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註冊時間
- 2016-4-18
- 最後登錄
- 2025-10-10
- 主題
- 查看
- 積分
- 18545
- 閱讀權限
- 130
- 文章
- 44493
- 相冊
- 1
- 日誌
- 0
   
狀態︰
離線
|
第九章
鐵劍山莊的婚禮正如火如荼的準備著,但黎威卻不得不下山親自參加某位德高望重的長輩的壽宴,這樣一去一回瘔瘈瘑瘧,就得耗費約十日的時間。
黎威帶著僕從上路,顏信繼續留在山莊內忙碌準備喜事綾緉綵綦,滕夕夢當然也留在莊內,靜待黎威歸來。
「少夫人鉺銦銗銖,有什麼事情需要小的幫忙嗎?」
雖然滕夕夢身旁已有兩名丫環專門服侍,但主子出門前曾經叮囑過他要好好照顧滕夕夢慖慡慲慔,顏信每日照例會來詢問滕夕夢的需要。
他和莊內其他人不同,既然主子就是喜歡她,不在乎她的樣貌、出身等等,他一心向著主子,也就理所當然將滕夕夢視為主子看待了。
「沒有,你去忙你的事吧,若真有什麼事要幫忙,我會請丫環跟你說一聲的。」滕夕夢漾著淡笑,不想再替忙碌的顏信增加麻煩。
「那好吧,小的這就去忙了。」
顏信離開之後,房內就剩滕夕夢及兩名隨侍丫環,丫環對於服侍新主子這件事還不是挺習慣,尤其這位新主子又有一頭異常的白髮,所以在面對滕夕夢那表情及動作都有些生硬,也實在彆扭。
滕夕夢見她們如此不自在,也不想為難她們,乾脆將她們支開,自己一人也自在輕鬆些。「你們下去休息吧,有事情我會喚你們的。」
「是的,少夫人。」她們樂得馬上聽命離去。
房內又只剩下滕夕夢一人了,她繼續拿出書冊打發時間,沒有人打擾,她反倒覺得輕鬆愜意。
她看得入神,連時間過去多久都渾然無所覺,直到突然有人敲門,這才將她的注意力給喚回來。
她抬起頭,直覺地回應道:「進來吧。」
敲門聲繼續響著,始終不見有人開門進來,滕夕夢以為是自己說話聲太小,外頭的人沒聽到,便又再說了一次,沒想到,外頭的人還是繼續敲門,不知到底怎麼了。
她疑惑地放下書冊,起身打算親自去看看情況,但當她打開房門一看,發現門外根本沒有任何人,這是怎麼一回事?
「奇怪,我剛才明明有聽……」後腦勺突然傳來一記強烈痛楚,似乎是有人拿硬物狠敲她的頭,滕夕夢立時痛得昏了過去。
兩名陌生男子身手俐落的抬起她,腳步無聲的離開院落。
他們對鐵劍山莊內的路很熟悉,專挑少有人經過的地方走,迅速從後院離開山莊,直到將人帶到河邊,毫不猶豫地往下一拋,就將痛昏的滕夕夢丟入河裏,濺起好大一陣水花。
「任務完成,可以去向鐵劍山莊的夫人收尾款了。」其中一名男人冷笑道。
他們倆正是黎母暗中請來的人,專門做見不得人的勾當,黎母實在無法忍受自己的兒子娶個丫環,卻又阻止不了兒子籌備婚事,乾脆狠下心來,趁黎威離開山莊之際,找人解決掉滕夕夢,好永絕後患。
只要滕夕夢消失,婚禮也就辦不成了,她相信就算一開始兒子會震怒、痛苦,隨著時間流逝,他會漸漸放下,然後選擇和其他足以匹配的女子成親。
沒有人發現滕夕夢不見了,直到用午膳時,丫環送來膳食,才發現滕夕夢已不在房內,她們在院落附近尋了一圈,還是沒找到人,才趕緊去向顏信報告這件事。
顏信知道之後,馬上召集山莊內的僕人搜尋整座山莊,沒想到一下午過去,還是找不到人,這表示滕夕夢很可能不在山莊內。
他驚覺情況不對勁,要僕人們趕緊出莊到附近找人,並即刻修書一封,命人快馬加鞭送去給莊主,不敢有任何隱瞞。
