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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暗潮洶湧
北魏,許昌。
雨劈哩啪拉的打在瓦片上,那嘈雜的聲音怎麼聽都叫人心煩。
太監們忙著關門掩戶,深怕這些俗事紛擾,惱了大殿裡那位主子,只是門剛關好,大殿深處便傳來一道沉穩有力的聲音:「來人!」
聽得呼喚,太監們趕忙入殿叩頭:「皇上!奴才在!」
「朕與程昱先生有約,想來時辰也快到了,現在外頭雨勢頗大,你們派些人到宮外候著,別讓先生著涼了。」
這話充分體現了曹丕對臣子的關懷,底下奴才們才要應聲,殿外一名小太監的聲音已傳了進來:「稟皇上,太尉程昱殿外求見。」
「已經來了?還不快宣!」曹丕腦門一皺,道:「吩咐禦膳房備薑茶給愛卿暖身。」
幾個老太監見皇上有心籠絡大臣,對程昱的態度是越發恭敬,親自領了程昱進殿后,這才去叮囑下人,準備曹丕吩咐的薑茶。
程昱來過皇宮幾次,可這次感覺明顯不同。
看來曹丕的變化,已給這些下人瞧出來了?
想到這裡,程昱不由加快了腳步,剛到曹丕身前,還沒叩頭行禮,就已經給曹丕攔了下來:「慢!愛卿是國之棟樑,這點世俗禮節,就不要如此在乎了,快起來吧!」
若是在以前,程昱聽到這話,或許就真信了曹丕,起身不再行禮,但現在他可不敢。
如今的曹丕,不但有了皇帝的威嚴,更有了禦下的手段,誰敢在他面前造次,就是十顆腦袋就不夠砍。至於曹丕能擁有這一切的原因,程昱當然明白,這些,全都拜胭脂樓所賜。
「皇上,胭脂樓來函。」
程昱行過禮,趕忙從懷中取出一封密函,密函上頭畫著花團錦簇,正是胭脂樓的標記。曹丕眼中閃過一絲熱切,程昱不敢遲疑,連忙將信遞到了曹丕身前。
涼州一戰,選擇了胭脂樓,放棄了虎豹騎,這個決定並沒有讓曹丕失望。
胭脂樓無愧百年盛名,虎豹騎的一舉一動,司馬昭的臨陣調度,他們全都瞭若指掌,儘管曹軍遭遇了幾場硬仗,損失了不少兵馬,但最終仍是成功收復了涼州,平定了北魏的內亂。
這個組織,可以取虎豹騎而代之,在驗證過這點以後,曹丕整個人終於起了根本上的變化。
如今的北魏朝廷,是他曹丕的朝廷,如今的北魏軍隊,是他曹丕的軍隊,就連如今的北魏密探,都已是他曹丕的密探了。
曹丕終於徹底走出了曹操的控制,擺脫了前朝的包袱,成了名符其實的大魏皇帝。
這一點到底是好是壞,程昱實在看不出來,但曹丕發自內心的那種自傲自信,卻是一個王者不可或缺的條件之一。
只要有自信,很多事情,曹丕未必會做的比曹操差。
「愛卿看過這信了?」
程昱正想的出神,聽得曹丕呼喚,連忙回聲說道:「回皇上,臣看過了。」
曹丕收妥信紙,一面看著那密函上的花團,一面說道:「有什麼想法?」
「皇上,東吳想挾著戰勝西蜀的餘威,逼我履行承諾,交出宛城,照胭脂樓送來的情報推斷,那五萬大軍此時怕是已近合肥,距離宛城只有百里之遠,若是我們不從,他們隨時都有可能開戰……」
