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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川上 -【世襲女管家】《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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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6-16 00:00:52 |只看該作者 |正序瀏覽
川上 - 世襲女管家

有人繼承王位,
有人繼承爵位,
有人繼承官位,
沒想到她繼承的卻是管家之位。
原以為混完一年她就能攜款潛逃,
沒想到惡魔少爺一歸來,
她就和寧日說拜拜。
舊的記憶無孔不入席卷而來,
新的糾纏沒完沒了無法善終。
她如此辛苦想要守住的秘密,
為什麼他卻不依不饒非要逼她說出口?
而又為什麼說出口後,
他還能笑得出來,
還笑得如此暢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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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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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6-16 00:07:07 |只看該作者
尾聲

  星星湖畔,丁繁星墓前。

  君莫惜捧了一大束紅玫瑰擺在了那張笑容燦爛的照片下。

  「媽,我來看你了。」

  偎著墓碑,君莫惜隨手拔下周邊的雜草,望著在星星湖邊烤魚的兩個爸爸一個媽媽一個老公,嘴角掩不住幸福的笑。

  「媽,君莫兩家終於喜結良緣一笑泯恩仇,你在天之靈,也會替我們高興,是不是?只是那個屬惡魔的傢伙,今天才告訴我說,你最愛的花,其實是玫瑰。」

  順手再除掉枯萎的「所羅門的封印」,君莫惜繼續閒聊:「那傢伙,真是可惡,害媽媽收了那麼多年不喜歡的花。所羅門的封印,花語是痊癒,而那傢伙從告訴我這個花名始,就打算封印那個陳年秘密。現在,真相大白,我們都被治癒,以後,我會采最新鮮的玫瑰給你送來,你要保持這樣燦爛的笑容,一直看著我們白頭偕老咯。」

  山坡下,莫向與揮著手喊:「老婆,下來吃魚啦。」

  她站起來,朝他揮揮手,正要抬步,卻又聽到他大喊:「別動,你站著別動,我去接你。」

  君莫惜朝丁繁星嘟嘟嘴,「媽,你的女婿真的很雞婆哎,自從知道人家懷孕後,基本就不怎麼讓人家走路。雖然說他這個11號人造輪椅坐起來很舒服,可是人家也非常渴望直立行走哇。你能不能在晚上托夢給他,讓他不要這麼緊張,好不好?」

  「老婆,你一個人咕咕囔囔說什麼?」

  一鼓作氣沖上山坡的莫向與緊張地看著她的腳,好像她腳下是要坍塌的險境。

  君莫惜伸出雙臂,眼角眉梢都是嬌媚,「老公,抱抱——」

     【全書完】
信者恆信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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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6-16 00:06:43 |只看該作者
第十八章 真相大白

  是夜,月華如洗。

  君莫惜揉著眼醒來時,只見月光透過敞開的落地窗在室內灑下一地鹽白,鹽白之上,是一道拉長的身影,那個人站在窗邊,宛若融入了夜色,即使看不到表情,卻仍讓她有想逃的衝動。

  「醒了?」

  轉過身,他背著光的臉模糊一團,她下意識地就往後挪了一下,直到身子抵到床背,才捏著薄被屏住了呼吸。

  看到她這副極度防備的表情,他冷哼一聲,踩著極緩慢又優雅的步子來到床側,俯身看著她,眼睛在黑暗中閃著極亮的光。

  「餓不餓?」

  似在回應他的問題,她的肚子立刻配合著發出一陣轟鳴。

  她揪著薄被想重新縮回被窩,他卻按著她的肩阻止她的逃避,「在填飽你之前,我們最好先談一談。」

  她嘴硬地將薄被往上提一提,冷著臉道:「我們之間沒什麼可談的。」

  「哦?」他往床沿一坐,將她的頭髮纏上指頭,鬆開,再纏上,「我可不這樣認為。你這個倔強的小笨蛋,最好老實坦白,你到底瞞了我什麼事?如果你不說,我不介意再重操舊業成為惡魔,讓你享受一頓淩虐大餐。」

  說著,他指間用力,扯了扯她的頭髮,立刻引得她頭皮一陣發麻。

  君莫惜悄悄抬眼,一接觸到他不願善罷甘休的視線,她立刻調開頭,努力思索應對之策。

  但是,他從來不給「敵人」思索的時間,不悅地捏住她的下巴,將她扯到和他面對面,「怎麼,不敢看我?又想說謊了是不是?你該知道,我最痛恨小騙子,在我沒變成惡魔之前,你最好主動交代你對我說了哪些謊言。」

  君莫惜咬著唇,垂著眼,就是沒有勇氣和他對視。

  「還是說,你說的謊太多,多到連你自己都記不起來?」嘲諷地勾起嘴角,托起她下巴,莫向與靠過去,惡意用鼻尖摩擦她的面頰,感覺到她的輕顫,他將嘴置在她的嘴角,小聲逼問:「沒關係,我的記性向來過耳不忘,我問你答,我們一個一個來,好不好?說,你愛不愛我?」

  她的頭緊緊地抵著床背,被逼得退無可退,他貼得那麼近,她若是開口,嚅動的嘴唇就像是主動挑逗他一般在他唇上摩擦,這個惡魔,非要用這種方法來逼她嗎?

  「不回答,嗯?」一個上挑的魅惑之音結束後,他的舌尖從她的嘴角鑽了進去,帶著熱烈的酒味,侵襲了她的心房。

  「不拒絕,就是你也想要我,你是愛我的,對不對?」

  他的聲音聽不出喜怒,他的舌尖卻霸道無禮。

  君莫惜死咬著牙,阻止他的攻城掠地,而他既不氣餒也不急躁,慢悠悠地在她唇齒上尋找突破口,就像一個考古學家挖掘出土文物般極富耐心。

  極輕地咬了咬她的鼻尖,他退回一點,望著眼神略顯迷蒙的小笨蛋,低聲誘惑:「說,愛我。」

  「不!」猛地,她推開他,想要爬出他的控制範圍,可是她字正腔圓的拒絕,立刻粉碎了他想要和平解決的初衷。

  他一把抓回想要從他腋下逃離的人兒,重新將她困在雙臂間。

  「你非要這麼不老實,非要逼我來虐待你,你才肯說真話嗎?」

  聽到他的咬牙聲,她心頭一顫,嘴硬地強調:「我說的是真話。」

  「很好。我會教會你如何分辨真假。」

  看到他欺近來,她立刻開始掙扎,「莫向與,別以為我順了你的意,我就是在說真話!強扭的瓜不甜,我就是討厭你,我一點也不愛你,你放手,我再也不想看到你!」

  莫向與的下頜又開始繃緊,她真會踩他的軟肋啊,每句話都很不中聽,想讓他不虐她都不行。

  她不是很愛做出一副害怕被他碰好似他是蛇蠍的欠抽表情嗎,那他就好好讓她見識見識他多想這樣那樣碰她!

  憋著氣,莫向與瞪著面前這個沒有自覺仍在揮著拳頭大叫「我不愛你,一點也不愛你」的笨傢伙,然後抽出腰上的皮帶,無視她的惶恐和反抗,將她的雙手綁在了床頭。

  「你想幹什麼?」看到他開始脫衣服,她的聲音立刻拉高拔尖。

  他冷哼一聲,手指不停地解下襯衣的紐扣,反問:「你說呢?你的身體比嘴巴老實,所以我不介意犧牲一下色相,教會你聽從你身體的真實告白。」

  「不!」她開始扭動,試圖將雙手從皮帶中解脫。

  「你這只待宰的笨羔羊,你以為現在說『不』還管用嗎?」他冷笑著甩掉襪子,踩上床,居高臨下地俯視著眼中浮現懼意的傻瓜,給她製造心理壓力。

  站著的他好高好大,穹頂玻璃天窗外的月亮懸在他的右上方,將他映照得就像是暗夜吸血鬼,凜冽之勢,志在必得。

  受不了這種壓力的君莫惜立刻崩潰,更加激烈地扭擺著身體,歇斯底里地尖叫:「放開我!你放開我!你逼我有什麼用!如果這就是你所謂的愛,我不稀罕,請你統統拿回去,我一點兒也不想要!是,我是愛你,我很早很早就愛上了你,你得意了,你滿意了吧!可是,那又怎樣?我愛你,卻不能和你在一起,我那麼辛苦,你為什麼就不能體諒?你這麼逼我,想逼死我對不對?」

  捕捉到她話中關鍵的字眼,他頓了頓,蹲下身,緊迫地追問:「為什麼不能和我在一起?」

  「為什麼?你很想知道是不是?」君莫惜的眼淚洶湧而出,聲音卻帶起了笑,「知道以後,你是不是就能放了我?」

  莫向與抿著唇不吭聲,她卻笑得咳起來,「好,你想知道,我就告訴你!為什麼?呵,為什麼?因為,我們是兄妹,同父異母的兄妹!我們是兄妹,我們在亂倫,我懷了你的孩子,我們會遭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胸口那麼痛那麼痛,明知不可為,她卻還是想和他在一起,想愛他,也被他愛,想給他生孩子,可是,從出生起,她就喪失了資格。上一輩的事,卻要她來承擔後果,她怎能不怨,怎能不怨!她怨爸爸,她怨丁繁星,為什麼他們都有了各自的另一半卻還要生出一個他,讓他成為她的劫數,害她萬劫不復!

  「嗤!」莫向與愣了幾秒後,發出一聲嗤笑,「小笨蛋,你不要告訴我,你對我忽冷忽熱欲拒還迎的原因就是為了這莫須有的謠言。」

  謠言?呵,她多希望這是一個謠言啊,可是它偏偏就是一個事實。

  「我還以為你抗拒我是因為知道了那件事,沒想到卻是為了這個愚蠢的理由。笨蛋,你可知道,你讓我們倆浪費了多少時間吃了多少苦頭?你這個笨蛋,真想敲開你的腦殼,好好蹂躪你一番。」

  這樣說著,他卻暢快地笑起來。

  原以為她會給出多麼驚悚的理由,沒想到聽見的卻是這麼一個「笑話」!

  聽到他的笑聲,君莫惜努力瞪大眼看向他反常的反應,蹬著腿掃他,「我沒說謊,我說的是真的,不是開玩笑!」

  「唔,」他摸著嘴角控制了一下表情肌,可看到她的可憐相,仍是忍不住笑出聲,「抱歉,我知道你在說很嚴肅的事情,可是,寶貝兒,我真的為你想像力豐富的小腦瓜兒折服。說,這是誰告訴你的『事實』?」

  「我親眼看到的,DNA鑒定書,上面白紙黑字寫得清清楚楚,你是我爸爸的兒子,上面還有大紅章。」

  莫向與又「唔」了一聲,眼中笑意更盛,手指捏向她的鼻子擰一擰,附和道:「是有那麼一張鑒定書,那麼久遠的事了,你怎麼看到的?四年前看到的?」

  聽到他親口承認,她立刻圓睜大眼,「你、你一早就知道?!」

  「唔,是比你早。」他老實承認。

  「那……那你還……還和我……那樣……這樣……我們……」

  他沒有道德觀念沒有羞恥心嗎?如果他老早就知道,為什麼還要「勾引」她陷她於不義?

  看到她眼中的指控,莫向與眯眯眼,逗她道:「這下你該知道我有多愛你了吧。即使知道你是我妹妹,我仍想染指你,我這麼愛你,你是不是很感動?」

  感動個鬼,她只覺得好冷!

  果然是變態的惡魔啊,和她,真稱得上是天生一對。

  似猜到她的心思,他又恍悟地補充道:「唔,原來,你也這麼愛我啊。明知道我是你哥哥,你卻還要裝醉來勾引我,還懷了我的孩子,哥哥我真是好感動呢。唔,要怎麼報答你才好,讓哥哥賞你個全力以赴的吻可好?」

  說著,他的嘴唇貼上來,極盡挑逗和繾綣。

  呵,還以為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原來就為了這種破爛秘密,既然現在警報解除,他怎麼能控制自己不去對她肆無忌憚?這個傻瓜啊,竟然害得他整整和她分別了四年,又將他的心吊在半空懸懸蕩蕩,這下塵埃落定,看她還能往哪兒逃。

  君莫惜愣愣地任他輕薄了好一會兒,才在他唇上咬了一口。

  意猶未盡的莫向與忍著痛,不依不饒地繼續發動侵略,直到她無法呼吸,他才依依不捨地撤離。

  「笨蛋,你還不明白嗎?我們兩個人,一點血緣關係也沒有。就算你非常變態地幻想出亂倫戲,我們也和它扯不上絲毫關係。原以為,不把那件事告訴你是為了你好,看來,現在也不必瞞你了,免得你異于常人的腦袋瓜再自編自演出什麼荒唐的戲碼,我這個可憐的夫君可就要遭殃了。」

  邊笑,邊解開縛住她的皮帶,看她仍一臉怔忡的傻樣兒,莫向與忍不住又在她嘴上啄了一口,然後將她抱起來,心情甚好地笑道:「走,帶你去揭密,希望你的笨蛋小心臟夠強壯到支撐著你聽完全部故事。」

  君莫惜仍怔怔的,總感覺不太真實。她糾結了四年多的不宜與外人道的隱秘心事,怎麼到了他嘴裡就變成了不值一提的「笑話」?如果這是真的,那她這四年多的不快樂豈不是很沒有意義?可是,如果這是真的,那該有多好啊。如果這是真的,她就算是不快樂四年甚至是再多幾年,她也願意。只要他們不是兄妹關係,他們就有機會在一起,如果這是真的,那該多好。

  莫向與笑著將她在懷裡掂一掂,掂回她雜亂的思緒,抱著她往外走。

  一拉開門,呼啦啦,兩個人跌了進來,另兩個人以手當拳掩著嘴假咳一聲故作鎮定面色尷尬地四處亂瞟。

  「啊,對不起,對不起,剛才路過這裡,走累了想靠著門歇歇,沒想到這門這麼不結實。」跌進門的老夫人被夏蓮扶穩後,嘴裡不知所謂地說著話,待看到一臉戲謔兼嘲弄的莫向與,老夫人沒好氣地拍過去,「臭小子,你自己信誓旦旦說自己能搞定,自信滿滿說不要我們幫忙,現在倒好,差點害我到手的曾孫打了水漂,你以後再敢欺負阿寶,看我不剝了你的皮。」

  君莫惜勾著莫向與的脖子,一臉茫然地看著劇情直轉而下,腦子裡亂亂的,理不出頭緒。

  那個,這個老太太,是那個一臉莊嚴不怒而威的老太太嗎?她到底在說什麼東西?