幾日之後,接到消息的黎威馬不停蹄地趕回山莊,馬才剛在大門前停下,他躍下馬急衝進去,只見顏信一臉愧疚地跪在前院。
「小的辜負莊主所托,請莊主治小的罪吧。」
「阿信,起來說話。」黎威將他從地上拉起,焦急的問:「難道你們還沒找到夢兒?」
「咱們山莊裏裏外外都尋了一遍,就是沒發現少夫人的行蹤。」顏信沮喪的搖頭。
怎麼會這樣?黎威按捺住焦躁的情緒,想要搞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夢兒消失之前是否有任何異樣?」
「沒有,一切都很尋常,所以小的也不明白少夫人為何會不見?」
「那就再派人繼續找!」黎威痛恨自己此刻的無能為力,但在沒任何線索的情況下,他也沒其他的辦法可想。
她沒有理由離開他的,他明白她是如何期待能與他相守一生,所以她是不可能主動離開的。
他就怕她遭遇到任何不測,他暗暗祈禱,這最壞的狀況不會發生,她肯定還在世上活得好好的,只不過因為某些他不知道的原因暫時沒有回山莊。
顏信依著黎威的命令,繼續派人尋找滕夕夢,但一個月過去了,他們還是沒有半點收穫,而一日又一日的痛苦煎熬卻已讓黎威幾乎瀕臨瘋狂,若此時傳來騰夕夢已死的消息,他或許真的會徹底崩潰。
黎母見事情都過去一個多月,兒子卻還不放棄尋找,像是打算永無止境的找下去,終於忍不住來到兒子的房內勸他死心。
「威兒,如果她真的會回來,早就回來了,也不會讓你白白耗費了一個多月的時間,卻連半點消息都沒有,你該放棄了。」
「不,我絕不放棄!」連日來的無法吃睡讓他的神色顯得非常黯淡憔悴,但他還是強撐著不倒下去。「我相信她在等我找到她,或許再一日、再一日就會有消息的。」
「難道你就不曾想過,或許她已經死了,再也回不來了?」
「生要見人,死要見屍,只要沒見到她的屍身,我絕不相信她死了!」他激動的回答。
黎母一陣心驚,沒想到兒子對滕夕夢的執念竟是如此強烈。「所以你打算找她多久?如果始終沒有她的消息,難道你真要永無止境的一直尋找下去?」
「有何不可?」黎威自嘲的的輕扯嘴角。「反正除了她以外,我再也不會對其他女人動心了,若是她永遠不回來,我也只能永遠孤身一人。」
她的消失,對他像是一種痛苦的刑罰,他的心像是在滾燙的油鍋中不斷煎熬,刺痛難捱,千言萬語也無法表達出他現在所承受的萬分之一痛苦。
她到底在哪里?她若是還活著,為何連一點消息都不給他,讓他此刻只能茫無頭緒的到處尋找,連個確切的方向都沒有?
其實他也明白,這麼久沒消息,恐怕是凶多吉少,但他就是不死心,就是想拚那微乎其微的希望,只要沒見到她的屍身,他就相信她還活在世上。
「她不回來,你就打算孤身一人?」黎母又驚又怒,忍不住拔高嗓音質問。「咱們黎家就盼著你傳宗接代,你要是真這麼做,怎對得起黎家列祖列宗?」
這簡直太荒唐了!這世上又不是只有滕夕夢一個姑娘,他為何就是執意只要她,像是被下了咒一樣!
黎威苦笑著,除非他有辦法忘了滕夕夢,要不然他是不可能讓其他女人懷他的孩子的,他的心早已被她占滿,再也容不下其他女人的存在,連一丁點空隙都沒有。
所以,他只能辜負娘親的期待,他真的無法勉強自己碰其他女人,違背自己對滕夕夢的一片真心。
「娘,請恕孩兒不孝。」
黎母腳步蹌蹌地往後退了幾步,感覺似乎一陣天崩地裂,不願意相信他們黎家真有可能會絕後?!
滕夕夢早已被丟入河中,一個多月來無任何消息,肯定已經葬身河底,連屍身都找不到,他又怎麼可能找得回她?
