷進去,夢碎那天會無法承受。

  蘇永芠歎了口氣,感慨地說:「姊,我自己也不知道,好像不知不覺的,就喜歡上了。」頓時,她感覺自己食不知味。

  蘇永忻深深凝望著妹妹,唇角揚起一抹理解的笑痕。

  「這可能也是一個好答案。」她願意相信自己妹妹的眼光,或許那個跋扈驕傲的男人有她所不知道的優點,或者他以真心感動了她妹妹?

  「姊……」

  「吃飯吧,妳這個工作狂是該談個戀愛了。」蘇永忻難得的開起玩笑。

  雖然得到姊姊的支持,蘇永芠心中的迷惑卻未因此而解開。她無法否認自己受到杜弘旭的吸引,但這樣的吸引是否能化為順利的戀情?她沒有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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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弘旭住處的空中庭園猶如鬧區中一塊寧靜閒適的空間,地面鋪著白色碎石子,處處是盆栽、花卉,植物種類豐富多樣,綠意盎然,流水潺潺,鳥叫聲繚繞,蝴蝶在其中翩翩飛舞,景致迷人。

  蘇永芠端著擺放咖啡和點心的託盤走進庭園,杜弘旭正坐在裏頭,享受悠閒的午後。突然,她的目光被一株盆栽所吸引,忍不住停下腳步駐足欣賞。

  從葉叢間伸長的一株粉嫩小花花瓣上有深色斑紋,葉緣呈乳白色,飄散著淡淡檸檬香氣……

  杜弘旭鼻間嗅聞到濃鬱咖啡甜點香味,眼角瞥見她的蹤影,正專注凝神觀賞盆栽,唇邊不禁揚起笑容。

  「那叫『銀河星』,天竺葵的一種。」

  聽到他的聲音,她轉頭回身。

  「我知道。我老家的溫室裏也有。」蘇永芠將咖啡端到木制圓桌上,好奇地說:「沒想到你也認識。」她還以為這些有錢人蓋花園只是為了炫耀,實際上根本不知道園子裏有什麼植物。

  「我當然知道。這花園裏所有的植物都是我親手種的。」杜弘旭一副理所當然的口吻,啜飲一口咖啡,滿意的微微笑。這女人已經熟記他對糖和奶精的份量要求,少一點多一分都不行,就是這樣恰到好處的口味。

  真的假的?親手種的?還以為他是那種習慣動口下命令的人,想不到……瞥見放在圓桌上的文件,她不敢置信的張嘴,差點失去平常工作時的優雅儀態。

  「你在……那是『La  Vie』的公司文件?」不會吧,他也會自動工作,處理公事!?最近讓她驚訝的事是越來越多了。

  「不然咧?」瞧她瞠目結舌的模樣,他沒好氣地吐一句:「好歹我也是『La  Vie』精品集團的總裁。」

  「是……」那之前全看自己心情選擇要不要工作的男人是誰?冒牌的「La  Vie」精品集團的總裁?

  老闆決定認真工作,她也不好出言吐槽,不過最近有個現象也讓她很納悶。

  「杜先生,你近來好像很少去夜店或是俱樂部玩,是身體哪裡不舒服?」也沒再聽說他跟哪個名模或明星傳緋聞,真詭異的現象。

  「哪裡不舒服?我很健康,不要隨便咒我,我只是懶得出去,玩膩了。」他斜眼睨她,咳了聲說:「還有,妳跟在我身邊多久了,還叫我『杜先生』?以後直接叫名字。」

  叫名字?「是……弘旭。」怪彆扭的,她的俏臉不覺染上兩抹紅霞。

  杜弘旭放下手邊的檔,抬眼細細端詳她,神情專注,深邃幽黑的眼眸彷佛有看透人心的曉力,讓蘇永芠頗不自在。

  「蘇永芠,我要讓妳看得起我。」

  他突如其來的宣告讓她呆住。「我哪有看不起你?」講得有點心虛。

  「還說沒有?」她以為他是沒感覺的笨蛋?杜弘旭撇了下嘴角。「妳不是叫我『了不起集團總裁』?如果妳尊敬我、看得起我,會講這種話?」

  沒想到他也不算太遲鈍。

  「老闆被助理看不起,太丟臉了……」他又低下頭,啜飲咖啡後,重新審視一迭迭檔。

  所以,他是為了她改變?思及這點,不知為何,蘇永芠心裏有股甜蜜蜜的感覺。

  雖然彼此之間都沒有更進一步的舉動,但有種無需說出口的默契在兩人之間流動,在每個小小的動作、每句不經意的話語,似乎都意味著一種承諾。

  欲舉步離開,又想起什麼,她輕聲地開口說:「那個……我媽媽的事,謝謝你。」

  他頭也沒抬地,語調卻有些得意。「我早就跟妳說過了,我杜弘旭保證沒事就會沒事。」

  他說話時跩跩的口氣還是讓她猛翻白眼,這個男人真是誇不得,也很難謝。

  「不過,別以為真的是免費,我會要回來。」

  就知道人不可能一夕之間轉性。「我知道。我一定會還你錢。」說實在的,欠他那麼多人情,想想也滿恐怖的。

  他陡然正襟危坐,漂亮的眼睛閃亮亮的,唇邊挑著頑皮的笑意。「我已經想好了,從妳的薪水扣,每個月扣一千。」

  「一千?」這得還到哪一年啊?

  「妳大概得當我的助理當一百年,認命吧。」他開心的呵呵笑,好像為自己的這個「設計」感到很自豪。

  「一百年?」要陪在他身邊一百年!?誰受得了!

  他揮揮手,下逐客令。「好了,討論完畢。妳出去,別吵我,我要專心工作。」

  專心工作?最近的杜弘旭也很不杜弘旭呢。

  蘇永芠無可奈何的走出庭園,關上廚房的落地窗,悄悄凝望著在一片芳香花草間,專注的他。

  她心裏無限滿足,有股恬淡且寧靜的幸福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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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永芠,妳來我辦公室。」

  蘇永芠原本坐在會議室外的黑色真皮沙發椅上等候開會的杜弘旭,沒想到杜銘采驀地從裏頭走出來,還比個手勢要她跟她走。

  「可是……」她擔心地望了眼會議室,不知道杜弘旭會不會突然需要什麼,而且如果他開完會出來沒見到她,說不定會勃然大怒……

  杜銘采挑起秀眉,眼角流露些許不耐。「沒聽到我的話?我叫妳跟我來,弘旭暫時還不會出來。」

  「是。」蘇永芠不得已,只好尾隨其後,畢竟杜銘采不僅是杜弘旭的姊姊,更是這家精品集團裏最有權勢的人。

  杜銘采的辦公室跟會議室在同一層樓,她的高跟鞋踏在地板上喀喀作響,彷佛在提醒所有人她正在接近你,最好工作認真一點……蘇永芠不得不承認就「唯我獨尊」跟「喜歡下命令句」這兩點看來,她跟杜弘旭真是同一個遺傳。

  「小朱,泡兩杯咖啡進來。」朝外頭的助裏喊了句,她頭也不回,直接進辦公室。

  「是,杜總監。」

  蘇永芠跟著走進一派黑白色調、線條分明的偌大辦公室內,簡潔流利的風格猶如杜銘采的行事作風,不拖泥帶水,該解決的事絕不逃避。

  「妳先坐。」

  杜銘采看也不看她,撂下一句話後就自顧自地做自己的事,翻閱桌上擺的檔,有時還起身在置物櫃裏找資料檔案。

  蘇永芠在純白沙發椅坐好,默默凝望她的一舉一動。杜銘采長得跟杜弘旭很像,是一對非常漂亮的姊弟;他們在失去父母後,相依為命長大,雖然年紀輕輕就註定擁有巨大財富,但對當時還小的兩姊弟究竟是一種幸福,或是過於早熟的傷害?

  不過,人家的家務事輪不到她來管吧,還是先擔心自己突然被叫到辦公室的可能原因……怎麼想都覺得跟她弟弟杜弘旭有關,想問什麼呢?

  當蘇永芠還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小朱敲了敲門,禮貌地端進兩杯咖啡。

  待小朱放好咖啡,離開辦公室後,杜銘采終於把焦點放到蘇永芠身上。她的眼睛定定看著她,飛快地打量她之後,淡淡的開口:「永芠,妳跟我弟弟是什麼關係?」

  果然是為了杜弘旭。「老闆跟助理的關係。」

  杜銘采喝了口咖啡,口氣自然的問:「你們上床了嗎?」

  蘇永芠差點把口中的咖啡噴出來。「什麼!?」

  她錯愕地瞪著杜銘采,那表情令後者忍不住笑出來;實在是個可愛又坦率的女人。

  「妳知道為什麼我不喜歡我弟弟找女助理?」杜銘采頓了頓,又說:「因為他過去的女助理每個都兼床伴,他真的還沒碰過妳?」

  雖然早知道杜弘旭的過往情史很輝煌,但得知這項「紀錄」,還是讓蘇永芠有點沮喪。

  「沒有。」

  杜銘采呼口氣,直說:「永芠,坦白說,我很欣賞妳的工作能力,有妳陪在弘旭身邊是一件好事,可是如果牽扯到私情,我會勸妳小心一點,別讓自己受傷。」

  她不是沒有眼睛,也不至於感覺遲鈍,她看得出自己弟弟最近的改變,或許他的助理對他有正面幫助,但根據她的經驗,工作扯上私情,幾乎不會有好下場。

  蘇永芠不是沒想過這個問題,說實在的,她也很困擾,也有迷惑,她不知道該如何去界定自己跟杜弘旭的關係,他們是老闆跟助理的關係,這很肯定,可除此之外呢?情侶關係?床伴?

  「杜總監,您希望我怎麼做?」

  「雖然對妳很抱歉,可是我希望妳能離開弘旭。」杜銘采誠懇地說:「我會幫妳引薦到別家公司,我相信以妳的本事,不管到哪裡都可以勝任。」

  蘇永芠安靜的聆聽著,突然脫口而出:「一切都由妳決定嗎?」

  杜銘采一愣。「什麼?」

  「妳一向都這麼習慣處理妳弟弟身邊的事,全部由妳決定,不在乎他心裏怎麼想?」

  杜銘采強勢的臉孔稍微顯現一些裂痕,她擰緊眉,從沒有人敢這麼對她說話。

  「我是為我弟弟著想。」

  「我知道了。」蘇永芠倏地起身,端著禮貌的笑臉微微一鞠躬。「請容我告退,弘旭還在等我。」

  杜銘采望著她離去時那窈窕的身影,腦中浮現蘇永芠剛才那雙清澈真誠的眼眸,散發不輕易妥協的堅定光芒,深深震撼著她……或許那個女人可以取代她,成為弘旭堅強的支柱……杜銘采不禁陷入深沉的思索中。

  蘇永芠離開杜銘采的辦公室後,慢慢踱步往會議室移動。

  她的胸口感覺很悶,不管杜銘采對她的看法如何,她都無法否認一件事,現在她跟杜弘旭的確是糾纏在公私不分的關係裏,這樣真的很不好,她以前從來不會縱容自己繼續下去的,可是……

  「搞什麼!妳去哪裡了?」已經開完會的杜弘旭雙臂環胸,坐在會議室外的沙發上等她,一臉不耐煩。

  竟然讓「La  Vie」集團總裁苦苦等候,這女人真是越來越大膽了。

  「我……」蘇永芠思忖著該如何解釋,杜弘旭站起身,揮揮手。

  「算了,現在先跟我去警察局。」

  蘇永芠呆住。「警察局!?」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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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3-6 00:31:28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我喜歡妳。]

  此刻,蘇永芠落坐在布品圖案設計師齊維家中客廳,杜銘采和杜弘旭姊弟特地前來拜訪,展現「La  Vie」想與這位當紅藝術家跨界合作的最大誠意,而她腦袋裏卻三不五時迸出那天杜弘旭突如其來的告白。

  到底是她聽錯了,還是會錯意?

  蘇永芠悄悄覷著杜弘旭懶洋洋的俊俏臉龐,想當然爾,他是被他老姊硬逼來的。

  扔下那句話後,他也沒別的表示,便直接閃人,之後也若無其事的,依舊是那個囂張跋扈又任性自我的了不起集團總裁,這也難怪她會懷疑是自己產生幻聽……

  唉,別想太多了。現在她可還有比杜弘旭更值得煩惱的私事,等會她媽媽就要進手術房開刀了,希望一切順利……她不由自主地低頭看表。這動作全收進杜弘旭眼裏。

  「齊先生,『La  Vie』絕對會提供您最好的合作條件,我想這會是雙贏的局面……」

  找上這位藝術家替最新款限量版化妝品打造外觀,杜銘采是一副勢在必得的積極態度,而年輕的齊維聽了,並沒有特別的反應。

  「我想先看過合約。」他扶了扶眼鏡,謹慎地說。

  「蘇助理,將合約遞給齊先生過目。」杜銘采立刻轉向蘇永芠。

  蘇永芠還在看表,一時分心了,還要杜弘旭輕踢了下她的腳才反應過來。

  「什麼?」

  「合約。」他慵懶地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將合約遞給齊維,蘇永芠意識到自己不自覺公私不分了,臉頰微紅。

  「齊先生,請過目。」她恭敬地將手上的合約遞出,並沒有忽略杜銘采對她不滿的眼神。

  也難怪她會生氣,蘇永芠自責地暗歎口氣。對公司如此重要的合作案,她卻因為私事恍神,被責備也是應該的。不過她會恍神,有一部分責任也得歸咎于杜弘旭吧。

  終於結束與齊維的會談,杜銘采臉色不悅地走出大樓,司機準時將車子開了過來,杜弘旭則是面無表情,蘇永芠走在最後,她向來很自豪自己工作時的專注與認真,但今天她卻失職了,雖然並沒有影響到與齊維的合作案。

  就算最近發生了很多事,也不可以影響到公事啊……她在心裏激勵自己後,來到地下停車場,拿出車鑰匙準備開車,杜弘旭卻一把搶了過來。

  「杜先生……」她一臉莫名。

  「我來開。」語畢,他走到車旁開車門,逕自坐進駕駛座。

  「你要自己開?可是……那我……」老闆開車,助理該做什麼呢?

  「上來啊。」

  這樣好嗎?感覺很奇怪……

  杜弘旭不耐煩地嘖了聲。「叫妳上來就上來,難道要我下去幫妳開車門?」

  「是。」上車就上車,算了,他獨斷獨行慣了,突然發神經也沒啥好奇怪的,蘇永芠原本要坐進後座,又在他的指示下坐到了副駕駛座。

  搞不懂他在想什麼……她翻出包包裏的記事本,查看行程,謹慎地問:「你要開去哪裡?等一下還有工作……」

  「取消。」

  「什麼?」

  「我說工作全部取消。」他率性地說,那態度就像小學生跟媽媽堅決的要求:我要放假!然後就什麼都不管了,可是嚴重度卻完全不能相比。

  蘇永芠望著接下來密密麻麻的工作量,試想那群等候這位了不起集團總裁的人會有多氣……不過,也許他們也習慣了吧。

  「知道了。」老闆說不就不,既然是他帶頭曉班,她也不用擔心被扣薪水,說到底,她可不是他人生的導師,沒必要替他設想。

  杜弘旭瞥了她一眼,就這麼突然脫口而出:「我們去約會。」

  啊!?這次,蘇永芠確定自己沒聽錯,但她不確定的是,他是認真的,或者又是另一個惡整她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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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次約會就坐上私人遊艇,而且是兩人單獨相處,又不知道他會開去哪裡,更麻煩的是,她的泳技又不怎麼樣。

  會答應這樣的約會,應該是她愛逞強,不想被笑是膽小鬼的關係吧。

  不過,這樣的疑慮在登上杜弘旭的遊艇之後,瞬間被拋諸腦後。

  他的遊艇真的太美了,從純白的外觀到純白的船艙,乾淨且昂貴的設備令人咋舌,艙內的配備之豐富豪華不下於飯店,從臥房、廚房到KTV一應俱全,像是一個航行在海上的家。

  這艘遊艇至少可以容納十個人,她猜。問他喜歡開遊艇去哪裡玩?

  「我喜歡海釣。」他一邊駕駛,一臉正經地回答。

  「海釣?你會釣魚?釣得到嗎?」她忍不住懷疑,這個了不起集團總裁一向跋扈、脾氣壞,會有耐性釣魚?

  他聳了聳肩,沒搭理她,遊艇停泊在海洋的某一處後,他離開駕駛艙,走到甲板上,把長長的魚竿固定好,他頭戴漁夫帽,身體躺在躺椅上,開始他的「海釣」。

  蘇永芠尾隨著他,來到甲板上,幸好船艙裏備有係數很高的高級防曬乳可塗抹,甚至還有墨鏡和帽子,在酷陽下,女人還是比男人麻煩。

  「你這樣一個人不會悶嗎?」她坐到他隔壁的海灘椅上,好奇的問。

  「不會。」他深邃的眼遙望蔚藍海面,唇邊有抹悠閒自在的微笑。「我喜歡安安靜靜的生活,享受陽光,享受海風,享受風吹過的聲音……」

  這像是了不起集團總裁杜弘旭會說的話嗎?根本像換了一個靈魂嘛。

  「欸,你最喜歡的不是去夜店玩,還有找女人嗎?」她忍不住脫口而出,結果得到他一記白眼。

  「那是因為妳不夠瞭解我。」

  「可能是因為你太難瞭解了……」了不起集團總裁的心思真的很難以捉摸,特別是何時會乖乖遵守制定好的行程,簡直是個謎。

  「妳很吵,安靜一點。」魚都被她嚇跑了。

  「是。」這命令一下,再度恢復上司與下屬的關係。會以為他喜歡她所以約她,果然是個錯覺。

  她學他平躺在躺椅上。蔚藍的海、蔚藍的天空,一切是如此平靜,就好像全世界的時間都在這一刻靜止了。

  風輕輕吹著他的發,熾熱陽光毫不吝惜地灑在他古銅色的漂亮肌膚上,他的眼裏寫滿享受寧靜的快樂,不知不覺,蘇永芠似乎也感受到了同樣的寧靜。

  平常忙得沒有自我,曾幾何時,她都忘了單純的享受時間流過是怎樣的滋味呢。

  或許因為現在只有兩人單獨相處,感覺他好像變成另一個人,還是現在她才認識真正的他?

  過往高傲又跋扈的姿態到哪裡去了?明明很討厭他的,但那種感覺卻逐漸在消融。

  其實會跟著他登上遊艇,本來就是一時昏頭吧,也可能在她心底深處,想更進一步認識他……

  她在悄悄注意他,他也一樣,偷偷用眼角瞄著她,看她終於卸下心房,享受舒服的陽光和微風,恢復輕鬆的姿態,他輕揚起唇角。

  今天一整天他都感覺到她很不對勁,特別是在那個藝術家的家裏時最明顯。

  這艘遊艇是他的私人城堡,心情煩躁時,他會一個人駕駛,遠離人群,讓自己的心平靜下來;而為了她,他願意敞開城堡的大門讓她進入,與他一起分享。

  不知不覺,她進駐他的心房,他的這一面,他只想讓她看見。

  「妳今天很不蘇永芠。」

  他低沉的嗓音喚回了神遊中的她,因為太舒服,蘇永芠差點睡著,不過他的話倒是讓她摸不著頭緒。

  「啊?什麼意思?」

  「今天談生意的時候,妳在想別的事,對不對?」

  連他也發現了……「對不起,我應該專心工作。」蘇永芠吞了吞口水,坦誠地道歉。是她的錯,她絕對不推諉。

  真沒意思!這女人不管什麼時候都這麼認真……杜弘旭微牽起唇角,溫柔地凝睇著她。

  「發生什麼事了?」

  「我媽今天動手術。」

  他蹙起眉頭,有點意外。「那妳還上班?不請假去看她?」母女倆感情很親密,理所當然應該陪在身邊啊。

  「公事歸公事。」她淡然地說。前陣子已經請過長假,實在沒理由繼續請。

  「嘖,妳喔……」對工作認真到這種地步,他簡直快看不下去了。如果事先知情,他用押的也要押她去醫院。

  「怎麼樣?」她為公事犧牲私事,老闆還不滿意哦?