「東吳小兒也想撼我大魏天威,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曹丕這話,無疑是個暗示,他既然沒把東吳放在眼裡,什麼和談忍讓的計策,程昱就可以不用說出來了。程昱一蹙眉,原本想請曹丕派人前去和談拖延的策略,登時是哽在了喉頭。
只是,北魏經歷幾次大戰,確實是急需休養,程昱還正想著怎麼拐彎抹角的去說服曹丕,卻是曹丕又繼續說道:「我看愛卿也不必多想了,信上的計策極 妙,咱們可以引君入甕,明著割讓宛城,暗裡布下陷阱,等到他們進城交接的時候,給陸遜小兒一個迎頭痛擊,叫他知道我軍威風!」
有自信是好事,可要是自信過了頭,那就是自負了,程昱額頭上皺紋一現,道:「皇上,此事當三思而行呀!我軍從皇上登基以來,輪番大戰,早已疲憊不堪,若是」
「好了!愛卿不必多慮,你看胭脂樓送來的消息,哪次有出錯過?信上寫的明明白白,五丈原上,東吳與西蜀一戰雖是得勝,也不過是慘勝,他們能征善戰之兵,十有八九都死在戰場上了,如今派來合肥的,不過是陸遜緊急抽調的民夫,戰鬥力差的遠去了。」
就因為如此,所以曹丕才不把東吳五萬大軍放在眼裡,五萬民夫,不過是群羔羊,等著他大魏將士宰割罷了。可也因為如此,程昱才會多所顧慮。
陸遜不是傻子,就憑著五萬新兵想跟北魏叫板,如果不是胭脂樓的消息錯誤,就是陸遜準備使詐騙城。
想到胭脂樓,程昱就想到了典滿說的那番話,可惜,那一夜他沒有告訴曹丕,要他小心胭脂樓的所作所為。
程昱本來想等到剷除了司馬昭再說,可等到後來,說什麼都已經晚了。
曹丕因為有了胭脂樓,所以才有了身為北魏皇帝的自信跟自傲,現在要他小心胭脂樓,甚至斷絕與胭脂樓的合作,程昱就是說破了嘴,曹丕也不會同意的。
但是,曹操當年在宛城經歷過的大敗,絕不能再重演!
當年典韋從張繡的琴聲裡聽出了殺機,曹操沒聽他的話,落了個兵敗而逃,典韋雖然救得曹操脫困,他自己卻代替了曹操,死在了宛城。
現在,典滿見到了胭脂樓的陰謀,曹丕若是不聽,難道還要典滿來代替他死?
不行!北魏如今已是人才凋零,典滿這樣的人,絕不能死!
就因為如此,所以程昱才會請曹丕派使者前去東吳,他得借機探查東吳派來的軍隊,不能有任何閃失才行。
雖然知道接下來的話會惹曹丕不快,但北魏的情況已是不容有失,程昱硬著頭皮,便把他心中顧慮說了:「皇上!如果陸遜是想使詐騙城,要以五萬新兵佯裝東吳大軍,我們這引君入甕之計,確實是一條好計,可是……萬一出了什麼差錯,這引君入甕之計,恐怕就成引狼入室了!」
「愛卿的意思,莫非是擔心胭脂樓的情報有誤?」
程昱點了點頭,輕聲說道:「皇上,胭脂樓的來歷微臣並不清楚,胭脂樓主雖然答應皇上近日內會進京面聖,交代胭脂樓的一切,但,知人知面難知心,胭脂樓之所以投靠我大魏,懷的是什麼心,我們可還不曉得……」
「哼!要是朕用人之前,都得要先經過先生的考核審查,我大魏恐怕在不久的將來,就得面臨無人可用的窘境了。」
來了!程昱擔心的事終於來了!