難道她真的做錯了嗎?黎母心慌意亂,無法阻止兒子繼續尋找下去,卻也沒那個臉坦承,這一切都是她一手造成的……
黎威不放棄的繼續尋找,甚至對外廣發消息,要是有人發現神似滕夕夢模樣的女子向他報訊,只要確定那名女子真是滕夕夢,他願意奉送一千兩銀子當謝禮。
消息傳出去之後,陸陸續續有線索從四面八方而來,說曾經見過白髮女子的行蹤,黎威一次又一次期待地跑去確認真假,卻也一回又一回地失望歸來。
就這樣東奔西跑了半年,他始終一無所獲,漸漸的,連疑似滕夕夢出沒的線索也沒有了,他不斷地在絕望邊緣掙扎,卻還是緊抓著最後一絲希望不放,繼續等待消息。
他強逼著自己打起精神,一邊處理山莊事務,一邊等待奇跡出現,雖然早已心力交瘁,卻不允許自己倒下,說什麼都要撐下去不可。
不知不覺間,這萬分痛苦的日子也被他熬過一年了——
「天鳳郡主滕百寧?」
書房內,黎威瞧著手中的書信,雙眉微微蹙起,這信內寫著疑似滕夕夢的女子出現的消息,但他已不像之前急著去一探究竟,而是先思考這消息的可信度到底有多少。
畢竟在這之前他已經失望過太多次,所以他已學會別一開始就抱太大期望,免得徒增自己的痛苦。
這封信是從安州寄來的,信中寫著,安州王爺滕鎮耀有個女兒滕百甯,額心有一點紅印,並且有著一頭不合年紀的白髮,因此深居王府,鮮少出府。
據說滕百甯並非王爺的親生女兒,王爺真正的女兒早在多年前病逝,滕百甯是王爺一年前所收養的義女,至於她的來歷,則沒有人知道。
「一年前才收養的義女……」他原本死寂已久的心開始隱隱震盪起來,這個時間點正是當初夕夢失蹤的那段時間,難道她真的成了王爺的養女了?
無論實情到底如何,他決定親自走一趟安州,確認滕百甯到底是不是滕夕夢!
幾天之後,黎威帶著顏信及少數僕從離開山莊,一路直往安州前進。
到達安州城後,他們先找了一間客棧落腳,之後顏信馬上去找寄信到鐵劍山莊的人,向那人打探更多消息。
那個人是醫館大夫的學徒,曾經隨著大夫進王爺府幫郡主看過病,才會知道滕百寧有副異於常人的樣貌。
「莊主!」半個時辰後,顏信終於回到客棧,並且帶來進一步的消息。「聽說天鳳郡主每月初一及十五都會出府到廟裏參拜,替王府的人祈福,幾日之後就是十五,咱們可以趁這個機會想辦法一探天鳳郡主的樣貌。」
「很好,就這麼辦!」雖然他不想抱太大的期望,但來到安州之後,他的心就莫名的有些浮動,一直無法冷靜。
他只能不斷的安撫自己,只要再忍耐幾日就好,滕百甯到底是不是滕夕夢,答案很快就會出來的。
十五日一到,他們一大清早就來到滕百寧固定參拜的廟裏,這座廟宇香火鼎盛,香客絡繹不絕,黎威就站在庭院的角落,看著來來往往的人們,每一個都不錯過,就怕失去這難得的好機會。
直到近午時,一輛有好幾名護衛跟隨的馬車停在廟門口,一名頭戴白紗帷帽的女子在兩名丫環的攙扶下走下馬車,進到廟裏。
來參拜的香客們幾乎都是初一、十五固定前來,因此已不是第一次見到這戴著白紗帷帽的姑娘,早已見怪不怪,而從女子及丫環身上的衣著看來,肯定不是普通人家,應該就是傳說中的天鳳郡主滕百寧。
「莊主,她戴著帷帽,咱們根本沒機會看到她的樣貌,這該怎麼辦才好?」一旁的顏信忍不住焦急,錯過這一次機會,就必須再等到半個月之後才行,真是急死人了。
黎威眼睜睜看著她在丫環們的陪伴下進到正殿去參拜,同樣感到心急,但他又不能直接衝過去掀起她的帷帽,如果她不是滕夕夢,那就太過唐突了。
情急之下,他突然想到一個辦法,在附近尋到一塊小石子,就只等著那名女子再度從正殿走出來。
約莫一刻鐘後,那女子終於從正殿裏走出來,黎威抓緊時機,將手中的小石子猛力彈射出去,打翻那女子頭上的帷帽,終於露出帷帽下的神秘容顏。
「哎呀!」帷帽一落地,那女子就錯愕的捂住雙頰,一頭銀白發絲披菜在肩,年輕清麗的臉龐儘是無措的神情,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意外。
「郡主?」一旁的丫環趕緊替她將帷帽撿起,沒讓她的容貌曝露太久,很快她的面容就又隱藏在帷帽底下。
雖然只有那短短的驚鴻一瞥,黎威還是看清她的樣貌,難掩興奮激動,終於找到自己苦苦思念已久的人兒。
的確是滕夕夢!他不會看錯的,她的容貌和滕夕夢一模一樣,無論是銀白色的發絲、額前的紅痣,都毫無差別,這世上絕不可以有如此相像的兩人存在,肯定就是她本人!