  他沉默不語,像是在跟誰生悶氣。她此時隱約覺察到,莫非他是因為看穿她有心事,才帶她來此處放鬆心情、紓解壓力?

  效果的確很好。不過逗留了幾小時,就感覺俗世間的繁雜瑣事都暫時離她遠去,這種無事一身輕的感覺真的很好……但,為什麼他要替她著想呢?

  [我喜歡妳。]

  當時他對她說著這句話時的聲音和眼神又在她腦海裏浮現,她的胸口緩緩燥熱起來,該不會……他是認真的?

  「杜先生,你說……你對我……就是……那天你對我說……」面對這張臉,曾經令她厭惡至極的奧客臉,她實在問不出口啊。

  「今天沒有收穫。」他突然一躍而起,走到釣竿旁,眉頭深鎖。

  他這一動,也把蘇永芠想問的話全吞回喉嚨裏,現在不是問這個問題的好時機吧。

  「早料到了,魚哪那麼容易釣啊。」她覷著他英俊的側臉,夕陽西下,陽光光線照著他的頭髮閃閃發亮。

  「肚子餓了,去吃飯。」他伸個懶腰,轉身對她說。

  「那我可以回家了嗎?」說實在話,光陪著他也挺累的。

  杜弘旭俊臉一凝,眼神銳利掃向她,堅持的回道:「不行。」

  看來,今天的「約會」還沒結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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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先生,您好。」

  「歡迎杜先生!」

  這什麼陣仗啊……蘇永芠一走下遊艇,發現經理、服務生、大廚都在餐廳門口排排站,歡迎他們的到來。

  杜弘旭帶她來的餐廳位於海邊,室內呈現摩洛哥式的裝潢設計,賣的卻是泰國菜。他們被領位員帶到靠窗的位置,一落坐,蘇永芠才赫然發現整間餐廳竟然只有他們兩個客人。

  窗外可見一片黑色深海上點綴淡淡漁火,加上周遭燭光,用餐氣氛非常浪漫,但只有他們兩人……實在很詭異。

  杜弘旭熟稔地點了幾道菜後,品啜服務生送來的美酒,蘇永芠看他好像跟經理和服務生都很熟的樣子,不禁好奇地試探:「你常常來這裏嗎?」

  「以前來吃過一次,因為很好吃,我很喜歡,就買下來了。」

  蘇永芠一聽,差點被剛喝下的酒嗆到。

  「買下來?你的意思是說你是這家餐廳的老闆?」雖然早就習慣他的財大氣粗,還是覺得很不可思議。因為喜歡就買下來?她應該說有錢真好嗎?

  「沒錯。」他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這有什麼好大驚小怪?

  沒錯?的確沒錯。因為喜歡滑雪,連滑雪場都可以蓋一座的了不起集團總裁,買一家餐廳的確不算什麼……蘇永芠不知第幾次感歎了,他們的距離真的好遙遠啊。

  送上的菜不論冷盤熱食,都非常爽口入味,有著泰國菜特有的辛辣特質,卻又不至於太過刺激。

  「杜先生,你有沒有買不到的東西?」或許因著輕鬆的氣氛,她也開始如同和朋友相處般,跟他聊著。

  「當然有。」

  「真的?什麼?」她還滿意外的。

  杜弘旭的臉色驟然變得陰沉,眼神黯淡,像是不願意持續這個話題,她倒也很識相,沒有繼續追問。

  「唉,我好羡慕你,想買什麼就買什麼,想要什麼就有什麼……」她凝望著酒杯裏晶瑩的液體,感歎能品嘗這樣的好酒本身就是有錢有閑的人的人生吧……不過,像杜弘旭這樣的人生究竟是一種幸福,或者太過平淡無趣呢?

  「我看妳根本是嫉妒。」

  「沒錯,我好嫉妒你啊,了不起集團總裁。」她又再度不忌諱地脫口而出了,也許是因為喝酒壯了點膽子吧。

  現在她究竟是在約會,還是在陪老闆吃飯呢?她其實也搞不清楚,要用什麼樣的態度來對他……

  「妳叫我什麼?了不起集團總裁?」這次杜弘旭聽清楚了。好大的膽子,竟敢自行竄改他家企業的名字……虧她想得出來,他唇邊掛著一抹縱容的笑痕,也只有她,他可以容許她的玩笑。

  「這是誇獎,誇獎你的企業集團很了不起,還有你也很了不起。」她瞇著眼說,不得不佩服自己諂媚的功力越來越精進了。

  他瞧她已經紅透的雙頰,擔憂地問:「欸,妳是不是喝得有點多?」不知不覺一瓶酒喝得精光了,他對她的酒量毫無所知,該不會……

  「我沒問題,我的酒量好得很。」她打包票的說,還拍拍胸口,但從那副醉眼迷蒙的神態看來,說不定是在講醉話。

  不過,她既然說她沒事,那就當沒事吧。

  「心情好點了沒?」

  「嗯?」

  「就是妳擔心妳媽的手術那件事啊。」

  「喔……」他還真關心她媽媽呢……喔,應該是關心她吧……這個男人,實在是好奇怪好奇怪啊。

  蘇永芠感覺自己的頭暈暈的,視線模糊,天花板、地板好像都在轉動,尤其看見眼前男人的俊臉時,她忍不住就想笑。

  「放心,妳媽會沒事的。」

  「你又不是醫生……」她輕笑出聲。

  「我杜弘旭說沒事就一定沒事,所以妳……」他努力地從腦海裏擠出安慰的字語,很不習慣。「就別再煩了。」

  這個自以為是上帝的男人啊,該說他可愛嗎?

  蘇永芠感覺自己的臉頰發燙,腦袋昏昏沉沉的,沒辦法思考,而且越來越想笑,根本像個孩子一樣傻笑起來。

  「呵,我好像喝太多酒了……」

  她試著起身,想去洗手間洗把臉,卻一個踉蹌摔進他懷裏,幸虧他及時扶住她,否則她恐怕已經臉朝地跌跤,準備去整容了。

  「不能喝就不要逞強。」看她差點跌跤,他有點生氣,怎麼變成他在照顧她?這年頭老闆難做。

  「呵,好奇怪,我一看到你就很想笑耶,為什麼呢……」

  眼對眼,已經醉了的她伸手撫摸他的臉頰,有些模糊,有些熟悉,有些令人討厭的回憶,更有些讓人想忘也忘不了的難堪記憶。

  因著這曖昧的接觸,積壓的情感突然傾泄而出,他低首吻住她的嘴唇,緊緊摟住她的腰身,熱情侵略她的唇舌,吻得瘋狂,吻得癡迷,像在瞬間失去所有的理智,只為這個吻存活。

  為這個掠奪性的吻,她的身體發顫,有些害怕的掙紮,他卻不讓她有逃開的機會,執意逼她承受所有的熱情,直到他滿足的鬆開她。

  「你……吻我?」她紅嫩的嘴唇吐露顫抖的字語,眼前的一切全糊成一片,醉意沖上她腦門,她陷入昏昏欲睡的狀態,完全無法深究剛才的舉動。

  不,他不只想吻她,這才是最麻煩的。

  她閉上雙眼,醉倒在他懷裏。她柔軟的身體、柔媚的紅唇簡直有如致命的誘惑,尤其剛才那香甜一吻,好像喚醒他心裏沉睡許久的靈魂,逐漸為她蘇醒過來。

  他渴望她,渴望得心都痛了。

  「真麻煩。」他凝望著她的睡容,由衷地低聲自言自語:「我怎麼把事情搞得這麼麻煩……」任由這樣的曖昧關係繼續發展下去,真的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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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切從一個吻開始,什麼都變了。

  杜弘旭跟很多女人交往過,自然吻過很多女人,但他幾乎吻過就忘,從來不曾把那些過客記在心裏。

  但「她」不一樣。是的,「她」不一樣,「她」是他的助理,他的好幫手,是他原本想惡整的對象,是第一個敢跟他針鋒相對的女人,也是第一個撩撥他心弦的女人。

  最重要的是,他在意她。

  這真糟糕,他竟然開始在意一個女人,莫非,他在不知不覺中淪陷了?

  真是始料未及的發展。

  「早安,早餐快好了。」見到從臥房走出來的杜弘旭,蘇永芠露出淡淡的微笑。

  昨晚的宿醉並沒有影響她,她仍舊早起,仍舊盡助理的職責──應該說他特別刁難的職責,親手幫他做三餐。

  她的臉色有點蒼白,即使撲了些粉,仍遮掩不了昨夜疲倦的痕跡。

  空氣中彌漫濃郁的麵包和咖啡香,他凝望她平靜的臉龐以及簡潔俐落的動作,她又恢復成他得力的助手,彷佛昨天曾經有過的心動並不存在。

  這讓他感到一陣失落,從未有過的失落。

  他對她的在意,她似乎感受不到?

  「以後妳不要做了。」他脫口而出。

  「什麼?不要做什麼?」她沒反應過來。

  「不用幫我做三餐、宵夜之類的,叫服務員要廚房做好送上來就行了,他們知道我喜歡吃什麼。」他沒看她,好像亟欲把心裏的話一口氣說完。「衣服也不用洗了,叫洗衣部的人來收就好了;打掃啊還是花園的整理也不用管了,會有專人來弄。」這樣隨便想想就一串,他過去為難她的事情還真不少。

  蘇永芠卻仍搞不清楚狀況。「可是,你不是嫌飯店裏的人都笨手笨腳的,所以才要我──」

  「反正,妳以後別這麼累了,懂不懂?」他霸道地打斷她的話,猶如在下另一道命令。「就照一般上下班時間工作就好了,我沒交代的事情妳都不用做,知道嗎?」

  蘇永芠並不是很懂他的意思,但看到他俊臉上流露出那副有些靦腆又有點尷尬的神情,不由得覺得心裏暖烘烘的,唇角輕輕上揚。這難道就是了不起集團總裁特有的溫柔表現?

  「杜先生。」

  在他準備喝第一口咖啡時,她突然叫住他。

  「怎麼了?」

  「我媽媽的手術很成功。」她露出寬慰的笑容。今天一大早就接到大姊從醫院打來的電話,霎時,她不論肉體或精神的疲累都消去一大半了。

  難怪昨晚宿醉,今天還能這麼早起,原來有好消息……杜弘旭抬起下巴,一副跩跩的模樣說:「我早就說過了,妳媽不會有事的,手術一定會成功,妳看,沒錯吧。」

  看他還挺得意的,不知情的人說不定會以為動手術的醫生是他呢……蘇永芠差點出口吐他槽,但想想他們現在可是上司和下屬的關係,還是別吧。

  她安靜凝望他的俊顏,說實在的,他真的長得很好看,比「La  Vie」的男模還更英挺上相,尤其他性感的嘴唇……瞅著他沾了麵包屑的唇邊,昨晚的熱吻霎時浮現腦海,她的雙頰染上朵朵紅暈。

  「那個,杜先生,昨天晚上……是不是……」

  瞧她低著頭,欲言又止的,杜弘旭不明所以,懶洋洋地說:「想問什麼就直接一點。」

  直接一點?好,就直接一點。

  「我們昨晚有接吻嗎?」夠直接了吧?

  她的大眼睛閃爍熠熠光芒,那樣認真,那樣震撼他的心。原來她沒忘啊,也不是真的不在乎……杜弘旭的唇角挑起笑痕。

  「有。我們接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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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麼都變得不對勁,全都是那一吻惹的禍。

  非常詭異。曾經在她眼裏囂張、自大、狂妄、令人厭惡至極的臭男人,現在似乎有了另外一個形象──一個會露出溫柔笑臉、會有貼心舉動,甚至會靦腆臉紅的男人。

  蘇永芠站在電梯裏,凝望站在身旁英挺俊俏的男人,還是難以置信那個曾經讓她想踩在腳底、狠狠踐踏的奧客「小麻麻」,如今卻變成她想進一步探究瞭解的男人。這簡直是一個媲美死者復活的奇跡嘛。

  叮。

  「La  Vie」設計總監魏書德居住的樓層到了,她正打算踏出去,卻赫然發現杜弘旭竟然幫她先按住開門鍵。

  向來唯我獨尊、自以為皇帝老子的杜弘旭竟然如此體貼、如此紳士……他的改變是因為她嗎?

  「妳發什麼呆!還不快出去。」他眼裏流露些許不耐,她趕緊踏出電梯。

  「謝謝。」

  尾隨著他走向魏書德的住所,蘇永芠瞅著他偉岸的背影,不得不承認這幾個月的相處逐漸改變了她對杜弘旭的看法。越是瞭解這個跋扈男人的另一面,厭惡的感覺便逐漸消融,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陌生的情愫在心裏發酵……

  「啊,杜總裁竟然沒翹掉我的行程,在下實在非常感激。」魏書德笑咪咪的,誇張的口氣可以想見過去已被放過多次鴿子,還親自為他們打開居所大門,迎接兩人進屋。蘇永芠環顧屋內的擺設,相當古典優雅,和魏書德向來呈現出的前衛風格截然不同。

  這裏倒是看不見一件「La  Vie」的傢俱,不知道杜弘旭會不會因此而發飆?

  她揣測著杜弘旭的心理,後者卻是大剌剌一屁股坐進淺褐色沙發椅,懶洋洋地揮手。「少廢話,要讓我看的稿子拿出來。」

  「OK、OK……」魏書德知道這個好朋友的時間「很寶貴」,轉向蘇永芠柔聲說:「永芠,可以麻煩妳幫我們泡兩杯咖啡嗎?廚房在那邊。」他指了個方向。客廳和餐廳、廚房用玻璃做了隔間,她看了之後點點頭。

  「好,我知道。」她朝他微微一笑,將公事包放好,正準備走向廚房,手機響了。「不好意思,我接個電話……」她拿出手機,一邊接聽。「喔,是『俏麗佳人』雜誌的林總編嗎?是,我知道,下星期的記者會請您一定要出席……」

  魏書德欣賞地望著她的身影;從客廳這兒可以瞥見她在廚房忙碌的身影,一邊接電話,一邊煮咖啡,動作熟練,聲音甜美,辦事能力強,外型又漂亮,他還真羡慕杜弘旭能找到這麼優秀的助理呢。

  杜弘旭面對桌上一張張的設計稿,瞥了眼老友那張俊臉。搞什麼鬼?!看女人看到忘記要工作!更可惡的是,他那樣色迷迷的眼神是什麼意思!?

  「咳。」他用力咳了好幾聲。「咳咳咳。」

  魏書德終於將視線轉移到他身上。「怎麼?你感冒了?」

  杜弘旭一面佯裝把注意力放在稿件上,若無其事的問:「你剛剛叫她永芠?你們的交情哪時候變這麼好了?」

  雖然魏書德跟美女的關係一向打理得很好,但蘇永芠可不是隨便哪個女人,她可是他的貼身助理。

  咦?怎麼空氣中好像有股醋酸味?「永芠不管跟誰的關係都很好,大概只有『某個人』她想保持距離吧。」魏書德睨了眼好友,強調的說。

  這傢夥……難道是看上了蘇永芠?杜弘旭頓時有了危機意識,尤其他想起蘇永芠在華蔚飯店工作的時候,其實就已經認識了魏書德,或許他們的交情比他想像中更好!?

  「喝咖啡吧。」蘇永芠端了兩杯咖啡過來,臉上依舊掛著彬彬有禮的笑容,一人一杯,誰也不多偏袒。

  「哇,好香!永芠,妳連泡咖啡都是一流的。」鼻間彌漫著濃濃咖啡香味,精神整個提振起來,魏書德毫不吝惜的讚美。

  「是你不挑啦。」手機又響起,她一臉歉意地接起電話。「不好意思……是,我是杜先生的助理蘇永芠……」

  她娉婷的身影移往廚房,杜弘旭瞧他的好友一副快流口水的色鬼樣,心中很不爽,脫口而出:「她跟那個『某個人』接吻了。」

  噗!口中噴出的咖啡差點弄髒設計原稿,魏書德也差點心臟停止跳動,只怪他朋友的話太震撼。

  「弘旭,你跟永芠……」太出乎意料了,這兩個不對盤的人怎麼可能……

  「是真的。」看他那副狼狽樣,杜弘旭可得意了。

  魏書德拿紙巾抹掉咖啡汙漬,一臉正經地說:「弘旭,我真的勸你,這麼優秀的助理別把她趕跑。」如果他不想留,他可是很想收到身邊。

  杜弘旭眉頭皺起,非常不悅。「誰說我想把她趕跑?」

  「女人對你而言不是像免洗筷嗎?用完即丟?」跟他扯上男女關係的女人,都沒好下場。

  杜弘旭的臉色繃緊,佯裝不在意的說:「呿,只是一個吻,講得好像她已經是我的女人。」然後,他焦躁地翻著原稿。「喂,你的眼光越來越差,這麼老套的設計也能過關?不要以為是我的老朋友我就不會開除你啊。」

  根本是故意遷怒、轉移話題吧……魏書德無可奈何地挑挑眉。可以想見他的老友是真的重視蘇永芠。多不可思議!他還以為杜弘旭不懂情愛,自私自利又自大到一種極致,結果,還是不得不在愛情魔力下屈服。

  「如果你真的喜歡她,要小心一點。」他語重心長的建議。

  杜弘旭愣住。「什麼意思?」

  「需要我多說明?」魏書德挑眉又眨眼的。「你明明比我還清楚……」

  「要吃點心嗎?」接完電話的蘇永芠從廚房探出頭來,笑容甜美。「要吃現成的我可以去買,或是要我親手做也沒問題,我的手藝也是一流的喔。」

  「那當然要吃妳親手做的,」魏書德又用誇張的音調說:「外面的點心我都吃膩了。」

  覷著她唇角的笑意,杜弘旭想起好友的話。他必須保護這個女人的笑容,絕不能讓她受到傷害,他絕對不容許那種事發生。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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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3-6 00:30:55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什麼?!姊,妳說媽得了乳癌?」匆匆趕來醫院,蘇永芠上氣不接下氣,站在病房門口喘著。

  「嗯。前陣子媽說她身體不舒服,我帶她來醫院檢查,醫生說檢查報告發現媽的乳房有硬塊,是第一期癌症。」

  蘇永忻依然繃著臉,但那冷靜的口吻下不免透露著些許不安,直到妹妹出現,才稍稍為她分擔了些。

  「第一期癌症……」蘇永芠喃喃自語,根本搞不清楚第一期代表什麼意義,但應該還不算太嚴重吧。「那醫生有沒有說接下來該怎麼辦?」

  「儘快動手術,在腫瘤還未擴散前切除。」

  「要動手術喔……」蘇永芠幽幽歎了口氣。手術就意味著風險,她多麼害怕一場手術又奪去她摯愛的親人,就如同多年前她的爸爸在一場手術後,就再也見不到蹤影。

  蘇永忻摟住她,勸道:「別擺出這種表情,媽看到會有壓力。」

  「媽已經知道了嗎?」

  「嗯。」

  蘇永芠稍微寬了心,畢竟這種事實在難以啟齒。

  蘇永忻觀察了下妹妹的打扮,穿著相當正式,彷佛出席很慎重的場合,她納悶地問:「妳從什麼地方趕過來?」

  蘇永芠愣了下,這才察覺自己這一身裝扮的確不太適合醫院,但她一沖出飯店就直接開車一路狂奔,也沒時間換衣服了。

  「飯店。」她勉強扯了下笑臉,不太願意去想撂下一句話就沖出會場的後果,要擔心,等一下再擔心吧,現在最重要的是媽媽。

  「飯店?」蘇永忻挑了下眉頭。「我記得妳好像換了工作,在當那個窮鬼的私人助理?」

  蘇永芠只能苦笑。姊姊還是習慣叫杜弘旭「窮鬼」。

  「是啊,『La  Vie』今天在飯店有發表會。」

  蘇永忻隱約感覺到妹妹身上似乎背負著相當沉重的壓力,眉宇間透露著疲憊,但這工作是她自己選擇的,她也不好說什麼。

  「妳沒事吧?」

  「我沒事。」面對姊姊關懷的眼神,蘇永芠努力展露笑顏,不希望讓姊姊承受更大的重擔,光是照顧媽媽就已經是很重的責任了。

  「那我們進去吧。」

  「好。」

  推開房門,媽媽正坐在病床上,雙手持著勾針在編織東西,見到兩個女兒,她有些蒼白的臉龐立刻露出笑容。

  「小芠,妳怎麼回來了,不是有工作?」

  「我回來度假啊。」蘇永芠坐在床邊,握住母親削瘦的手,眼睛有些酸澀,卻反而用更開朗的聲音說:「特地來陪妳,妳不高興哦?」

  「高興,可是工作重要嘛……」

  蘇永忻默默踱步到窗邊,凝望窗外景致,腦中縈繞著醫生說的話:妳媽媽的病恐怕需要進行手術,並且長時間休養,可能要花上一筆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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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您撥的電話目前無法回應,請稍候再撥……

  「可惡!」杜弘旭憤怒地用力摔電話,喃喃自語著:「我要開除她,我要開除她,我要開除她。」

  魏書德悠哉地坐在單人沙發上,看著他的多年好友焦慮的拿著話筒來回踱步。

  自從蘇永芠在宴會上一走了之後,杜弘旭便臉色鐵青地離開現場,回住處後像是個強迫症患者,拚命猛打蘇永芠的手機,但始終得不到回應。

  幸好有魏書德盡責的做了宴會主人該有的禮節,讓這場發表會有個完美收尾,而他趕來好友住處時,看到的就是眼前這一幕。

  嘴邊一直喊著要開除她,結果卻一直猛打對方手機,這什麼意思?嘴巴說不要,身體很誠實?