曹丕這話,分明是要幫胭脂樓開脫,看來,現在要想動胭脂樓,已經跟挑戰曹丕的權威沒有兩樣。
程昱聽得出曹丕話中的不滿,心裡也是深感惶恐,但他是職責所在,眼下的北魏,可不能再有任何行差踏錯。
「皇上……」
見程昱還想再說,曹丕大手一擺:「先生的顧慮朕明白,朕派兵之前,定會叫人好生探查,看那陸遜手下將士是些什麼人物,萬萬不會中了對方計謀的。」
能令曹丕讓步至此,足見他對程昱的重視,只是程昱心中仍有顧忌,他就怕,陸遜手下率領的新兵,不過是用來掩人耳目。
程昱還想開口解釋,卻聽曹丕冷道:「就這樣了!朕自登基以來,先生便是勞心勞力,的確是勞苦功高,不知道,先生最近是不是累了,需不需要休息一陣子啊?」
「勞苦功高」四個字,曹丕咬的是特別用力,彷佛是在提醒程昱,自古以來功高震主者的下場。
程昱臉色淒苦,可也知道如今與曹丕硬碰,只會碰個頭破血流,曹丕不但有了作皇帝的自信,更有了上位者的脾氣。
程昱低下了頭,黯然道:「微臣明白了……」
荊州邊界,宛城近郊。
東吳大軍安營紮寨,守候在宛城東門外已有數日之久,每日除了操練士兵,練習陣形外,更不時有探馬從營裡進出,他們往來宛城周邊,彷佛是在監視著城裡的一舉一動,等待時機成熟,好一口吃下這塊到嘴的肥肉。
敢把昔日的三國霸主視為嘴邊肥肉,不是這支東吳軍妄自菲薄,那大營中央安插的「陸」字帥旗,足以說明一切。
這幾年,盧江莊園裡出來了三個人。
從將軍盔裡得到天下第一武的呂蒙,如今已超越了天人,成為了天下可數的高手。
從道士冠裡得到天下第一術的黎聰,更跨越了神人,成為了東吳將士心中的驕傲。
沒有道理,那位從國士墓裡取得天下第一智的陸遜,會一輩子沒沒無聞,當個有名無實的東吳大都督!
中軍大帳裡,陸遜屏氣凝神,仔細端詳著桌上的羊皮地圖,他的目光,落在宛城四周,其它屬於北魏的地盤上。
徐州、豫州、揚州,這些地方,都是北魏與東吳相鄰的地方,也都是陸遜手上朱筆圈起來的地方,他在這些州郡上頭各自寫下了一個時間,一個人數,還有一個姓名。
花多少時間好攻下徐州,派多少人去佔領豫州,又要用誰來管理揚州,這一切,陸遜都已經安排妥當,他唯一還沒安排好的,便是什麼時候完成這些事。
「都督……你想曹丕那廝會上當嗎?」
整理著從東吳境內送來的情報,馬休的手一刻都不曾稍停,只是,當他發現陸遜在地圖上寫下的那些備註時,禁不住心中好奇,不由脫口問道。
陸遜脖子一仰,抬頭望著馬休狐疑的神情,嘴邊不由淡然一笑,輕聲說道:「殺父奪位,殺弟奪權,曹丕這人野心太大,為了他的江山權位,就算他原來是七竅玲瓏心,能看破世間一切算計,現在也都給豬油遮了眼,蒙了心,回不了頭了。」
「都督的意思,咱們眼前的宛城,曹丕是一定會交出來了?」
「我軍雖是大軍壓境,可這幾日排出來的陣容,派出去的人馬,都是從江東臨時抽調出來的新兵,曹丕見到這樣的兵馬,就算原先有過什麼擔憂忌憚,只怕 此刻也全都拋諸腦後了。」陸遜臉上笑顏逐開,越說越是歡快,脫口就道:「更何況還有胭脂樓從旁敲邊鼓,獻良計,有這樣一個臥底在,曹丕要想不上當,很難 啊!」
聽到「胭脂樓」三個字時,馬休的臉色突然有了些不快,個中原因,陸遜清楚的很,他連忙放下手中朱筆,道:「孟成,還在想解煩軍的事?」
給陸遜點破了心事,馬休也不掩飾,開口便坦白說道:「任誰有過一番的苦心經營,到頭來卻發現是為他人作嫁衣裳時,恐怕都無法不在意的。」