「夢兒!」黎威再也難以克制自己的衝動,猛然間衝向前,內心只想著一件事,再也不讓她從他身邊離開了!
「呃?」滕百寧對這稱呼感到有些熟悉,透過薄紗瞧著朝她奔過來的男人,有些困惑不解的輕蹙眉頭,她……好像見過這個男人?
「你想做什麼?」滕百寧身旁的丫環趕緊護住她,朝就在門久的護衛大喊。「快來人哪,有人想騷擾郡主!」
護衛一聽到叫喚,馬上衝入廟裏擋住黎威,和他大起爭執。
「大膽狂徒,咱們郡主可不是你能碰的!」
「該死,滾開!」黎威心急地隔著護衛們朝滕百寧大喊。「夢兒,你不記得我了嗎?夢兒——」
她怎會對他沒有任何反應?難道她已經忘了他?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她怎麼會成為王爺的養女,並且忘了他們倆之間的所有事情?
滕百寧由丫環們護著急急離開廟宇,和黎威越來越遠,在這之間,她回頭瞧了他好幾眼,真的覺得他好眼熟,腦袋隱隱刺痛。
真不舒服,好像什麼東西從腦海深處掙扎出來,越想越痛……
「莊主,先冷靜下來,別衝動行事!」顏信急急沖到黎威身邊,替黎威向護衛們道歉。「抱歉,咱們認錯人了,咱們不是有意冒犯,真的很抱歉!」
護衛們見郡主已經坐上馬車,而黎威也壓抑下衝動不再追了,才沒好氣的放過他們。「嘖!下回眼睜大一點,別再認錯人了。」
黎威眼睜睜地看著馬車離去,緊握雙拳,必須花費好大的力氣才能制止自己不追上去搶人。
他必須冷靜,依照目前的情況看來,滕夕夢很有可能真的忘了他,而他若是在這個節骨眼上硬要搶人,不但會被護衛們送進官府,或許她也會強烈抗拒。
沒關係,只要能確定她還好好活著,這一趟就不算白來了,接下來該如何接近她,他可以再想辦法,不急在這一時。
回到客棧後,黎威想了一夜,最後還是決定直接登門拜訪王爺,希望王爺能讓他和失去記憶的夢兒見面。
只要夢兒能夠恢復記憶,想起過往的事情,就能夠證明他們之間的關係,而他也在賭,賭王爺既然會救毫無關係的夢兒,甚至收留她當義女,應當是個明理之人,若夢兒有恢復記憶的機會,王爺應該也會樂見其成的。
所以隔日一早,黎威馬上帶著顏信以鐵劍山莊莊主的身分登門求見,可卻沒想到,他不但王爺的面見不上,連王府的大門都踏不進去。
「黎莊主,真是分抱歉。」王府總管來到大門前低頭致歉。「咱們王爺近日非常忙碌,暫不見客,黎莊主請回吧。」
「那請問王爺要忙到何時?在下可以等到那時再來面見王爺。」
「這……王爺要忙到何時也說不準,為免浪費莊主寶貴時間,請莊主還是別等了。」
總管這意思分明就是委婉地暗示王爺不願見他,黎威微蹙起眉,感到有些古怪。「總管盡可明講不要緊,王爺的忙碌不見客,是否只針對在下一個人?」
「莊主是聰明人,請恕在下言盡於些。」總管尷尬的笑笑。
「那好,我明白了。」黎威冷著臉爽快地轉身離去,不再和王府總管僵持不下。
顏信也跟著往回走,直到離開王府大門有好一段距離,才忍不住問:「莊主,您真的打算就這麼放棄了?」
「誰說我打算放棄?」黎威內心燃燒著一把怒火,開始打著其他盤算。「王爺不肯見我,分明就是心中有鬼,不敢讓我和夢兒見面。」
既然他堂堂正正地登門拜訪,王爺卻避而不見,那就別怪他不顧一切闖入王府,將他的夢兒搶回來!
他的忍耐已經到達極限,他對她的思念已經淩駕理智,幾乎快要失控,再瘋狂的事他都做得出來,只要能夠將她給奪回來。
夢兒是他的,誰都別想將她藏起來,阻礙他們相見!