  「弘旭,我一直很好奇為什麼你要雇用永芠當你的助理。」魏書德自行走到廚房,拿出冰箱裏的兩瓶礦泉水,一瓶自己打開來喝,另一瓶扔給好友。

  杜弘旭接到後,並沒有打開。「我看她很能幹,工作能力很強,所以挖角她,這很正常。」

  魏書德喝了口礦泉水,瞇起眼。「真的是這樣?」

  「就是這樣。」

  「嗯……」魏書德一手撫著下巴,一副沉思狀,語帶調侃道:「弘旭,這還是我第一次聽到你讚美人。」

  杜弘旭呆住。「第一次?」他非常驚訝,似乎從來不曾察覺過。

  「第一次。」魏書德很肯定地回復。

  「我沒有稱讚過你嗎?」

  「一次也沒有。」他擔任「La  Vie」設計總監以來,設計的產品越來越受歡迎,把品牌知名度推上高峰,但杜弘旭從不在意這種事,更別說注意到好友的功勞了。

  「呃……辛苦……你了……」

  要從一向唯我獨尊的杜弘旭口中聽到一點感激的話很難,從小就和他很熟的魏書德也不在乎這種事,他比較感興趣的是好友對蘇永芠的態度。

  「既然永芠離開了,你就再找一名新的助理吧,我幫你打聽看看……」他刻意將焦點引導到女主角身上,果然杜弘旭的臉色遽變。

  「誰說她離開了?!她是『請假』!」他強調地說:「她會回來的。」他只是不知道她為何請假才想聯絡她。

  「弘旭,她可是在一場對『La  Vie』至關重大的發表會上突然走掉,這絕對不是一名盡責的助理會做的吧。」何況以他過往開除人的記錄,哪可能有如此大的包容心。

  面對好友的質疑,杜弘旭那張俊臉閃過異樣神色。「說不定她突然有什麼重要的事要處理……就算是助理也是人,我也不是那麼不通情達理……」

  通情達理?這是杜弘旭會說出口的話!?幾分鐘前才信誓旦旦說要開除她,現在又幫她找理由開脫?

  這實在太詭異了。

  魏書德頓時沉默不語,一雙燦亮眼眸似笑非笑地凝睇著杜弘旭,眼神別有深意,看得後者心裏毛毛的。

  「你幹嘛?看什麼?」

  魏書德刻意清了清喉嚨,放下礦泉水瓶,雙臂交叉,緩步朝好友前進。

  「我問你,永芠走的時候,你這裏會不會痛?」他將一手指著胸口,試探地問,邊觀察杜弘旭的神情。

  「這裏嗎?」

  「對,就是那裏。」

  杜弘旭還頗認真的思考了下。「好像有一點……」

  魏書德點了點頭,擺出猶如心理醫生的姿態,手指著他,宣佈:「杜弘旭,你墜入情網了。」

  杜弘旭愣了幾秒才反應過來。「你是說我愛上那個女人?」

  「看來是這樣。」雖然很不可思議。

  室內靜寂了長達一分鐘,兩個男人眼對眼,杜弘旭感到荒謬似的陡然爆出大笑。

  「哈哈哈!怎麼可能!那麼平凡普通的女人!」

  「不然,你為什麼要找她回來?」這太不像杜弘旭的一貫作風了。

  「我說過她的工作能力很強,要找到取代她的人不是那麼簡單。」杜弘旭有些不耐煩的回應,但魏書德立刻打斷他的話。

  「憑你杜弘旭會找不到比她工作能力更強的人?」他聳了聳肩,唇邊掛著一抹曖昧的笑容。「我先回去了,你自己想想吧。」

  杜弘旭呆呆地坐在沙發上,好友已經離開屋內,他仍舊一手持著話筒,一手拿著礦泉水,開也沒開,保持原姿勢不動。

  不可能!怎麼可能!魏書德的話對他造成莫大的打擊與震撼,他從沒想過這種事……不,或許是有那麼一點點感覺到,但還是首度被如此直接戳破心事。他的確受到蘇永芠吸引,且不若以前被女人的肉體所吸引那樣簡單,而是更深一層的、連他自己都無法解釋的吸引力。

  就如同魏書德所說,看著蘇永芠離去的身影,他的胸口竟有些痛,若有所失的……

  不可能!杜弘旭扔掉話筒,怒衝衝打開礦泉水猛灌。這絕對是錯覺,因為蘇永芠太好用,他不自覺依賴之下的錯覺!

  將喝完的瓶子隨手一扔,走向臥室打算睡一覺,把所有心煩的事情拋開,然而,路過蘇永芠的房間,他忍不住停下腳步,輕輕打開房門。

  房裏只有傢俱,沒有人,感覺空蕩蕩的……那只落坐在窗臺的小豬布偶對他微笑,身上穿著的白棉T恤上印著他的笑容,這是蘇永芠拿來發洩用的「杜弘旭布偶」;想起那天她發怒瘋狂的模樣,他的唇角不禁輕輕一扯。

  她會去哪裡?為什麼突然請假?她這麼認真工作,責任感又重,絕對不可能無緣無故離開。是不是回老家了?該不會發生什麼嚴重的事……思緒一片紊亂,他竟然在擔心她!而且擔心得無法入眠。

  他背靠著門板,被那種陌生的紊亂感迷惑了,他從來沒有過這樣的心情。

  [這太誇張了,我杜弘旭哪是那種人啊,我會因為擔心一個普通女人而睡不好?這是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話,我什麼人都不在乎,何況還是一個普通到極點的女人!]

  想找間夜店去散散心,卻又提不起勁,他的心很煩很亂。

  [只是請假,又不是永遠不回來,我在煩什麼!自尋煩惱,一點都不像我!]

  根本睡不著,乾脆開車去兜兜風。

  杜弘旭不自覺呼口氣,卻吐不盡胸口悶悶的感覺,拿了件西裝外套和車鑰匙,出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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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您撥的電話目前無人接聽,請在嗶聲後留言……

  蘇永芠打了好幾次杜弘旭的手機和家中電話,等了半天都無人接聽,最後才決定乾脆留幾句簡單的話,通知他她因家裏發生點事要請假。

  這一路上開車直奔老家。趕著先去醫院探望母親,確定她沒事以後蘇永芠才在大姊的要求下先回芳鄉園休息,整個人短短幾小時內身心俱疲,好不容易在沙發上坐下喝口冰紅茶時才赫然想起杜弘旭。

  她的手機不知何時竟然沒電了,杜弘旭那個跋扈的男人絕不可能容許她工作半途落跑,他原本雇用她就是想惡整她,這下倒是讓他抓到小辮子,恐怕一定炒她魷魚了……蘇永芠有些沮喪的想著,總算撐過兩個月,結果還是得找新工作,實在很不甘心。

  「二姊,媽怎麼樣了?」

  她才將手機充好電,門口突然跑進一個穿著時尚、臉蛋嬌俏可愛的年輕女孩,正是她的小妹蘇永齡。這個小她三歲的妹妹在演藝圈工作,比她還忙,不過一聽到媽媽住院的消息,也匆忙趕回來了。

  「她沒事,現在在醫院。」

  「是喔,沒事就好……」蘇永齡松了口氣似的,在一張椅子上坐下。「大姊呢?」

  「她還在醫院。」蘇永芠邊幫妹妹倒了杯冰紅茶,好奇地問:「妳也開車回來?」

  「不是,是坐火車,開車太累了啦,一路上好多人認出我,還找我簽名呢。」蘇永齡喜孜孜地說,雖然她目前只是個廣告明星,但她相信總有一天自己會闖出名號的。

  「妳從火車站叫計程車?」

  「是有個好心人特地載我回來的。」蘇永齡一臉神秘的說。蘇永芠聽了,霎時沉下臉。

  「小妹,妳怎麼老愛跟男人搭訕啊,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要是遇到壞人怎麼辦?」她妹妹就喜歡在路上找名車車主搭訕,說這樣一來可以認識有錢男人,二來又可以找個免費司機,更可以測試自己的魅力,好像玩上癮了,真讓她擔心。

  蘇永齡無辜地嘟起紅唇。「二姊,我又沒怎樣。他人看起來很好啊,而且剛好要來我們芳鄉園這裏嘛,順路啊。」

  「來芳鄉園?」可是大姊說過因為媽媽的病,所以最近都不接待客人了,怎麼還會有人來?

  蘇永芠正起疑心,蘇永齡悄悄湊近她耳邊低語:「二姊,他開的車很貴很貴耶,依我的判斷,應該是全球限量的那種,他一定是超級超級有錢人……」

  聽妹妹提起男人開的車種以及對他的描述,她心中霎時有股不祥預感。會開這麼昂貴車種的男人應該不多,而且又是年輕英俊、個性有點跩的……但,不太可能吧?

  「他還在嗎?」蘇永芠輕聲問。

  「應該還在外面吧……」

  「咳。」一道男人魁梧身影從門邊閃了進來,俊美的臉龐有著些許不自在,深邃的眼眸輕輕掠過蘇永芠,眼裏一閃而過鬆口氣的痕跡。

  蘇永芠愣在當場,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猜中了!了不起集團總裁再度大駕光臨她們這座荒郊野外的民宿。

  「杜先生……」他怎麼會來呢?來找她嗎?因為擔心她?不可能吧,他絕對不是那種人。蘇永芠直覺自己的想法很荒謬,卻又想不出其他理由,他不可能跑到這裏談生意吧?還是說,是打算當面開除她?

  這似乎是最有可能的,她警覺地想著。他本來就想狠狠整她一頓,現在不正是最好時機?

  「二姊,妳認識他哦?」蘇永齡一樣嚇了一跳,難不成這個極品大帥哥是來找她姊姊的?

  「嗯,他是我老闆。」她淡淡解釋,蘇永齡霎時眼睛一亮,殷勤地湊近杜弘旭。

  「杜先生,您好。」她笑咪咪地說,嬌豔臉孔綻放如花笑靨,遞出名片。「我是蘇永齡,目前隸屬銀雙模特兒經紀公司旗下,我一直是『La  Vie』的愛用者,如果您願意賞識我……」

  蘇永齡當初一聽自家二姊成為「La  Vie」精品集團總裁的私人助理,高興得不得了,多希望有天能見到傳說中極品帥哥的真面目,沒想到今天終於一償宿願。

  但杜弘旭面對她的討好諂媚,只伸出一隻手,俊臉流露不耐煩,冷言冷語:「我對妳沒興趣。」他身邊有太多這種人,有時候真教他作惡。

  哇,好直接!蘇永齡初次被男人拒絕,有些驚訝,卻同時越來越崇拜這個男人,實在太帥了!

  蘇永芠深知這個小妹恐怕又陷入天馬行空的羅曼蒂克幻想中,無奈地出聲建議:「小妹,妳先上樓休息,我跟杜先生有話要談。」

  「有話要談喔,好啊,沒問題,我上樓休息。」蘇永齡也很識相,敏銳如她,早嗅聞出一股異樣的氣氛,迅速踏著輕快腳步上樓。

  終於,只剩下兩人單獨相處。杜弘旭繃著俊臉,有些煩躁的模樣,似乎有意無意在閃避她的眼神;蘇永芠不知他到底怎麼了,但也因為他莫名的舉動害她也跟著不自在起來……這簡直是奇怪到極點的發展。

  「我幫你泡杯茶。」她率先打破沉默,杜弘旭跟著出聲阻止。

  「不用了,我馬上要回去。」

  馬上回去?蘇永芠真是越來越納悶他突然現身的原因,但其實杜弘旭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麼。

  他只是單純覺得既然睡不著,乾脆開車出門兜風,結果不知不覺、越兜越遠,竟然兜風兜到她家來了。總之,他自己也搞不清楚狀況,反正他現在快累死了,確定她平安無事,他就要回去了。

  不知怎的,現在跟她單獨同處一室,眼神一交會就莫名感到尷尬,還是回家好了。

  但在動身前,他還是忍不住數落她一頓:「蘇永芠,我沒想到妳這麼不負責任,工作沒做完就跑了,妳知不知道妳給我添了多大麻煩?」

  她自知理虧,直接道歉:「對不起,因為我媽媽病倒了,我一時情急──」

  接收到這震撼的訊息,杜弘旭訝異地打斷她的話:「病倒?什麼病?」

  蘇永芠照實說。他聽了她的解釋後,當然也清楚這病情不輕。

  「妳請假要請多久?」

  「我明天就會回去。」她媽媽目前病情穩定,且有大姊在一旁照顧,應該不成問題。

  杜弘旭皺起眉頭。「明天?」

  「嗯。」

  「明天就可以回來?」他好像要確認什麼,蘇永芠更肯定的回應,以為他是要她的保證。

  「杜先生,我一定會準時回去。」

  杜弘旭一點都沒有高興的模樣,反而生氣了,焦躁地對她吼道:「妳要不要去照照鏡子看看自己現在的鬼樣子!臉白得像女鬼!妳回來該不會換我要照顧妳吧?」

  蘇永芠傻住了。「什麼?」幹嘛吼她啊,竟然還說她像女鬼,這男人也囂張得太過徹底,也不想想自己現在在誰的地盤上,等等她馬上灑鹽趕人!

  杜弘旭揮了揮手。「算了,既然要休就休長一點,給妳一個禮拜的假。」語畢,也不等她的反應,直接打開大門就離開了。

  直到他人走遠了,蘇永芠仍呆坐在原位,想不通。

  這男人是怎麼回事?她一頭霧水、搞不清楚狀況,本來還以為這位了不起集團總裁特地來此是想親口開除她,但結果並不是,好像真的是因為關心她?

  基本上,她突然離開會場,他沒開除她就是奇聞了,竟然還大發慈悲讓她請一個禮拜的假,這……剛剛的杜弘旭該不會是冒牌貨吧?

  蘇永芠越是細想,越感到胸口悶悶的,怎麼想都覺得很神奇,不過,被他關心究竟是好事還是壞事呢?

  她不敢多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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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杜弘旭很「慷慨」地准她一個禮拜的假,蘇永芠還是決定提早一天回來,畢竟她是一個責任心很重的人;當然,另一方面她也擔心這一個禮拜杜弘旭不知道會堆積多少工作。

  光想像就覺得恐怖。

  花了幾天時間在醫院陪伴母親,蘇永芠感到很滿足。自從大學畢業,進入社會工作後,和家人的相處時間越來越少,難得可以卸下工作壓力,在母親身邊當個愛撒嬌的孩子,就這一點,她是挺感激杜弘旭的慷慨的。

  但感激歸感激,她還是無法喜歡這個專斷獨行、自大狂妄又囂張的老闆。

  來到飯店頂層,按下設定好的密碼,蘇永芠踏入豪華的大廳。開了三個小時的車,她累得直接把包包和小袋行李扔到桌上,自己則攤在單人沙發座上。

  就某個角度而言,她其實還算在度假中,所以稍微放鬆一點應該沒關係吧,反正看起來杜弘旭好像出去了,並不在家。

  呼……她喘口氣,正想起身幫自己倒杯新鮮果汁,突然見到一名年輕貌美的女人裸身從杜弘旭的臥房走了出來。

  女人不僅相貌好,身材更是棒,尤其那雙細長的美腿,不只男人的眼睛會黏住不放,就連蘇永芠也一樣看得目不轉睛。這是要如何鍛煉才能維持的美妙身材啊。

  她瞠目結舌,有點像處在外太空,呼吸不太順暢,這是幻覺嗎?

  女人倒是很大方,即使瞥見她,也泰然自若走到廚房,從冰箱裏拿出兩罐啤酒,還一邊走一邊開來喝。

  「我是茱莉。妳是弘旭的助理,對不對?」茱莉毫不在乎她的眼光,自動走來跟她打招呼,蘇永芠反而不知道眼睛該看哪裡……

  茱莉?對了,她想起來了,這個女人是「La  Vie」最新款春夏服飾代言人,是由杜弘旭和魏書德一起選出來的模特兒,目前人氣頗高。

  這麼說……

  「茱莉,妳在跟誰說話?」杜弘旭懶洋洋地走出臥房,同樣裸身的他一見到蘇永芠,霎時全身僵硬!說實在的,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緊張什麼,但他的心臟就是不自覺地怦怦亂跳,猶如要從胸口蹦出來。

  「妳不是明天才……」

  這種情況還需要多解釋?蘇永芠驟然從沙發起身,冷冰冰地望著他。「我回房休息。」語畢,看也不看他,直接繞過他回自己房間。

  在房門合上的瞬間,她難過的紅了目眶。她不知道自己為何難過,但見到他帶女人回來,胸口猶如受到重重一擊,幾乎無法順暢呼吸。

  以前不管他如何浪蕩,在外頭搞七撚三,傳出多少風流韻事,她都不想管,但這裏……至少有一部分是屬於她的。

  她咬著唇,瞥見放置在窗臺上的小豬布偶,生氣的走了過去,那張杜弘旭的英俊笑臉實在很礙眼!

  「杜弘旭,你是白癡!是笨蛋!」

  房裏傳出蘇永芠發洩的怒吼聲,清晰得連房外的兩個裸身男女都聽得清清楚楚。茱莉喝完一罐冰啤酒之後,望著杜弘旭那張凝重的俊臉,不知怎的,竟有種自己是局外人的錯愕感。

  「弘旭……」剛才歡愛的氣氛在那名助理出現後一掃而光,茱莉並不遲鈍,當然感覺得出來。

  「妳回去。」杜弘旭冷淡地說。

  茱莉愣住,有點不敢置信。「你要我回去?」竟然有男人能抗拒她的誘惑!她可是目前最當紅的模特兒!

  「耳朵聾了?還要我講第二次?」杜弘旭不耐煩地瞪著她,粗魯道:「滾!」

  這真是莫大的羞辱!向來被男人捧在手心當女神拜的茱莉氣衝衝地回他的臥房穿衣服,沒幾分鐘就離開他家。

  杜弘旭獨自坐在客廳沙發上,陷入一片迷惘。

  蘇永芠不在身邊這幾天,他找了許多女伴來家裏陪他,每一個的姿色都勝過那個普通女人,她們想盡辦法取悅他、諂媚他、哄他開心,而他只想證明魏書德的話錯了,他對蘇永芠並沒有特別的感情,他並不真的那麼在乎她……這幾天,他也以為自己真的辦到了,蘇永芠不算什麼,他隨時可以甩掉她、炒她魷魚。

  但這樣的信念,卻在她出現的瞬間崩盤。

  蘇永芠房裏的吼叫聲平息了,終於安靜下來。杜弘旭忍不住歎了口氣,回房穿好衣服後,敲了敲她的房門。

  「蘇永芠,妳出來,我有話跟妳說。」

  沒聲音。

  「蘇永芠,妳有沒有聽到我的話!快出來!」他有點不耐煩了。

  沒反應。

  杜弘旭感覺自己耐性用盡,猛地打開門。「欸,蘇永芠,妳發什麼脾氣,誰是老闆啊?妳敢用這種態度對我──」或許是出於莫名的心虛,他一開門就急著劃清關係,但蘇永芠此時卻安靜的坐在椅子上,手上拿著勾針在編織東西,嘴巴喃喃自語。

  「修身養性、修身養性……」

  「妳……」杜弘旭一時很尷尬,不知該說什麼。蘇永芠停下手上的動作,用淡然的眼神凝視他。

  「杜先生,我現在還在休假。」

  「什麼?」

  「當你的助理,我已經沒什麼尊嚴了,拜託你,至少讓我在休假的時候還能保有一點自己的空間。」她是如此努力掩飾內心的傷口,但在平靜的眼波下,卻藏不住心痛的痕跡。「請你出去。」

  杜弘旭其實並不真的明白自己做錯了什麼。就算他帶女人回來,這也是他的私事,他們早就約定好彼此不過問對方的私事……但他很確定一件事,他不想再看見她難過的眼神,那真的讓他很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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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

  蘇永芠眼睛紅腫地走出房間,發現杜弘旭竟然在廚房裏,身上還穿著圍裙,好像在做早餐。

  天要下紅雨了嗎?還是世界末日降臨?了不起集團總裁親手作羹湯?