聽的出馬休不滿,陸遜不禁有些擔心,壓著聲便在他耳邊說道:「那你……會恨皇上,恨周循嗎?」
「恨?」馬休搖了搖頭,臉上盡是苦笑:「恨什麼?解煩軍本來就是東吳的軍隊,是皇上的軍隊,皇上要給誰,自然就給誰了,哪輪的到我去指東罵西?把 解煩軍給了胭脂樓,給了周循,我更沒有資格說些什麼。若是沒有周循出面,胖爺恐怕已經死在了成都,死在諸葛亮的手上了,周循能勸回胖爺,我馬休只有欠他的 情,哪裡還敢恨他?」
馬休的話裡,滿是無奈。
他隨軍出征的第三天,東吳境內就傳來了兩個消息。
頭一個,是解煩軍易主。
東吳小皇帝孫和,把他手中最為重要的一支軍隊,交給了他的好兄弟周循,從此,解煩軍併入了胭脂樓麾下,當世再無解煩軍的名號存在,有的,只是胭脂樓裡的一個花堂,牡丹堂。
初聽這個消息時,馬休對周循確實懷恨在心,可是,他那些狠話還沒說完,第二個消息就已傳到了前線,送到了他耳裡。
胖子沒死,非但沒死,如今還在烏江附近接受治療,等著重出江湖的一天,而這一切,卻又是拜那周循所賜,是他把胖子勸回來的。
這消息一到,馬休的心裡可說是五味雜陳,對周循亦是又愛又恨,不知是該策動解煩軍,好給周循一些顏色瞧瞧,還是要安撫解煩軍,好報答周循救回胖子的恩情。
他越想越煩,想到後來,索性把一切都拋諸腦後,決定等胖子回來再做打算,只是,一想到經營多日的解煩軍如今歸他人掌管,馬休一時間也是萬般感慨湧上心頭。
陸遜聽他說的無奈,怕他一時想不開,只得出言寬慰道:「孟成,別想太多了,你與薑維等人都是大將之才,皇上會做此吩咐,只是怕你們大才小用了。」
馬休臉上仍是苦笑。陸遜雖然有了天下第一智,對於軍事戰略政情治事無一不通,可說到安慰人,他恐怕還有得學。
最少,胖子會知道,馬休現在需要的是一碗酒,而不是一句安慰。
不過,馬休也沒想讓陸遜難看,介面又說道:「都督的意思,馬休心裡明白,對於解煩軍,不,牡丹堂,馬休絕不會有什麼非分之想,您大可放心,我只是因為跟裡頭一些屬下相處久了,有了感情,一時感懷罷了。」
「那就好了,其實孟成與馬鐵文武相成,一個擔任前鋒大將,一個做為隨行軍師,只要一有機會,相信建功立業是指日可待,到時候別說解煩軍那幾千人了,我東吳幾十萬兒郎,還不是任你差遣?」
陸遜那些安慰人心的話,馬休怎麼聽都不是滋味。
那些人,跟解煩軍能比嗎?
馬休不想再聽,只得趕緊將話題扯開:「對了!都督可清楚周循的來歷?聽說他是周瑜大都督的兒子,可又怎麼會跟胭脂樓扯上關係呢?」
陸遜一聽這問題,臉上就泛起了說不清的表情,不知是喜是憂,好半晌後,才搖了搖頭:「說實話,其實我也不清楚。甚至,我會知道他與胭脂樓有關聯, 還是因為當初在建業,我去找皇上進獻征魏對策時,才知道原來胭脂樓早已對北魏動了手腳,也才知道那胭脂樓的少主,竟是周瑜都督的兒子。」
明明是周瑜的兒子,胖子的恩人,是東吳的自己人,可每當陸遜說到周循時,馬休心底總覺得古怪:「聽說咱們這次對付北魏的計謀,好像也是他……」
「不錯!正是周循一手策劃的,也就是因為他這手計策用的漂亮,所以皇上才會把解煩軍……」
無意間又揭了馬休傷疤,陸遜連忙閉嘴,只是他刻意的沉默,卻讓氣氛更形尷尬。
此時,大帳外突然傳來了侍衛的聲音:「都督,曹丕派人送信來了。」
見馬休神色之間若有所思,陸遜怕再說錯什麼,也不跟馬休打聲招呼,隻身便往帳外走去,大帳裡,只留下了馬休一個人。
