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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方情濃]縱情玫瑰【玫瑰園2】[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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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上花開 可緩緩歸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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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0-16 23:56:29 |只看該作者 |正序瀏覽
瑞德.菲特爾斯,英國貴族後裔,
除了和亂世佳人中的白船長同名外,
也同樣瀟灑、同樣有著花不完的鈔票,
尤其喜歡將鈔票花在他唯一的嗜好──買古董上。
但自從在拍賣會上買回大清的竹書櫃後,他平靜的生活開始起了轉變。
不知從哪來的不速之客侵入他的城堡,擺明了是衝著竹書櫃而來,
為了保護自己以及滿屋子的古董,他不得不在「玫瑰園」裡尋找一個保鏢,
而他一眼就看中了那名黑髮的東方美女──富青波!  

職業為古董拍賣會主持人的她,代號「藍玫瑰」,
氣質神秘、高雅,魅人的鳳眼散發著富貴的氣息。
同他一樣,身為滿清貴族之後的她也熱愛中國文化,
因此,比起保護他,她更用心於保護大清的竹書櫃,
他期待她的到來能為他揭開書櫃的秘密,
卻不料,這個秘密竟牽扯出一段糾葛兩世的愛戀……

第一章   

  佳士得拍賣公司位於紐約的中國古董文物拍賣會上,擠滿來自世界各地的買家。

  經由多年實戰經驗,這家舉世聞名的拍賣公司歸納出一個結論,那即是:倫敦、紐約適合拍賣銅器、古畫、出土高古明器——即陪葬品,以及外銷貿易瓷。

  香港的買家則偏好明清有款的官窯瓷器,乃至於近代、現代的名家畫作,以及後來居上的翡翠玉雕,在香港的市場上也有一定行情。

  無論如何,這都影響不了會場熱絡的氣氛。只見偌大的會場上坐滿了應邀而來的人潮,各個買家手裡都握著一本目錄,目錄上載明瞭拍賣物品的歷史淵源以及預估的價錢。當然,每一件拍賣物品的照片也都放在其中,讓與會人士更加瞭解他們即將出價的物品,和同行的人一起進行討論。

  拍賣會場的前方,站滿了保全人員和拍賣高手。無論是保全人員或是拍賣場上負責拍賣的行家,全都西裝筆挺,並在襯衫領口打上領結或領帶,以表示對與會人員的尊重。

  拍賣會的主持人,也就是待會兒即將負責拍賣的人,此刻正站在會場的最前方,調整拍賣桌前的麥克風,進行正式拍賣前的最後準備工作。

  底下原本議論紛紛的買家,霎時停止了討論,正襟危坐,等待主持人拍賣第一件物品。

  第一件被保全人員抬出來的拍賣品,是南宋顏庚的「鍾旭元夜出遊圖」。此件作品為水墨絹本手卷,上有明代書法家吳寬題跋,風格和元代畫家顏輝類似。

  這件作品曾在一九九O年紐約佳士得拍賣會上,拍得近五十萬美元的高價。如今佳士得將它排在第一號,無非就是希望藉著它博得一個好綵頭,帶動之後的真氣。畢竟今非昔比,在全球經濟不景氣的影響之下,拍賣市場已大不如前,誰也不敢保證,目錄上陳列的每一件物品,都能順利賣掉。

  自麥克風傳來的一陣輕微咳嗽聲,提醒底下的買家拍賣會開始。由於西方收藏家一向偏愛羅漢、鍾旭之類的鬼怪構圖,因此主持人一提出底價,底下立刻就有人接著加價,每一次舉牌,加碼五千塊美金。

  很快地,第一號拍賣品就被競標者加碼到四十萬美金。拍賣桌後的主持人,用著激動的語氣,喊出四十萬第一次、四十萬第二次、四十萬第三次……他的拍賣槌還沒來得及落下,底下又有人舉牌,將拍賣品推向四十萬零五千美元。於是主持人又得重來一次,如此週而復始,瞬間炒熱拍賣會上的氣氛。

  「看樣子今天又是強尼的幸運日,看看前面那些搶著舉牌的買主,乖乖!我打賭這幅『鍾旭元夜出遊圖』一定能拍到五十萬。」還說不景氣呢,搶標的人一大堆。

  坐在底下的一位金髮男子如此說道。

  「這是必然,要不然佳士得也不會將它排在第一順位。」另一個坐在他身邊的褐髮男子,一邊翻閱手中的目錄,一邊回答金髮男子的話。

  「求個好運,瞭解。」金髮男子點點頭,一副相當無聊的模樣。

  「說真的,我實在不瞭解你們這些愛好搜集古董的人,為什麼對於這些古文物這麼熱衷。」金髮男子邊說邊搖頭。「像羅傑,上個月不曉得哪根筋搭錯線,居然跟人家搶了個尿壺回來,而且聽說還是個陪葬品。」想到他就打冷顫。「陪葬品耶!你能想像房間裡面擺個死人用過的尿壺嗎?搞不好半夜起來上廁所,還能看見一個幽靈站在房間內跟你打招呼,說有多可怕,就有多可怕。」