  疑惑地望向媽媽,媽媽嘴唇動了動,卻沒吐出一個字,只是看她的眼神,是那麼憐惜和愧疚。

  而站在走廊上的那兩個男人,老爸和Uncle,仍是不自在地咳來咳去,欲言又止的表情很是令人生疑。

  大家怎麼都這麼怪怪的?

  莫眾紜又咳了一聲,一個眼神瞟過來,突然看到莫向與赤著上身光著腿腳抱著君莫惜,立刻揚眉,「臭小子,你還嫌這段時間在宅子裡鬧的緋聞不夠多嗎,竟然敢這麼明目張膽衣衫不整地抱著我家閨女出門,你皮厚不怕人說,好歹請顧全一下我家閨女的清譽。」

  老夫人瞪他一眼,「你幹嗎突然這麼大聲說話,別嚇壞了我們的阿寶。年輕人嘛,熱血沸騰,讓他穿少點涼快涼快也好。」看到君莫惜圓睜的眼,老太太拍拍她的頭,一臉慈祥,「傻丫頭,讓你受苦了。」

  生平第一次哦,老太太以對待乖孫的慈祥來對她,她真的是很難以適應啊,她嚅了嚅嘴唇想說點什麼,可是嘴巴好幹好澀,竟然一個字也蹦不出。

  莫向與不耐地掃一圈偷聽四人組,「你們還打算在這裡杵多久?還是說,你們中有誰想要親口給她講那個冗長的故事?」

  四人組一聽,都噤聲不語,心虛的樣子委實可疑可恨。

  「既然你們都沒膽量,那就讓開,如果你們睡不著,就去看看婚禮上還缺什麼東西,不要擋在我臥室門口影響我們久別重逢。」

  甩下身後盡會給他製造歷史遺留問題的麻煩四人組,莫向與抱著君莫惜邁著歡快的步子下樓。

  自始至終,君莫惜都閉著嘴,安靜地窩在他懷裡,跟著他下到地窖,進入保險室厚重的門。

  這是她第一次進入保險室。

  之前,對於這個神秘的保險室,她略有耳聞,只道是大富人家保存珠寶首飾的地方,沒想到進來後才發現並非如此。

  在這個十平米左右的空間裡,沿牆擺放著書架,架上密密匝匝整齊陳列著藍皮線裝書籍。

  莫向與將她輕放在沙發上,隨手抽了本書塞到她手中。

  書皮上寫著龍飛鳳舞的毛筆字「陳氏釀酒法——陳釀篇」,翻開來,是整齊規整的豎排小字,文言文,完全看不懂。

  記得曾經,她也被要求去學習釀酒,可是她對酒的興趣實在欠缺,在被拉到酒廠折磨了三天后,她舉手投降直說自己不是這塊料兒,當時他以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瞪著她,可是事後也就遂了她的願,不再強求。

  現在,讓她看這書,難不成又想逼她學釀酒嗎?

  放下書,她望向那個站在書架前,似在思索如何開口的那個人。

  莫向與從書架上又抽了一本書,回到沙發邊,將她圈到懷裡,手指隨意翻著書冊,半晌才開口:「你沒問題想問嗎?莫氏酒業,為什麼藏的是陳氏釀酒法?」

  經他一提醒,她才覺出奇怪,無言地望向他,等著他答疑解惑。

  點點她的鼻尖,莫向與將她摟得更緊一點,「你這個遲鈍的小笨蛋,明明一副不開竅的樣子,怎麼有時候偏偏就能出人意料地編派出兄妹亂倫的情節?我真是服了你。」

  頓了一下,他才緩緩地開口:「莫氏酒業,對外一直號稱有五百年歷史,其實真要計算起來,也不過百年而已,之前的四百年,歸於陳氏。陳氏釀酒始于明朝,最開始只是一個家庭式的小作坊,後來經過數代人的努力,小作坊變成小酒場再變成數百人的大酒場,業務蒸蒸日上,聲名遠播。只是,到了清末,戰爭爆發,擁有四百年歷史的酒場受到波及,開始衰落。就是在那時,陳氏被莫氏取代,才有了今天的莫氏酒業。

  「只是,莫氏取代陳氏的過程並不光彩,所以對於當年事,莫氏沒有記載。而據陳氏家譜所言,莫氏原是陳氏旗下一座小酒場的管事,因有狼子野心,所以在兵荒馬亂中,趁機殺死了陳氏大當家,篡取了陳氏王國。就像電視上常演的那樣,陳氏在忠心奴僕的幫助下,保存了一丁血脈,從此隱姓埋名,臥薪嚐膽,伺機報仇奪回自家的東西。然後,在八十多年前,莫家老宅來了名機敏伶俐的小夥子,姓君。他,就是莫宅的第一任君姓管家,陳氏後人。」

  聽到這裡,君莫惜的眼皮眨了眨,莫向與則從旁邊的木箱中取出一瓶紅酒,打開來,自顧自飲了一口。

  「出於種種原因,君氏管家並沒有很快就奪回屬於自家的產業,而莫氏卻在戰亂中求生存,不但沒有被埋沒,反而一步一步挺了過來,逐漸壯大。到了管家第三代,也就是君一城,我們的爸爸這一代,他們找到了下手的機會。只是,計策很爛,完全是照搬和抄襲歷史,上演了一出狸貓換太子。」

  說到這裡,他又灌下一口酒,俯頭看到她呆呆的表情,他勾唇一笑,「傻瓜,這下你是不是有點明白,為什麼我們能那麼巧地可以同年同月同日生?你原本該姓莫,是莫家的正牌公主,而我才是那個君家寶。不是你無法選擇你的出生日期,而是我,為了你的出生而不得不提前出生。

  「他們大人的腦子真的很水,為了報仇,真可以說是無所不用其極。先是像特務一樣潛伏下來,一天到晚算計著如何策反,騙取主子的信任後,再在背後給上致命的一擊。為了換掉你這個正牌公主,我在只有七個月大的時候就被強行剖腹來到這個世界,所以雖然同一天出生,我卻先天發育不良,好幾回從鬼門關逛回來,醫生都搖頭說即便能救回來恐怕也是一個廢人。傻瓜,你哭什麼,我現在不是好好的,比你高比你壯比你有力量,天天還氣得你哇啦哇啦叫。」

  好笑地看著懷中突然摟住他眼淚汪汪的人,莫向與又飲下一口酒。

  「傻瓜,你現在是不是已經清楚,莫眾紜和丁繁星才是你的親生父母,而我則是君一城和夏蓮的兒子。這樣,你是不是會恨我,恨我搶了你的位置,將你從驕傲的公主變成了受氣的管家?」

  君莫惜搖搖頭,更緊地摟住他,還是說不出話來。

  她開始記起來,在很遙遠的記憶中,一直有個小孩兒閉著眼睡在保溫箱中,明明和她同樣的年紀,她已學會滿地亂跑,他卻連地面都沒有踩過,那時候她三歲。

  她終於明白,為什麼爸爸在拉小提琴時看到她像小皮猴兒一樣躥上躥下會露出那樣複雜的神情。她也終於理解,為什麼爸爸總是將他排在第一位,為什麼看向他時眼神那麼難懂,原來那是深深的愧疚。她也終於明白,為什麼小時候,在爸爸長駐瑞士的那幾年,每當他偶爾回來,爸媽的臥室裡就會傳來爸爸聲音哽咽的「對不起」以及媽媽的泣不成聲。

  終於,她啞聲開了口:「治療,是不是很痛苦?」

  「傻瓜,你心疼了?那麼久遠的事,我早忘了。」

  忘了嗎?她還記得,那次她將他踹下星星湖害他發燒五天五夜,他在夢中都在叫:「好痛,好痛,我不要打針,不要再打針,讓我死,求你,讓我死,讓我死,求你,求你,好不好?」

  那是怎樣的治療,可以讓高大堅強的爸爸落淚,可以讓驕傲的他開口求死?

  看到她眼淚又流下來,莫向與無奈地歎:「不要哭了好不好,為了肚裡的寶寶,不要激動,不要生氣,不要傷心,給我生一個健康的寶寶,好不好?」

  這一回,她乖巧地吸吸鼻子,「唔」了一聲。

  溫柔地幫她擦掉眼淚,莫向與笑道:「小笨蛋,現在知道了真相,還躲不躲我,還說不說不愛我的鬼話,還說不說這輩子再也不要遇見我?」

  嗚,這個男人好小心眼兒好記仇,如果她沒估計錯誤的話,這幾個問題可能會被他念叨一輩子。

  她扁扁嘴,又是一副要哭的表情。

  看到這個表情,莫向與突然開始頭痛。他決定收回那個掛在嘴邊的「笨蛋」二字,她哪裡笨,根本是一竅通竅竅通,明知他從小到大對她這個可愛表情最有愛,她竟然這麼快就要「捲土重來」。

  心底哀嚎一聲,卻又止不住泛甜蜜,她多久沒有對他撒嬌了啊?記得在那段好美好好美好的日子裡,她就是愛用這招扁嘴神功把他使得團團轉。這個表情,他可不可以視作是好美好好美好的日子已拉開了序幕?

  忍不住捧著她的臉,好溫柔好甜蜜地吻了又吻,然後滿足地將她圈在懷裡,玩著她的頭發問:「沒有問題了,我們明天就結婚,好不好?」

  被親得暈頭轉向的君莫惜慵懶地靠在他懷裡,漸漸有了睡意,可是這樣的依偎,好不捨得睡哦。

  舒服地在他懷裡蹭了又蹭,她才開口:「你說故事的水平好爛,那麼驚心動魄數代復仇外加戰亂紛飛的故事,竟然被你那麼平平板板地帶過,從明天開始,你要給我講睡前故事,一天一篇,這樣等寶寶出生以後,你才能勝任說書人的資格。」

  「還有,你是什麼時候知道自己不是莫家少爺的?」

  「五歲。治療的時候,爸爸受不了那個過程,抱著我哭,對我說『兒子,對不起』。後來,我就要求他去做了DNA鑒定。」

  聽到這個答案,君莫惜不敢置信地抬起頭,「哼,那些個說什麼救回來也可能是廢人的醫生才是廢人吧,五歲竟然就會搞血緣鑒定那一套,你難道就是傳說中頭腦發達四肢廢材的世外高人嗎?」

  「鬼丫頭,你是在誇我還是在損我?睡飽了是不是?要不要夫君陪你運動運動?」莫向與不懷好意地將手探進她的領口。

  收到威脅,君莫惜立刻又扁了扁嘴,可憐兮兮地求饒:「寶寶會看到。」

  聽到「寶寶」,莫向與乖乖收回手,好氣又好笑地逗她,「長本事了,嗯?學會手握王牌,挾天子以令諸侯了?小笨妞兒,你該知道,為夫的手段有很多,你下回若是再皮癢想玩離家出走或休夫,我會很慷慨地向你展示我全面的技能。」

  「嗚,」小可憐兒又扁扁嘴,「你怎麼那麼快就找到我了?」

  「笨!就你那點小伎倆,就你那點小朋友圈,你以為你能瞞得過我?」莫向與得意一笑,看她不甘心的樣兒,心底一軟,還是解了她的惑,「說起來,還得感謝你的閨蜜阿燦。她看中的男人很不巧地正是我從天下保全請來關注你的高人,你說,如此的機緣巧合是不是連老天也在幫我?所以,寶貝兒,你是我的,說,你愛不愛我?」

  嗚,又來了。才不要告訴你,否則以後還不知道要被你吃得有多死,哼!

  狡黠地轉轉眼珠,君莫惜使勁往他懷裡縮,「嗚,向與,我好冷好餓哦。」

  「咕嚕」一聲,她的肚子很爭氣地配音。

  莫向與立刻摟著她站起來,「想吃什麼?有沒有特別想吃的?」

  「嗚,是不是想吃什麼都可以?」

  「嗯,想吃什麼,我都去給你弄來。」

  啊,如此百依百順的溫柔男,令人好想染指哦。

  君莫惜兩眼冒紅星,「那,我想吃……」

  「什麼?」踩著臺階,他抱著她往樓上走。

  「你!」爽快地說出口,不出意料地感覺到他全身一僵,君莫惜心中痛快不已。

  哈,知道對方如此愛自己,原來是這麼有優勢的一件事哦。

  莫向與,從此以後,我為刀俎,你為魚肉,你就任我為所欲為吧。

  「不行。」咬著牙拒絕,莫向與突然感覺後背涼颼颼的。

  該死的,早知道就穿件衣服再下地窖了。

  快速出了地窖,君莫惜的驚叫又突地響起:「啊,我想起一件事。都說孕婦不能喝酒,那、那個晚上我喝了『所羅門的封印』,那麼高的度數,會不會,會不會影響到寶寶?」

  聽到這句話,莫向與也心中一驚,「以後,你再也不准沾一滴酒。我馬上叫李醫生過來。」

  「哦。那,你也不准喝。免得你喝了酒老吻我,會間接弄醉我。」

  「好,都不喝。」

  在他們身後,走出鬼鬼祟祟的偷聽四人組,看著那兩個你儂我儂煞是情儂衣衫不整的傢伙,集體松了口氣,然後集體搖頭。

  呵,開酒廠的人不喝酒,可能嗎?真是被愛情沖昏了頭腦啊,什麼大話都敢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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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離家出走

  中央商務區的金融街,高樓林立,寸土寸金。

  有家私房菜,就開在金融街最黃金的地段,位於十字街口的拐角,這裡的平均租金是四十元一平米一天,照此均價,這家占地一百多平米的底商鋪子,一個月的租金至少要十二萬,再加上水電煤氣和其他雜費食材費,一個月不備上二十萬,簡直應付不來。

  可是,老闆娘卻將小店經營得風生水起,應付起來遊刃有餘。

  老闆娘叫羅錦素,二十九歲,第一次見到她,君莫惜還以為看到了一個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女。她靜靜地坐著就是一幅畫,看到她,很溫柔地對她微微一笑,那一笑就似春風拂面,輕易就撫平了她的緊張。