當年,胖子會讓馬休掌管解煩軍情報,不是因為馬休對他忠心耿耿,也不是因為馬休的猥瑣程度跟他並駕齊驅,馬休,有個無人難及的才能,如果不是這個才能,當初馬休不會選擇黎聰,在胖子失蹤的時候,他不會一肩扛起解煩軍的重擔,苦候著胖子回來。
馬休,能看出什麼地方是安身之所,什麼地方是龍潭虎穴,所以他才能在每一次的抉擇裡做出正確的決定,讓馬家走到今天這個地步。
感覺到危機的存在,避開危機,解決危機,這就是馬休的能力。
而現在,馬休的感覺裡,總覺得這裡頭好像有個陰謀,正在隱隱成形。
東城外,烏江邊,周循正坐在江邊一顆大石頭上,等待著江裡頭的胖子。
「小施主,多行不義必自斃,你就別再執迷不悟了,回頭吧!」
這話如九天梵音傳唱,沉穩有力,一派祥和,頗有勸人向善的味道,但那梵唱沒飄出太遠,隨即就給一道尖銳刺耳的魔音打斷:「好人不長命,禍害留千年,老禿驢!你沒聽過這話嗎?」
烏江平日少有人跡,如今的江邊岸上只有周循一人,哪來的什麼老禿驢跟小魔頭?
「唉!施主你走火入魔了……當初老衲與你共用這副軀體時,曾經約法三章,施主如若違背,要做出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那麼老衲也只好」
「只好怎樣?只好殺了我,讓我跟我爹一樣,在九泉之下做個冤死鬼?」
魔音飽含怒氣,逼的那梵唱一時無言,半晌後才回道:「施主……令尊之事,錯在貧僧,貧僧心中有愧。可是,施主有任何的不甘願,儘管發洩在貧僧身上便是,又何必拿我徒兒戒癡與天下百姓出氣?」
「哼!你們師徒倆都不是什麼好東西,你徒弟一心想死,我不過是成全他罷了。只是,既然要死,也得死的有價值,等到他替我殺了諸葛亮,我自會送他一程!」
魔音裡說出來的一字一句富含著無比怨氣,不僅陰毒狠辣,更是視人命如草芥。
「天下百姓?東吳是我爹一手扶起來的,要是他沒給你害死,天下遲早是我周家的天下,現在,我不過是要把失去的東西拿回來,要成就霸業,死幾個人又算得了什麼!」
魔音越說越急,循著高亢短促的音節尋找,赫然發現,聲音竟是從周循嘴裡發出的,他清秀臉龐此時是面目猙獰,彷佛是厲鬼轉世,模樣駭人無比。
只是,那臉孔就像四川京劇的絕技「變臉」一般,沒多時,突然就從一個絕世魔頭的樣貌,變化成了得道高僧的祥和,臉上氣質一變,梵唱立刻從他嘴裡脫 口而出:「苦海無涯,回頭是岸!施主這麼做,死的豈會只是寥寥幾人?中原無數百姓,恐怕從此都要活在水深火熱之中,令尊在天之靈,也不會安息的。」
「別跟我提我爹!」
「施主若仍是這般的執迷不悟,老衲為了中土百姓,說不得也只能替天行道了。」
「替天行道?」魔音爆出了震天價響,狂吼亂笑:「老禿驢!我就是天,你還要行什麼道?以為今時今日我還會怕你嗎?你的武功智識已經與我融為一體,那面破銅鏡如今也認我為主,你還有什麼辦法替天行道?」
梵唱輕聲歎息,就怪自己當初一時心軟,才會種下這個禍根:「施主雖然已取走了老衲生平智識,可有樣東西,你就是取走了,也絕對不會去碰的。」
周循面色祥和,突然間雙手合十,輕啟梵唱。
「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霧亦如電,應作如是觀……」
佛經一念,佛謁一現,那魔音頓起哀號,掙紮叫道:「老和尚,你不守信用!當日你放我出來時,曾經說過這輩子都不會對我動手的!」