  金髮男子嘀嘀咕咕,滿嘴都是外行話,聽得在一旁翻目錄的褐髮男子很不耐煩。

  「閉嘴,維特。」褐髮男子瞪金髮男子一眼。「羅傑買的那個尿壺是十五世紀的珍品,據說某個大主教用過。而且我建議你最好不要再繼續囉唆下去,當心那個主教半夜到你房間跟你說哈利路亞,到時候你才真的需要發抖,大喊救命。」

  褐髮男子冰冷的威脅,果然馬上收到了效果。只見名叫維特的金髮男子立刻閉嘴,沒敢再嘀咕下去。

  「真不曉得你幹麼一定要我陪你來拍賣會,我對這些古董又沒興趣。」雖放棄嘀咕,維特仍是忍不住抱怨,抗議好友的劣行。

  「那是因為你堅持我非得在今天簽完那箱文件不可,否則我還懶得找你作陪。」丟人現眼。

  褐髮男子朝椅子下的皮箱隨意點了點下巴,眉頭挑得老高。

  「沒辦法,檔期衝突嘛,我也很無奈。」維特皮皮的一笑。誰教他們兩個都是大忙人,他也沒辦法。

  褐髮男子不置一詞,根本懶得理會身邊的維特,只當他是草包一個。

  對於古董拍賣這檔事,維特還真是個草包,尤其是中國水墨畫,他更是有看沒有懂,怎麼看都是烏漆抹黑一團。

  「發現什麼感興趣的古董了嗎,瑞德?」維特拚命找話題。「我看你目錄都快翻爛了,好像還沒看到什麼想要的。」

  說起他這位天之驕子級的好友,維特可要歎氣連連。長相出眾的瑞德除了名字和「亂世佳人」裡面的白船長一模一樣之外,外表也一樣瀟灑,還有數不完的鈔票。順帶一提,他是貴族,雖然現在已不時興那套,但還是貴族。

  「沒什麼有趣的,我想要的東西,還要好一陣子才會登場。」瑞德聳聳肩,眼光專注在目錄的某一張頁次上。

  維特順勢瞄了好友手上的目錄一眼,也將自己的目錄翻到同一頁。

  「櫃子?」看清了目錄上的陳列品,維特大叫。「你居然看上一個破櫃子?!」本來以為羅傑已經夠瘋狂了,沒想到瑞德更甚,準備花大錢把一座破櫃子抬回去。

  「對,我就是看上破櫃子。」瑞德冷睇淨會鬼叫的好友。「這個破櫃子是大清王朝中期的作品,時約十八世紀到十九世紀之間,是竹木櫃,這對向來喜愛紫檀木的清代來說,極為難得,你有什麼意見?」尤其它又出自王府內院,更屬可貴。

  「沒有意見,當然沒有意見。」開玩笑,僱主都翻臉了,他能有什麼意見?「我只是搞不懂你幹麼花這麼多錢,買一個不起眼的書櫃,天曉得它實在不便宜。」

  「美金一萬八到兩萬五之間,這是預估值。」瑞德點頭。「不過我想成交價應該不會相差太遠,畢竟傢俱一向就不是拍賣會上的主角,能不能順利賣出去,還是個未知數。」他有信心能夠得標。

  對於好友奇高無比的信心指數,維特向來是沒什麼意見。誰教他是個大外行,對古董一竅不通,唯一懂得保護好友的資產,而且還得不到應有的感激。

  沒錯,他就是那個可憐的會計師,平日做牛做馬,沒事還得挨刮的可憐蟲。別看這個頭銜聽起來頗為響亮,其實只比奴隸好一點,不用挨鞭。除此之外,舉凡清掃廁所、到清算廁所的衛生紙他無一不包,他甚至沒法好好度週末,只因為他的僱主想買一個破得可以,但貴得嚇人的竹書櫃。

  「你不覺得你已經買太多古董?你那座城堡都快放不下去了。」雖然明知是在白費口舌,但維特還是克盡會計師的職責,用力為僱主打算盤。

  「還好吧。」很明顯瑞德不這麼認為。「城堡裡多的是房間,隨便找一個角落擺著就行了。」

  「可是你已買了好幾噸古董!」維特不自覺地提高聲量抗議。「我今天早上才算過,這一年來你總共買了五幅畫、七隻花瓶、十三張桌子和九個櫃子,每一項單價最少都在五萬美元之譜。」

  「所以相較之下,今天這個櫃子就像撿到的一樣,只需要花費一半的價錢。」瑞德很快回話堵住維特的嘴,省得他再繼續囉唆。

  「兩萬五還便宜?你簡直是……」維特還是嘮嘮叨叨,不明白他怎麼那麼愛買。他那座城堡擺滿了中國的古董,真不曉得他到底是中國人,還是英國人?