  「阿錦老闆娘,這就是我的閨蜜,為愛逃跑的阿寶姑娘,請暫時收留則個。」

  阿燦大大咧咧地坐到羅錦素身邊,順帶把阿寶也勾過去,三個女人擠在沙發上,嘀嘀咕咕,很快就混熟。

  有家私房菜,從此有了三名員工,一個老闆娘,兩個服務生。三人都很懶散,一天只做兩頓飯,一頓只做一桌酒席。如果有商務訂單,一般五千元起價,老闆娘親自擬菜單,親自掌勺,阿燦和阿寶負責打下手。沒有商務訂單時,她們會在門口貼出菜單,接受拼飯預訂,一桌十五人,人均六十元標準,通常由阿燦和阿寶負責組織聯絡練廚藝,這類單子利潤很低,純粹為攢人氣。

  君莫惜在這裡做了一個月,私下算了一筆賬,感覺小店根本是入不敷出。

  阿燦悄悄說:「這房子是阿錦買下來的,不算房租的話,我們是可以收支平衡的。」

  阿錦很愛喝紅酒,每天客人散去後,她都會端出酒杯邀她們小酌一口,這時候,君莫惜就會躲開,因為,酒,很輕易就勾起她不願觸摸的記憶。

  阿燦的追夫計劃進展得很不順利,每天喝酒時都要吐吐口水,不把那個不開竅的小狗男大罵一頓,她晚上就睡不著。阿錦經常聽她一邊罵一邊笑,常常笑得掉眼淚,大歎「年輕真好」。

  阿燦可不吃她那一套,遞個白眼過去,嗤道:「少來,說得你好像老太婆一樣。阿錦,你才二十九,不知道的人以為你才二十四五,所以,不要在我們面前裝前輩。」

  君莫惜抱著水杯直點頭,她很喜歡老闆娘呢。

  老闆娘肯定是個有故事的人,可是她從來不講,每當話題扯到她頭上,她都會笑著揉亂她們的頭,一笑帶過。

  晚間的閒聊,是三個女人最享受的消遣。

  這天晚上,阿燦一邊剝蝦仁,一邊繼續臭駡小狗男。

  「小氣鬼,喝涼水,打破缸,割破嘴,娶個老婆吊死鬼,生個兒子一條腿。」

  君莫惜抬手指著她,笑駡:「呸呸呸!童言無忌,童言無忌!哪有自己咒自己的!」

  阿燦「哼」一聲,牛氣哄哄地道:「老娘才不嫁給他,他就是用五十米的加長林肯來迎,老娘都不屑看他一眼,哼,臭小狗男,有什麼了不起,一天到晚鼻孔朝天,老娘才不在他一棵樹上吊死,老娘明天就琵琶別抱。」

  君莫惜好笑地搖頭,「真酸哪!老闆娘,這話我們好像聽了有一百遍了吧。」

  阿錦笑著伸出二根手指,糾正:「不,兩百遍。」

  「喂,你們兩個,人家這麼悲慘,你們還落井下石,看我不堵上你們的嘴。」

  阿燦一個利落翻身,君莫惜就被壓在了沙發上,兩人鬧成一團,笑不可抑。

  當阿燦不小心將手中的蝦仁塞進君莫惜的鼻孔,君莫惜突然猛力將她推開,手忙腳亂爬下沙發,掩著嘴沖進了衛生間。

  聽著從衛生間傳出的幹嘔,阿錦和阿燦面面相覷,一人一個扒在門框上,異口同聲地問:「你,不會是懷孕了吧?」

  聞言,君莫惜扶著洗手池的手一抖,人差點就栽到了地上。

  三秒鐘後,她沖到了對街的藥店,再回來時直接把自己關進了衛生間,任她們怎麼敲門,她也不理。

  不知道過了多久,衛生間的門緩緩打開,君莫惜低頭出來,一言不發地蜷進沙發,臉白如紙。

  看到這種表情,阿錦歎了口氣,走過去輕摟住她的肩,柔聲勸:「回去找他吧。」

  不!她把臉埋進膝蓋,拼命搖頭。

  這件事,誰知道都可以,就是他不可以。

  阿燦瞪了她一會兒,咬牙切齒地掏出手機,「我給他打電話,臭小子,別以為他是少爺,他就敢胡作非為,我和他沒完!」

  「別,」君莫惜抬起頭,一把奪下她的手機,啞聲道:「我、我親自和他說,你別管了,求你。」

  那一晚,她蜷在沙發上,宛若石像。天色發白時,她轉了轉僵硬的脖子,如行屍走肉般走了出去。

  在醫院門口徘徊了很久,她走進去,掛號,排隊,化驗,確診。

  當醫生問:「這孩子,要還是不要?」

  她捏著手指,囁嚅了很久才開口:「我、我……」

  醫生抬眼看了看她,打斷她的話:「頭胎,我們一般建議你生下來。看你年紀輕輕,結婚了沒有?」

  她立刻低下頭,絞著手指,喉嚨似哽住了般,一個字也吐不出。

  「回去和你男朋友商量一下,如果想要這個孩子,就趕快去領結婚證辦准生證,如果不想要,就儘快來醫院做手術。你們這些小孩兒啊……」

  醫生搖頭歎氣,不再說下去,君莫惜咬著唇抓起包就往外沖,連病歷都忘了拿。

  回到街上時,已近中午,白花花的陽光照著,身上卻一陣陣發寒。

  不想回去面對阿錦和阿燦關心的表情,卻又不知道還能去哪裡,放眼四望,竟然找不到一個安心的容身之處。突然,就想像流浪漢一樣,往臉上蓋一張報紙,睡到公園的條椅上,不必想今夕是何夕。

  抱著雙肘,君莫惜失魂落魄地走。

  經過街邊公園時,看到不少推著嬰兒車在樹陰下逗弄孩子的父母,不由得坐下,癡癡地看。

  一見嬰兒揮著胖嘟嘟的小手咿咿吖吖咧嘴傻笑,她就忍不住勾起嘴角,只是,當手撫上尚見平坦的小腹,心裡就一陣陣抽緊,偏開頭時,眼淚跌落而下。

  最後,她真學起了流浪漢,用報紙蓋住自己的臉,將自己放平在了木椅上。

  莫向與接到通知趕到的時候,看到的正是她流浪漢的睡姿。

  在她旁邊佇立了很久,她都沒有感應,全心全意縮在報紙下抽搐,報紙上被暈染開的墨蹟,說明這是一頭愛哭泣的傻鴕鳥。

  他輕輕揭走報紙,報紙下的人兒無所覺地閉著眼咬著拳頭,淚水如溪流,細水長流。

  一個多月沒見,日思夜念,終於見了面,才知道這積累的思念有多麼沉多麼厚多麼滿多麼重,好似到了臨界點,輕輕一碰,就承受不住。

  蹲下身,莫向與將指抵在她眼角,故作輕鬆地調侃:「笨蛋,給你一個月的假期,你就用它來流淚嗎?還是說,你想念我已到了相思成淚海的程度?」

  沉浸在個人小世界裡的君莫惜,冷不丁聽到他的聲音,抽噎聲頓時停止,抬起手背抹了把淚,將手背覆上眼睛,露出微小的指縫,遲疑地朝外張望。

  當看到那個似笑非笑皮笑肉不笑的傢伙,她一骨碌就站了起來,拔腿就跑。

  「既然我打算現身,就說明你的假期宣告結束,你以為我會允許你對我視而不見冠冕堂皇地從我眼皮子底下溜走嗎?」

  很輕易就抓住她的胳膊,止住她逃跑的勢頭。

  扳過她的身子,莫向與旁若無人地將她扣在懷中,額頭貼上她的額頭,鼻尖抵上她的鼻尖,輕佻地問候:「嗨,寶貝,別來無恙乎?」

  仍處於受驚狀態的君莫惜還在糾結他的憑空而降,腦子裡在想什麼,嘴巴就配合著問出了口:「你、你怎麼在這裡?」

  這段時間,她還以為她隱藏得很好,誰知道這麼快就形跡敗露。

  莫向與親昵地蹭蹭她的鼻尖,勾起了嘴角,「你以為呢?這輩子你都逃不出我的手掌心,到了現在,你難道還沒有清醒認知?你夫君我可是很善良大方的,你看,我慷慨無私地在大婚前賜你一段告別單身的長假,可你倒好,怎麼能把一個好好的假期過得如此淒淒慘慘,真是辜負了為夫的一片好心。」

  聽出他話裡端倪,君莫惜的腦子迅速轉動。

  「你、你從一開始就知道我在哪兒?」

  莫向與用額頭撞撞她的額頭,不答反問:「你說呢?小傻妞兒!」

  看到她吃驚的表情,他不再說話,直接將她摟住,借由擁抱來消解心中排山倒海的思念。

  這一個月,竟似比四年還要漫長難熬!

  回過神來的君莫惜立刻狠狠跺了他一腳,見他吃痛地拉開與她的距離,她冷著臉道:「鬆手!」

  「如果不呢?」他心情很好,不受威脅地仍然用雙手扣著她的兩臂,氣定神閑。

  就是這副表情,這副吃定她吃死她沒商量的表情,一個月來在她的夢中不時出現,不分午睡還是晚睡,驅之不淨陰魂不散。

  她咬牙,握拳,吼:「滾開!」

  他只當沒聽見,胳膊圈著她的腰,搖頭輕笑,「寶貝,從今天開始請注意胎教,千萬別動了胎氣。這裡,有我們共同的寶寶,我們要為它負責。」

  如果君莫惜之前對他一早就掌握她的行蹤尚有懷疑的話,那麼,到了這時,她已篤信不疑。

  呵,她怎麼鬥得過他,在他面前,她永遠是手下敗將,不但將心輸得徹徹底底,連身體也背叛得徹徹底底。

  這懷抱,好懷念,好想靠得久一點啊,可是……

  咽下胸口的酸澀,君莫惜抬頭一笑,笑容滿是嘲諷,「莫少爺,你恐怕搞錯了一件事實,這裡的孩子,不是你的,請不要自作多情。」

  「哦?」莫向與用力壓向她的腰,嘴角含笑,「那你倒說說看,它是誰的?小泥鰍的?笨妞兒,栽贓也請變個花樣,不要將同樣的錯誤連犯兩回,這會讓夫君我很沒面子,好歹將來你也是惡魔夫人,騙人的伎倆怎麼如此弱智?還有,小泥鰍和你青梅竹馬,就算沒有愛情也有親情,你怎麼忍心如此陷害他?最毒不過婦人心,說的是你嗎?你放心,我早已想過,無論這孩子是不是我的,我都打算將其歸入我的名下,看,我如此愛你,有沒有很感動?好了,你玩也玩累了,這下可以乖乖回家了嗎?」

  聽聽,她成了貪玩胡鬧一闖禍就離家出走的欠扁「小孩」,而他則是那個寵溺縱容想方設法哄她回家的無奈「爹地」。

  君莫惜沒有注意到他在說「我如此愛你」時陡然變得低沉的嗓音,也沒有看到他眼中濃得化不開的深情,她咬著唇一徑思索著第二方案,到底怎樣才能讓他死心?

  讀出她的心思,莫向與眯了眯眼,再次在她腰間施力,「不要說會讓自己後悔的話,我現在心情很好,不想動腦筋去想什麼懲罰人的方法。」

  收到他的威脅,君莫惜卻毫無懼意,笑笑地望著他的眼睛,忽略掉他眼中洶湧的情緒,淡淡地開口:「在你的陰影下生活,這樣的日子,我早就過夠了。你害我過了那麼多年慘淡無光的日子,就算我們是天生的仇人,這仇也該報了吧,所以,可不可以請你發發慈悲放過我?如果可以,我希望我這輩子都不要遇見你。」

  聽到這種話,莫向與眼中一窒,火氣開始凝聚。

  緩緩鬆開手上的力道,他直直盯著她,想從她臉上找出「說謊」的蛛絲馬跡,可是她是那麼坦蕩蕩,揚起的下巴帶著明晃晃的嫌惡,厭惡的眼神幾乎差點就讓他縮回了手。

  只是差一點而已,畢竟,她想和他鬥,道行還差那麼十幾二十年。

  她的最大弱點就是沉不住氣,只要和她比耐力,她肯定會露餡,而他深諳這一點,也很會利用這一點。

  所以,在莫向與閑閑地看了她十多分鐘一句話也沒說後,她敗下陣來,眼神從堅定變得閃爍,神色由平靜變得焦躁,語氣由淡漠變得急促:「莫向與,從今以後,我們男婚女嫁各不相干,請你以後不要再來糾纏我打擾我的生活!」

  說完,她大力地用手砍向他圈住她腰肢的手臂,可是他硬若磐石,抿著嘴涼涼地盯著她看,一動不動。

  用手扳不倒他,她就加上了腳,手腳並用,擊打之聲「砰砰」作響,手掌麻麻發疼,可是他不鬆手就是不鬆手。

  他需要這樣的痛來保持冷靜,儘管來之前他已做好心理準備,可是聽到她說這些鬼話,他還是不受控制地受了影響。

  良久,他才低低地開口:「到底為什麼?為什麼是我就不可以?」

  「為什麼?!」一夜未睡,飽受心理折磨,又哭又打嚴重消耗了體力的君莫惜,頭痛欲裂,「你還問為什麼?這麼淺顯易懂的道理,非得我明明白白告訴你?好,你想死個明白,我就成本你。呵,為什麼,因為我討厭你,我不愛你,我不想和你在一起,你有多遠滾多遠,再在不要出現在我面前!這個理由夠不夠?莫向與,請你有點自尊,不要再來招惹我,好不好,好不好?」

  說到最後,她幾乎是吼的,嗓音高昂而嘶啞,就像夏蟬的絕唱,有著置之死地而後生的決絕。

  他冷冷地看著她,嘴角習慣性地向上勾起一個嘲諷的弧度,聲音平穩:「君莫惜,有沒有人告訴過你,你很有演員的天賦?可惜,你編排的劇情太過老套,無法滿足我這種高標準嚴要求的觀眾。你不愛我?嗯?」

  隨著上挑的「嗯」之音,他的鼻尖咄咄逼人地撥撥她的鼻尖,眼瞼低垂,掩去不帶溫度的眸色,嗓音輕佻:「真是心口不一的小東西。如果你不愛我,怎麼會借酒壯膽對我投懷送抱,怎麼會想要給我生個孩子,還這樣那樣染指了我一個晚上?」