  她揉揉眼睛,懷疑自己是不是看錯了,還是幻覺?

  重新細看,杜弘旭依舊還是在廚房,那張向來跩得很的俊臉竟然露出一抹靦腆神情。

  「肚子會不會餓?要不要吃早餐?」他佯裝無意的說:「我『順便』幫妳做一份。」

  蘇永芠這下真要用手指掏耳朵了。她有沒有聽錯啊,了不起集團總裁竟然幫她做早餐耶!

  說實在的,她一點胃口也沒有,但肉體上的饑餓卻逼她不得不進食,何況還是這麼難得的一頓早餐。

  不過,想到昨晚親眼目睹的畫面,心裏的悶氣還未散去,她賭氣地走進浴室梳洗。

  杜弘旭瞧著關緊的門,揣測著她大概還在生氣吧……說實在的,他想了一整晚也想不通她到底在氣什麼。他可是老闆,想做什麼難道還要經過助理同意?

  即使是如此,他還是在清晨天未亮時爬起來做早餐。以前因為嫌飯店大廚做的東西難吃,他都要求蘇永芠得幫他做三餐,想當然爾是故意要為難她,而現在他唯一想到能讓她消氣的方法,就是換他做給她吃。

  不要問他為什麼老闆得取悅助理,因為他也回答不出來,他只是很單純的希望她不要再生氣。

  等她梳洗完畢從浴室走出來時,發現他做的三明治已經堆成一座「小山」,她驚愕地瞠眼,懷疑該不會還有其他客人吧。

  想到客人,就想到昨晚的裸體模特兒,身材火辣辣,這個了不起集團總裁一定很享受……心裏頓時頗不是滋味。不過,她幹嘛不是滋味,老實說這裏可是他家,他又是她的老闆,就算她也住這裏,她根本無權過問他的私事……

  這麼說,她在意他,才會氣他帶女人回來?

  怎麼可能!她最討厭這個了不起集團總裁了,才不可能在意!

  好像為了堅定自己不可能在意杜弘旭的念頭,她走向廚房,在餐桌旁坐好,而他一見到她終於軟下身段,立刻送上一杯飲料。

  「這是西瓜蘆薈汁,」杜弘旭意有所指地說:「清心退火。」她這個人看起來氣質恬靜,舉止優雅,但其實脾氣不小。

  他是在嘲諷她火氣太大?蘇永芠悶悶地喝了口,不得不承認,還挺好喝的。

  杜弘旭將那一盤「小山」三明治端了過來,順勢坐在她對面,試探地問:「妳媽媽的病情還好嗎?」

  「沒事,就快開刀動手術了。」她一口氣喝完,整個人好像真的「清涼」了許多。

  「住哪家醫院?醫生風評好不好?醫術怎麼樣?」

  瞧他窮追猛問的模樣,該不會把她家的遭遇當成八卦想探聽吧?

  她蹙起眉頭,冷淡地諷道:「杜先生,我家不像你家財萬貫,還能東挑西撿,能碰上一個信譽良好的醫生,我們就很感激了。」

  什麼口氣啊,他是好心好意關懷她,她倒囂張了起來。

  「如果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明明生著悶氣,他卻不由自主地縱容起她。如果其他人用那種口吻跟他說話,大概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但他知道她心情不好,壓力又大,不想再為難她。

  想不到他杜弘旭也會開始替別人著想,連他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但這樣的怪事就是無法控制的發生了。

  即便蘇永芠再怎麼討厭杜弘旭,面對他這樣難得的軟言軟語,也不由得也被打動了。事實上,她現在的確很需要一個聆聽者,她有太多的心事想傾吐,但對象竟然是他,真是始料未及。

  「其實,我爸爸很久以前得了肝病,也是住院開刀動手術,可是……他並沒有健康的離開醫院。我最後一次見到他,他就坐在床上對著我笑,要我用功讀書,要好好孝順媽媽……」她深深吸口氣,繼續輕聲吐露:「雖然爸爸走了,我媽媽並沒有哭喔,她好堅強。我爸爸生病的時候,她一個人扛起整個家,以前她什麼都不會,什麼都靠我爸爸照顧,煮飯、洗衣服、開車……什麼都不會,頂多掃地或幫忙曬衣服吧。不過我爸爸一生病,我媽媽從什麼都不會變成什麼都要會,她好努力好努力的學,就算什麼都不懂,也要繼續經營我爸爸開的民宿……」她歎了一聲。「愛情的力量真的很偉大,可以徹徹底底改變一個人。現在我們三個女兒長大了,換我們照顧她,她是世界上最偉大的媽媽。」

  她的眼角閃動著點點淚光,杜弘旭趕緊遞了盒面紙給她。如果是別人對他講這些話,他可能會要他們閉嘴,不要囉哩巴唆煩死人,但因為是她的往事,他的耐性無限擴大,用著前所未有的專注,將她的聲音、她的每句話牢牢記在腦海裏。

  這樣的心情很陌生,卻不知不覺在他心裏紮根。

  「妳不要哭啊,我跟妳保證妳媽一定會沒事的,現在醫學這麼進步,癌症算什麼。」

  瞧他又是那副唯我獨尊的口氣,蘇永芠不覺好笑,調侃他:「你又不是醫生,怎麼跟我保證?」

  「我可是『La  Vie』集團總裁杜弘旭,我說妳媽會沒事就是會沒事,」他將那盤三明治小山推到她面前,霸道地說:「快吃。」

  簡直像在下命令一樣。這就是了不起集團總裁「獨特的溫柔」嗎?不過,把心事傾吐出來後,整個人真的輕鬆很多,但想到分享心事的人竟然是他,總感覺很詭異。

  他的行為有時真讓她迷惘,明明是一個殘酷、自私又自大的人,卻對她做出一些看似很溫柔的舉動,她真不明白他在想什麼。

  「好吃嗎?」他殷切地開口問。

  「很棒,你有作菜的天分。」當然要誇啦,她一向深諳職場黑暗。

  「是嗎?」被她一誇,他竟有些飄飄然了。「那當然,我可是……」

  「了不起集團總裁。」她挑了挑眉,忍不住脫口而出。

  杜弘旭呆住。「妳說什麼?了不起……」記得以前好像也聽她說過。

  「沒什麼啦,你也吃啊,我一個人吃不完啦。」她將盤子推向他,這樣簡單自然的舉動,卻彷佛在瞬間拉近了兩人的距離。

  端詳她原本沉重的表情變得開朗起來,他的心湖漸漸起了漣漪,那樣淡然,那樣不經意,在他眼中的她,不再只是單純的助理或是他想惡整的女人,而是一個給了他溫暖感受、令他感動的女人。

  他再也無法否認魏書德說過的話,這個女人在他心裏的確有不可動搖的地位,不是可以隨便被人取代的。

  「你看什麼?」他突然安靜得有點恐怖。

  「沒事。」他回避她的視線,將盤子裏的三明治隨手塞入口中,還差點噎住,咳了半天。

  噗!哈哈哈……看他那副糗態,蘇永芠忍不住大笑出聲,真情流露。

  他癡癡看著她,覺得這時候的她真的好美,比任何一個他以前交往過的女人都美。

  「你看什麼?」他怎麼又用那種讓她很不自在的眼神看她?他今天真的很怪。

  「沒事。」這次,他拿了瓶泉水要開來喝,她及時阻止。

  「今天我算開始上班了,為了避免剛剛的糗事再度發生,我幫你。」

  他看著她的一舉一動,細心幫他打開礦泉水,慢條斯理倒入透明的玻璃杯內,微笑遞給他。

  「喏,請用。」

  為什麼如此平常的舉動,在他眼裏卻有著讓他無法轉移視線的魅力?

  「蘇永芠。」杜弘旭目不轉睛凝視著她,神情異常認真。

  「什麼事?」怎麼突然有不好的預感?

  「我喜歡妳。」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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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3-6 00:30:23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什麼?挖角?」蘇永芠站在老闆辦公室內,錯愕地張嘴。「您說杜先生要請我當他的私人助理?」這簡直比火山爆發、世界末日還荒謬可笑。

  華蔚飯店老闆吳增智端坐在黑色旋轉皮椅上,見到總是優雅有禮的蘇經理難得如此真性情的情緒表露,不由得呵呵笑。

  自從五年前她進飯店工作,他就特別注意到她,不僅因為她的外貌與氣質絕佳,最引起他注意的是她總是笑臉迎人的待客態度,彷佛不管多難纏的客人她都有辦法應付,就連他那個老讓服務人員頭疼的世侄杜弘旭也拿她沒轍;這也是他提拔她晉升客房部經理的原因。

  前幾天,弘旭突然搭著直升機來到飯店找他,還提出想挖角蘇永芠的要求。這的確讓他大吃一驚。向來目中無人的世侄竟然會注意到他飯店裏的一名職員,而且還指名要人,難道他和永芠之間發生了什麼事?

  聊八卦不是吳增智的喜好,倒是弘旭的提議讓他感到有趣。或許蘇永芠真的會是個好人選,畢竟他相當關心世侄的未來。依弘旭的脾氣,換助理跟換衣服一樣隨便,這實在不是好現象。

  「永芠,妳想不想接受這個挑戰?」他笑咪咪地問。

  挑戰?瘋子才會想當那個了不起集團總裁的私人助理吧,蘇永芠回憶起那名高瘦助理的淒慘下場,她可不想重蹈覆轍。

  「謝謝杜先生看得起我,不過我現在對目前的工作很滿意,沒有轉換跑道的念頭。」她客氣的說,但很堅定的拒絕。

  吳增智並不打算就此放棄,繼續勸說:「永芠,當弘旭的私人助理的薪水可是妳現在職位的好幾倍,妳真的不多考慮?」

  可是,疲累的程度加上腦細胞死掉的速度恐怕是現在的幾百倍吧……蘇永芠無奈地揣想。錢她當然愛,但命只有一條,在杜弘旭身邊工作,如果是九命怪貓,才有可能長命一些。

  「老闆,您說的我很清楚,但是──」

  她話都還沒講完,吳增智的勸誘繼續增加。

  「永芠,我知道在弘旭身邊當私人助理很折磨人,幾乎沒人能超過半年,但如果妳能在他身邊熬過一年,妳就出頭了,妳的履歷會很漂亮啊,不管哪家公司都會要妳。」

  怎麼聽起來感覺像是「穿著□□的惡魔」啊?不過,那個男人的性格比惡魔有過之無不及。

  蘇永芠不笨,也不遲鈍,哪會聽不出吳增智話中的深意。

  「老闆,您真的這麼希望我去當他的助理?」進飯店工作後,她一直很尊敬這位白手起家的長輩,也因為被提拔而心存感激,她深信他不會惡意推她進火坑,或許他有別的想法也不一定。

  吳增智輕歎口氣,委婉地說:「永芠,我把妳當成女兒一樣,很欣賞妳對工作的熱情,還有妳的努力。弘旭也像我的兒子一樣,只是……」悠遠的眼神轉向窗外,他幽幽說道:「我跟弘旭的父母是多年好友,弘旭還是我的乾兒子,他以前很乖的,但自從他七歲那年父母空難喪生,他就像脫韁的野馬,誰都管不住,誰也不敢管,才會變得……唉……」

  這什麼?換成悲情手段喔……蘇永芠感覺自己好不容易築起的「拒絕城牆」慢慢被攻陷了……畢竟,她實在不忍看眼前這位她尊敬的長者煩心。

  他這麼希望她能當杜弘旭的助理,或許是對她能力的看重吧。

  「老闆,您覺得我真的可以勝任他的助理?」別說一年了,就算一個月,她都無法想像要如何安然度過呢。

  「當然,妳可是我最得意的屬下。」吳增智信心滿滿的說。

  被上司如此誇讚,蘇永芠霎時感覺胸口一陣熱潮,戰鬥數值無限升高啊。

  老闆說得對,薪水優渥,且能讓履歷更漂亮的工作要去哪裡找?她何必瞧不起自己,連第一步都還沒踏出,就自認一定會被擊倒?

  什麼惡魔!碰上她這個戰鬥力百分百的勇者,準備吃癟吧。

  「永芠,讓弘旭見識妳的能耐吧。」看蘇永芠已經心軟動搖,吳增智持續鼓勵的說,果然達到了效果。

  「好,老闆,我接下這挑戰。」蘇永芠昂起頭,熱血激蕩她的胸懷。

  當她是傻瓜嗎?她會猜不到杜弘旭的意圖?那個了不起集團總裁小麻麻會想挖她去當私人助理,分明是想惡整她吧;不過,到底是誰整誰、誰才是最後的勝利者……等著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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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永芠猜得沒錯,杜弘旭想請她當私人助理能有什麼目的,當然是想放在身邊好好惡整她。

  「蘇小姐,請。」電梯服務員微微朝她鞠躬,蘇永芠禮貌地對他一笑,走出電梯。

  她深吸口氣。第一次過招,絕對絕對不能被看輕。

  「La  Vie」設計家頂級飯店是隸屬於「La  Vie」精品集團關係企業之一,每間客房都由「La  Vie」旗下設計師出馬設計,包括裝潢、傢俱、用具,充分發揮個人特色風格,是目前最熱門、最具人氣的飯店。

  她未來的老闆杜弘旭就住在這家飯店的頂層。

  透過玻璃門,可見到室內現代化風格的裝潢,但進去前還得先經過安全系統;她按了下按鈕,等了幾分鐘,無人回應。

  她耐住性子,再按一次。

  「誰啊?」終於出現杜弘旭有些煩躁的聲音,蘇永芠回以最有禮貌的甜美嗓音。

  「杜先生,您好,我是蘇永芠。」

  「喔,是妳喔,進來吧。」杜弘旭懶洋洋地說,嘟一聲,緊閉的玻璃門倏然打開。

  保持最佳儀態、妝容與笑容,她確定自己從頭到腳維持完美狀態,挺直腰杆走進去。

  她一踏進去,玻璃門立即緊閉。

  在她眼前,是一片與她老家芳鄉園截然不同的寬敞空間,簡單描述,就是很像上過室內裝潢雜誌之類的設計,從每一張椅子到每一片地板、每一扇窗戶,彷佛都可以嗅聞到上頭烙印著「名家」兩個字的那種氣息。

  當然,所有傢俱都是出自「La  Vie」,這一點她可以確定。在杜弘旭眼中,「La  Vie」就是全世界。

  不過,她今天要見的男人在哪裡?

  偌大的坪數區隔成幾個空間,除了她現在所在的客廳,右手邊是開放式廚房和餐廳,還有個酒吧,直走的走廊又分出幾個房間,她猜大概是主臥房或者書房之類的……

  「杜先生。」在空無一人的室內朝空氣講話,真是絕佳的待客之道啊……她沒好氣地翻個白眼,好歹在她還沒正式成為他的助理之前,她也算是他的「客人」吧。

  安靜的在原處等候不是她的作風,蘇永芠將手提公事包放置在深紅色沙發上,踏著輕巧的步伐參觀這座空中豪宅。雖然極度厭惡屋子的主人,但不得不承認屋子的主人確實有自己的品味和格調,從壁紙的圖樣顏色到燈具的設計與亮度,這每一個小細節都可以看出設計師的層次。

  設計這房間的絕對是第一流的設計師,她認同;可惜的是,這麼優秀的設計師卻在一個奧客老闆底下做事,可憐啊。

  不過,她自己好像也即將變成那群可憐人的其中之一……算了,不想了。蘇永芠來到餐廳,推開落地窗,是一處占地頗大的陽臺,她驚豔地走了出去,竟是一座優美的空中花園,櫻樹旁擺放了木制桌椅,和煦的暖風吹過來,正可眺望遠處的山景。

  真沒想到那個了不起集團總裁也有這種閒情逸致喔,她暗自感歎……

  「妳在這裏幹嘛?」

  背後一陣低沉男聲,蘇永芠警覺地轉身。

  「啊!」突然出現一名穿浴袍的男人,她嚇了一大跳,但仔細一看,不正是她未來的老闆杜弘旭本人!

  難道他剛才在洗澡?

  杜弘旭厭煩似的用小指掏了下耳朵,斜睨著她。「妳吵什麼?不會乖乖坐好。」邊回身往屋裏走,邊碎碎念:「簡直像個小偷一樣,鬼鬼祟祟的,嘖……」

  [忍耐,忍耐,蘇永芠,妳要學會忍耐!]

  「很抱歉,杜先生,我會謹記,在您的屋內不可以隨意走動。」她尾隨其後,走入室內,維持一貫柔美的微笑。

  這是同一個女人嗎?在車上對他冷冷淡淡的,在民宿裏又跩得二五八萬,現在呢……客客氣氣、彬彬有禮,好像那一晚發生過的事情從未存在。是怎樣?換面具也沒這麼行吧。

  不過,這正是他將她挖到身邊的其中一點趣味,看她不得已把自尊踩在腳底,伺候一個她看不起的人,會是多麼有趣的畫面!

  杜弘旭懶洋洋地坐在一張乳白色單人沙發椅上,雙手張開,翹著腳,頭髮微濕的他全身散發一股清新香氣,深邃眼眸似笑非笑地睇著她。

  他不說話時,真是迷人、有魅力,但他一開口,所有幻想隨之破滅,天堂與地獄可以同時集中在一個人身上,這說不定是他的驕傲呢……但,現在是什麼情況?

  蘇永芠在置放公事包的紅色沙發椅上坐好,與他保持距離,看著他身穿浴袍,這實在不太像和助理會面的情景……

  「這是我的履歷。」雖是挖角,蘇永芠仍照慣例從公事包內拿出製作精美的履歷表。

  「免了。」杜弘旭慵懶的揮了揮手。

  一陣沉默。

  「請問……」

  「妳以前的月薪是多少?」他突然問,眼睛不著痕跡地打量她。一身剪裁得宜的淺褐色套裝看起來落落大方,她還滿會穿衣服襯托自己的。

  蘇永芠說了個數字後,杜弘旭點點頭。「我給妳五倍。」

  她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噎到!私人助理的行情這麼高?不過,一想到是杜弘旭的助理,會出那樣的價錢似乎也很合理,該不會最後有錢沒命花吧?

  「我這個人對錢一向很大方,只要妳認真工作,該給的獎金絕對讓妳滿意。」

  看他那副得意洋洋的樣子,好像財神爺在撒鈔票是吧……蘇永芠心裏雖然不舒服,但表面上的禮貌依舊維持住。

  「我會努力工作。」她淡淡的說,唇邊掛著淡淡的笑痕。

  「對了,我要事先提醒妳,這一整層都是我的,這裏是我住的地方,有時候我也會直接在這裏處理公事,而妳身為我的助理,必須二十四小時待命,所以,我們必須住在一起。」

  聽到這裏,蘇永芠傻住了!住在一起?!那不就是……「你說什麼?要我跟你同居!?」這太誇張了,私人助理有必要犧牲到這種程度?

  「妳不要想太多,純粹是公事需要。」杜弘旭神色自若地說,眨了眨一雙漂亮眼睛,長睫後的黑眼珠閃爍著戲謔光芒。啊呀呀,瞧她一臉苦惱的模樣,偽裝的面具總算拆掉了一塊,真是太有趣了!她應該會成為他以後最懷念的助理之一吧。

  「如果我不接受呢?」

  「這是基本的條件。」杜弘旭聳聳肩,灑脫地說:「不要就別做了。」

  這種基本條件還真是夠基本的……她沒好氣地思忖著。都已經走到這地步了,臨陣退縮不是她的風格,這男人別有居心,難道以為她真是只任人擺佈的小老鼠?