  「我看你前輩子八成出生在中國,才會對中國這麼著迷。」

  這倒是。

  瑞德瞄了身邊的維特一眼,對於他的評論不置可否。他對中國文化特別感興趣,尤其愛收集中國古董,也因此害他的好友心臟病發作,成天擔心他會因此敗盡家產,連帶付不起他的會計師費用。

  「放心,該付給你的錢,我已經事先開好了支票。十年之內,你都不必擔心我會賴帳。」他拍拍好友的肩膀,安慰兼調佩道。

  「謝天謝地,就怕你會跳票。」維特稍稍放下的心,又因想到兌現問題,再一次侷促不安起來。

  瑞德搖搖頭。不愧是會計師本色,無時無刻不想到錢。

  拍賣桌方向傳出一陣陣落槌的聲音,提醒他們該結束對話了。瑞德這才收斂起心思,專注凝視被緩緩推出的清代傢俱,凝神聚氣起來。

  他所看中的這個書櫃,是清朝中期的作品,樣式簡潔,質樸高雅。整個書櫃共分四層,中間再飾以兩個抽屜,將上下兩層分開,因此嚴格說來應該是五層。上兩層,由一簡單的木條做為夾層,書櫃的靠背,由類似破冰的冰格紋組成,通過規律性的排列,形成極有秩序的一種連綴式幾何紋樣,是明清時期建築和傢俱上常見的圖樣。

  至於下兩層,也是由同樣的紋飾組成,書櫃的頂端和末端再飾以更寬大的木條,底部有四隻腳,約莫一個成年男子的高度。總而言之,這是個看起來、或摸起來都很質樸的清代傢俱,卻出自於一個王府之家。

  「各位先生女士,現在我們開始拍賣這個書櫃。這個書框是清代中期的作品。經專家評估,製成時間大約在十八世紀到十九世紀之間。據賣方表示,這個書櫃是出自於清朝某個王府,極具歷史價值。底價從一萬八千美元喊起,每舉一次牌加碼一千美元,現在開始喊價!」

  拍賣台上的主持人,亦是之前他們口裡所說的強尼,正奮力捉緊麥克風,大力推銷剛推出來的古董傢俱。

  瑞德琥珀色的雙眼,緊盯著拍賣台前的竹書櫃不放。原本散漫慵懶的目光,在遇著被塗成黑色的書櫃後,突然變得銳利起來,整個人蓄勢待發。

  「一片烏漆抹黑,真可怕。」坐在瑞德身旁的維特,顯然不如他的僱主那般欣賞書櫃地直發抖。「要我說,我會說中國人的審美眼光真是詭異,好好一個書櫃幹麼塗得像吸血鬼的衣服一樣……」

  維特不解風情的批評,立刻為他賺來一記薄涼冷睇。他連忙閉嘴,以免一會兒他的僱主要是想不開,找他當陪葬品可就慘了。

  瑞德根本懶得同維特這個人外行計較,清朝以黑為貴這點可不是人人都懂,尤其維特這個只認得鈔票的傢伙,更是不可能知道。

  他輕鬆地舉牌,將一萬八千美元的底價往前加進一碼。他有把握,能在預算內買到書櫃,畢竟傢俱不是拍賣會的主流,交易的狀況也不像古畫那般熱烈,應該不會有太多人跟他搶標才對。