黎威離開王府後,總管隨即來到書房向王爺報告情況。
一身富態的王爺焦躁地在書房內來回踱步,一見到總管出現,馬上擔心的問:「怎麼樣,那個人走了嗎?」
「黎莊主已經離開了。」
「他有沒有多問些什麼,或是看起來很不死心的模樣?」
「他沒多問些什麼,倒是很爽快的轉身離去。」
「是嗎?」滕鎮耀暗暗松下一口氣,暫時放心了。「好吧,你下去忙其他的事。」
「是的,王爺。」
總管離開後,滕鎮耀坐回椅子上,原本焦躁的心情還無法完全平復,十分苦惱黎威的突然出現。
鐵劍山莊發出的尋妻消息他也曾有所耳聞,知道黎威在尋找他尚未過門的妻子,而那名女子的特徵,恰恰就和他救回府的義女一樣。
一年前,他和隨從路經鐵劍山附近,在河邊救了一名昏迷不醒的姑娘,除了發現她腦後有傷外,還驚覺她和他病逝多年的女兒有七成相似,趕緊將她帶回客棧並延醫救治。
過了幾天,這姑娘好不容易才從昏迷中轉醒,經他詢問過後卻發現她失去了過往所有記憶。
他一時起了私心,想藉由她來彌補女兒早遺憾,便將她收為義女,帶回安州王府,希望她永遠都不要恢復記憶,這樣她就不會離開他身邊了。
之後他聽到黎威尋妻的消息,隱隱明白,他所救到的人兒很有可能就是黎威在尋找的物件,但私心還是吞噬掉他的理智,對黎威尋妻的消息不理不睬,當作沒有這回事。
結果沒想到,黎威終於還是尋到安州來了……
「不行,不能讓他帶走我好不容易才找回來的女兒,只要他留在安州一日,我就不能放鬆警戒。」他再度不安起來,心虛又惶恐。
無論如何都不能讓他們有機會見面,免得女兒一恢復記憶,他就什麼都阻止不了,一切難以挽回……
當晚,滕百寧在床上輾轉反側,就是睡不著,她乾脆起身點起房內的燭火,打開窗戶讓外頭的涼空氣吹進來,希望能吹散她心頭揮之不去的煩悶。
自從昨日在廟內見到那名似曾相識的男子後,卻記不起他的名字,脹痛的頭很不舒服。
「唉……」她沮喪的輕歎出聲,她知道,他應該和她失去的記憶有關,如果她有辦法想起來就好了。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怎麼會失憶,幸好有義父的收留,讓她不愁吃穿,還有了郡主的身份。只是,義父視她若親生女兒,她很感激,不過她心中總是有個遺憾,還是希望自己能夠恢復記憶。
她總覺得自己忘了什麼非常重要的事情,她應該要想起來的,只可惜力不從心,每每覺得自己似乎快要想起什麼,那感覺卻又稍縱即逝。
或許,她該請求義父去找那名男子,讓他們倆見面,若是能從那名男子口中知道些什麼,她也許可以恢復記憶也不一定。
無論如何,她都想再見他一面,很想很想見他……
屋外狂風乍起,院內群樹飄搖,沙沙聲音不斷,也吹亂了她滿頭長髮,她正打算關起窗戶,突然卻看到屋簷上一道黑影疾閃而過,嚇了她一跳。
「是貓兒嗎?還是我看錯了?」她眨了眨眼,再往屋簷上看過去,卻什麼都沒見到。
大概真的是錯覺吧,或許是這兩日睡不好才會如此……
下一刻,龐大的黑影猛然從旁一閃而出,就停在她面前,她嚇得張大嘴,卻還沒來得及發出任何聲音,男人的手就捂住她的嘴,趕緊制止她。
「別叫,我沒有惡意。」男子低聲說道。
她定下神來,透過房內的燈火,終於看清他的樣貌,雙眼微微睜大,想不到他竟會在這時出現。
是她昨日在廟裏遇見的那名男子!他怎會出現在這兒?
「相信我,我不會傷害你的,所以能否答應我,我將手放開,你不要叫人過來?」她點點頭,沒有任何懷疑便信了他,只因心中對他的熟悉感越來越強烈。
黎威放開手,緊緊盯著她毫無改變的容顏,內心的激動幾乎快要壓抑不了,要不是顧慮她已不認識他,他多想馬上緊緊抱住她一解相思之苦。
一年了,他苦苦追尋她一年,幾乎每日每夜都承受著痛苦煎熬,好不容易,兩人終於近在咫尺,已在他伸手可及之處。
他不顧顏信的勸阻潛入王府,就為了要帶她走,他知道自己這麼做非常不智,但他已經忍耐不下去,再也不想和她分開了。
「夢兒……」
他微啞著嗓音,忍不住伸手輕捂她柔嫩的臉蛋,好懷念也好慶倖她還活在世上,並且被照顧的非常好。
她消失的這一年沒有吃苦,甚至還陰差陽錯成為郡主,又回到了滕族皇室內,肯定是上天憐憫她的曲折人生對她所做的補償,將她本該擁有的,又還給了她。
藤百寧看出了他眸中的相思若狂,還有那苦苦壓抑的微啞嗓音,心口忍不住刺痛著,不由自主心疼起他。
他們倆一定有關係,肯定是很深很深的關係。「咱們倆……認識?」
「你是我的妻呀,夢兒……你真正的名字叫滕夕夢,明月公主滕夕夢,而我是你的丈夫黎威。」
「丈夫……」她訝異的瞪大雙眼,從沒想過,自己原來已經……成親了?