  「閉嘴!」君莫惜立刻尖聲打斷他的敘述。那個晚上,那個該死的晚上,不要若無其事地在她面前提起。

  莫向與嘴角的嘲諷更甚,「怎麼?偷了我的種就想跑,你以為我會讓人白白占了便宜而不去追究嗎?」

  「屁!」氣急的君莫惜眼圈再次發紅,又是這樣,又是這種局面,明明每次吃虧的人是她,偏偏他就是能裝成一名受害者出現在她面前。

  她握著拳,咬牙切齒,「明明是你,是你誘惑我,是你主動的,我、我只是、我只是……」

  「只是什麼?躺著享受而已?呵,君管家,如此說來,對於那一晚的事,你是記得很清楚嘍?既然不是酒後亂性,你是不是得給我一個交代?」

  他抬起眼簾,懶懶地看著她,視線不慍不火,卻看得君莫惜吞了吞口水,手心裡滲出了細密的薄汗。

  那一晚,她確實是清醒的,發生的每一個細節,她都記得,只是當時她自欺欺人地裝作什麼也不知道,騙自己說是一個夢,騙自己說,反正第二天她就要走了,所以臨走前放縱一回,就當是取回多年受他欺負的賠償,結果,她真的得到了賠償,沒想到卻是一個寶寶。

  寶寶呵,眼睛明明亮亮純淨清澈如同淡藍的晴空,小腿兒小胳膊肥肥嘟嘟如同嫩嫩的藕節,笑起來燦爛得如同不敢逼視的豔陽,哭起來又令人心軟得如同嬌嫩的蛋黃,那樣一個肉肉的小東西呵,如果長著他的眉他的眼他的鼻他的口,即使是有著和他一模一樣欠扁的表情,她也會喜歡啊。可是,沒機會,這輩子,她都沒有機會。

  君莫惜吸口氣逼回眼中的淚,重新握緊了拳,偏開頭望著不遠處的嬰兒車,聲音不帶任何感情地說:「放心,我會給你交代。明天,明天,我就去醫院把它做了。」

  「做了?」聽到這句話,莫向與偽裝的平靜全面瓦解,火氣衝冠而上,「你竟然想把我的孩子做了!君莫惜,我有沒有事先警告你不要說會讓你後悔的話?可見你沒把我的話聽進耳裡!很好,我會讓你記住,不是什麼話都可以輕易說出口!」

  「你想做什麼?」警戒地望著他,君莫惜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兒。

  雖說以前她也經常激怒他,可她還從來沒見過他這副模樣。

  那眼神,就像受了致命傷的獸,閃爍著非死即傷的狠絕,那繃緊的下頜,就像做好準備隨時等待咬破她的喉嚨。

  看到她的緊張,他冷笑地哼了一聲,「現在知道怕了?!可惜,晚了!」

  不等她做出反應,他已一個利落地彎身,將她甩上了他的肩頭。

  「放我下來!」

  他邁開腳,不顧路人的側目,大步流星往前走。

  「你就認命吧,君莫惜,除非我死,否則,你就必須乖乖呆在我身邊給我生下孩子!」

  該死的!竟然想把他的孩子做掉!她知不知道當他得知他就要當爸爸時那種欣喜若狂的心情?他知不知道他對她的懷孕寄予了多麼高的期望?他還以為她成了他孩子的媽,她就會不看僧面看佛面,多多少少看在孩子的面上,賞他一個「夫君」頭銜。可她倒好,不但不高興,還哭成個淚人兒,還大放厥詞,叫囂什麼不愛他,說什麼「如果可以,希望這輩子都不要遇見他」!呵,還說什麼他欺負她,如果他當真下工夫欺負她,哪可能讓她養成這種「起義軍」的激昂派頭!他根本就是太寵她太縱容她太對她睜隻眼閉隻眼了,所以她才敢說出什麼把孩子做掉的混賬話!

  火大的莫向與一路走到停車場,把她塞進車,大力甩上門,繃著臉踩下油門,快速將車駛了出去。

  君莫惜咬著唇,眼淚撲簌簌往下掉,側頭看著窗外極速往後退去的街景,胸口悶痛。

  他抿著唇,直視著前方,努力讓自己心無旁騖地開車,可是她的抽泣聲越來越大,那種極力壓抑的聲音比放肆的號啕更折磨他的聽覺神經,他咬緊牙根,鬆開,再咬緊,最後終是沒忍住,憤憤地扯下紙巾扔到她腿上。

  總是這樣,每次理虧就用「淚彈」來轟他,偏偏他就是缺乏抵抗力,儘管從小到大早身經千萬戰,可是,她的眼淚仍是最具殺傷力的武器。

  「不准哭!」他憤憤地又扯了好幾張紙巾扔過去,「把頭轉過來!」

  想把脖子扭斷嗎?窗外又沒有上演悲劇片,她哭成這樣,到底想怎樣?明明是她嚷著要做掉他們的孩子,明明他才是那個最該哭的人,這會兒她倒變成了最淒慘的人。當他孩子的娘有那麼痛不欲生?還是說,跟他在一起,當真是一點也不甘願,當真是生不如死?

  煩躁地扯掉頸間的紐扣,莫向與一拳砸向方向盤。

  不把事情搞清楚,他就是用綁的,也要把她綁上禮堂。

  去她的兩情相悅,去她的什麼不可以,她若想和他耗,他就陪她耗一輩子。

  如果不能一起上天堂,那就一起下地獄,他不在乎!

  莫向與陰沉著臉,將車子開得飛快,上了去郊區的高速路後,車速立刻飆到了一百八。

  他身側的小可憐兒抽泣聲越來越小,到了最後已幾不可聞。

  當車廂內安靜得只剩窗外的極速風聲,莫向與不禁擔憂地望向那個快扭斷脖子卻安靜得有點過分的小腦袋。

  不由自主地減慢了車速,他騰出一隻手想看看她在做什麼,哪知手剛碰到她的後腦勺,她僵直的脖子就打個旋兒,將頭垂掛到了胸口前。

  笨蛋,哭著哭著就能睡著,存心就是考驗他心臟的承受力。

  心裡暗罵著,手卻自動轉到椅座旁,將椅座調到最舒適的角度,以便讓那沒心沒肺的傢伙好好補眠。

  看到她紅腫的眼以及眼底的黑眼圈,莫向與抿了抿唇,再度踩下油門,快速駛往老宅。
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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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智慧王勳章 哥哥你好色 藝術之星 旅遊玩家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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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6-16 00:05:54 |只看該作者
第十六章 情書事件

  入學後,他們總是同班,同桌。

  他不用怎麼好好聽課,每次考試都能輕易得第一。成績好的學生,總是很容易受到關注,在他身邊很自然就形成了一個以他為中心的同學圈。

  這樣的同學圈,她也有。她的學習成績馬馬虎虎,但運動神經發達,在操場上,她的笑聲最具有感染力,再加上矯健的身姿,爽朗的性格,交幾個脾氣相投的朋友是很容易的事。

  但她交的朋友多是男生,這一點就讓他很難以接受了。

  她說:「跟那些嬌滴滴的女生玩兒,一點意思也沒有。讓她們陪你好了,我們各玩各的。」

  這句話,嚴重導致了他的不平衡。他那麼在意她和那幫楞頭小子不男不女地混在一起,而她卻一點兒也不在意他是不是被一群女生包圍,一點也不擔心他會不會被瓜分。

  他的佔有欲,從很小很小的時候就萌芽了。

  一開始,他只是單純地把她當作自己的所有物,誰想使用都不可能。

  慢慢地,他明白她不是東西,而是有自我意識自我主張的人,所以,他做了讓步。只要她眼中有他,將他擺在所有人的前面,那他就睜隻眼閉隻眼讓她交幾個朋友維持住她的社交圈。

  可是,突然有一天,大概是小學六年級的時候,她鬼鬼祟祟地潛進教室,偷偷摸摸從口袋裡掏出張紙疊的什麼東西,悄悄壓在書底下拆開,閱讀,然後,臉一下子從脖子紅到了耳根。

  他一把奪走那頁紙,看到了上面畫著的丘比特,還有一首十四行詩。

  很拙劣的詩,情詩,什麼你的臉蛋圓圓似蘋果,眉毛彎彎似月亮,眼睛大大似葡萄,嘴唇紅紅似櫻桃。

  「他家是賣水果的嗎?」

  看完,他冷冷地將紙揉成一團扔進了垃圾筒,沒想到她卻跳到垃圾筒前把它當寶貝似的拾回來,小心將它展平,左看右看,喜上眉梢。

  「要你管!第一次收到情書哦,哈哈,嘿嘿,好開心。」

  邊笑,她還不識相地趴到書桌上,側著頭問他:「我的臉真像蘋果嗎?」

  他冷哼一聲,嗤道:「熟透的爛蘋果!」

  討了沒趣,她頭一偏,不再理他,一個人抽著肩膀,不時傻笑。

  那節課,莫向與一個字也沒聽進去,不停地拿眼看她,可是沉浸在喜悅中的她一點自覺也沒有,笑,不停地笑。

  終是沒忍住,在本上寫下問題,推到她面前。

  「喜歡他?」

  「不討厭。」

  「做他女朋友?」

  「考慮考慮。」

  「啪」一聲,他抓回本子,不再理她。

  可他眼角的餘光,還是控制不住地瞟向她的方向。

  十二歲的她,胸部已開始發育,有次他無意間碰到,她痛得跳起來「哇啦」亂叫,那時候,他才開始關注男女生理結構的不同。現在這麼小,就有人來寫情書,再過段時間,是不是就有人來求婚了?

  想到這一點,他再也坐不住,下課鈴一響,他就離開了教室。

  當他是去上廁所的君莫惜也沒在意,直到上課鈴聲又響,她才後知後覺地發現,他,竟然逃課了。

  放學後,在校園裡找了一圈也沒找到他,倒是在圖書 室後面的小樹林裡碰到了那個寫情書給她的男生,臉頰腫了一塊,遇見她,捂著臉想躲過去,君莫惜一下擋到他面前,略帶羞澀地說:「那個,那封信,我看了,我想我們……」

  沒等她說完,那男生就往後退了兩步,「對、對不起,我那封信,我是想托你送給小梅的,你別誤會。」

  「誤會?」

  君莫惜愣了兩秒,挽著袖子就沖到他面前,「你早上明明說是寫給我的!」

  男生忙向後又退了一步,「我……你聽錯了,我沒說。」

  怕她又跳到面前,他抓起地上的書包就沖出了小樹林。

  「膽小鬼!我又不喜歡你,你跑什麼跑?」

  啊啊啊,太氣人啦,她有那麼次嗎?怎麼會被這樣的膽小鬼喜歡上?可惡!

  「很失望啊?」

  正沖著樹樁發洩的君莫惜,聽到身後幸災樂禍又略帶嘲諷的聲音,吼:「別煩我。」

  吼,她哪裡失望,只是自尊心很受傷。

  「傻瓜,那樣的人有什麼好生氣的,給他一拳,他就嚇得屁滾尿流,一點不堅定,孬!」

  聽到這話,她「霍」地轉身,只見他懶懶地倚著樹幹,額前劉海搭下來,遮住了臉上可疑的腫。

  突然地,心情就好了起來。

  「你找他打架了?」

  蹦到他面前,抬手想撥開他頭髮,卻被他用手掌格開,他不自在地挪步走在前面,不耐煩地叫:「走了,回家!」

  「哦。」

  哈哈,好好學生,竟然逃課去打架,原因還是為了一封無厘頭的情書。

  君莫惜一邊掩嘴笑,一邊欣賞他挺得筆直的僵硬背影。

  沒想到,他這麼悶騷啊,哈哈,好好笑。

  自情書事件後,兩人之間雖然沒有明說,可是心裡都有了異樣的情愫。

  雖然他還是時不時愛欺負她,時不時氣得她哇啦亂叫眼淚流了一缸又一缸,可是,不一樣,就是不一樣了。

  因為,後來的欺負,都是源於她收了誰的禮物讀了誰的情書。

  雖然她收下這些,有時是出於禮貌,有時是不便拒絕,可是在他看來,都是她可能對對方有意的表示,所以,很悶騷地生氣。

  這樣打打鬧鬧升了高二,她因為和他作對,體重直線飆升,成了人人側目的「肥妞」。

  在她肥碩的過程中,她再也沒有收過情書或禮物,反觀他,倒是一年比一年更受歡迎。

  她的佔有欲,到了這時,才姍姍來遲。

  每當他笑笑地收下疊成心形的紙張,她就好幾天不理他。

  雖然哄她要費一番工夫,可是,能看到她終於開了「情竅」,他就玩得樂此不疲。

  他的有意鼓勵,終於煽動了一個大膽的女生。

  那個女生沖進他們教室,當著全班同學的面表白:「莫向與,我愛你。」

  喊完,熱情地沖到他的座位,摟著他脖子,親了他一口。

  當時,身為他同桌的君莫惜,很不幸地被她順帶圈進了胳膊被圈夾在了她和他之間,眼睜睜地超近距離地看著她的嘴唇在他嘴唇上彈跳一下,就像是播放慢動作,離開後,他的唇上多了一塊淡粉色的唇彩印,亮亮地發著光,刺目而耀眼。

  他似乎很享受,以從未給過她的溫柔向那女生微微一笑,「謝謝。」

  「啊——」那女生興奮地尖叫,攀著他的肩又要親上來。

  君莫惜「霍」地站起,像一道平地拔起的高山,擋住了她的「進攻」,「對不起,你影響到我了。」

  女生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她的大塊頭,嘲笑道:「被影響到的人,該是我才對吧。肥妞兒,你天天坐在我家帥哥身邊,不要太倒他的胃口哦。這身肥肉,太影響心情指數了,是不是啊,帥哥?」

  莫向與站起身,勾著嘴角抓過君莫惜的手,拿她的手指抹去他唇上殘留的唇彩,笑笑地說:「很抱歉,這肥妞比你還合我的胃口。」

  說著,他勾過傻傻愣愣的人兒,旁若無人地吻上她的唇。

  而她在反應過來後,「啪」一聲推開他的臉,眼中淚花閃爍,「你不是說親我跟親豬一樣嗎?」

  「唔,」他痞痞地笑,「什麼時候?你是說,在星星湖邊的那個初吻?好吧,我承認,其實,親一頭豬的感覺還挺不錯。」

  是從那天開始,他們成為校園情侶的吧。

  曾有好事的同學戲稱他們是「一朵鮮花插在了牛糞上」,他是鮮花,她是牛糞,為此她哭著叫他「滾開」,他則跑去把那同學胖揍了一頓,此後再也沒人敢在她背後嚼舌頭。

  那些人哪裡知道她瘦的時候有多可愛多美麗多危險,想當初他為了減少競爭對手頗費了些腦子,他故意激她,故意把她當麻袋扛來扛去,故意拿美食誘惑她,故意騙她吃得肥肥胖胖。這樣的她,很安全,不會有男生打她的主意,為他節省了不知多少自衛反擊戰的精力。何況,胖胖的她,軟軟肉肉的,抱起來不知道有多舒服,那些人才體會不到小豬女友的妙處。