  「您確定不會後悔?」

  她平靜的眼眸漾著一抹靈動光芒,彷佛是一種挑釁,這讓杜弘旭感到意外,又覺得更有趣。

  「不會。」他很肯定的說,有一個美女助理任他差遣,有何損失?

  「這我就放心了。既然身為杜先生的私人助理,將所有私人時間都奉獻給您,也是可以理解的。」

  嘴巴很行嘛,馬上換上一張盈盈笑臉,在民宿時擺出來的輕蔑態度是都埋到土裏、消失不見了?

  他得承認,她真是一個讓他感興趣的女人。

  「那麼……就這樣談定了?」新來的奴隸,妳好啊。

  「杜先生,您雇用我,絕對會滿意的。」想試探我的能耐,就讓你瞧瞧何謂打不死的蟑螂。

  誰是貓,誰是老鼠,還不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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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私人助理不過是薪水多一點的高級傭人,蘇永芠在第一天工作時就體認到了。雖然她知道當助理很辛苦,但她更肯定當了不起集團總裁杜弘旭的助理應該處在辛苦金字塔的最頂端,非常非常辛苦。

  給那麼多薪水,果然可能有錢沒命花。

  杜弘旭的行程非常滿,可以說從早到晚有各式各樣的會議,要見各式各樣的人,有可能今天飛香港,明天飛美國,蘇永芠得說那是超人式的行程;意思是如果能像超人一樣用飛的或許可以完成所有的行程,但這對杜弘旭根本不成問題。

  為什麼呢?

  因為,他非常隨興。

  所謂的行程是照他的心情來完成。會議沒到是常態,放人鴿子是例行公事,但只有他缺席、他放人鴿子的權利,別人即使知道他的惡行,也只能忍氣吞聲,誰叫他是了不起集團的總裁,所有人都得配合他。

  「衣服選好了沒?」

  杜弘旭穿著浴袍從浴室走出來,蘇永芠已經幫他選好兩套西裝、領帶以及搭配的皮帶、皮鞋,擺好在床邊。

  「這兩套衣服都很適合。」她恭敬地說。

  他瞥了眼那兩套深色西裝,俊眉蹙起。「妳選那什麼衣服!我是要去玩、去跳舞,妳以為我是去參加喪禮哦!?重選!」

  他走到旁邊的單人沙發,大剌剌坐下,喝著剛打好的新鮮果汁,當然,這是出自他新助理的手。

  蘇永芠愣住。「跳舞?可是,等一下有股東會議。」

  「那不關我的事。」他冷冷地說。

  這麼說,股東會議又要蹺掉了?真是麻煩的男人……蘇永芠雖然對他這樣不負責任的態度感到荒謬,但她畢竟是他的私人助理,可不是他的人生導師還是人生伴侶,她只打算照他的意思去做,其他的,她也不想多管閒事。

  身為助理,什麼都得事先替他準備好,而他又是一個極度挑剔、愛整人的老闆,有時候要揣測他的心思真的很難,幸好先前有過交手的經驗,否則真會被他要到得心臟病。

  「知道了,我幫您重選。」

  「嘿,別再用『您』。」他撇了撇嘴,糾正她。「好像我是老頭子。」

  「是。」蘇永芠無可奈何地答應,唇邊仍掛著笑意。他真是有夠麻煩的。

  杜弘旭一口氣喝完果汁,默默凝視著蘇永芠苗條的背影。即便只是挑選他去玩樂的衣服,她的神情仍是那麼專注,好像在做一件多麼重要的工作……是啊,從她第一天搬進飯店、成為他的助理開始就是這樣,不管是多細微的瑣事她都認真看待;明明他是故意整她,她一樣全力以赴;他不信她感覺不出他的惡意,她一直是這麼聰明的女人……他知道她只是很認真的工作,把他有心、無心的吩咐全當成正經事來處理。

  原本只是想把她挖過來捉弄她、惡整她,結果卻發現她真是一個不可多得的好幫手。

  比較無趣的部分是,到目前為止,他們的關係非常正常的停留在上司跟下屬,這是相當出乎他意料的。

  「就這幾件吧,看你喜歡……」蘇永芠將選好的衣服擺放在床鋪上,卻發現自己的腰身被男人的手臂從後摟住。在這間豪華臥室裏,除了她,就只有另外一個人。

  「妳聞起來很香,擦哪個牌子的香水?」

  他的手在碰哪裡!未免太放肆……蘇永芠感覺自己常駐唇邊的笑容僵硬了。「杜先生,我是來當助理,不是來當你的女人。」

  「其實,這兩者並不衝突。」摟著她,他心裏有股欲望想摟得更緊。

  「對我來說,衝突很大。」她的聲音也變得凝重起來。這男人不僅跋扈,還是色狼!?

  「如果我說妳不答應就開除妳?」他的手撩過她烏黑的發絲,那纖長白皙的頸項彷佛在誘惑他去一親芳澤。

  「那就開除我。」她毫不猶豫地說道。杜弘旭一看,唇角輕揚。很有個性嘛……本來只想逗逗她,看看她的反應,沒想到她還是一樣那麼認真。

  那張神情緊繃著的嬌俏小臉看在他眼中越來越有魅力,光是逗弄她已經不能夠讓他滿足,他似乎還想要更多一點……更多一點的什麼?

  「弘旭。」

  一道女人的沉聲及時介入,蘇永芠趁機掙脫他的懷抱,原本總戴著的完美助理面具又裂了一小塊;她不悅地瞪著他,在心中警惕自己,要是他敢再這樣輕舉妄動一次,她可不管什麼老闆不老闆的,絕對要讓他那張帥臉品嘗一下拳頭雨的滋味。

  「老姊。」杜弘旭望著站在門邊的姊姊杜銘采,一時被撩撥起來的欲望瞬間被澆熄。坦白說,他也沒料到會被蘇永芠吸引,可能只是暫時頭腦不清楚所致,應該很快就會恢復……蘇永芠只是拿來惡整的物件,他可不想因此牽扯出一些有的沒的韻事,那太麻煩了。

  杜銘采不發一語,雙臂交叉胸口,用冷漠的眼神睞著蘇永芠。

  「新助理?」

  「您好。我是杜先生新聘用的助理蘇永芠。」蘇永芠端著適切的笑容自我介紹,坦然與對方視線相對,絲毫不想讓她誤會自己跟杜弘旭的關係。

  在杜弘旭身邊工作兩個禮拜了,今天首次見到他的姊姊杜銘采,這位「La  Vie」目前的行銷總監,傳說掌握了集團實質經營權,外表和她弟弟極為相似,同樣深刻的五官和亮麗的外型,只是感覺多了一份深沉和冷酷。

  杜銘采則大大方方觀察這名新進助理。外表看起來相當賞心悅目,言談舉止也頗有氣質,似乎是個有點頭腦的女人……她弟弟換助理跟換衣服一樣,一個不順心就叫人走路,三天兩頭裁員,他玩不膩,她都厭煩了,根本懶得記他身邊又換成了誰,反正沒多久又換一個新的。她唯一的要求就是得用「男」助理,她弟弟的花邊新聞實在太豐富,用女助理是自找麻頂,但他依舊很不聽話的違逆她的意思……不過,算了,反正很快又會換人,這次她會盯緊一點。

  「精明一點,不要被他吃了。我弟弟是最標準的不負責任的賤男人。」杜銘采撥了下頭髮,難得日行一善地提醒一下蘇永芠,畢竟她看她還挺順眼的。

  杜弘旭不悅地沉下臉。「老姊,妳的讚美真是越來越高明了。」先前讓他在深山裏被幾個「野人」羞辱,也不幫他一把,現在又用毒嘴消遣他,這樣的姊姊也未免太「照顧」弟弟了。

  竟然這樣批評自己的弟弟。蘇永芠也一樣很驚訝這對姊弟的相處,如果不是事先知道她的身分,她都要懷疑她該不會是被杜弘旭甩掉的女人吧。

  「杜小姐,我是來工作的。」

  蘇永芠認真地表明自己的立場。杜銘采挑了下眉,別有深意的說:「不要忘記妳說的話。」然後,她把注意力移轉到弟弟身上,秀眉攏緊,帶點催促的口氣說:「快點準備,要開會了。」

  杜弘旭無精打埰地攤倒在床鋪上。「我不想去。」

  「杜弘旭,你是白癡嗎?」杜銘采不客氣地吐槽。

  「老姊,妳去就好啦,反正真正在管公司的是妳,我去不去根本沒差。」他翻個身,像個耍賴的孩子。

  杜銘采默不作聲地凝視他,聲音音調更冷了。「你去不去?」

  「我……」對上姊姊那雙鷹隼般的銳眼,他霎時說不出話。

  杜銘采伸手指向蘇永芠,接著指向門口。「妳,出去。」

  果然是一對姊弟,都很習慣用命令句。

  「是。」蘇永芠恭謹地點頭,退出臥房。門才關上,就聽到門內傳出一陣怒吼聲。

  「杜弘旭,你敢跟我鬧彆扭?!你想死嗎?!啊?!你是不是白癡啊!快給我準備!」

  「老姊,別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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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經過這一天,蘇永芠終於發現了不起集團總裁還是有剋星的,就是他姊姊。不過,除了他姊姊,他還真是天不怕地不怕,而且什麼都無所謂。

  「明天下午一點,『美麗』雜誌的記者會來採訪你,這家雜誌的銷量非常好,如果接受訪問──」蘇永芠正在說明明天的行程,杜弘旭驟然打斷她的話。

  「妳去就好了。」他一副理直氣壯的口吻。

  「杜先生,他們要訪問的人是你。」

  「他們要訪問的是『La  Vie』的總裁。」

  「『La  Vie』的總裁不就是你?」

  「妳是不是我的助理?」

  「是。」

  「那我說什麼妳照做就對了。」

  即使心裏很不舒服,也還是得擺出笑容,蘇永芠只能佩服自己,幸好有過去幾年的服務業經歷,說穿了,私人助理不過是高級傭人。

  「是。」

  就這樣,對於工作很隨意的杜弘旭實際上花在處理公務的時間少之又少,玩樂才是生活重心,甚至有些工作還落到她身上,而且還非常理所當然。忙了一個月後,她必須說出那份薪水實在太便宜他了。

  「妳在做什麼?」

  「宵夜。」她一邊在廚房做三明治,仍舊對老闆保持微笑。「你的宵夜。」

  幫他做宵夜?杜弘旭靠在流理台旁觀看她熟練的手藝,俐落的切著吐司、番茄,說真的,他打心底服了這個女人。他本來預計一個星期就可以整到她哭著離職,或者他可以爽快地朝她喊一聲「妳被炒魷魚了,滾。」

  可是,沒有。她什麼都會,什麼都行;這個女人的工作能力很強,刻意的刁難她都有辦法化解;更厲害的是,他身邊的人,不管是親朋好友都站在她那邊幫忙她。而且她幾乎是萬能的。廚藝一流,做家事一流,搬進來以後從洗衣服、作菜、處理行程、處理公事、幫他應付記者……不管什麼要求都難不倒她,不管面對何等責難永保儀態,他必須承認她真是一個很有能力的女人。

  「妳很厲害,真的。」望著盤子上幾塊精緻的三明治,他衷心地說。他不過有一晚故意把她從床上吵起來,讓她睡眼朦朧地幫他做宵夜以後,從此她就自動自發先幫他做好,放到保鮮盒再入睡,一次都沒忘。

  「這是讚美嗎?」

  「百分之百的讚美,沒有摻任何雜質。」

  竟然還開起玩笑……蘇永芠斜睨著他,不過,為什麼被他讚美就會有不祥的預感?這男人實在太可怕了。

  「妳有沒有男人?」他好奇地問。像她這麼賢慧、外表還過得去的女人,怎麼從沒看過她跟男人約會,實在很詭異。

  「沒有。」

  「為什麼沒有?眼光太高?」

  「這是我的私事。」誰像他啊,換女人跟換鞋子一樣,雖然沒看過他帶女人回來過夜,但八卦報紙、雜誌上的流言蜚語從沒停過。

  杜弘旭拿了塊三明治放到嘴裏,贊同地點頭。「說得好。要公私分明,妳的私事我不介入,那妳也別管我的私事。」

  [我也沒興趣。]蘇永芠暗地裏翻白眼,表面依然維持淡淡的笑。

  「等一下我要去私人俱樂部玩,可能會喝一點酒,可能會晚一點……」他意有所指的頓了下。

  「你要我去載你?」她已經看透他的心思了。

  他瀟灑地揮手道別,緩緩步出廚房。「手機千萬別關。」有個萬能的助理真好啊,他恐怕會依賴她上癮呢。

  果然,今晚她又不用睡了……蘇永芠一等他離去,氣得把水果刀一扔,轉回自己的房間「發洩怒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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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永芠有絕佳的耐性、毅力和工作能力,但她畢竟是個人,不管是多厲害的人,在杜弘旭的精神和體力同時壓榨下,都需要找個發洩的出口。

  即便同住一個屋簷已有一段時間,杜弘旭卻是在偶然的情況下,因為忘了拿手機而折返時才發現。

  那是什麼聲音?

  他踏進屋內,耳邊聽到一陣詭異的碰撞聲,好像有人在摔什麼東西,而這裏除了他,就只剩……蘇永芠!?

  杜弘旭按捺不住好奇,躡手躡腳、悄無聲息地往蘇永芠的房間移動,隨即聽見房裏傳出的怒駡聲,靠著沒關緊的房門,他從縫裏瞧見她在裏頭的一舉一動。

  「杜弘旭,你這只豬!我要揍死你!我要揍死你!揍死你!揍死你!揍死你!」

  蘇永芠發狂似的在房間裏摔著一隻布偶豬,扔它、揍它,狠狠的、用力的、使出吃奶的力氣踩扁它!

  那只小豬布偶身上穿的白T恤印著杜弘旭的笑臉。

  見到這迥異於平常的一面,杜弘旭不禁瞠目結舌,下意識摸摸臉頰,怎麼感覺痛痛的?

  「我詛咒你這只色豬得性病死掉!被流氓打死!被口水淹死!被扔到荒郊野外當野狼的食物!被抓去灌水泥……」

  那一長串的詛咒頗令杜弘旭佩服,是有多深的怨念才能讓她擠出這麼多招數……不過,看她那副氣呼呼、臉頰紅咚咚的模樣,挺可愛的,至少比硬裝出的微笑好看多了……

  他竟然覺得她好看?錯覺吧,明明是一個姿色普通的女人……杜弘旭再次甩開莫名興起的遐想,將注意力轉移到總算發洩完畢的女人身上,只見蘇永芠深深吸口氣,又吐出,深深吸口氣,再吐出,這樣持續了好一會兒。

  「OK,發洩完畢,」剛才的狂怒彷佛從胸口完全吐出後,她像念咒般對自己說:「修身養性、修身養性……現在開始,瑜珈時間……放空、放空……」她席地而坐,正打算開始做瑜珈,房門口卻傳來一陣男人的爆笑聲。

  噗!哈哈哈……杜弘旭推門進來,那笑得狂放的模樣讓蘇永芠一瞬間腦袋空白,兩秒後才發覺,糟糕,他全看到了!

  接著,她整張臉脹紅,窘迫得想幫自己挖個地洞。可惡!這男人不是說要去俱樂部,怎麼又突然跑回來?

  杜弘旭原本想神不知鬼不覺溜掉,但看到她那副「放空」的正經模樣,忍俊不禁,馬上笑場。這女人實在太有趣了。

  蘇永芠畢竟相當有經驗,窘迫了幾秒後,立刻恢復正常神色,從地上起身,彬彬有禮地問:「杜先生,你突然回來有什麼吩咐嗎?」

  還裝若無其事?真行。「我忘了拿手機。」

  「需要我幫你找嗎?」

  「不用了,我已經不想去了,今晚我發現一件比去俱樂部更好玩、更有趣的事……」他朝她曖昧地眨眼睛,一切盡在不言中。「我想我今晚應該可以睡得很熟、很安穩。」他一邊離開她房間,一邊模仿她的動作。「呼,修身養性、修身養性……」

  可惡的臭男人!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情緒又被激起,那個男人真的很會惹毛她。

  蘇永芠將視線移轉到床邊的小豬布偶,布偶衣服上印著杜弘旭那刺眼的笑容……可憐的豬豬,再次接受我的折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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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a  Vie」最新一季春夏訂制服發表會在自家飯店的花園中庭舉行,現場有小型樂團演奏輕音樂,大批名人和媒體擠得水泄不通,其中最受矚目的自然是兩名美男子,「La  Vie」總裁杜弘旭以及設計總監魏書德。

  名模穿著手工印染、色彩大膽鮮豔的服裝出場。「La  Vie」向來以剪裁簡約、設計大膽且不落俗套聞名,正當杜弘旭落坐在最前排欣賞旗下設計師的作品時,蘇永芠身為他的助理,自然陪在一旁。

  她得承認,沾了「杜弘旭助理」這個名稱,和其他名人們一起進來如此高級的場合,多少讓她感覺有點虛榮。

  「今天對『La  Vie』很重要,各大重要媒體都會到場,所以妳得形影不離跟著我,幫我處理大大小小的瑣事,我需要妳的時候,妳就得立刻在我身邊,明白嗎?」

  對公事從來不重視的杜弘旭難得事先會這麼叮嚀她,蘇永芠還挺意外的,或許他比她想像的更看重這個牌子吧。

  總之,簡單一句話,她今天就是當他的跟屁蟲。

  「知道了,了不起集團總裁。」她沒好氣地回應,自從被他看到她的「真面目」後,她也懶得在他面前掩飾了。只要兩人獨處時,她就大大方方秀出真性情,頓時心裏輕鬆許多。

  杜弘旭其實覺得自己頗怪,怎麼能容忍她用那種沒禮貌且充滿諷刺的口氣跟他說話。但不知怎的,與其看見那刻意虛偽的笑容,他寧願看著她對他表露真實情緒。

  他不想深究那種感覺,反正只要她在他身邊就行了,這很重要,他需要她。

  發表會後的宴會也在飯店的宴會廳舉行,杜弘旭穿梭其中。今天的他倒是一反常態,相當熱絡的和賓客暢談,蘇永芠揣想說不定是因為那群美麗的名模吧,有了中意的物件,想在她面前好好表現一番?

  這樣無聊的想像算是苦中作樂,畢竟她今天是幫老闆作牛作馬的跟屁蟲,一整天從早到晚手機響個不停,當然全是跟杜弘旭有關的電話。

  「是。我已經記下您的要求,杜先生會很快回復您。」又結束了一通,她才想稍微喘口氣,手機赫然又響起,她無可奈何,正打算接起時,一看來電顯示,竟是姊姊的號碼!

  是姊姊……蘇永芠頓時感到很意外,姊姊很少主動聯絡她,莫非……她心裏有股不好的預感。

  「姊,怎麼了?」她迅速接起後,聽著另一端姊姊蘇永忻明快果決的嗓音,那股不好的預感驀然成真。「什麼?媽媽住院……」

  努力聽完她姊姊的話,蘇永芠收起手機;身處熱鬧的宴會廳,卻猶如跑錯場景的演員,完全無法和周遭融合。

  她不能待在這裏,也不想繼續待在這裏……

  「喂!妳搞什麼?在發呆?」杜弘旭從人群中朝她走來,才一下子沒看到她在身邊就想起她,這還是第一次讓他揪住她工作失職的小辮子,但她蒼白茫然的臉色卻讓他無法幸災樂禍的調侃她。

  「妳……」

  「我要請假。」她突然脫口而出,也不管杜弘旭的反應,轉身就走。

  「啊?」杜弘旭愣了兩秒,再回身,蘇永芠的身影已經越離越遠,然後從他的視界完全消失。

  這真是出乎他意料。不是被他氣哭離開,也不是他炒她魷魚……而是有如一陣捉摸不定的風,留下一點溫暖的痕跡後,毫無眷戀,一走了之。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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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3-6 00:30:16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咚!