這是真的嗎?她到底該不該信他?還有他說她叫做……滕夕夢?
腦袋的脹痛又在此刻明顯起來,越來越強烈,她皺起眉,撫著額頭,有些熟悉的影像從腦海深處冒出來,一閃而過,非常混亂,她完全瞧不明白。
滕夕夢?黎威?似乎還有其他的名字,同樣和他有關的名字……
「夢兒,你怎麼了?」
黎威見她一臉痛苦,擔心不已,就在這時,幾名巡夜的王府侍衛經過,正好撞見黎威的身影,立刻警戒起來。
「是什麼人?竟敢夜闖王府!」
「快來人,有偷兒侵入!」
侍衛們大喊出聲,在寧靜的夜裏顯得格外嚇人,藤百寧瞬間回過神來,趕緊伸手推窗外的黎威。「你快走,別讓他們抓住!」
「不,我之所以來,就是要帶你離開的。」他早已豁出去。「夢兒,跟我走!」
「可是……」她不知道他說的是真是假,他如何能跟他走?
眼見王府侍衛出現得越來越多,逐漸將他包圍,藤百寧心急地再度勸他。「你快走,在不走就來不及了!」
「夢兒!」黎威緊皺雙眉,萬分不甘,決定不顧一切先硬將她帶走再說!
他伸出手想將藤百寧來出來,沒想到一支箭疾射而來,正是瞄準他的掌心,他驚險的抬手閃過,卻也因此失去將她拉出來的最後機會。
「郡主!」原本睡在隔壁小偏間的丫環趕緊衝入房內,乘著黎威避開飛箭的那一刻將藤百寧給拉離窗戶。
「快走——」藤百寧擔心的喊著,她不能和他走,卻也不願見他被抓,甚至因此而受傷。
黎威懊惱的緊咬牙關,逼不得已只能暫時放棄,但他剛才已經耽擱太多時間,根本來不及離開,下一刻便被拿著刀劍得侍衛們團團包圍,雙方開打了。
他雖然只有一個人,卻毫不畏懼,氣勢驚人的以一敵多,身手俐落地打到朝他衝過來的第一名侍衛,並且搶過侍衛手中的刀,有武器在手,如虎添翼,他更是奮勇迎戰,過沒多久就一連打退好幾名侍衛。
藤百寧不顧丫環的勸阻,執意又回到窗邊親眼看情況,一見到黎威被侍衛團團圍住的景象,心狠狠一抽某種強烈且熟悉的恐懼從內心深處狂湧而出,像是要將她徹底吞沒。
上元夜的燈火,在暗巷中被襲擊的深刻記憶,隨著黎威被包圍的景象重新出現在藤百寧的腦海,那一夜的驚恐再度襲上心頭,腦海中的迷障瞬間被衝破,所有記憶快速回籠,她終於想起自己真正的身份。
她是滕夕夢,明月公主滕夕夢,而他是她追尋了兩世的丈夫,是黎威,也是翟政威!