  當然,這些,都是他私藏的體驗,他才不會告訴別人。

  那是一段很美好很美好的時光,一想起,心裡就似冒出了嫩芽,在嘴角開出笑眯眯的花。

  然後,水到渠成的,在畢業考結束的那一天,他們在小木屋私訂了終身。

  那一晚,他在小木屋裡點了好多紅蠟燭,遠遠看去,就像紅霞被凝結在了樹梢,小木屋裡透著紅光,宛若新娘子的喜房。而她不知道從哪兒找了塊紅蓋頭,搭在頭上,害羞地坐在榻榻米上,拘束不安。

  那是他第一次和她玩扮家家遊戲,玩得很投入也很認真。

  兩個人虔誠地拜了天地,拜了住有高堂的老宅,互相對拜,然後挑了蓋頭,喝下交杯酒,洞房。

  燭光下,兩個人不時笑場,有時是因為他的笨拙,有時是因為她的。

  而,人的天生本能,很快地就讓他們進入了狀態,笑聲沒有了,剩下的全是緊張。

  傳說中,第一次,是很痛很痛的。他怕弄疼了她,她怕被弄疼。

  ……

  笑著笑著,他們又吻在一起,慢慢探索對方身體的秘密,最後終於成功地愉悅地交付了彼此,從少男少女晉身為男人女人。

  他總是計劃得很好,他總想儘快娶到她,可是她總是讓他的計劃橫生變數。

  四年前,她演了一場戲,將他逐到了大洋彼岸。

  四年後,她醉了一場酒,醒來後卻玩離家出走。

  君莫惜,你該知道我有個「凡事不過三」的原則,我可以容忍你的任性讓你放棄我兩回,但,這是你最後的任性,待我逮到你,就算是用綁的,我也要把你綁上禮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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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6-16 00:05:36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五章 青梅竹馬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他把她裝在了心裡?

  如果追溯時間,大概可以推到十五年前,他們六歲的時候。

  她曾說,早在六歲之前,她就見過他,只是他老在睡覺,所以對她沒有印象。確實,他六歲前的記憶很模糊,也許是那時候老是打針吃藥昏睡,所以在潛意識裡,他選擇了將疼痛的記憶從腦海裡拔除。

  第一次記住她,是在他結束了漫長的治療,從國外返家的時候。

  剛被抱出車,他就聽到一個脆生生的小女聲興奮地叫:「爸爸,爸爸,爸爸,你回來啦,小寶好想你哦!」

  抱著他的君爸「嗯」了一聲,俯身摸了摸她的頭,然後裹緊了他身上的毯子,輕聲道:「小寶,乖,先自己去玩兒好不好,爸爸送少爺進去,一會兒就回家。」

  小小的聲音跟在後面,不舍離去,「爸爸,爸爸,小寶也要爸爸抱。」

  「乖,一會兒回家抱。」

  「不,就要現在!」

  賭氣的聲音讓他忍不住撥開毯邊朝她看去,只見小小的她,圓圓的,肉肉的,嘟著嘴,臉頰鼓得老高,頭上的粉色蝴蝶結要掉不掉地掛在鬢角,身上的小粉裙歪歪扭扭沾滿了泥,一手拎了個小塑膠桶,一手捏著把小木鏟,像是剛從泥堆裡爬出來,帶著一股鮮活的生氣。

  發現他投來的目光,她朝他瞪了一眼,用捏著小木鏟的手指刮著臉羞他,「這麼大了還要人抱,不害臊。」

  他懶懶地收回視線,不想理她的「酸葡萄心理」,沒想到他的不予回應,讓年少氣盛的她立刻感覺受到了藐視,待他感覺腦門一痛,立刻聽到了君爸的呵斥:「小寶,你在幹什麼,回家去!」

  他揉了揉後腦勺,隨著君爸轉身的動作再次看到了她。

  她像變魔術似的,不知何時手裡多了把彈弓,在遭到君爸的呵斥後,她的眼圈立刻就紅了,但仍倔強地不讓眼淚流下來,狠狠地瞪著他,然後「啪」一聲扔出了彈弓,扭轉身跺著腳叫:「我恨你們。」

  聽到「恨」字,君爸抿了抿唇,放軟了語氣,哄道:「小寶乖,先回家洗乾淨,換上漂漂衣服,爸爸一會兒回家抱抱,好不好?」

  她頭也不回,用力跺著腳往前走,脆生生地叫:「我一點也不想爸爸,我才不會聽你的。」

  聽她這樣說,他卻知道,一會兒她肯定會在他們看不見的時候飛快跑回家洗乾淨換上漂漂衣服乖乖坐在門口等。

  也正如他所料,當他回到自己的房間,透過窗,遠遠的,他看到她歡快地奔跑在田野裡,就像一頭歡快的粉色小豬,那一刻,他突然生出了邪惡念頭。呵,真想粉碎她的高興讓她的希望落空啊。

  於是,那一晚,並不是很難受的他,卻表現出一副很難受的樣子,迫得君爸一夜未眠守在他床側,寸步不離。

  躺在被窩裡,想到那頭小乳豬噘著小嘴左等右等也等不到人的失望樣子,他就竊笑不已。

  哼,臭丫頭片子,和我鬥,你還嫩了點。

  之後,是一段很漫長的夏天。

  窗外的陽光總是明晃晃地毒辣辣地炙烤著大地,知了的叫聲總是沒完沒了地在枝頭響起,而他總是百無聊賴地坐在窗前,看著後花園裡那兩隻泥猴兒,一會兒挖蚯蚓,一會兒捉蝸牛,一會兒扮家家,一會兒躲迷藏,尤其是那只粉猴兒,沒有一天是乾淨的,臉上總被她抹得全是泥爪印,裙擺總是在地上拖來拖去,髒歸髒,可是她真健康啊,臉蛋兒總是紅撲撲的,活蹦亂跳精力旺盛得就像一個永不枯竭的能源站,從早玩到晚,不午睡竟然一點也不覺得累。還有她的笑聲,即使是隔著五層樓,即使是隔著厚厚的窗戶,那笑聲也能穿透進入他的耳朵。

  呵,有什麼事值得這麼開心?真想看看她哭的樣子啊。

  他以沒有玩伴為由,央奶奶將她調來身邊,將她困在室內,遠離了戶外的陽光。

  最初兩天,她老噘著嘴,穿得乾乾淨淨整整齊齊,就像一個安靜的小公主,遠遠地坐在他對面,鼓著眼瞪他。

  他通常也不理她,自顧自地看書,做自己的事,並沒有因為她侵入他的地盤而不自在,而是在心裡暗自計算,這種枯燥的生活,她能忍多久。

  果然,沒到三天,她就破功。坐在沙發上無聊地晃腿,咬手指,眼睛不停往窗外瞟。

  實在忍不住了,她就跳下沙發,邁著小短腿「咚咚咚」跑到窗前,推開窗朝樓下的小泥鰍招手。

  這時候,他通常會掩著嘴咳嗽,越咳越大聲,直到她退回窗戶,噘著嘴不舍地關上窗,他才停止。

  有時候,她故意和他作對想假裝聽不見,他就鉚著勁兒地咳,直到將君爸咳過來,換來一頓訓斥,她才眼淚汪汪地離開窗口。

  外面的陽光對一個孩子有多大的吸引力,他比誰都清楚,因為他一直在渴望著能像健康的孩子一樣在陽光下奔跑跳躍玩得滿頭大汗,可是,他不可以。

  都是因為她,他才如此體弱多病,如果他不能出去玩,為什麼她卻可以?

  抱著這樣的想法,他一點也不愧疚地繼續將她拖離陽光,讓她陪他呆在恒溫的室內,想要把她變成像他一樣的溫室小苗。

  偶爾,他也是可以去戶外放放風的,但不能太久。通常,他坐著輪椅,而她則光著腳在草坪上踩來踩去。

  那時候,是她最快樂的時候,之前對他的怨氣也因為他偶爾的善舉而煙消雲散,她快樂地在草坪上打滾,逮螞蚱,追蜻蜓,看螞蟻搬家,跑得滿頭大汗後,把戰利品舉到他面前,邀功似的想得到他一句兩句讚美。

  可是,他總是令她失望。儘管他對什麼都好奇,卻總愛裝出一副「你真無聊」的鄙夷表情來打擊她的積極性。

  受了挫折的她,總愛鼓著腮嘟著嘴罵他:「軟腳蟹,站不起來,沒用,遜!」

  他通常會被激怒,撐著輪椅站起來,想要捉住她狠狠教訓她一番,可是一站起來,她就會遠遠地跑開,刮著臉羞他,「小個子兒,小個子兒,哭著鬧著娶媳婦兒,媳婦兒不愛小個子兒,氣死你個小個子兒。」

  同年同月同日生,他卻比她矮了半個頭,蒼白的容顏,羸弱的四肢,他哪裡追得上她。

  聽她不識趣地反復地叫他「小個子兒」,他就恨得咬牙。

  總有一天,總有一天,他會比她高,比她壯,比她強,比她有力量。到時候,到時候,看他不打得她屁股開花,看她還敢不敢沖他亂叫。

  於是,除了白天的康復訓練外,他開始偷偷在夜深人靜大家都休息的時候,悄悄從被窩裡爬起來練習直立行走。

  一天,兩天,三天,一天一天過去,他的腿越來越有力量。

  為了放鬆她的警惕,他故意繼續在她面前裝成站不起來的軟腳蟹,直盼有個好時機,讓他在她面前露一手,給她點顏色瞧瞧。

  那一天,很快來臨。

  風很輕,雲很淡,陽光很溫和,他坐在樹下翻漫畫,她則爬到樹上摘石榴。

  「啊,蛇——」

  聽到她的尖叫,他想都沒想就站了起來,奔過去的時候,她已從樹上墜落,幾乎是下意識地,他就張開了手臂,待她墜進他懷裡,強大的衝力讓他的腳在地上後退了好幾步,他硬是拼著一口氣止住了腳步,儘管腿不停打著哆嗦,他卻逞強地沒有跌倒。

  想把她放下時,她卻圈著他脖子哭起來。

  那是他們第一次離得那麼近,軟軟肉肉的她,身上帶著甜糯的奶香味,胳膊上一層細密的薄汗粘粘地貼著他的脖頸,在那一刻,男子漢意識在他小小的身體裡覺醒。呵,她平時再怎麼悍,到了關鍵時候,還不是要依賴他來保護。雖然腿很吃力,可是抱著這樣肉肉軟軟的她,真的好舒服,好不想放手哦。

  其他人趕來時,她被抱離了他的懷抱,從此之後,他的懷裡總似少了什麼東西,空空的,填不滿。

  是從那個時候起,他就對她有了化學反應了吧?

  被「救」之後,她就開始崇拜他,像個跟屁蟲一樣在他身後磨來蹭去。

  其實,他很喜歡被她圍繞的感覺,可是又愛彆扭地裝出很不屑很不耐的樣子,好像是她在糾纏他,而不是他需要她。

  為了討好他,她開始收起多動症的四肢,陪著他老實乖巧地坐在書桌前,讀書,寫字。

  那天,他們一起學了那首詩:「勸君莫惜金縷衣,勸君惜取少年時。 花開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

  念完,她蹦下凳子,「蹬蹬蹬」跑到他面前,胖胖的小手指著書上的字點給他看,「你看你看,這詩裡有我的姓也有你的姓,這首詩寫得好好哦。」

  少年老成的他不屑地睨她一眼,「笨蛋,有你的姓,這詩就寫得好?」

  她噘著嘴,抗議:「就是好就是好,我就是覺得好,你看你看,我們兩個人的姓挨在一起,君,莫,看到沒。這首詩裡,一共有兩個君,兩個莫呢。」

  「那,你改名叫君莫惜,不是更好?」

  「哦?君莫惜比君家寶好嗎?」

  「君莫惜的意思是,請君莫要珍惜,君家寶的意思是,君家的寶貝。你說哪個好?」

  「當然是君家寶好,我才不要叫君莫惜。」

  「你不是說『君莫』在一起很好嗎,原來是騙人。」

  「我才沒有騙人!」

  「那你就改名叫君莫惜!」

  「我才不!」

  「騙人!」

  「我沒有!」

  「……」

  最後,她終是沒有拗過他,還是被他改了名兒。

  他一直沒有告訴她,君莫惜的另一個意思是,她這個姓君的會由他這個姓莫的來珍惜,所以,從給她改名那天起,她就成了他的專屬標的物,除了他,誰也不能來覬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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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6-16 00:05:12 |只看該作者
第十四章 陰魂不散

  雨一直沒有停,打開燈時,映出了屋簷下的雨柱,砸在地上,開成了一朵盛開的向上翻湧的花。

  還沒推開門,就先聞到了濃郁的酒氣,那是莫向與再熟悉不過的「所羅門的封印」,莫家酒廠出品的最烈的72度酒。

  這款酒是他研發配制的,他最清楚它的厲害。憑這流瀉的氣味濃度,他可以斷定,那個小呆瓜又借酒澆愁,還不知天高地厚地選了這最要命的一款。

  循著酒味,他一路打開燈,驅走黑暗,將她帶入光明。

  笨笨的她早醉得不省人事,抱著酒瓶坐在地上靠著床尾,臉頰酡紅,嘴唇熾豔,未幹透的頭髮淩亂地散落在白色睡裙上,光著腳丫,就像一個醉酒天使,模樣說不出的嬌憨嫵媚。

  莫向與蹲下身,試圖拿走她抱在懷裡的酒瓶,她卻因他的動作越發將酒瓶抱緊,嘴一撇,淚珠就滾了出來,然後,她的睫毛抖動兩下,睜開了眼。

  看到他,她舉著酒瓶就砸過來,莫向與忙用胳膊一擋,順勢奪下酒瓶。

  沒了武器,她愣了一下,又哭起來。

  「嗚嗚,這麼陰魂不散,做個夢也要看到你,討厭你討厭你討厭你討厭你!」

  眯著眼,拳頭亂無章法地砸在他身上,砸得累了,拳頭最後變成了掌,扣住他肩頭,倚靠過來,嚶嚶地哭。

  「真這麼討厭我?」撫著她頭髮,莫向與低聲歎問。

  如果真討厭,為什麼又哭得這麼傷心?他對她真有那麼差,差到讓她一想起他,就生氣難過?