  沉睡中的杜弘旭被一陣緊急煞車驚得頭撞到車窗,痛到他睜眼怒吼:「搞什麼鬼?!會不會開車啊!技術這麼糟,你明天不用來了!」

  被臭駡一頓的司機沉默不語,連頭也沒回,這時杜弘旭才警覺有異,自己被載到了哪裡?

  原本行程該是回住處休息,七點離開公司,現在已經半夜十二點,他的公司距離住處不過半小時,他不知不覺睡了這麼久,而窗外絲毫沒有任何亮光,像是來到一處幽深的洞穴裏……

  「杜弘旭,你是人渣。」

  司機陰沉冰冷的口氣猶如剛從地獄裏爬出來的惡鬼,搭配周遭的氣氛,實在很像在拍恐怖片,即使連杜弘旭這樣天不怕地不怕的男人也不免感到戰慄。現在是什麼情況?

  「你是誰?」仔細一聽,這聲音根本不是平常載他上下班的司機,難道司機被掉包了?不過他平常也沒在記司機的臉孔就是了……但這該不會意味著:他被陷害了!?

  「你想幹嘛?」杜弘旭霎時全身呈戒備狀態。論打架,他可不輸人,但若對方有槍就比較糟糕了,該不會想綁架勒索吧?

  「我要讓你嘗嘗苦頭!」話落,司機陡然戴起面罩,車門一開,又沖進兩名同樣戴面罩的大男人,將杜弘旭抓到車外,三人狠狠落下拳頭雨。杜弘旭根本搞不清楚狀況就被海扁了一頓。雖說他的身手不賴,正面交鋒絕對不會輸,但這三人彷佛怨靈上身,每一拳都賞得結實,讓他一時間難以招架。

  「你們知道我是誰嗎?!敢這樣對我……」此刻口頭威脅根本不管用,俊臉被賞了重重一拳後,瞬間倒地不起。

  三名蒙面男子總算出了口怨氣,鄙視的朝他吐了幾口痰,隨即開車揚長而去,獨留杜弘旭被打趴在地上,全身痛。

  「痛死了……」

  杜弘旭忍痛,勉強地從地上爬起,拍了拍身上的塵土,放眼望去,周遭一片漆黑,連路燈都沒有,更沒啥車經過。他是來到世界盡頭了嗎?臺灣還有這種未開化地方?

  靠!這什麼鳥不生蛋的鬼地方!他差點大聲怒吼。

  不過,此時此刻,身無分文的他最先要做的是想辦法離開這裏,但等了半天,杜弘旭耳邊只聽到蟲鳴鳥叫聲,別說車聲了,根本連人影都沒看到。

  好不容易看到車燈,他興奮地揮手大聲呼喊:「喂!喂!停車啊!」

  車子呼嘯而過,沒人理他。

  杜弘旭呆呆望著車尾燈。這個社會生病了嗎?碰到有需要幫助的人也不懂得伸出援手?他可是「La  Vie」精品集團的老闆耶,誰要救了他,厚重的謝禮肯定勝過平常上班族好幾年的年薪呢……這群沒長眼的駕駛,有財神也不知道要帶回家供起來。

  「哈啾!」杜弘旭邊碎碎念,忍不住打了個噴嚏,身上的傷更痛了。

  即便是夏夜,深山的氣溫卻不比平地,三更半夜是要去哪裡求救啊?這條路會通到哪裡?身上沒錢,沒手機,連身分證也沒有,就算他是「La  Vie」精品集團老闆也沒人鳥他……

  究竟是誰設計陷害他?他非揪出來不可!要給那個人渣千倍萬倍的報復才能泄心頭之恨!

  杜弘旭一邊咬牙切齒,無奈地行走在黑漆漆的道路上,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也不知道路的盡頭通往哪裡……

  終於,又出現車燈!

  這回,杜弘旭不打算放過這輛車,與其繼續在暗夜中摸黑走路,不如賭一把吧。

  他飛奔到路中央,簡直像是不要命的偶像劇女主角,張開雙臂,決心以肉身當賭注,逼迫車子停下。

  「停車!」他大聲吼叫。

  車燈光芒越來越強,幾乎讓他無法睜眼直視,究竟這輛車會不會停下?或者他堂堂「La  Vie」精品集團總裁杜弘旭即將命喪此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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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恭喜,妳今天很漂亮。]

  開了足足三個小時的車,蘇永芠感覺自己的雙眼累得快閉上了,但偏偏一合眼的瞬間,今天剛參加的喜宴女主角那副嬌笑模樣立刻浮現腦海……沒想到這也是一種提神的方法啊,她自嘲地一笑。

  唉,前男友被自己的好朋友橫刀奪愛了,她竟然還不計前嫌去參加人家的婚宴祝福他們,她這個好人也爛到底了吧……服務業做久了,連人生都開始變得虛偽?她悲哀的思忖著。

  算了,幸好接下來有一星期的休假,她打算回老家一趟,過幾天舒舒服服的「大小姐」生活──當然,只要把她老姊的吩咐當耳邊風,日子應該會很舒服。

  「停車!」

  突如其來一陣男聲怒吼,將蘇永芠腦子裏潛在的瞌睡蟲全數驅除,一看有個大男人竟然站在路中央,她驚得緊急煞車,就差那麼一點點距離,她就會撞上他……今天到底是什麼鬼日子,從早上衰到半夜!

  「喂,你不要……」不要命了嗎?這句話還沒吼出來,蘇永芠霎時發現這名不要命的男人她竟然認識,而且是屬於不堪回首的那部分記憶……杜弘旭!?她驚愕地張嘴,見鬼了!怎麼她回老家也會碰上他,難道她的人生被詛咒了?

  多希望是自己認錯人,但那張「只應天上有」的帥臉大概不可能有第二個,而且這種「唯我獨尊」的攔車法的確很符合他的個性。

  蘇永芠還在考慮著該不該直接踩油門閃開他,速速離開這名恐怖惡霸,然而杜弘旭早已經拚了命的沖過來,敲她的車窗。在這種偏僻的鳥地方,如果繼續耗下去,恐怕只有露宿野外的命運,他杜弘旭是絕不可能露宿野外的。

  「喂,載我去最近的旅館!」

  即便是有求于人,杜弘旭依然是一副不命令的姿態,蘇永芠更確定自己沒認錯人,雖然她很好奇他怎麼會一個人被扔在這裏。

  「我趕時間,沒空載你。」她冷冷回應,半夜遇上討厭的人是很衰,但想到這個自以為是的了不起集團老闆也有求她的一天,還滿爽的。

  「什麼?!妳……」竟然有人敢用這種口氣對他說話,杜弘旭怒得想把自家名號搬出來,卻赫然發現此名女駕駛似曾相識。這感覺太不可思議了,他向來懶得記人名記模樣,但這絕不代表他記性不好。

  「嘿,我記得妳的臉,我記得在哪裡看過妳……」

  蘇永芠驀然一驚,天啊!他竟然記得她!?怎麼可能!這個眼高於頂的了不起集團總裁不是誰也不記得的嗎?

  「妳是華蔚飯店的客房部經理,對不對?」腦袋裏的記憶燈泡一亮,他想起來了,肯定地說:「沒錯,就是妳,我記得妳!」

  「你認錯人。」她依舊處變不驚,漠然回道。

  「不可能,我絕對不會認錯!」他這個人一向懶得記人,但只要一記住,就永遠不會忘。「妳的名字……妳叫蘇永芠,沒錯吧,啊?」他得意洋洋地說。

  看來是賴不掉了。蘇永芠沒好氣地說:「對,我是華蔚飯店的客房部經理蘇永芠,很高興認識你。」語畢,她準備駛離,杜弘旭更用力地敲車窗。

  「喂!妳知道我是誰還不快點載我,妳想被炒魷魚啊!」

  對這一句恐嚇,蘇永芠翻個白眼,這個奧客即使落難了還是盛氣淩人。

  「不好意思,我現在不是客房部經理,不需要伺候你,我只是一個下班之後很累、想睡覺的普通女人。」

  「妳敢這樣跟我說話!?」

  「這樣跟你說話又怎樣?現在你又不是我的客人,誰有求於誰啊,難道要我對你卑躬屈膝?」

  杜弘旭此刻才體認到,自己的處境的確是落居下風,而這個女人可不是飯店裏那名對他永保微笑、任他使喚的客房部經理,如果他想脫離窘境,最好認命一點。

  他深吸口氣,努力壓抑自己的火氣,說:「好,沒錯,現在我有求於妳,妳說對了。妳可以幫我嗎?只要妳幫我,我絕對會給妳一筆豐厚的酬勞。」

  豐厚的酬勞咧。又是個喜歡拿錢砸人的紈袴子弟,蘇永芠不屑地撇嘴。但想到他畢竟是自己任職飯店老闆的世侄,讓他太難看對自己也沒好處,終於妥協了。

  「我現在很累要回家,所以我只能載你回我家。」她語帶疲憊地說,今天真的累壞她了。

  「什麼?回妳家?」杜弘旭一聽,濃眉蹙起。「這邊沒有旅館嗎?」他堂堂「La  Vie」精品集團總裁怎麼可以入住一個平凡寒酸的人家!

  「如果你沒辦法接受,那我只好走人。」

  瞧她真準備踩油門一走了之,杜弘旭也妥協了。「OK,至少帶我去有人的地方。」還是快點擺脫這荒郊野外比較重要。

  蘇永芠開了車鎖。「上車。」

  眼見杜弘旭坐進副駕駛座後,沒多久又發揮奧客本性,開始嫌東嫌西,從座椅不舒服到車窗不乾淨都沒逃過他的嘴,蘇永芠越來越覺得自己真是多管閒事又自討苦吃。

  是,她就是這樣一個爛好人,即使對一個討厭到極點的男人,也沒辦法見死不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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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路上,杜弘旭那張討人厭的嘴巴沒停過,嫌完她的「爛車」後,開始咒駡那群暗算他的蒙面人。這時蘇永芠才發覺他的俊臉上真的有傷痕,說不定那套名牌西裝底下的傷勢更嚴重……

  不過,對於他的處境,蘇永芠只想奉送一句「活該」,對他的遭遇完全沒有任何同情心,依這個奧客的爛性格,被仇家蓋布袋是遲早的事情。

  「妳家住這麼遠?」

  「這是我的老家,」蘇永芠將車子停好後,提著小行李袋下車。「我媽媽跟我大姊住在這裏。」

  蘇永芠邊說邊推開矮木柵門,杜弘旭尾隨其後。暗夜裏,他看不清楚四周景致,只依稀辨別出木柵門後有座滿寬廣的園子,一幢三層樓房矗立其中,雖是三更半夜,但一樓的燈還亮著。

  這就是她的老家?也未免太偏僻了……開車過來的途中,根本沒碰過幾戶人家,他都要懷疑該不會是流落到哪個荒島上,即便世外桃源也沒人煙稀少到這種地步吧。

  雖然心有不甘,但總比露宿野外好,杜弘旭認命的跟著踏上屋前階梯,走入屋內。

  屋子裏的佈置倒是令他眼睛一亮,雖然跟他的豪宅完全不能相提並論,但絕對稱不上寒酸,事實上還相當有品味。窗臺上種著一簇簇翠綠香草,寬闊的客廳吊掛著美麗的盆栽,圓桌上擺放一隻透明花瓶,插滿盛開的粉嫩荷花,空氣中彌漫著相當舒服的氣味。

  這裏雖不豪華,卻乾淨清爽,擺設的傢俱不是名牌,卻很有格調,重點是空間的設計,一眼望去,客廳、連接二樓的階梯、餐廳、開放式廚房……在每個細微處點綴著芳草盆栽,一些顏色的變化讓視覺得到即刻滿足,彷佛置身一座室內花園。

  這絕對不是一個純粹的住家,他立刻敏銳的下了結論,這是出於生意人的直覺。

  蘇永芠懶得理他,直接把行李放好後,攤坐在乳白色沙發上。今天一整天的折磨讓她都快累掛了。

  「小芠,妳回來了。」

  廚房方向一名美婦聽到聲音,探頭出來,身上還穿著白色圍裙,瞧見蘇永芠,笑吟吟走了過來。

  杜弘旭默默觀察她。長相頗秀氣,大概四十多歲年紀吧,說不定已經超過五十歲,不過那張臉上卻有種童稚般的純真。

  「媽,妳還沒睡?」一見到媽媽,蘇永芠雖疲累,仍笑著坐直身。

  「妳怎麼這麼晚?」

  又一名女子從廚房走出來,有張和蘇永芠相似的鵝蛋臉,五官還更精緻一些,戴了副無框眼鏡,對杜弘旭打量的眼神,她皺起眉頭。

  「姊……」蘇永芠無可奈何地說:「我去喝喜酒了。」所以才搞到這麼晚,還碰上一名瘟神,早知道就不去了。

  蘇永忻已經把注意力轉移到妹妹身旁的帥哥上頭,是個帥氣度滿分的男人,臉上有些莫名的傷,但不減他的魅力,身上穿戴的行頭則透露出他或許有不凡的身家……他到底是誰?

  「你是誰?」她非常直接地破題,杜弘旭倒是愣住了。

  「你是小芠的男朋友嗎?」蘇母感動地驚呼:「我的老天爺,我的小芠終於又交了一個男朋友,太好了,我好擔心……」

  「媽,他不是我的男朋友。」蘇永芠忍不住翻白眼。差很遠好嗎!簡直比天下紅雨還荒謬……不過,誰叫她自從多年前一段失敗的戀情後,一直都埋首工作,無心談戀愛,也難怪媽媽會著急了。

  聽到她如此決然的口氣,倒是令杜弘旭心裏頗不舒服。當然,他第一時間也是要反駁,但她竟然比他快,而且還很不屑的樣子,這什麼意思?!當他堂堂「La  Vie」精品集團總裁的女人是有這麼丟臉?

  「不是男朋友,那你是誰?」蘇永忻直問了,鏡片後的眼神頗為銳利。

  「我叫杜弘旭,是『La  Vie』精品集團的總裁。」終於有開口機會。他挺直腰杆,神情傲然的說。這世界上會不認識他的人大概只有住在荒山的野人吧。

  很不幸的,今晚杜弘旭徹底吃癟了。

  「『La  Vie』是什麼啊?」蘇母一臉天真的說:「小芠,妳男朋友到底在賣什麼啊?」

  蘇永忻沉下臉,頗不耐煩地雙臂交叉胸口。「永芠,妳怎麼帶了一個神經病回來,他是不是腦袋哪裡有問題?」

  蘇永芠本來還想出言駁斥母親的「男朋友」一說,一聽到大姊的評論,忍不住噗哧一笑。說得好啊,把她想說的話都說出來了!

  「妳說什麼?妳說我神經病?!」他堂堂「La  Vie」精品集團總裁被當成神經病?這兩個女人果然是荒山野人,不看電視,也要有點常識吧!

  「你既然不是永芠的男朋友,那你是她的好朋友嗎?」蘇永忻繼續她的逼問。杜弘旭面對這問題又呆住了。

  「我……」

  「不是。」蘇永芠涼涼地說:「其實我跟他沒什麼交情。」這是實話。

  「妳……蘇永芠,妳敢……」竟然扯他後腿,這女人不想活了!

  「沒什麼交情那就要收錢了,我們這裏不免費給人住的。」蘇永忻鏡片後的眼神越來越犀利,精打細算的說。

  杜弘旭感到自己被污辱了,他堂堂「La  Vie」精品集團總裁會在乎錢!?

  「我不需要免費!好,要收錢是吧,那就收吧,我杜弘旭也不想吃免費的,欠妳們人情。開價吧,看要多少錢我都給!」

  「我也不會多收,住一晚『芳鄉園』公訂價五千,包含三餐。」

  他猜的果然沒錯,這裏應該就是所謂的「民宿」吧,裝潢得還挺有質感的,不過經營者的服務態度實在有夠惡劣!

  「五千就五千。等我回家以後,我會派人匯錢到妳的帳戶。」他什麼沒有,錢最多,五千也要嚷嚷,真是窮酸一族。

  「等等,我們這裏是事先就要先付清的。」蘇永忻扶了扶眼鏡,鄭重地說明。

  杜弘旭臉上神色瞬間一沉,火氣整個上來了。「妳瞎了眼嗎?沒看到我今天的慘狀!我現在什麼都沒有,沒皮夾、沒手機、沒半毛錢,妳要我去哪裡生五千塊給妳?地上挖得到嗎?啊?哪裡有五千妳告訴我,我去挖給妳啊!」要是他有錢,需要在這裏忍受幾個瘋女人的折騰?

  「那是你的問題,沒錢就麻煩你出去。」蘇永忻依舊冷靜,臉上沒半點表情,看樣子絲毫不退讓,杜弘旭氣得滿臉通紅。

  「妳……」他終於不得不轉向蘇永芠求救了,希望她能有點良心,「仗義執言」,但後者只是無奈地聳聳肩,很爽快的默示他她幫不上忙。

  「好,我知道了,那借我打一通電話吧,打電話總行了吧。」他氣呼呼地說。

  「長途電話很貴。」

  靠,這女人愛錢愛瘋了!杜弘旭氣得差點仰天怒吼。這世界上誰敢對他堂堂「La  Vie」精品集團總裁這種鳥態度,每個人只敢奉承諂媚,這三個女人根本瘋了!

  「這給妳!」他狠狠拔下手腕上的昂貴精工表,扔到桌上。「換一通電話總行了吧。」

  蘇永忻仔細審視這手錶,確實是真品,她安靜點頭。「基本上我們一向只收現金,不過看在你跟永芠認識,而且情況有些特殊的份上,我就破例吧。」

  這簡直是得寸進尺,那手錶何止五千塊啊!杜弘旭內心的憤怒火焰已達最高點,但此時他只想打電話叫貼身助理或是自家司機過來這鳥不生蛋的鬼地方接人,等他回到「正常世界」,馬上把這群「蠻荒野人」忘得一乾二淨。

  「走廊到底就是電話了。」蘇永芠一張俏臉又漾著甜甜笑容,當然是看這名了不起集團總裁被整得怒火沖天在幸災樂禍嘍,前陣子受的氣這下子全補回來了,呵呵呵。

  杜弘旭瞇著眼斜睨她。這女人慘了,她的人生毀定了,她的臉、她的名字、她的笑容、她的聲音、她的工作都已經牢牢記在他腦裏,她完蛋了,這輩子他絕對不會放過她,等他回到「正常世界」,就有她受的!

  他悶著一肚子氣走到走廊底,一張矮幾上放著一具精緻的骨董電話,他忿忿地先撥了貼身助理的手機,等了幾秒鐘,關機中。

  他憤然摔話筒,竟然敢關機!就算現在是三更半夜,但未確定主子安然回家前,助理敢關機!?

  [準備回家吃自己吧,你被炒魷魚了!]他暗忖著回到「正常世界」後要對那名助理吼的話,接著又努力沉住氣,拿起話筒撥他老姊那幢豪宅的電話。魏書德那小子大概又不知泡在哪個辣妹懷裏樂不思蜀,哪會管他這個朋友的死活……偏偏他就只記得私人助理、魏書德以及他老姊家的電話,其他號碼都存在手機裏,而手機卻被扔在那輛車上……

  「喂,李嫂嗎?對,是我,我要妳現在馬上叫司機來接我,我人在──」他正打算問蘇永芠自己在哪個荒郊野外,話筒另一端卻換了一個聲音。

  「三更半夜為什麼打過來?」杜銘采冷冽的嗓音令杜弘旭有如身在冰穀中,聲音卡在喉嚨裏。

  「老姊,我……碰到一點事……」他不自覺結巴起來。自從多年前父母雙亡後,他姊姊擔負起雙親的責任,嚴厲的管教他,大概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他在這世界上唯一忌憚的人。

  「什麼事?」

  「就是我……」

  杜弘旭委婉的解釋一下自己被設計的過程,杜銘采聽了,絲毫沒有同情自家小弟的言語,而是直接吐槽。

  「連是不是自己的司機都搞不清楚,杜弘旭,你是白癡嗎?」

  「姊,我不是白癡。」雖然早就不冀望老姊會講什麼好話,但這樣也太過分了吧,他差點就被設計綁票了耶。

  「很好,不是白癡就自己想辦法解決。」

  「姊,妳真的不派車來接我哦?」這下,杜弘旭可真的急了。

  「看我的心情。」

  「那妳現在的心情怎樣啊?」

  「很糟。」

  喀,掛電話了。

  這簡直是致命一擊嘛,杜弘旭呆呆望著話筒,看來非得在這裏待到明早了……氣死人!