「不!別傷害他,快點住手——」
「郡主——」
滕夕夢推開身旁的丫環,馬上衝出房,奔到庭院內,激動的推開侍衛們,想要到被包圍在中央的黎威身邊。「我命令你們快住手!要是傷了他任何一根寒毛,我絕對和你們拼命到底!」
「郡主?」
侍衛們被她這突如其來的激烈反應嚇得一愣,不知到底該不該繼續打下去,滕夕夢就趁這個機會強行闖入,毫不猶豫朝黎威飛奔而去。
「黎威!」
「夢兒?」
黎威一張開手,滕夕夢就衝入他的懷裏,緊緊抱住他,以身護他,她絕不讓同樣的悲劇再度發生,要是他再有個三長兩短,她會崩潰發狂的。
「夢兒。」黎威欣喜若狂的緊緊回抱住她,已經無心再理會身旁的侍衛。「你想起我我了,是不是?」
「黎威……」她在他懷裏痛哭出聲。「我的王上……我的夫君,我怎會忘了你,直到此刻才想起來……」
她遺忘了他一年,這一年他肯定痛不欲生,她光用想的,心就好痛,不知該如何彌補他這一年來所受到的煎熬。
「謝天謝地,你終於想起我了。」他滿腔的喜悅無法用語言表達,只能用力抱著她,像是從此再也不鬆開手。
只要她能想起他,這段日子以來他所受的煎熬都不算什麼了,她的歸來,對他來說就是最好的補償。
騰鎮耀在此刻才侍衛送著趕到,他看到在人群中緊抱的兩人,心一涼,明白大勢已去。「百寧……」
「爹,請別傷害他。」滕夕夢一邊落淚,一邊求義父。「他是女兒的丈夫,女兒早已是他的人了。」
「你……已經恢復記憶了?」
滕夕夢點點頭。「女兒十分感激爹這一年來的照顧,也很開心能當爹的女兒,但女兒不能沒有他……」
王爺對她的好,她無以回報,她還是願意當他的女兒,但若是要她兩人中間只能選擇一個,黎威還是她的首選。
騰鎮耀萬萬想不到黎威竟會大膽的夜闖王府,想直接將人給帶走,他先是氣惱,但在見到女兒的淚之後,不由得重重歎了口氣,已然有所覺悟。
他也有不對之處,私心蒙蔽了他的理智,以為不讓他們相見,女兒就不會離開他,結果該來的事情還是來了,他躲避不了,只能面對。
她終究該回到她應當回去的地方,他留得了一時,卻留不了一世……
黎威神色淩厲的瞪著騰鎮耀,要是騰鎮耀硬要拆散他們倆,他便馬上回擊,絕不留情。
「王爺,真遺憾咱們倆是在這種情況下見面,在下非常感激王爺這一年來對夢兒的照顧,只望王爺是個明理之人,懂得物歸原主的道理。」
「什麼物歸原主?百寧是人,可不是什麼可以任意買賣的東西。」騰鎮耀已經看開了,馬上作出決定,不讓女兒為了他們倆而傷心為難。「無論她是否恢復記憶,她都是我的女兒,你若想帶她離開這座王府,只有一個選擇。」
「什麼選擇?」黎威緊皺起眉,就不知他想如何刁難他們?
滕夕夢也擔心的瞧著他們,就怕他們為了她越來越交惡,那她該怎麼辦才好?
「我的女兒只能光明正大的嫁出王府,我決不允許私奔這種事情發生。」
黎威原本凝重的聲色一愣,有些懷疑自己剛才聽見了些什麼,難道王爺的意思是……要他光明正大的來迎娶夢兒,而不是想其他的方法來刁難他?
滕夕夢也楞了一下才由憂轉喜,松下一大口氣。「爹……」
「你們放心吧,我不想失去女兒,但我也不會再拆散你們了。」騰鎮耀輕歎口氣,對滕夕夢揚起一抹苦笑。「百寧,就算恢復記憶,你還是願意認我做爹嗎?」
「當然,無論女兒有沒有恢復記憶,您對女兒有再造之恩,女兒永遠都會將您當成親爹看待的。」滕夕夢漾起燦爛笑容,堅定的回答。
上天終究待她不薄,又重新賜予她疼愛的親人,她打從心底深深感謝,並會好好珍惜這得來不易的天倫之樂。
她欣喜的和黎威相視一笑,終於有種撥雲見日的輕鬆感,不必再擔心兩人會被拆散了。
這一回,他們肯定能夠相守到白頭,直到多年多年之後……
黎威找到滕夕夢的消息率先傳回鑄劍山莊,黎母得知滕夕夢大難不死,還成為王爺的養女,並且即將以天鳳郡主藤百寧的尊貴身份下嫁之後,心中積壓一年的愧疚終於能夠松下。
看著兒子癡情不悔的尋找滕夕夢,她早已感到後悔,卻無法將自己做的事情說出口,只能暗自向老天爺懺悔,現在得知滕夕夢沒死,她當然替兒子開心,也打從心底接受了這個媳婦。
騰鎮耀風風光光的將女兒嫁出,滕夕夢又重新回到鑄劍山莊,她此次回來,身份已經截然不同,而黎母也待她非常好,下人們更是尊敬她,再受到丈夫的疼寵,她簡直是集三千寵愛於一身,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幸福甜蜜。