  「你討厭我,我卻愛上了你,這是不是你要給我的懲罰?」

  伏在他肩頭,聽到這句話,她僵了一下,立刻推開他,語無倫次地叫:「對,對,愛上會有懲罰,會天打雷劈,會死無葬身之地,不能愛,不能愛,不能愛……」

  他眉頭一擰,扶住她亂搖的頭,誘哄地低問:「為什麼?」

  愣愣地看著他,她機械地重複:「為、為什麼?」

  「對,為什麼?」捧著她的臉,他輕吻著她的嘴角,以極低啞的聲音再次誘問。

  她學著他的樣子捧住他的臉,歪著頭打量他一會兒,突然就笑了,「為什麼?是你在問為什麼?呵呵,因為是你,所以,不行。」

  她邊笑邊用手指在他眼前晃啊晃,然後撫過他的眉,他的眼,他的鼻,他的唇,口中喃喃:「我果然是豬呢,這麼多的相似,為什麼能視而不見?所以,天要罰我,呵呵,是天在罰我。我是豬,有誰會愛上一頭豬,你也不會,是不是?」

  「不,我會。」如果豬是你的話。

  她挑挑眉,對他的回答很困惑,不相信地拍拍他的臉,然後朝後一仰枕在床墊上,傻傻地笑,「呵呵,果然是在做夢啊,夢裡的他才會說這樣的蠢話,君莫惜,你真會做夢呢,呵呵,好好笑。」

  「笨蛋,你醉了。」

  將她從地上撈起來放到床上,在將胳膊從她頸後抽離時,她卻勾住他脖子將他勾趴到了她身上,然後,她就吻住了他,一邊吻還一邊傻笑,「夢中的你好乖,好想染指哦。吼吼,乖,就讓我YY一下,好不好?一二三,你沒反對,那就是好了,吼吼。」

  莫向與哭笑不得地任她「染指」,只是,沒想到她笨拙的毫無技巧可言的吻術竟然輕易就挑起了他的情欲。

  也不知是室內氤氳的酒氣熏暈了他,還是她傻傻的模樣特別撩人心緒,總之,這個晚上,他不想放過她,即使是她處在不清醒的狀態,即使第二天可能會爆發新的戰爭,可是這一刻,他只想擁有她,完全的,好讓她記住,酒不是好東西,以後絕對不能亂喝。

  身下的她仍沒意識到危險性,仍沒頭沒腦地亂親他的臉,邊親嘴裡還邊咕噥:「在我夢裡,你要乖要聽話要任我擺佈哦,這一回,我是大王,只有我能報數,你再也威脅不到我,對,我是不受威脅的,惡魔來了也沒用。」

  「笨蛋!如果惡魔可以任人擺佈,又哪裡夠資格當惡魔?」

  聽到他的反駁,她不悅地皺起秀氣的眉,然後用力在他嘴上咬了一口。

  莫向與吃痛地叫了一聲,凝視著身下醉態可掬的人兒,終是抵不過誘惑,開始溫柔地引導她如何開展對他的「染指」計劃。

  細密的親吻纏綿繾綣地在唇齒間逗留,她醉眼矇矇地生澀地有樣學樣,就像是剛得了一顆糖,不捨得吃,反復地在口腔內舐舔撥弄,她不知道這樣的無意識挑逗有多麼挑戰男人的克制力。

  在理智完全崩潰之前,莫向與撐起繃得緊緊的身體,最後徵求她的同意:「想不想為我生個孩子?」

  「想,可是……」

  這就夠了,只要她想,沒有什麼不可以,所以,沒有「可是」,他不想聽。

  他再次封住她的唇,截住她的「可是」,更加耐心地反復地吻她,將她的情欲調整到和他一樣的高度,然後,和她合二為一。

  在進入她身體的那一刻,她抓著他的後背,身體抑制不住地輕顫,眼淚滾出的同時,嘴角卻又逸出一串傻笑,「豬啊,君莫惜,連做夢都做的是春夢,你心裡果真住著最邪惡頑固的惡魔呢。」

  「傻瓜。」

  吻去她的淚,他再次攫住她的唇,讓她感覺他是真實的存在,而不是夢中的幻影。

  如果,有了他的孩子,她會不會就能接受他快一點,再快一點?

  那一晚,他不知道要了她多少次,每一次都先將她送到極致的天堂,然後才給予自己終極的享受。

  看到她一次次癱軟在自己懷裡,莫向與憐惜地將她吻了又吻,卻仍是不願終止,就像一隻貪得無厭的貓,想要把鮮美的魚吃得連骨頭都不剩。

  直到她連連呼痛,從享受變成折磨,他才不舍地從她身體裡撤離,摟著她,用吻撫去她輕皺的眉頭,用吻消退她身體的不適,壓抑著好似怎麼要也要不完的情欲,癡癡地看著她,深深地凝望。

  窗外的雨不知道什麼時候停了,偶爾一滴兩滴的水滴「啪噠」落地,在寂靜的深夜裡響起輕脆的回音。

  真希望啊,每天夜裡她都能枕著他臂彎入睡,每天清晨,他都能陪她一起醒來。

  貼著她的臉頰,依戀地蹭了蹭,最後終是抵不過身體發出的疲勞信號,伴著她的均勻呼吸,一起入了夢境。

  如果知道第二天迎來的會是她的失蹤,就算是打死他,他也不會閉上眼。

  可惜,當時,他並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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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逃也無用

  很快,阿燦就打來了電話,「房子租好了,連你的工作也搞定了,如果你還沒改變主意,就來找我體驗一下無親無故的生活吧。」

  君莫惜「嗯嗯」應著,瞟一眼正在拉小提琴的莫向與,草草收了線。

  他側坐在窗臺上,眼瞼微闔,姿態優雅,樂聲並沒有因為電話鈴響而中斷,仍以流暢的旋律在空氣中飛揚。

  依據她的瞭解,只有在他心情不好的時候,他才會拉小提琴。

  這幾天,從早到晚,每天都有公司的事業部經理前來述職,工作時的他,有著不合年齡的老練和成熟,拋出的尖銳性問題經常讓那些經理招架不及,他們回答得額頭冒汗,他則聽得眉目生煙。

  一天結束後,他不怎麼說話,有時站在窗前一站就是一小時,有時會將她拉到懷裡靜靜摟著拿她當抱枕,有時就像現在這般,拉著歡快的小提琴曲,她卻覺得他內心並不歡快。

  不得不說,他拉小提琴的樣子,和爸爸真像呢。

  大概是在她三四歲的時候,經常會看到爸爸坐在窗臺上拉小提琴,沉靜的面容,激情地演奏,小小的她伏在他身側,一臉崇拜,當他抬起眼簾沖她微微一笑,她就跟著笑起來,然後爬上窗臺,枕著他的腿,像一隻笑眯眯的小貓咪。

  後來,有兩三年的時間,她幾乎沒怎麼見過爸爸,爸爸成了體弱多病的莫大少爺的影子,伴著他常年駐紮瑞士診治療養。待他們回來時,她已六歲。從那時起,她就沒過過幾天好日子,因為,那個惡魔少爺,總以欺負她為樂,她要是哪天沒被整哭,原因要麼是大少爺身體不適沒工夫理她,要麼就是她逃跑到了他夠不著的地方。那,是從什麼時候起,他們之間針尖對麥芒的白熱化鬥爭開始演變成男女間的致命吸引?

  莫向與側轉頭時,只見君莫惜嘴角噙著淺淺一抹笑,視線似落在他身上,又似穿透了他遺忘在了不知名的時空。

  這種表情,最近幾天,常從她臉上看到,飄飄忽忽的樣子,好似隨時會化作一縷輕煙從他眼前飛走。

  那晚發完酒瘋後,她就表現得異常乖巧。他說一,她做一,不反駁,不頂撞,嘴角的淺笑經久不散,好像是被酒精燒壞了腦子,看起來傻傻的,卻老讓他莫名地煩躁。就好像她在私底下進行什麼秘密的事,他要是稍不留心,就會收到她的Surprise。

  將小提琴從頸下移開,默默打量她,而她明明和他視線交接,卻偏偏對他視而不見。

  不知道在樂聲停了多久之後,她才緩緩回過神,眼珠轉了一下,重新聚焦。

  對上他研究的表情,她立刻心虛地垂下眼。

  君莫惜啊君莫惜,你真豬,你怎麼能在他這頭狡猾狐狸面前開小差呢?萬一被他看出點兒什麼,你還跑個P!豬!豬!豬!豬!豬!

  「過來!」

  「是。」

  啊,乖巧的樣子就差對他彎腰曲膝了,可是,看著真礙眼啊,真想撕碎了看看她是不是表裡如一。

  如果她想用陽奉陰違這一套來對他,嘴上痛快應著腳下卻行動遲緩,那她恐怕會失算。

  看她一副低眉順目的小媳婦樣以蝸牛的速度向他走近,他忍耐地默數,在數到「三」時耐性已用盡,這個笨妞兒,跟了他那麼久,她卻總是學不乖,所以,不要怪他老時不時生出想要懲罰她的衝動。

  尚一臂之遙時,他終於按捺不住將她勾扯入懷,環著她的腰,將她困坐在他腿上。

  「吻我。」

  懶懶的語氣,卻是不容置疑的命令,完全不管她要不要同意,總之他大少爺現在想要一吻解千乏,如果不給,他就強取豪奪。

  以為她又會手腳並用地掙扎拒絕,沒想到,這一次,她乖得非常令人失望。

  沒等他數到「一」,她的唇就輕快地擦過了他的臉,這麼主動,怎不叫人失望,原本他還打算遭到她的拒絕後狠狠地索一個激烈的吻,而她這樣的敷衍,哪裡能滿足他的需求。

  托著她下巴,鼻尖抵上她的鼻尖,親昵地摩擦,「乖,你該知道我對吻的要求是很高的,你如此不用心,難不成還想重溫一下我那天晚上的全力以赴?」

  當他的手指曖昧地威脅性地抵上她的臀溝,她的溫順立刻被打破。

  似遭了電擊,一個激靈後,她立刻推他,可他早有防備,除了象徵性地離開她十釐米的距離,其他的讓步,免談。

  她很害怕和他進行親密接觸呢,對於這一點,他越來越肯定,也越來越介意。

  她曾說過的話,開始不聽使喚地在耳邊呼嘯——

  「莫向與,如果我不把第一次拿出來投資,你怎麼可能如此快地入戲,我又怎麼可能如此痛快地欣賞你今天這麼精彩的表情?我愛你?呵,笑話!愛你不如去愛一頭豬!實話告訴你好了,我和小泥鰍兩情相悅很多年,我打算和他一起去讀公立大學,畢業後立刻就結婚……」

  從小到大目睹的她和小泥鰍的片段,開始在腦中串連,然後嘴上似被裝了機關,開始不受控制地說出連他自己聽了都討厭的話:「是不是不想被我碰?想為小泥鰍守身?你忘了?早在四年前,你就被我玷污了清白。要不要我再玷污一次,助你喚回沉睡的記憶?」

  他的語氣仍懶懶的沒什麼變化,可是,她還是聽出了其中暗藏的怒氣,腦中即時警鈴大作。

  而他,卻仍一副好商好量的表情,繼續拿他可惡的鼻尖來挑弄她的鼻尖,「回答我,是不是不想被我碰?」

  呵,叫她如何回答?回答「不」,她會被他強迫去重溫當年細節,回答「是」,則是向他發出「請繼續」的邀請,他怎能這樣逼她?

  「你、你聽我說……」

  君莫惜仍試圖遊說他不可亂來,可是,他沒有耐性。雖然明知她當年的說辭十有八九是瞎編亂造,可是那些話還是在他心上留下了陰影,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萬一她一根筋的腦袋真在什麼時候突然生出嫁給小泥鰍的念頭,那可怎麼辦?雖然他已動用人脈將小泥鰍支到了別處,可是他很明白,這種權宜之計根本是治標不治本,要想從根上解決問題,必須將自己紮根在她心底。可是該死的,她明明對他有和他對她一樣的情愫,為什麼非要拼命克制?還是愛得不夠?她又想放棄他了?

  捏著她下巴,阻止她磕磕巴巴的解釋,逼她對上他的眼睛,「你只要回答我,是?不是?」

  那是怎樣的眼神啊,看似堅不可摧,卻又脆弱得仿似不堪一擊,那一閃而逝的是不是就是傳說中的「很受傷」?

  愣愣地凝視著他眼中的波動,在這一刻,突然心有靈犀地感應到他的想法,幾乎是一閃念間,君莫惜心中就有了計量。

  傷害他,是她萬般不願,可是如果唯有傷害他才能讓他撤退,她只好忍下心腸給他痛痛的一擊。

  於是,不閃不躲地望進他的眼睛,說出不可挽回的話:「是,求你不要碰我,我懷了立秋的孩子,我不想失去它。」邊說,邊用手撫著小腹,臉上浮現聖母瑪利亞的溫柔。

  這個藉口很爛,卻很管用。

  一怔之後,他鬆開了她,邊搖頭輕笑,邊撥通了電話,「李醫生,麻煩您過來一趟,不,不是我,我很好,是我們未出閣的管家小姐,她說她懷孕了,所以麻煩您帶幾個尿杯,幾張懷孕試紙,如果有其他更精密的驗孕設備,不妨一塊兒帶過來。好,就這樣,我們在書房。」

  呵,這種小把戲也敢拿出來在他面前現,他要是如她所願信以為真,那他可就真是太辜負她賜予他的「惡魔」稱號。

  掛了電話,他摸著下巴要笑不笑地凝視她,這個時候,什麼話也不說要比說一堆廢話更折磨人,他深諳這一點,所以,他選擇用肢體語言來考驗她的定力。

  而在他面前,她的定力向來沒有持久的穩定性,不到五分鐘,她撫著腹部的手,就開始出現痙攣的傾向。

  察覺出她的緊張,他笑笑地拍拍她的臉,打破沉默,「乖,別害怕,即使不是我的孩子,我也會從頭到尾,全程陪護。」

  怎能不生氣啊,她竟然想給別的男人生一個莫須有的孩子,如果真要生,他豈不是該成為孩子唯一的爹?

