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裡的稻香

李洪元

酒店裡的稻香

我每天凌晨2點睡，理想狀況是睡到早上7點，起床載小朋友上課，但實際上卻是清晨4、5點酒店會打電話來說旗下小姐喝醉了，快來載。

我一再告誡小姐，千萬不要喝醉，喝茫了不能坐檯，當晚業績掛蛋不說，有些男人很壞，不消費，就在酒店門外徘徊，見小姐喝醉，搖搖晃晃從酒店走出來，連忙上前攙扶上計程車。

外面排班的司機搞不清楚狀況，以為是客人，也讓他上車，結果這些豬哥就在小姐回家的路上毛手毛腳，甚至指姦小姐。

所以我都跟我們家小姐說，只要妳喝醉，我都會去載。結果有一次，碰到3個小姐同時喝醉，要一家一家送回去，跟幼稚園的娃娃車沒什麼兩樣。接送久了，小姐還真的把我當馬夫，有個住三峽的，每次沒醉裝醉讓我載回家，可以省一大筆交通費。

我做八大單純是愛錢。17歲時，姊姊未婚生子，選擇自費剖腹，林林總總開銷10幾萬元，我當下沒多想，拿出自己從小存到大的存款一次梭哈。後來，姊姊玩非法期貨投資，賠了2千萬元，做酒店經紀、開視訊公司，我那時候大二，一邊幫她帶小孩，一邊幫忙管帳、管小姐。

原生家庭重男輕女，我等於是跟姊姊相依為命。小時候，哥哥要買牛仔褲、機車，開口就有，但我要什麼，都要自己存錢，從小到大的存款簿都留著，放在一個鐵盒裡，看著很心安。學生時代談過四次戀愛，沒有不好，但也沒很好，進八大看盡男人醜態，覺得還是存錢比較實在。我也在自家視訊公司做過半年視訊妹，我自願的，理由是如果我這樣長得很素人，都可以認真賺錢，旗下小姐有什麼好不努力的？

但錢真的不好賺，我預設業績是一晚2千5百元，但通常只有一半。我不會聊天，又不會賣弄風情，那半年被冷嘲熱諷，難過的情緒會忍到回家聽周杰倫，我心情不好就會聽他的〈稻香〉，「家是唯一的城堡，隨著稻香河流繼續奔跑。微微笑，小時候的夢我知道，不要哭，讓螢火蟲帶著你逃跑，鄉間的歌謠，永遠的依靠。」

我不愛花錢，近年買過最貴的東西是照片列印機，上網比價花了5千元。那時候心想我可以學偶像劇那樣，把手機裡的照片列印出來，貼滿整面牆壁。但買回來一開箱，才發現自己根本沒有什麼照片可以貼，我的生活太無聊了。去年姊姊幫我換了車，賓士C180，登記在我名下，很高興，但發現我除了載小姐去酒店、載小朋友去學校，也沒別的地方可以去。喔，有啦，我會去銀行刷簿子。

雖然網路銀行很方便，但我還是喜歡晚上去銀行的補摺機刷簿子。刷完回到車上，會靜靜地待一陣子，翻翻存款簿，發發呆，那是一天最安詳的時刻。我會看著存款簿上的數字，想像有一天，我會在宜蘭買農地，蓋一個豪華的莊園，沒有男人沒關係，但要像周董歌詞那樣，有稻香有河流，然後，新居落成那天，我一定要在床上鋪滿鈔票，睡在鈔票上。

鳥爺，27歲，酒店經紀，台北市

kapp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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