  他咬牙切齒大力摔電話,轉身赫然發現那三名女人不知何時躲在一旁偷窺呢。

  「怎麼樣?找到救兵了嗎?」蘇永芠帶了點戲謔的口吻問道。

  杜弘旭沒好氣的瞪著她,不發一語。看他這麼慘她很樂是吧,可惡的女人……嗚,身上的傷又在痛了,沒良心的老姊啊!

  「沒錢睡地鋪。」蘇永忻繼續火上加油,冷冷的口吻聽在杜弘旭耳中,簡直忍無可忍了。

  「妳敢這樣對我!?妳知道我是誰嗎?我可是……」

  「窮鬼。」蘇永忻不客氣地直接下了結論。

  哇哈哈哈……蘇永芠在一旁笑得不可抑遏。實在太痛快了!果然惡人自有惡人磨,碰上她大姊,奧客也要吃癟啦……呃,這當然不是指她大姊是惡人啦。

  「不然,用你的皮鞋、還有西裝以物易物好了。」

  「嘿,在這種破爛地方住一晚要花這麼多錢?妳知道我這些行頭有多貴,以為自己是開五星級飯店啊!」杜弘旭非常不滿地抱怨。

  蘇永芠也閑閑地加入戰火。「值多少錢要看情況而定,現在以你的處境,我家的民宿此外頭舒服多了吧。」

  「好,好,算妳們狠,全給妳。內褲要不要啊?我看我也扒下來給妳們做紀念好了。」他一邊脫身上的西裝外套、襯衫、鞋子,一邊譏諷道。

  「內褲你要洗乾淨。」蘇永忻似乎不介意這個交易,杜弘旭氣得腦袋快爆炸。

  「我要一張床!我要睡覺!」他脫得快光溜溜了,氣憤咆哮。

  「跟我上樓吧。」蘇永忻依舊擺著撲克臉,為他帶路。

  「相信我,你一定會睡得很舒服。」蘇永芠滿懷笑意地覷著他上樓的背影,這點她倒是敢掛保證,來她家民宿住過的人,每個都說贊呢。

  「小芠,他是妳的男朋友,你們睡一間就好啦……」蘇母到現在還沒搞清楚狀況,蘇永芠只得再度重申立場。

  「媽,他不是我的男朋友。」她的眼光沒這麼糟的,絕不會被人的外表所誘騙,真的不會。

  ***  鳳鳴軒獨家製作  ***   ***

  蘇永芠沒騙他,這一晚,杜弘旭有個相當美好的睡眠,幾乎一夜無夢,沉沉一覺到天亮,他自己都記不起來上回睡這麼熟是在哪時候發生的。究竟是自己昨晚太累,或者這床鋪真這麼舒適?

  窗戶敞開,一陣徐緩的和風吹了進來,暖陽照著大地,終於,他看清楚了自己所在之處是多麼美麗的地方。

  這座名為「芳鄉園」的民宿不單只是民宿,房子矗立在設計優美的芳香庭園間,鋪著石子路的小道呈幾何對稱的芳草圖案,其中植栽各式各樣的花卉香草,色彩繽紛,放眼望去是一片清新的田野山林,晨間的蟲鳴鳥叫聲繚繞耳邊,晚間感受不到的美在陽光普照時,一一顯現出來。

  果然是很偏僻的地方,即使感到驚豔,杜弘旭仍不改大少爺本性,挑剔一番。誰叫他身上的名牌全被這戶人家扒光了,換來一套便宜貨睡衣。

  「早啊,睡得舒服嗎?」蘇永芠喝著新鮮的花果茶,聽到他下樓的聲音,笑吟吟地和他打招呼,畢竟是家裏的「客人」嘛。

  餐桌上已經擺好夠他一人吃的早餐,寶石藍的花紋桌布搭配一個個精緻的純白色碗碟,內側刻畫簡單的翠綠、金黃線條,透明玻璃杯盛裝淡紅色液體,漂浮一片片荷花花瓣,食物看起來令人垂涎欲滴,但杜弘旭只是皺起眉頭。

  「沒有咖啡?」

  「來這裏就別喝咖啡了,享受一點天然的食物吧。」蘇永芠悠哉地說,還深吸一口飽含芬多精的空氣。

  天然?別毒死我就好了……杜弘旭心不甘情不願的坐下。即便是被迫來此處,但他必須承認這裏實在是很舒服的地方,白色窗臺上擺著一盆盆清新的芳草,不論餐廳或廚房都保持著乾淨優雅,昨晚還沒發現,今天仔細一看,真的很有鄉間的情調,卻又不流於鄙俗。

  他慢條斯理地吃了口熱狗……這味道……搭配著酸酸甜甜的檸檬和濃鬱奶油配味,口感相當好;這沙拉……甘甜清脆的蔬果,淋上特製沙拉醬,非常爽口不膩;這馬鈴薯番茄濃湯,味道香濃,點綴了些香料和薄荷葉,在口中散發特殊的氣味……雖是幾道簡單家常菜,就是能做出屬於自己的風味,他再怎麼挑剔,也不得不承認比起他吃慣的山珍海味,這些看似平凡的餐點更讓他留戀。

  「怎麼樣?好吃嗎?」睨著他用餐時的正經模樣,蘇永芠笑問。

  杜弘旭喝了口帶點微微荷花香的紅茶,板著臉。「還可以。」

  明明吃得一乾二淨還嘴硬,真是不坦率,蘇永芠翻個白眼。

  「嘶,好痛……」昨晚被揍的皮肉傷又開始痛了,杜弘旭憋不住,痛得哀哀叫。那幾個人渣,讓他找到他絕對不放過!

  「很痛嗎?」看他挺可憐的,蘇永芠稍微出聲關心一下。

  「痛死了。」他沒好氣地瞪她一眼。昨晚他脫衣服時沒看到他身體是青一塊紫一塊啊,連他被揍一拳的右臉頰都腫起來了,他幹嘛騙人啊?

  「活該。誰叫你做人那麼失敗。」

  蘇永芠懶洋洋地走到旁邊的櫃子,打開其中一個抽屜,拿出幾塊藥膏。看在他是客人的份上,就幫他紓解一點疼痛好了。

  「妳懂什麼!做生意本來就容易樹敵,別把社會想得太簡單……啊!」杜弘旭慘叫一聲,這女人貼藥膏的手勁一點也不輕,非常粗魯,杜弘旭直覺她是故意的。

  「你何止做生意樹敵,你根本連不認識的路人都得罪了。」她揶揄道:「不改改你的脾氣,我看哪天你被人抓去灌水泥也不意外了。」

  「哈,一個小小的飯店經理敢教訓我……啊!」杜弘旭再次慘叫,非常確定這女人絕對是故意的。「妳不也是個雙面人?在飯店對我客客氣氣的,連抱怨都不敢,現在什麼態度……啊!」

  「我會那樣倒是要拜像您這樣的客人之賜,了不起集團總裁。」

  「妳說什麼?了不起……啊!」

  在他右頰上的黑青處重重貼了塊藥膏後,她拿了自己吃完後的杯盤到洗碗槽,不忘回頭吩咐:「吃過的杯盤要自己清洗,這是我們的規矩喔。」

  這什麼態度啊!杜弘旭撫著貼上藥膏的右頰,氣歸氣,還是拿起託盤來到她身旁。

  「妳很厲害,真的。」他邊洗邊碎碎念:「我被妳氣到說不出話了。不過下次我去華蔚飯店住,妳還敢這麼對我說話?」

  「誰知道呢。說不定你下次去住的時候,我已經不在那裏工作了,了不起集團總裁。」她語帶嘲諷,甩也不甩他,直接打開廚房的後門,後門連接到後院。

  不在那裏工作?杜弘旭霎時警覺。這真糟糕,都還沒給她吃到苦頭就溜了,這可不行!他向來有仇必報,怎麼可以讓她一走了之,一定要想個辦法……

  「呼,好舒服啊。」打開後門,蘇永芠張開雙臂,用力呼吸一口,鄉下跟城市的空氣果真截然不同,根本就是天堂跟地獄的差別,這幾天就當作在天堂裏舒舒服服的休假吧。

  杜弘旭也跟著走過來。後院相當廣闊,幾階石階連著一條石子路,通往一座用白色木頭和玻璃蓋成的溫室。

  「那是什麼?」

  「香草溫室。我姊正在裏面忙呢。」蘇永芠在階梯上坐下,旁邊也放了幾盆香藥盆栽。

  「妳姊蓋的?」

  「我爸蓋的。」

  「妳爸呢?」對喔,好像到現在都沒在這屋內看到別的男人。

  「過世了。」她淡然的說,眼裏卻不經意流過一抹惆悵之色,杜弘旭就算再怎麼自我中心,也無法忽略掉她流露出那難得的情緒痕跡。

  不知怎的,總覺得她那樣的眼神令他頗心疼的。

  杜弘旭也學她,在階梯上坐了下來。

  「你幹嘛?」這個了不起集團總裁也會屈就自己坐在石階上?

  「沒幹嘛。」他咳了聲,像是要掩飾自己的不自在。「妳們家不是開民宿,怎麼沒有別的客人?」

  「我家經營民宿很隨興的,只有週末才招待客人,而且用的食材都是最新鮮的,跟周圍鄰居購買。我們自己種植香草植物製造香料,附近有果園、農田、還有養雞場。那些農夫和我們一家人的關係都很好;在這個小小的村落,人口不多,大家幾乎都認識,會彼此照顧。我媽媽就是根據手上有什麼食材來作菜……」她微微一笑,用一種溫柔又帶著驕傲的口氣說:「不要小看我家開的民宿喔,客人都已經預約到好幾個月以後了呢,有錢還未必能住。」

  這女人挺有趣的,翻臉像翻書一樣容易。杜弘旭默默觀察蘇永芠,跟先前在飯店招待他時露出的禮貌笑臉截然不同,現在的她未施脂粉的透嫩臉蛋洋溢著發自內心的笑容,有種無法用言語描述的魅力,讓人目不轉睛,想多看幾眼。

  為了消除內心那種詭異的感覺,他將視線移轉到後院庭園。比起他老姊的氣派豪宅和花園廣場,這座庭園簡直是小兒科,但小兒科也有小兒科的精巧處,特別是搭配著周圍的山野,心胸彷佛也跟著開闊起來。

  真難得,他竟然也會有如此平靜的時刻,平常他看什麼都很不順眼,一點小事就讓他很煩躁,想抓個人來痛駡一頓,消消火氣;可是在這裏卻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安寧。是因為山林的環境,或是因為她的陪伴……她?杜弘旭再度將視線移到蘇永芠身上。她?哈!不可能吧。她!?一個雙面虛偽的普通醜女人。她!?哈……好吧,其實也不算醜啦,至少還算能看……

  杜弘旭沉默著,俊臉好像在為什麼而苦惱,蘇永芠悄悄覷著他,不知他在想什麼;這個奧客的腦袋思路是很難理解的……不過,他這個人只要不擺出一副跋扈的死樣子,其實也不是那麼討人厭。英俊的男人果然比較吃香。

  突然,空中有個逐漸朝他們接近的小黑點引起她的注意,她睜大眼睛,手指向黑點處。

  「那是什麼?」

  杜弘旭往她手指的方向望過去。「啊,應該是來接我的……」總算來了,他剛剛一起床就立刻打電話給私人助理,等了兩小時才過來,動作真夠慢的。

  蘇永芠呆住。「接你的?」

  「嗯,」他點點頭,一副理所當然的態度接著問:「這邊附近適合停直升機的地方在哪裡?」

  直升機?蘇永芠的臉稍微扭曲了下,以為自己聽錯了呢。

  「你是說你要搭直升機回家?」這小子也太誇張了吧。

  「對。妳開車載我過去吧。」

  「現在?」

  「直升機已經來了,不然要等到什麼時候?明年嗎?」

  杜弘旭又恢復成了不起集團總裁那副跩樣,蘇永芠覺得自己沒趁機多整他幾次實在很可惜,不過還是按照他的要求,送他到附近可停直升機的平原。

  抵達後,果然看到一架停好的直升機,還有一名西裝筆挺的瘦長男子戰戰兢兢地等著他。

  「杜先生……」一看杜弘旭走下車,身上還穿著便宜貨睡衣,男子霎時冷汗直淌,緊張得說不出話了。

  杜弘旭冷冷地掃他幾眼,毫不留情地說:「你,被開除了。」語畢,他大搖大擺坐上直升機,頭也不回,倒楣的私人助理只能頹然杵在原地,準備開始找新工作。

  好可憐,又一名犧牲者。看來被揍一頓並沒有讓杜弘旭得到教訓……不過,這也不關她的事就是了,她要繼續度她的假期。

  「了不起集團總裁的世界果然跟我們不一樣啊。」蘇永芠一邊開車,不禁感歎道。

  「杜先生,要回住處,還是公司?」駕駛大聲詢問。

  直升機越飛越高,杜弘旭望著地面上那抹亮紅小點,正朝著優美的芳鄉園移動,他的唇邊挑起一抹笑痕,悠哉地說:「我要去華蔚飯店。」

  昨晚的仇他一定要報,這女人敢惹他就要有心理準備。她的臉、她的名字、她的笑容、她的聲音、她整個人都已經牢牢記在他腦裏,她完蛋了,這輩子他絕對不會放過她。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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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3-6 00:28:41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華蔚飯店是一家擁有高爾夫球場的大型度假飯店,矗立在悠閒林野間,典雅的餐廳提供精緻飲食,親切和藹的服務人員更讓住宿的客人們有賓至如歸的感覺。

  「您好。」

  迎面而來兩個飯店的客人,蘇永芠面露甜美微笑,禮貌地朝他們打招呼,繼續維持不疾不徐的腳步,優雅地往1115號房移動。

  蘇永芠是華蔚飯店的客房部經理,今年二十七歲,微卷長髮梳攏成髻,襯托出一張妝容清爽的美麗臉龐,眼眸總是彎彎帶笑的,是個討人喜歡的甜姐兒;纖細苗條的身材穿著飯店制服,一套乾淨無瑕的雪白襯衫搭配淺褐色窄裙,看起來氣質頗佳。

  因為接到1115號房的投訴,她正趕往現場處理,足蹬淺咖啡色矮跟皮鞋,踏在光潔的走廊上,她的腳步聲如同她的人一樣從容不迫。

  「我來是來享受,不是來受氣的!」

  才踏出十一樓的電梯,遠遠的,她就聽到一陣盛氣淩人的女人怒吼聲,走廊最底那間房的房門敞開,客房部員工小晴無奈地站在門外,忍受一名全身名牌的中年女子的怒氣。

  「我真的沒有……」

  「妳還敢頂嘴!快叫你們經理過來!」

  蘇永芠緩步朝那間房移動,內心OS:又是她,奧客編號第十九號。前年掉了一隻手錶,去年是一件名牌襯衫丟了,今年又換什麼?

  「小晴。」

  「經理……」

  蘇永芠站到下屬小晴身旁,瞧她那張年輕稚氣的臉蛋浮現不服氣的神色,她立刻給她一個「耐住性子」的眼神示意,絕對不能對客人發脾氣,這是服務業的大忌。

  「啊妳就是經理喔。」貴婦人雙手插腰,跩得很。「你們飯店的清潔工實在很不專業,動作有夠粗魯,竟然打破我的香水瓶,妳知道那有多貴啊,全球限量的呢。」

  喔,這次變成香水……蘇永芠臉上依舊端著溫柔的甜笑,絲毫沒有任何不耐,倒是小晴趕緊出聲辯駁。

  「經理,我沒有!」

  「妳還敢說謊!」貴婦人指著小晴的鼻子罵。

  「真的很抱歉。」蘇永芠立刻微微一鞠躬,遞出手上早就準備好的禮品。「我們的疏失造成您的不便,限量的香水我們飯店恐怕無法賠償,這兩張高爾夫球場的優惠券以及本飯店獨家販售的沐浴組禮盒,希望能補償您的損失。」

  「這麼寒酸的東西是能補償什麼。」貴婦人輕蔑地撇嘴,但還是把禮盒和優惠券收下。「告訴妳,要不是因為我老公喜歡打高爾夫球,我才不想來住你們這間飯店,偏僻得要命……」嘴巴碎碎念個半天,抱怨完後,終於滿足的關上房門。

  「經理,妳要相信我,我真的沒有弄破香水瓶,那根本是她自己……」兩人相伴離開十一樓,小晴著急地解釋著。

  「我相信妳。」蘇永芠拍拍她的肩膀,體諒地說。

  小晴呆住。「那為什麼……」

  「我知道不是妳的錯,那個客人早就有前科了。」她對人的臉孔和名字的記憶力可是一流的。

  「什麼?」小晴聽得一愣一愣的。

  「總之,妳記住,千萬不要跟客人爭執,有事通知我就行了,懂嗎?」面對這個目前還在念大四、特地來飯店實習的年輕下屬,蘇永芠謹慎地叮嚀著。他們客房部員工代表的可是飯店的品質。

  「是。」小晴低聲說,有點慚愧。剛才要是經理晚來一分鐘,說不定她已經脾氣爆發,動手跟那個誣賴她的老妖婆打架了。

  「我要去開會。妳繼續努力工作。」蘇永芠鼓勵地說。

  「嗯,我知道。」

  小晴又恢復了活力,畢竟是年輕人,一點挫折絲毫不放在心上。瞧著她離去的背影,蘇永芠忍不住想起五年前剛畢業的自己,從飯店櫃檯人員一步步到今天,也是經過許多磨練呢。

  「啊,快遲到了……」她看了下手錶,悄悄吐舌。即便是趕時間,她依舊踏著穩健的步伐,絕不讓客人看到她驚慌失措的模樣,這是她工作時的原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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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飯店會議室內,各部門主管都已經坐定位,蘇永芠是最後一個到場的,但她臉上掛著的甜美笑容實在讓人無法動怒。

  她坐到餐廳企畫、也是她最好的朋友劉珍笙旁邊,低語:「總經理說了什麼?」今天的會議由總經理主持,還集合了飯店各部門主管,相當慎重,應該是有要事宣佈。

  劉珍笙湊到她耳邊,小小聲說:「『小麻麻』要來了。」

  蘇永芠一愣。啊,差點忘了,本飯店頭號奧客大駕光臨的日子又要到了。

  她終於明白今天這場大陣仗會議的緣由。由於華蔚飯店附有高爾夫球場,常常有商場客人來此度假兼打球聯誼,而每年七月固定的某幾天,總有一名討人厭的「麻煩先生」要大駕光臨;因為這個奧客實在太有名了,加上總在固定時間蒞臨,飯店同事們私底下都昵稱他「小麻麻」。「小麻麻」又來了,「小麻麻」又做了什麼欠扁的舉動,幾乎是這段期間飯店同事們茶餘飯後的八卦來源。

  更令人討厭的是,這個奧客正是他們飯店老闆的世侄;如果不想丟工作,根本沒有得罪的空間,這麼一想,蘇永芠忍不住感到頭皮發麻了。

  瞧總經理緊張兮兮地吩咐各部門就「戰鬥位置」,迎接明天到來的奧客(當然,沒人敢明說);蘇永芠環顧同事們臉上戰戰兢兢的表情,她常保的微笑也跟著僵硬了一些。

  「永芠,千萬不要忘記妳的責任。」總經理特別叮囑她,畢竟,很不幸的,跟那名奧客接觸最頻繁的人,恐怕就是她了。

  「我知道。」蘇永芠俏臉上依舊帶著完美的笑容回應,但內心則暗自歎道:唉,又要跟「小麻麻」打交道了,皮可得繃緊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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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先生。」

  司機恭恭敬敬地開啟車門,杜弘旭昂著頭,姿態高傲地走下轎車,對華蔚飯店特地安排迎接他的職員不屑一顧。

  他的外型極佳,有著媲美模特兒的健美身材和深刻五官,尤其一雙超級會放電的眼眸,常常電得女人心頭怦怦亂跳;而不論多麼卓越的外表,真正吸引人的還是他龐大的身家。

  身為時尚精品集團「La  Vie」的繼承人,可說是銜著金湯匙出生。自從多年前父母在一場空難中喪生後,他和姊姊杜銘采一同接下繼承權;目前他頂著「La  Vie」集團總裁頭銜,實際上經營權都落在行銷總監姊姊杜銘采手上,而他對管理向來意興闌珊,也懶得插手,乾脆每天玩女人,周旋在各個時尚派對和美麗模特兒之間,緋聞不斷的他,可是八卦雜誌的最愛。