  李醫生到達的時候,看到的是一臉笑意的主子少爺以及渾身不自在的管家小姐。

  主子少爺意態優遊地從託盤中拈起一個尿杯,強拽著管家小姐往衛生間走。

  隨後,衛生間裡傳出少爺的柔聲勸哄:「乖,脫下小內內,來,噓噓。」

  「聽話,別用力瞪,小心動了胎氣,放輕鬆,來,跟著我一起呼吸,呼,吸——」

  「啪」一聲,一種疑似巴掌擊打臉面的聲音過後,又接連響起一串「劈裡乒啷」。

  「真倔啊,小野貓兒,不想驗尿也可以,但有條件,你出去對李醫生說一百遍『我再也不撒謊了』,再說兩百遍『我只給莫向與生孩子』,我就放過你。」

  「沒出息,這樣就哭了,來,我給你道選擇題,A,君阿寶自己擦,B,莫老大來吻幹……乖,這才對,擦乾眼淚,我們出去見李醫生。」

  在老宅當了十幾年家庭醫生的李博士,忍著笑坐在外間,聽到他們要出來,忙拉拉衣襟挺直脊樑,擺出一副嚴肅認真兩耳不聞窗外事的淡漠表情。

  待看到少爺像老鷹拎小雞一樣將眼圈紅紅的管家小姐從衛生間提出來,她緊繃的臉頰還是不受控制地高聳抽動。

  這種經典畫面一看就是十來年,即使每天情境再現,仍會覺得新鮮有趣,實在是少爺和管家,無論是從頭銜還是從哪個角度看,都是賞心悅目引人遐思的一對。不瞭解他們的人,只道管家小姐常年受氣,實際上,只有她這骨灰級的莫宅老人才最清楚,那個被吃得死死的外強中乾的傢伙,非少爺莫屬。

  捏著君莫惜的脖子將她提到李醫生面前,莫向與氣定神閑地吩咐:「來,快對李醫生說『我再也不撒謊了,我只給莫向與生孩子』。」

  君莫惜低頭抿著唇,倔強地用力擦眼淚。

  嗚,等她走了,看他還能欺負誰。想欺負就放馬過來吧,這樣她才能走得更理直氣壯不帶一丁點兒不舍,走了以後也不會對他有一丁點的思念。

  李醫生尷尬地咳一聲,搓搓手道:「少爺,如果阿寶沒什麼不適,那,我還是先告退好了。」

  唉,人家小兩口兒鬧彆扭,讓她一個老太婆來當燈泡,這也太不合時宜了點,不過,阿寶到底有沒有懷孕,真是好奇啊。這段時間他們倆鬧了好幾條緋聞,像什麼春宵一度晨洗鴛鴦浴啦,養病十日同床共枕啦,一醉方休酒後亂親啦,唉,年輕人,血氣方剛,稍微來點兒天雷就能勾動地火,要想出點什麼事那是很容易的事。呵呵,倒是真希望他們能出點兒事啊,這樣,老夫人可就高興嘍。

  不等少爺開口,李醫生就搓著手喜滋滋地走了出去,嗯,也許她該先去看看老夫人。

  散播八卦的人一離開,莫向與就鬆開了捏著她後頸的手,笑笑地曲起食指抵在她眼下攔截她汩汩的眼淚,「好哭鬼,你自己撒謊在先,怎麼顯得比我還委屈?這一次我才是那個被欺負的人好不好?」

  好你個頭,總是欺負了人家還說得好像被人家欺負了,不要臉!再也不要理你!

  終是抵不過手癢難耐,君莫惜惱火地揮開他的手,再拿腳跟使勁跺他的腳背,跺完猶不解氣,又飛起一腳踹向他的腿肚。

  莫向與不還手,乖乖任她發洩,反正她的花拳繡腿落在他身上也不過是如同隔靴搔癢,倒是她,憋壞了可就不好了。

  兩人似在上演無聲啞劇,一個張牙舞爪牙眥目裂,一個不閃不躲全無所謂,他越是無關痛癢,她下手就越重,最後一用力,終於將他推倒在地,沖出了書房。

  出了老宅,才發現外面黑雲罩頂,暴雨欲來。

  天黑得很快,就像他回來的那一天,幾聲悶雷過後,雨點就像豆子一樣落下來,先是稀稀拉拉,然後速度越來越快,就好像天上有只暴龍,不耐煩搞什麼微風細雨那一套,一爪將雨豆拍飛,劈裡啪啦,傾天而倒。

  奔跑在雨中,突然就想到了那個有名的話劇《雷雨》。

  於是,不敢從排風林裡走,害怕閃電擊倒樹木發生火災而引火上身,不敢暴露在太空曠的地界,害怕目標太明顯成為雷公的擊打對象,捂著耳朵不敢聽,眯著眼不敢看,平時短短的一段路,突然間漫長又黑暗,恁是心驚膽戰,仍是跑不到頭。

  踉踉蹌蹌,跌倒在泥水裡,爬起,跑幾步,又跌倒,待推開黑漆漆的院門,人整個崩潰。悲傷,似雨水,在地面堆積,漫過腳背,漫過膝蓋,漫過腰身,將她整個吞沒。跌坐在黑暗的雨水裡,君莫惜抱著膝蓋哭得像個無助的孩子。

  為什麼她要獨自承擔這一切?好想把這一切全甩給他,讓他也嘗嘗痛徹心肺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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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借酒澆愁

  也許是不想清醒面對現實,所以君莫惜選擇逃到了病之國度,一場感冒發燒,竟然折騰了十天半月也不願痊癒。

  在這期間,立秋打電話來說,學校臨時通知他去參加在比利時舉辦的國際花卉博覽會,所以這個暑假不回來了。

  然後Uncle也要去參加一個國際繪畫學術研討會,離開前來看她,她卻很孬地縮在被窩裡裝死,沒臉見人。

  老爸老媽仍在外面逍遙,並未因為她的生病而取消行程,打來的電話好似在交代他什麼,他不停點頭,掛了線卻吝于向她透露。

  老太太曾拄著拐杖坐在她床側長達半個多小時,窒人的沉默讓她緊張得不停淌汗,生怕從她嘴裡聽到有關那個秘密的任何端倪,好在最後她什麼也沒說就出去了,這讓裝死的她著實松了一口氣。

  阿燦來道別時,君莫惜仍要死不活地埋在被窩裡,胡思亂想。

  這陣子她想得最多的就是,躲到哪裡去,以後如何生活。逃跑路線從北到南從西到東,腦中能想到的地名兒全過一遍,再盤點盤點自己的謀生技能,左掂右量,設定推翻,推翻設定,仍是制定不出一個最保險的方案。

  所以,聽到阿燦說「我要離開這裡了」,她立刻坐了起來。

  看看,人家說走就走,多麼瀟灑,哪像她思來想去都不見行動。

  阿燦嘲笑地戳戳她腦門,「我就知道你在裝,你的鴕鳥心態何時能校正過來?來,讓我看看,你在被窩裡孵了多少顆鴕鳥蛋。」

  揮開她笑鬧的手,君莫惜可憐巴巴地瞅著她,「為什麼要走,拋下我一個人?」

  「少一副受氣小媳婦兒的嘴臉,這幾天你有人疼有人愛的,哪裡能體會姐妹我孤枕難眠的滋味。唉,我啊,也要去尋找我的春天啦,俗話說得好,『工資誠可貴,待遇價更高,若為愛情故,二者皆可拋』。所以,我決定啦,我不能把我的青春浪費在這荒郊野外,我要進城,無論是王子還是惡魔,我先搞一個回來遛遛。」

  君莫惜「撲哧」笑出聲,「你還搞一個你還遛遛,你不會是愛上什麼狗王子了吧?」

  「Bingo!那傢伙長得真像小狗哦,吼吼,吉娃娃,知道不,啊,好可愛。等我把他搞到手,就領過來給你瞻仰瞻仰。」

  被阿燦的樂觀感染,君莫惜也精神抖摟起來,「好吧,為了你偉大的追夫事業,我就暫且同意你把我拋棄。不過,先說好,我同意了你的辭職,但有一個條件。你離開這裡之後,除了我之外,不要告訴任何人你的行蹤。你先去租房找工作,我很快去投靠你,聽到沒有?」

  阿燦狐疑地打量她,掩著嘴悄聲問:「你家惡魔對你真的很差嗎?你竟然想離家出走?!」

  「噓——」

  捂著嘴,阿燦鬼鬼祟祟地踱到窗口往外望瞭望,小聲道:「放心,我親眼見他開車出去了,所以才敢上來找你。」

  「這個月的錢發了沒有?」

  「發了,可是沒有你的。聽張會計說什麼你的一件禮服花去了五萬八,今年乃至明年的置裝費都預支進去了,所以,你以後有相當長一段時間沒錢領。

  聽到這個噩耗,君莫惜一頭栽回床,啊啊啊,她就知道,她就知道!

  穿上那件禮服時,她就隱隱感覺哪裡有點不對勁,原來這不對勁守在這裡等著她呢!

  她就說嘛,老宅裡沒幾個年輕女性,哪可能會有一件最流行最新款的禮服恰好和她的尺寸一模一樣?

  難不成,Uncle也被他利用了?可惡!

  氣呼呼地跳下床,翻找到那件禮服,君莫惜將它揉成一團塞進一個大信封交給阿燦,「幫我找個二手奢侈品店把它賣了。」

  既然他不仁,她就不義。原本她還不至於落到典賣家當的地步,可到了今天,不賣都不行。她要回家找找還有什麼可以變賣的東西,一古腦兒交給阿燦,等阿燦那邊換回現錢,她就可以「海闊天空憑我躍,鵬程萬里任我行」。

  說幹就幹,拉著阿燦摸回家,把從小到大收到的值錢禮物都取出來,賣賣賣,全部都賣。

  為了避免夜長夢多,趁著那傢伙還沒回來,君莫惜立刻讓司機送阿燦進城,逃跑計劃,即時展開。

  至於她為什麼不跟著一起走,她說:「我現在身無分文,不想增加你的負擔。」

  阿燦笑著搖頭,「少來,你是不捨得吧,也好,多給你點時間告別,也許你會改變主意。」

  改變主意倒是不會,不捨得卻是真的。

  以前一直說要離開要離開,因為沒真正下決心,所以缺少真實感,待離開的日子指日可待了,才知道不舍是那麼痛的事,就像是把什麼東西活生生從體內剝離,一刀一刀,有如淩遲。

  以後,這裡就不屬於她了,這裡的記憶會永遠跟著她,可是她卻再也不會回來。

  爸媽固然會為她的失蹤而難過,但時間會撫平所有的傷痛,在遊山玩水間,終有一天她會被淡忘。Uncle常年累月見不到面,只要她保證會生活得好好的,Uncle應該會放心。老太太向來和她不親,所以多一個她還是少一個她,在她眼中大概也沒什麼差。而向與,也許會尋找她,只要她藏得好,不要被他找到,日子久了,他也會倦了吧。至於老宅的其他人,沒有血緣關係,除了偶爾將她當作茶餘飯後的談資拿來聊一聊,估計也不會有多麼想念。

  這世上,誰離了誰都活得下去,所以,無論是她還是他們,都會好好活著。雖然見不到面,但是仍居住在同一個星球,距離只是比現在拉遠了一點而已,見面的頻率只是從現在的一天數次變成數年零次而已,所以,唉,根本沒什麼可傷感的嘛。

  可是啊,當離別拉開窗簾,當回憶睡在胸前,要說再見,真的很傷感。

  莫向與找到君莫惜的時候,她正抱著酒瓶喝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看到他,她抓起倒在地上的空酒瓶就擲了過去,嘴裡一連串地嚷:「滾!滾!滾!」

  一個下午的心理建設,在見到他的瞬間,立刻分崩瓦解。為什麼他不滾遠一點?少看他一眼,她才能在離開的時候少不舍一點。

  她一邊繼續拿酒瓶擲他,一邊繼續吼:「滾!滾!滾!滾!滾!」

  可是,他是攆不走的,他不會再像四年前那樣單憑她幾句話就把自己放逐到海角之外,他這次回來的目的之一,就是為了尋找當年的真相。她必須給一個可以說服他的理由,否則,她只能等著被他捆綁束縛不得自由。

  「怎麼,一天沒見到我,就學會使小性子了?很想我?」

  笑笑地半蹲在她面前,制住她的張牙舞爪,抹去她臉上濕濕的淚痕,到底是什麼不能說出口的事情,讓她如此抗拒他的靠近?身邊的每個人在知道他的心思後,都持支持態度,那麼,問題到底出在哪裡?

  難道,她知道了那件事?

  「不要碰我!」

  兩手被他抓住動不了,她只好轉動下巴,阻止他的手在她臉上亂爬。

  越不讓碰,他就偏愛碰,她怎麼還是學不乖。

  一個攻,一個守,一個進,一個退,到了最後,她還是逃不脫輸的命運。

  總是被他吃得死死的,好不甘心,好不甘心,為什麼她忙得滿頭是汗都贏不了他,而他卻不費吹灰之力就將她困得無法動彈,看著他揚起雙眉氣定神閑的樣兒,她除了氣得「啊啊」大叫,根本什麼也做不了。

  「呵,叫這麼大聲,力氣還這麼大,看來你的病終於好了。走,我們回家。」

  聽聽,這語氣多像是她在無理取鬧,而他卻大度得完全不予計較。

  鬆開對她的鉗制,將她從草地上拉起,牽著往山下走。

  山風一吹,酒勁兒就往上湧,明明頭腦很清醒,偏偏手腳開始不聽使喚。

  這處山洞,曾是她小時候流浪七天七夜後的最終落腳點,那時候為了讓爸媽著急,儘管她無處可去,她也不要主動回去,硬憋一口氣縮在這裡,非要讓他們來找她才願現身。最後,找到她的人是他。看到他,她的委屈全化成了眼淚,再也不記得離家出走的根源是為了和他爭風吃醋,像見了親人般撲進他懷裡,哭得天昏地暗,而他除了任她哭濕他的衣裳,只會罵她「笨蛋」。

  這麼多的記憶,她怎麼忘得掉?窮其一生,她都忘不了他啊,而他呢,又會記得她多久?會不會有一天,當他們在街頭相逢,即使是差一肩的距離,他也不會認出她來。一想到他的視線將以多麼涼薄的速度從她身上移開,她的眼淚又不禁往下掉。

  豬啊!君莫惜!你離開的目的就是為了讓他忘了你,你這樣哭哭泣泣又算怎麼一回子事情?要麼,你就不離開,拖著不知情的他一起下地獄。要麼,你就離開,幹乾脆脆,爽爽利利,你這樣反反復複,到底想怎樣?