魔音一阻,梵唱一顫,老和尚的聲音立刻傳來:「當日放你出來已是一錯,如今卻不能再錯,你得老衲傾囊相授,卻是誤入歧途,若不阻止你,那便是老衲的罪過了。放心,老衲雖是收你,卻不會抹去你的靈識,等到哪一天你悔改了,老衲便放你出來!」
話音一落,梵唱又起,只是佛聲還沒入耳,魔音已在周循識海裡叫道:「你想禁錮我?作夢!老和尚啊老和尚,你怎麼不想想,周循不過是個一歲的孩童,智慧未開,靈識未明,哪裡能出來跟你做對!」
眉頭一蹙,周循嘴裡念的佛謁便停了下來,不由問道:「什麼意思?」
「老禿驢,我哪是周循的靈魂?我不過是你心中的一股惡念,是你自己佛心不堅,才會妄生惡念!是你貪圖天下,妄奪江山,才會生出我這股靈識!一切分明就是你自己鼓搗出來的,你要害胖子,要害百姓,還想把責任推給旁人?」
刹那間,冷汗從周循額頭滴落,梵唱張口欲言,可卻怎麼都開不了口。
沒錯,小魔頭不過是個一歲大的娃兒,怎麼可能策劃出這一切,怎麼可能想出這樣歹毒的念頭,難道,這一切其實全都是他心底的反應?
周循顫抖著聲音,搖頭說道:「不!不是!不是我!這不是我心底想的,不是啊!」
雙手捂著腦袋大力搖晃,好像是要把那貫耳魔音逼出體外,可是他越不想聽,那聲音就越是清晰:「你這佛心不堅的傢夥,唱出來的佛謁還有何威力可言?不如讓我來禁錮你吧!喏!」
手上合十雙掌,忽地變動印法,雙掌各伸一指,一指向天,一指向地,那魔音登時叫道:「天上地下,唯我獨尊!」
魔功展現,魔光立時沖天,那梵唱知道是緊要關頭,不敢怠慢,掙紮著念出佛謁,六字真言立刻撞上獨尊魔功。轟的一聲,烏江灘頭炸開了漫天的水花,那江上漩渦處忽然噴出一道通天水柱,帶起的滿天江水,讓江邊的周循淋了一身濕透。
胖子,出關了!
「師父,勞您久等了。」
周循陰晴不定的臉色,就在胖子那聲呼喚後,忽然消失的無影無蹤,彷佛他體內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緩緩轉過頭,訝異的看著胖子:「戒癡……你……徹底復原了?」
會這麼問,是因為胖子渾身死氣籠罩,臉色灰敗的嚇人,加上剛從烏江脫身,全身濕透的狼狽模樣,怎麼看都不像個人,反倒像是烏江裡的水鬼。
「沒有,不過也差不多了,江裡怨氣太重,一個把持不住,就會落到萬劫不復,神志喪失的局面。如今功力能恢復到天人狀態已是極限,能不能勝過諸葛亮,就得看運氣了。」
「若是願意,你現在回頭還來得及,日後還是有機會勝過諸葛亮的。」
胖子臉上灑然一笑,搖頭說道:「諸葛亮多活一刻,我就多一刻擔心,師父不用再勸,徒兒這就準備啟程,前往成都,刺殺諸葛亮!」
周循搖頭歎息,轉過了頭,語帶蕭瑟:「如果你真執意要去,那就隨為師來吧……諸葛亮不在成都裡頭,你去那裡,是找不到他的。」
胖子還在頭疼怎麼找到諸葛亮,有胭脂樓的幫忙,那就不成問題了,胖子臉上一喜,低頭便謝:「師父!徒兒先跟你謝過了。」
「不用謝了……」
周循望著烏江洪流,在胖子見不到的角度裡,臉上神情突然變的猙獰:「老禿驢,你既然被我禁錮了,那就好好看著我隻手遮天,把這片天地,變成我周家江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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