  蘇永芠默默跟著他,即便心裏無奈,在她臉上卻瞧不出一絲不耐煩,保持絕佳的親切笑容是她的另一項工作原則;看到總經理拚命諂媚這個奧客,而這個奧客依舊是那副自以為了不起的模樣,她也只能努力壓抑下怒氣。

  雖然她從來沒喜歡過杜弘旭,但不得不承認他真是一個好看的男人,從衣著的品味到低沉動聽的嗓音,可說是上天賞賜給女人的完美男人代表……但也因為杜弘旭,讓她體認到,上天果真是公平的,祂給了他最搶眼的外型,卻賜給他最糟糕的性格,這種男人只有拿來「觀賞」的用處,真正相處時,一定會被他傲慢又跋扈的脾氣氣到腦中風。

  據說他很喜歡滑雪,還因此在加拿大開了家滑雪場,興致一來就搭私人飛機飛過去。換女人像翻書一樣率性的男人,那種睥睨的姿態就好像全世界都被他踩在腳底下……他是有那種囂張的條件,但因此被憎恨厭惡也怪不得別人就是了。蘇永芠安靜地覷著杜弘旭修長偉岸的背影,思忖著。

  杜弘旭自始至終眉頭都深鎖著。從下車開始,一直到搭電梯,進入住宿的總統套房,這段長路上他只覺得身邊有個很吵的男人……當然,他知道他,這間他世伯開的飯店的總經理;但他還是很吵,講著一些不著邊際的歡迎辭彙,狗腿到讓他想呼他一巴掌,要他閉嘴。

  總統套房佈置得相當華麗,總經理又開始巴拉巴拉說明他們為他準備了多貼心的服務與設備,他終於受不了,頗不耐煩地嗆一句:「煩死了,你閉嘴!」

  年過半百的總經理吞了吞口水,一時愣住了,蘇永芠則為他捏把冷汗。真可憐,如此優秀的飯店管理人竟得受這種跋扈小毛頭的氣。

  「蘇經理,接下來就交給妳了。」總經理滿溢的笑容不自覺地僵硬了,交代一句後,速速離去。

  「是。」

  杜弘旭才懶得管是誰要接待他,他向來只在乎自己,連那個腳底抹油快閃的總經理叫啥名字他也沒記住。

  「這什麼味道?」杜弘旭嗅了嗅屋裏的氣味,濃眉倏地攏緊。

  「玫瑰。」蘇永芠不疾不徐地回答,依舊掛著甜美的笑容。「我們特地為杜先生準備您最愛的玫瑰花。」

  的確,滿屋子鮮豔的玫瑰,各式品種、各樣顏色,置放在室內各個角落,簡直像是到了玫瑰專賣店。

  杜弘旭斜睨眼前這個外表嬌美、氣質大方的女人,挑了下性感的唇角,冷笑一聲,直接將桌上花瓶內那束嬌紅欲滴的玫瑰花扔到地毯上。

  「我最愛的?誰告訴妳我喜歡玫瑰?我最討厭的花就是玫瑰!」他很不客氣地直接讓她出糗。

  明明你去年說你最喜歡玫瑰花,還要我們在一小時內買到九千九百九十九朵紅玫瑰,現在又說你最討厭……蘇永芠在心裏短短幾秒鐘內恐怕罵了至少一百句F開頭的英文字,但她唇邊的笑意卻絲毫沒受到影響,溫溫柔柔的回應。

  「真的很抱歉,是我們搞錯了,我們馬上幫您處理。」

  「這又是什麼?」杜弘旭指著客廳一張相當現代化風格的蘋果綠沙發椅,大聲質疑。

  「杜先生,請問有什麼不對的地方?」

  「還要我提醒?」他雙臂環胸,一副她很可笑、很愚蠢的表情。「妳知道我是誰嗎?」

  「杜先生可以明說不滿之處。」

  「哈,妳的腦袋真是有夠笨,我已經講這麼白,還要我『明說』這沙發哪個牌子的?我可是『La  Vie』的老闆,妳在我住的地方擺一張不知哪裡來的鳥牌子沙發是在嘲諷我?」

  原來如此。「La  Vie」精品集團事業版圖遼闊,除了本業的服裝領域,還向外拓展到精品傢俱、化妝品、飯店……不過,這張沙發椅可不是「不知哪裡來的鳥牌子」啊,特地為此套房設計的名家恐怕要哭了……內心再度罵了這個奧客一百句S開頭的英文字,她依然不動聲色,微笑應對。

  「這是我們的疏失,馬上幫您移走。」

  這個帥哥奧客的挑剔與抱怨可還沒結束,接下來又是一連串的嫌棄,嫌浴室太小,嫌床太硬,嫌枕頭太髒,嫌牆上的畫太醜有礙觀瞻,嫌燈不夠亮……蘇永芠只能耐心與其交手,一一化解他的牢騷。

  杜弘旭的難搞是有名的。從事飯店業難免遇上奧客,但這個大帥哥可說是其中之最,要求一大堆就算了,最令人受不了的是他的「壞記性」,明明是他自己說要往東,事後偏偏要胡掰成往西,擺明著就是要為難服務人員,好像把看別人的糗態當成樂趣,還一副他很無辜的模樣。

  蘇永芠從第一年來到華蔚飯店工作就見識到這名奧客的威力。據說他從小時候開始就每年固定來此度假,想到有的同事竟然得忍受他那麼久,她真的打心底同情他們。

  大概是嫌得嘴巴也累了,杜弘旭終於安靜下來,懶洋洋的在一張鮮紅色單人沙發椅上坐下,只見他突然舉起左手,伸出一根食指,就這樣保持不動,俊臉依舊一副傲然神態。

  這又是什麼意思?蘇永芠雖然不動聲色,唇邊掛著微笑,內心卻納悶地思忖著。這個帥哥奧客另一項討人厭的習慣,就是喜歡用手勢下命令,一種手勢代表一個命令。據說他獨創了二十多種怪手勢,蘇永芠倒懷疑他是否真記得住,她知道這主要還是藉此惡整服務人員。

  「杜先生需要香檳?」蘇永芠正打算囑咐一旁的服務人員幫他打開香檳,卻見杜弘旭輕蔑地扯了下嘴角。

  「我不要香檳。」

  不要香檳……蘇永芠再度恭敬有禮地詢問:「杜先生是要遙控器嗎?」

  杜弘旭這回鄙棄地嘖了聲,好像她是個大笨蛋似。

  「我要遙控器幹嘛?」

  「那麼杜先生需要什麼呢?」她順勢客氣地詢問。

  「我需要什麼……」杜弘旭嗤笑一聲,冷冷道:「我要你們──滾。」

  笑容非常帥氣迷人,是連魔鬼都要為之心動的俊美容顏,但說出口的話卻有讓人腦神經斷裂的危險……這就是華蔚飯店頭號奧客──杜弘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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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弘旭來華蔚飯店度假這三天,飯店工作人員個個戰戰兢兢,深怕一不小心踩到地雷。這個奧客向來以整人為樂,心情不好,走過的路人都會被遷怒;飯店一些新進人員剛開始還會被他俊俏的外型吸引,實際接觸五秒鐘後,立刻被他刻薄、自大、狂妄的態度氣到幾乎失去理智。

  自從「小麻麻」入住後,蘇永芠每天都聽到同事對他的埋怨。被他刁難過的人每個都恨不得幫他挖個洞,直接把他埋進去,眼不見為淨……聽了那麼多「小麻麻」的偉大事蹟後,蘇永芠對他下了結論──杜弘旭是一個徹底被寵壞的男人……不對,應該是一個只有外表長大的小孩。

  「蘇經理在嗎?2501號房的客人出了點狀況,麻煩妳過去看一下。」

  蘇永芠正在對下屬交代工作,對講機裏傳來一陣急迫的嗓音,她愣了幾秒鐘,2501號房……很好,又是總統套房,杜弘旭不把她累垮不高興就是了……

  「知道了,我會過去。」即使感到厭煩,她的口氣依舊溫溫和和的,倒是幾名下屬同時對她投以同情眼光。2501號房目前是一級地雷區,能不去最好別去。

  但蘇永芠可不能因此而啥事都不管,相反的,身為管理階層,最重要的就是以身作則,如果連他們都擺不平這些奧客,那要他們的下屬如何做?

  不過,就算心裏這麼想,在往杜弘旭的套房移動時,她的腳步難免比平時沉重了些,想到又得看到那張囂張的臭臉,真的很想偷偷在總統套房挖個洞。

  寬闊豪華的總統套房有好幾個房間,此時的杜弘旭閑閑地坐在客廳沙發上翹腳,倒是客房部員工小晴緊張兮兮地站在一旁,嘴唇發白,連頭都不敢抬起來。

  「杜先生。」蘇永芠一走進去,先微笑跟杜弘旭打招呼,隨即走到小晴身旁低問:「發生什麼事?」她語調溫柔地問,安撫地拍拍小晴的背,好像在為她打氣。

  「杜先生說……他的高爾夫球具不見了……」小晴紅嫩的嘴唇顫抖著,連聲音都在抖,可見得剛才一定被這個奧客嚇壞了。

  「高爾夫球具?」她挑起了右眉。

  「我等一下要跟一群朋友聚會,現在球具不見了,我看我也不用打球了。」杜弘旭早聽到她們的對話,但他慵懶的神態在蘇永芠眼中一點都不像有東西丟掉。

  蘇永芠可不是第一次和這個奧客過招。也許他壓根不記得她是誰,但要她忘了他曾經有過的「惡劣行徑」可不容易。

  「杜先生,我們飯店可以立刻為您準備您需要的球杆。」蘇永芠恭敬有禮地說。杜旭弘抬起濃眉,照樣斜眼睨她。

  「欸,我杜弘旭看起來像是用便宜貨的人?」

  「杜先生是用什麼牌子的呢?」她唇邊掛著甜甜的笑容。「如果我們飯店恰好沒有您適用的,一定會立刻為您購買您需要的品牌。」

  杜弘旭不耐煩地揮揮手。「品牌不是重點,重點是順手,我只用我自己的球杆,就算品牌一樣,不順手就是不順手。」

  意思就是他根本不想去打球?蘇永芠揣測著他的心意。杜弘旭可沒耐性了,高大的身子站起,打個呵欠。

  「我要睡覺了,找到球具再叫醒我。如果有人找我去打球,直接告訴他們我的球具丟了,沒辦法去。」

  他率性地關上臥室的門,留下她跟小晴面面相覷。小晴急得猶如熱鍋上的螞蟻,幾乎快哭出來了。如果真找不到該怎麼辦?要她賠錢嗎?她哪有錢啊!

  「經理,我真的沒有拿他的球杆,我根本就沒看見……」她的眼眶紅紅的,蘇永芠心疼地安慰她。

  「不要擔心。妳現在繼續找,我會處理的。」

  像這種高級套房,理應由資深員工來打掃,會讓小晴這樣的實習人員來做,可見得其他老鳥遇上杜弘旭是能閃則閃,根本不願意有任何接觸。事實上,那的確是最安全的做法,蘇永芠不得不承認,所以今天的倒楣鬼就落在完全沒交手經驗的小晴身上了。

  「可是……」小晴難過地咬著嘴唇。她已經找過好多遍,印象中根本沒看過啊。

  「照我的話做。」

  安撫好小晴後,蘇永芠拿出手機,慢慢的在通訊錄裏找某個人名,暗歎:唉,現在也只有求他幫忙了,希望他還記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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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叩叩。

  「杜先生。」

  杜弘旭在軟綿綿的大床上翻個身,由於沉重敲門聲和嘹亮女聲的幹擾,讓他頗不耐煩的發出低鳴聲。

  「吵死了!」他閉眼嘟嚷著。

  「杜先生。」

  敲門聲和女聲持續不斷,像是如果他不醒來就不甘休似的,相當有耐性。杜弘旭霎時怒得起身,健美的身軀僅僅穿了件內褲就沖到臥房門口,倏地打開房門。

  「杜……」蘇永芠還打算繼續敲門,沒想到房門一下子敞開,還站了個近乎全裸的帥哥,如果不考慮到他的惡劣性格,還真是非常養眼的風景。

  「妳膽子還真大,我在睡覺妳敢來吵我?!」杜弘旭咬牙切齒的,表情好似一隻咆哮的怒獅。蘇永芠微微一笑,依舊保持她慣有的禮貌。

  「不好意思,杜先生,您剛才吩咐我們,如果找到您的球具要叫醒您,我們只是按照您的吩咐做。」

  「我的球具?」杜弘旭頓時愣住,很是驚訝,看到她手上拿著的正是他的私人球具,但──「妳……」

  蘇永芠唇邊依舊掛著清清淡淡的笑痕,優雅又親切,在杜弘旭眼中卻顯得特別刺眼,怎麼感覺她好像在取笑他啊!

  「杜先生,我把球具放在椅子上,請您換裝吧,林董他們正在球場等您過去呢。」

  她恭恭敬敬地把球具放置好,低姿態地退出房間。杜弘旭還一頭霧水,只見她走後,進來了一名修長俊秀、穿著西裝的男子,瞇著一雙笑眼凝望他。

  「阿德你來幹嘛?」杜弘旭一看到自己的得力助手魏書德出現,不由得感到納悶。

  「幫你帶你的球具過來。你不是要聚會?」他神情慵懶地說。杜弘旭一聽,立刻氣得青筋暴露!原來是這傢夥壞了他的好事,明明他就把球具擺在家裏,這個損友竟然背叛他,拿到飯店來是什麼意思啊?

  「誰要你幫我拿過來你明知道我是故意的!」他怒指損友,後者卻一臉悠哉地坐在沙發上。

  「唉,人家賺錢也很辛苦,何必刁難她們呢。」

  魏書德擺出一副標準好男人姿態。他向來對美麗女人的懇求難以拒絕。「故意掉東西」的戲碼去年就上演過了,而那名聲音動聽、本人也很漂亮的女經理到處求助無門後找上他,他實在不忍看她手足無措的模樣,及時助她一臂之力,事後她還特地登門請客謝他,給他相當好的印象……沒想到今年杜少爺又來同一招,招數絲毫沒改進,真的很糟糕啊。

  「怎麼?心疼她?你看上那個女人喔。」杜弘旭嫌棄地撇了下唇角。「沒想到你品味那麼差。」

  「去打球吧。林董他們都在等你,別爽約。」

  杜弘旭不耐地用手耙梳一頭亂髮,抱怨:「唉,煩死了,打這種老人球還不如睡覺。」

  「要不然我幫你挑個身材好的漂亮杆弟,怎麼樣?」魏書德調侃道。

  杜弘旭送他一記白眼。「你故意來拆我的台,還算是我最好的朋友?」兩人從小就認識,友誼深厚;魏書德目前還是「La  Vie」集團的設計總監,杜弘旭雖對他老愛扯他後腿不滿,但他優秀的工作能力卻是不容置疑的。

  魏書德對他的質疑不予置評,聳了聳肩。

  「快去準備好,我在外面等你。」丟下一句話,魏書德一貫瀟灑地起身,離開杜弘旭的臥房。

  那個女經理叫什麼名字……想不起來。算了,名字不重要,不過她的樣子他倒是記住了,去年好像有一次她也找了阿德來幫她的忙,看樣子還挺有手段的……

  「呿,我就不信我整不到妳。」杜弘旭邊無奈地整裝待發邊忿忿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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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弘旭入住華蔚飯店這三天,每個部門的工作人員幾乎都被他刁難過。餐廳的大廚氣到差點不想幹,櫃檯小姐被他當場罵哭,甚至連來住宿的客人他都敢得罪,害工作人員得頻頻道歉……

  幸好上天是公平的,每個人一天都只有二十四小時,三天就是七十二小時,不多也不少,即便是令人倒胃口的了不起集團總裁「小麻麻」也一樣。於是,在過了七十二小時後,「小麻麻」終於要離開華蔚飯店了。

  這真是令人雀躍的一刻啊,就算最後要送他離開的人是自己,蘇永芠內心依舊非常愉悅,興奮的心情可媲美即將放暑假的學生們吧。

  「希望這三天杜先生有個滿意的假期,華蔚飯店期待您再度蒞臨。」站在總統套房內,蘇永芠展露一貫的親切笑臉,恭敬地對杜弘旭「道別」。

  入行多年後,蘇永芠也練就了完美的諂媚功夫,絕佳的笑容搭配不過於刻意的神態,這也是她被提拔到經理位置的原因,能對頭號奧客昧著良心說出期待光臨的話,還有誰比她更能勝任這個職位?

  杜弘旭原本慵懶地靠著沙發椅看報紙,聽到這番話,眼角立即朝她瞥過去。

  他深邃的眼眸凝望她制服上的名牌。「妳叫蘇永芠?」

  「是。」

  他撇了下唇角,報紙一扔,起身,高大的身子朝她一步步接近。

  當他不開口說話時,有種令人屏息的男性魅力,即使只是用眼睛看著一個人,那種魅力如影隨形,就算蘇永芠厭惡他到極點,也不得不承認那種魅力的存在,他真是一個讓人目不轉睛的美男子。

  杜弘旭站定在她身前,低頭看著矮他半個頭的美麗女子;近距離仔細觀察,她的五官精緻,皮膚白皙透亮,略施脂粉就能襯托出一張亮麗臉龐,無可否認的是個美人胚子。但,漂亮的女人他身邊多的是,真正讓他注意到她的,是她處變不驚的態度,那種鎮定冷靜,好像永遠不會在他面前慌亂;事實上,她的確是他在這家飯店內唯一沒整到的員工,這讓他非常不舒服。

  「妳很厲害,真的。」

  蘇永芠一聽,非常意外,一時搞不清楚他的意圖,只能暫時微笑,沉默以對。這個奧客在臨走前還想耍啥花招啊?

  「不管我怎麼要求,都難不倒妳,是不是?」他那張如刀刻般立體俊美的臉龐湊近她,幾乎要觸碰到她的臉頰,讓她感到很不自在。

  「杜先生,我盡我的能力,提供您最好的服務。」但她外表上卻絲毫沒有表現出任何被影響的痕跡。

  「如果,我要的是特別的服務呢?」他低沉的嗓音充滿誘惑力,與她相對的清澈眼眸異常燦亮,別具深意,蘇永芠吞口口水,那種不自在的感覺越來越強烈了。

  「不知道您指的是什麼特別的服務?」她面容一整,笑不出來了。「我只做份內的工作。」

  本來想整她,卻反而踢到鐵板,杜弘旭胸口一陣悶氣出不來,惱羞成怒了。

  「呿!還裝高貴,妳以為我真的會看上妳?」他翻個白眼,戴上墨鏡,大跨步走人。「醜女人,去照照鏡子吧。」

  服務人員忙著幫他推大批行李下樓去,華麗的總統套房霎時只剩下蘇永芠和小晴兩人。

  小晴可沒忽略剛才杜弘旭的毒舌,心裏雖同情蘇經理,卻又不知該如何開口安慰;蘇永芠也沒因此臉色大變或咒駡、痛哭,還是一副從容神態,唇邊重新掛上笑容。

  杜弘旭的話根本傷不了她,她早已習慣把他的話當成空氣,何必跟一個小孩子計較呢?

  在她內心,此刻最想做的,就是灑鹽巴、罵幾句惡鬼快滾之類的話,當然,現實裏這種話她是一句也不會說出口的。

  「小晴,等一下要仔細打掃房間,一定要『一塵不染』喔。」她微笑吩咐。

  「知道了,經理。」小晴實在佩服經理的定力,要是她被人損得那麼難聽,早就氣哭了。

  「記住,我說的是要『一塵不染』。」

  小晴愣住,不太理解經理如此刻意強調的原因。

  「是。」不過她還是乖乖應答,心想,大概是要她花更多時間清掃的意思吧。

  蘇永芠默默在內心OS:一定要把那個討厭的奧客留下的所有痕跡擦拭得一乾二淨!

  這才是她真正想說的話。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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