  呵,想怎樣?捨不得,捨不得也不可以?

  一邊深一腳淺一腳行走,一邊自己和自己掐架,不專心的結果就是腳一軟,人就順著山坡滾了下去。

  「小惜——」

  捏著她的手,被她帶著一塊跌倒,止不住跌勢,只好把她護在懷裡。

  滾了幾圈後,她的頭就暈了,一停下來,她就開始抱著他的臉又啃又咬,一會兒哭一會兒笑,滿嘴都是胡話。

  阻止不了她,只好任她在他臉上胡作非為,任她將口水鼻涕胡亂塗抹,任她一會兒叫他「冬瓜」一會兒叫他「紅薯」,任她拳打腳踢也不願還手。

  哭累了,笑累了,打累了,罵累了,她終於安靜下來,伏在他身上,像一隻溫順的小狗。

  夜色裡,莫向與的眼睛清亮,好似天上那顆永不落的星。

  呵,到底是什麼事啊,讓她如此借酒澆愁淚水漣漣?

  試探地溫柔地開口,想要從她嘴中探得一點信息,哪知即便是在醉夢中,她也不願吐露一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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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6-16 00:04:18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一章 離別在即

  君莫惜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潔白的榻榻米上,耳邊是樹葉的嘩啦啦啦響,手臂上是跳躍的斑駁陽光。

  眼睛腫脹,頭痛欲裂,全身似散了架。

  撐著身子坐起來,看到地上散落著他的禮服、領結、褲子、襪子、鞋,他的襯衣蓋在她身上,而她身上則從脖頸到小腹是一路的青痕,青痕上有層清涼的綠膏,該是某人先兵後禮的傑作。

  想起前一晚的羞恥,眼淚立刻掉下來,抬指拭淚時,臉頰被指上的什麼東西擦了一下,放下手才發現中指上套著一枚戒指,簡潔流暢的鉑金圓環,沒有鑲鑽,也沒有任何多餘的裝飾,符合他一貫的風格。

  「戒指在人在,戒指亡人亡。」

  呵,她現在這樣和亡不亡又有什麼區別?

  用力地洩憤地想將戒指拔下來,可它套得那麼牢,皮都褪了,它仍紋絲不動,似已嵌入骨肉血脈相連。

  「啊——」

  她頹敗地躺回榻榻米,捂著耳朵發洩地尖叫,聲嘶力竭。

  尖叫聲驚動了落在枝頭小憩的麻雀,呼啦啦成群飛上了天空。

  呼哧呼哧喘過一陣氣,君莫惜扯過搭在窗櫺上的小禮裙,快速穿上身,披著襯衣,赤著腳爬下了樹屋。

  她的鞋早不知丟在了那個角落,如果沿途尋找,勢必會被老宅的人發現,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繞一條遠道,沿著星星湖,摸回家整理儀容。

  接近正午的陽光白花花的熱辣炙人,腳下的草地帶著熱烘烘的潮濕,她像小偷一樣,鬼鬼祟祟地借著林木的遮擋,躲開可以進入老宅視野的方位,奔向星星湖。

  到了湖邊,蹲下身胡亂洗了把臉,起身時,湖裡突然躥出只胳膊捉住了她的腳踝,隨著「啊」一聲驚叫,人就被拖下了水。

  驚魂未定時,他的頭從水裡冒了出來,一手托著她的腰,一手撩了撩水淋淋的發,然後用濕漉漉的唇飛快地親了親她的臉頰,眼中笑意盎然。

  「早。」

  這樣的早安禮,可真是動人心魄別出心裁,君莫惜掀掀嘴唇,無語。

  「不想理我?」

  他笑笑地問,脾氣很好的樣子,可這樣子卻令君莫惜心中一緊,她立刻警戒地望向他,防備的表情一覽無遺。

  「看來,我在你眼中,真的是一個相當惡劣的人啊。」

  他仍笑笑的,略帶自嘲地勾著嘴角,滴著水的手指撫過她的眉,她下意識閉上眼,他的手掌隨之貼上她的額頭,很快地,「嘩啦」一片水響,她的身子就被從水裡托了上去,再睜眼時,他已皺著眉一臉不悅地撐著湖岸躍出了水面。

  「發燒了怎麼不告訴我?」

  呵,你又哪裡有給人說話的機會?

  君莫惜掀掀嘴唇,斜他一眼,仍是無語。

  當他重新將她抱在懷裡往老宅方向行走,她才想到反抗和掙扎。

  他們現在這樣,渾身濕淋淋的,一個穿著平角內褲,一個穿著他的襯衣,無論是何種理由,看在他人眼中都是不尋常的曖昧,這要是走回去,就算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雖然說事實上他們老早就不清不楚,可是她現在不要這樣去揭露真相。

  力氣似在瞬間又回到了體內,她不屈不撓地捶打他阻止他往老宅方向移動,可他一意孤行,再疼也不撒手。

  四年前,他應她的請求談了一場地下戀愛,他要是再傻到犯一次同樣的錯誤,那他可就真是太不長進了。

  這一次,他要昭告天下,一切做在明處,讓每個人都知道她愛他,讓她想賴都賴不掉想逃都逃不了。

  呵,她怕被看見,他可不怕,最好是每個人都看見,這樣就沒有男人想或者敢招惹她,這樣的好事,他歡迎都來不及,怎麼可能讓她稱心如意地去規避?

  看來,懷中的人兒還沒搞清楚狀況呢,這一次,他勢在必得,無人可擋。

  反抗無效的君莫惜只好裝死,把臉全部埋進他胸膛,企圖留一個沒面孔的背影蒙混過關。

  「阿寶?少爺?阿寶!阿寶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聽到阿燦的聲音,君莫惜咬著嘴唇,無聲地呻吟。

  燦氏大嗓門一嚷嚷,天下皆知,這下完了。

  相較她的懊惱,他卻心情大好,從來沒有哪一天會比今天更覺得這個阿燦可愛。

  只聽他說:「昨晚阿寶一直和我在一起,因為運動過度所以身體有點不舒服。能不能麻煩你熬點清粥小菜送到我臥室來?」

  「啊?你們——」

  手指著他們,阿燦自行將「運動過度」想歪想偏,捂著嘴驚得說不出話來。

  啊,真是可愛啊,這下,很快每個人都會知道莫大少和女管家暗通款曲不清不楚了吧。

  勾著嘴角,莫向與腳步輕盈地環抱著在自己懷中裝死的丫頭,三階並作一階地爬樓梯。

  「嗨,爹地。」

  「阿寶怎麼了?」

  「暈了。沒什麼大礙,我帶她上去睡一會兒就好。」

  暈了,是了,這時候還不暈,更待何時。

  感覺懷中的人兒明顯放鬆下來刻意耷拉著四肢呈現出昏迷狀態,莫向與嘴角的笑意更濃,他朝站在樓梯拐角的爹地打個手勢,繼續爬樓梯。

  然後君莫惜聽到Uncle說:「好好照顧阿寶,我會告訴奶奶阿寶在你房間,讓她不要去打擾。」

  「謝了。」

  看來,Uncle也還不知道真相。

  如果老太太此時也沒有跳出來反對,是不是意味著她老人家也確實如她所料般被一直蒙在了鼓裡?

  呵,老爸這招瞞天過海,真是,高啊!

  只是,如果有一天真相大白,回想到今天這一幕,他們將會多麼痛心疾首。

  她是連想都不敢想啊,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在真相大白前,她悄無聲息地離開,權當作她從來沒有出現過,這樣或許他們會好過點兒。

  當然,最最好的辦法就是真相被永遠埋沒,老爸不說,她也不說,讓那個秘密爛死在心底,將傷害降至最低。

  左思右想間,人已被他扛進了臥室直接放進了浴缸。

  二話不說,他開始扒她衣服,她則開始新一輪的反抗。

  而他的劣根性就是,她越反抗,他越想征服,她揪著襯衣的扣子死也不撒手,他只好取過流理臺上的剪刀將襯衣的後領剪一刀,兩手用力一撕,她的後背就呈現眼前。

  背上有好幾處擦破了皮,那是前一晚抵在樹幹上和粗糙的樹皮親密摩擦的結果,而她頸間的青痕,則是他的傑作了。

  老是在力量上輸於他,君莫惜氣得再次掉淚,一邊仍用力地揪著胸前的襯衣扣子,一邊倔強地狠力瞪他,不服輸又狼狽的樣子看得莫向與失笑。

  向他服一次軟有那麼難嗎?

  「乖乖泡個澡,要是不聽話,你該知道我有多少方法可以讓你想喝後悔藥。」

  用手指幫她梳了梳頭發,看她仍一副鬧彆扭的模樣,莫向與惡意地飛快在她唇上親一口,然後在她做出條件反射般的反抗前,快速拉上浴簾,走進旁邊的玻璃淋浴間開始嘩啦嘩啦地沖澡。

  偷聽著外面的動靜,君莫惜悄悄拉開浴簾,悄悄探出腿,悄悄摸向浴室的門。

  她忘了,只要和他在一起,她的運氣從來就沒有好過,所以當聽到淋浴間的玻璃拉門打開的聲音,她的身子立刻僵硬如石。

  「我記得我剛才有提醒過你不聽話的後果,聽說鴛鴦浴可以讓不聽話的人變成乖小孩兒,我數到三……」

  不,不,不,不用數到三,她馬上聽話。

  君莫惜快速後退,退回浴缸,拉上浴簾,擰開水龍頭。

  「把衣服脫了。」

  嗯嗯,脫衣服,脫衣服。

  「把頭髮也洗了。」

  嗯嗯,洗頭髮,洗頭髮。

  「這才乖。」

  某人滿意地退回淋浴間,水嘩啦嘩啦嘩啦嘩拉又開始響。

  等他神清氣爽地出來,只見浴簾後一點動靜也沒有,以為她又偷溜了出去,他有點惱地一把拉開浴簾,沒想到看到的卻是這麼可笑的狀況。

  她竟然頂著一頭白沫枕在浴枕上睡著了,臉頰紅撲撲地露在滿是白泡的水面上,樣子說不出的天真可愛。

  「小惜?」

  捏捏她的臉頰試圖喚醒她,結果她咂巴一下嘴,頭一歪差點滾到水裡。

  呵,該怎麼說她好呢?有時候神經纖細敏感得像刺蝟,動不動就全身戒備隨時待戰;有時候又神經大條得戒心全無,比如現在,剛結束了和他的拳腳大戰,竟然就敢大咧咧地躺在他的浴缸裡呼呼大睡。

  「小惜?」

  如果再喚不醒,只好如此如此這般這般了,雖然她的身體早被他看光摸遍,並且他也不介意多來幾回視覺觸覺享受,可是如果她醒來後發現自己又被他這個那個了,不知又會氣惱地掉幾缸子眼淚。

  不過,老實說,他真是愛死了她氣得跳腳的模樣,真是,可愛啊。

  仔細輕柔地沖去她頭上的泡沫,再仔細輕柔地沖淨她身上的泡沫,然後取了條潔白寬大的毛巾將她包起來,輕柔地放到了床上。

  一沾上床,她立刻蜷成一團,像嬰兒蜷縮在媽媽的子宮裡,微嘟著嘴,臉在枕頭上磨兩下,滿足地咕噥一聲,繼續呼呼。



  取了吹風機回來的莫向與好笑地搖了搖頭,將她拖起來靠著床頭,在將吹風機插頭接上電源插座的工夫,她竟然又歪倒著身子將自己睡成了一個奇怪的形狀。

  「笨蛋,這樣睡會著涼的。」

  無奈地重新扶起她,為了防止她再歪倒,他只好坐到她身後,用腿環住她的腰,舉著吹風機艱難地吹幹她的頭髮。

  過程中,人事不省的君莫惜總是一個勁兒地往熱源處貼,為了防止被電吹風燙傷,莫向與不得不讓她半側著身子掛在他其中一隻胳膊上,另一隻手用力舉高電吹風吹向她後背的長髮。

  她頭髮幹了,他卻累出了一頭汗,可是看到她傻傻地流著口水睡得香甜,他卻又生不了氣,無比溫柔地吻了吻她的嘴唇,喂她吃了藥,然後支肘撐著臉頰側躺在她身側看著她的睡顏,怎麼看也看不夠。

  敲門聲響起時,他不知傻傻地對著她笑了多久。

  「少爺,粥來了。」

  阿燦在門外怯怯地喚,啊,如果可以,她真不想來這裡,這道門給她的記憶,真是心有餘悸。

  少爺回來的那天晚上,她送酒上來,敲了門不見應聲,她未聽阿寶的勸告將託盤放在門口而是大著膽子推開了門,沒想到少爺正立在屋子中央,屋內電閃雷鳴,而少爺就像一隻地獄使者,看到她,聲音陰沉得讓她渾身狂起雞皮疙瘩。

  「誰准你進來的,出去!」

  「我……酒……那個……」

  看到她端在託盤上的紅酒,少爺竟然勾著嘴角笑了,但是那笑,真,恐怖啊。

  她下意識地後退,退到門外,少爺慢條斯理地步出,傾身以無比優雅的姿勢拎起瓶頸,斜舉在眼前轉了兩下,眼中晦暗不明,「她以為自己是可以被取代的嗎?」

  她愣愣地不知如何回應,而他似乎也不需要她的回應,只見他看了眼漆黑的窗外,冷哼一聲,手一揚就將酒瓶扔了出去,然後「砰」一聲關上門,用力之大震得她好一會兒耳鳴。

  現在,她終於有點兒明白,原來,少爺喜歡阿寶啊。

  莫向與拉開門時,看到的正是一臉好奇寶寶的阿燦,接過託盤,見阿燦伸長著脖子往裡張望,他捏著門把手將門在身後合得更攏一點,「還有事?」

  「哦。」縮回踮起的腳尖,阿燦不甘心地再往虛掩的門縫裡瞟一眼,鼓起勇氣道:「阿寶,還好吧?」

  「很好。」

  「我,我能不能……」

  「不能。」

  說完,莫向與推門進屋,又將她關在了門外。

  哼,很好,才怪!這麼惡劣的傢伙,這麼強的獨佔欲,可憐的阿寶,被這傢伙纏上,以後恐怕沒好日子過嘍。
信者恆信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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