不知不覺,一年又過去了——
「東西很重,別急,慢慢搬吧……」
鑄劍山莊的倉庫外,大腹便便的滕夕夢正看著僕人們將囤積在倉庫內的米袋一一搬出,為了即將出世的第一個孩子,她打算將山莊內多餘的米糧佈施出去,替孩子多積福德。
她盼了好久,終於又懷上孩子了,這一回孩子肯定能夠平安出世,不會再發生任何意外了。
「少夫人,您還是回房歇息吧,奴婢留在這兒幫少夫人看顧情況就好。」一旁的丫環擔心的開口,少夫人臨盆在即,還挺著一個大肚子到處走動,這可不是鬧著玩的。
「我不要緊,多多走動,到時要生才好生呀。」騰夕夢溫婉一笑,只覺得丫環太過大驚小怪了。
「夢兒!」
騰夕夢一回身,就見黎威一臉擔心的朝她走過來,她開心的漾起笑,沒料到他會提早回來。「威,你不是還要再過三日才會回來?」
半個月前他就出門辦事了,本來因為距她臨盆之日近了,他想延後出門的時日,等她生完之後再說,是她勸他不必顧慮她,事情若有所耽擱她會很過意不去,他才出門的。
「我辦完事就趕緊回來了。」他歸心似箭,就怕趕不及她臨盆之日,無法陪著她。
他一來到她面前,便相思難耐的緊緊抱著她,大半個月不見,他多麼思念懷中人兒的氣息,好不容易終於趕回來,當然要先好好彌補一下相思之苦才行。
騰夕夢漾著甜美的笑容,任由他摟著、抱著,簡直愛不釋手,真不知要抱到何時才會盡興放手。
一旁的丫環識趣的偷偷一笑,不著痕跡地往旁邊避得遠一些,不妨礙他們小倆口卿卿我我。
騰夕夢抬起頭,愛憐的瞧著他。「一路上辛苦了。」
「只要能見到你,什麼辛苦我都不看在眼裏。」他低頭輕啄了她柔唇一記,盡顯對她的眷戀。「對了,這一回出門,我替你帶了樣禮物。」
「什麼禮物?」
黎威從衣襟內掏出一本書冊交給她。「就是這個。」
她困惑的接過書冊,藍色的書皮上寫了無封皇后傳五個字,似乎是一本小說,但她不解的是,黎威怎會一時興起,突然想買小說送她?
「無封皇后傳?這是什麼故事?」
「我記得你之前曾經問過,替神武皇帝生了五名子女的女子怎麼不在後妃傳記內,那是因為那名女子自始至終都沒有受過冊封,史書的後妃記載當然就沒有她,不過據說當時的百姓私下都稱她為無封皇后,後來甚至有文人將她和神武皇帝的故事寫成小說,因此才有這本書得以流傳下來。」
他這一回出門,特地抽空去大都城的書肆尋找這本書,因為年代久遠,他尋了好幾家書肆才找到一本,可以算是得來不易。
「她不曾受過冊封?是王兄不願冊封她嗎?」騰夕夢訝異的咕噥,她實在無法想像王兄會是這樣的人。
孩子都替他生了五個,怎能不給人家一個名分呢?這樣子真是說不過去。
「不,真好相反,」黎威有些幸災樂禍的笑著。「神武皇帝一生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任何事情都依著他的計畫在走,唯獨面對心愛的女人,他是無可奈何。」
不是神武皇帝不給,而是人家姑娘不受呀,兩人癡癡纏纏,倒是造就了這一本無封皇后傳,還流傳千古。
「真的?」聽他這麼一說,馬上勾起她的好奇心,真想知道是怎樣的奇女子,能讓她的王兄無可奈何,連想給個名分都給不出去。「那我可要仔細瞧瞧……」
騰夕夢才興沖沖的翻開第一頁,就感到肚子一沉,熟悉的絞痛由弱漸強,她趕緊抓住黎威的手臂,原本的笑意也沒了。
「夢兒,怎麼了?」黎威機警的扶住她,明顯感受到她似乎不舒服。
「我……好像要生了……」
「什麼?」他馬上打橫抱起她,心急的朝丫環吼著。「快去請產婆,少夫人要生了!」
「哦,是!」丫環緊張的轉身奔跑離去。
「夢兒,你再忍耐一會兒,我馬上帶你回房!」
「嗯……」她雖然很難受,還是努力漾起笑顏,安慰表情比她要難看好多倍的夫君。「別擔心,我沒事的……」
很快的,他們的孩子即將出世,有夫、有子,她的心願已經圓滿,她似乎已經見到往後山莊內孩子活潑跑跳的身影,以及熱鬧的聲音,那畫面很美好、很幸福,令人非常神往。
但最幸福的,莫過於有他的陪伴,此生此世,不離不棄,直至終老。
她嚮往著、珍惜著、期待著,此生已無憾了……
【全書完】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