  他的想法是這樣的,只可惜事與願違。坐在他右前方的中午男子見他舉牌,立刻也不甘示弱地舉起手中的號碼牌,將底價又往前推。

  於是乎他又舉起牌,再加一碼。其他的人跟進,轉眼間便將價碼抬高到兩萬三千美元之譜,而那位中年男子卻還沒有放棄。

  褐眸轉冷,瑞德再舉牌,立誓非買到那書櫃不可。巧的是中年男子也不服輸,手中的號碼牌舉得高高的,和他來個硬碰硬,沒多久價碼即衝破他預計的底線——兩萬五千美金。

  「瑞、瑞德,你冷靜點。兩萬五千美金買一個破書櫃,代價實在太高了……」一旁的維特看得膽戰心驚,深怕他的僱主會一時想不開,真的跟對方廝殺下去。

  瑞德義無反顧地舉起牌,用實際行動告訴他的會計師,可以準備叫救護車了。無論花多少代價,他都非得到這個書櫃不可。

  書櫃的價碼,就在維特瀕臨爆炸的心跳間,上綱到無法無天的地步。

  「五萬美金,老天!」

  「砰」一聲,維特倒下,心痛如絞地上演他「少年維特的煩惱續集」。倒是出錢的大爺,仍是氣定神閒地舉高牌,大玩他的加加樂,害得維特差一點抽搐。

  「五萬一千元。」

  「五萬兩千元。」

  「五萬三千元。」

  「五萬四千元。」

  「五萬五千元!」

  「我求求你,可不可以別再舉牌……」維特倒在瑞德身邊的椅子上,央求他別再固執下去。可惜他的僱主不但不聽他的規勸,還很沒良心地順道將他踹到椅子下,讓他徹底死心。

  他的朋友瘋了,誰來救救他……

  維特倒在地上無助地哀鳴,昂首仰望上蒼無聲祈求。五萬五千美金不是個小數目,至少能付他半年的會計師規費,還附帶半年的早餐……

  就在他忙著計算那些花花綠綠鈔票的時候,奇跡出現了!中年男子突然放棄舉牌,將價碼維持在五萬五千美金這個價位上。

  「五萬五千元一次。」拍賣台上的主持人喊。「五萬五千元兩次。五萬五千元三次。成交!」

  拍賣一落,維特狂跳的心也跟著落下。感謝上帝!他還以為必須再貢獻出半年的薪水,瑞德才會鬆手哩。

  「恭喜你,瑞德,你做了個好買賣。」台上的主持人捉住麥克風,大聲慶賀瑞德交易成功。

  他揚手回禮,表示感謝,同時起身走出拍賣會場。

  「哼,這個強尼真像土匪,這麼多錢他都喊得出口。」跟在瑞德後頭的維特,忿忿不平地回頭瞪了拍賣台上的主持人一眼,對方笑得很開心。

  「那當然。」瑞德聳肩。「價錢喊得越高,對他越有利,佣金也抽得越高。」

  「我看我乾脆也來改行當拍賣會的主持人算了,幹麼這麼辛苦幹會計師?」維特心有不甘。

  「好啊!」瑞德贊成。「就怕你的心臟不夠強,還沒賣出東西,就已經倒在拍賣台前。」握緊電子計算機計算他能抽多少佣金。

  「呃……這麼說也有道理啦!」他膽小是事實。「不過我很好奇,到底是哪個人跟你搶著標那個破——吸血鬼的書櫃。」在好友的瞪視下,他連忙改口。「跟你搶標的那個男人,看起來不像是買主,反而比較像代理人。」

  「我也這麼認為。」瑞德挑眉。「不過是誰都無所謂,重要的是,現在書櫃在我手上。」

  誰都搶不走。


  菲特爾斯家族是英國一個古老的家族,其族譜可以上溯到十五世紀都鐸王朝,由亨利七世親自冊封為侯爵。至今,菲特爾斯家族雖然經歷了風風雨雨,卻依舊能在英國長達一千年的歷史中,佔有一席之地。直到英國正式進入民主共和時代,貴族的光環才逐漸褪去,不過仍然握有權力。

  身為一個古老的特權階層,菲特爾斯家族歷代以來就十分懂得掌握權力,累積財富。其累積財富的方式,不單從政治方面著手,即使是國難當頭,也能把握機會大發國難財。因此到了瑞德這一代,菲特爾斯家族已成鉅富,錢多到可以填滿一座城堡……唔,至少買滿屋子的古董來放沒有問題。

  此外,菲特爾斯家族的財力也表現在雄偉的建築上。當英國境內其他古老貴族勢力正一一凋零之際,菲特爾斯家族不但保有它原來的優勢,未被排山倒海而來的政治改革奪去原本的資產,反而一步一步擴大,富有程度直逼皇室。

  雄偉的菲特爾斯堡正位於倫敦北方,建於十五世紀,後經多次的戰火重新翻修,直至今天的規模,佔地共三千五百英畝。

  在這座大到看不見盡頭的城堡裡,擁有無數設施。其中最令瑞德感到驕傲的是天下無敵的保全設施,其精密程度,幾乎已達滴水不漏的地步。

  這夜,瑞德像往常一樣靠在起居室的沙發椅背上,懶洋洋地聆聽維特報告他的財務狀況,他耐著性子聽了一會兒……還不錯,幾十億英鎊的資產,顯示他沒有破產之虞,值得安慰。

  他打了個大呵欠,拿起擺在眼前的酒輕啜了一口,表情極端無聊。

  「喂,看在我口沫橫飛、口乾舌燥的分上,你也認真一點好嗎?」講到喉嚨快沙啞的維特氣呼呼地丟下報表,大聲抗議好友的輕忽態度。

  瑞德瞄了他一眼,什麼話也懶得說,乾脆將酒杯直接往維特的嘴裡塞,省得他再繼續囉唆。

  「咕嚕嚕……」冷不防被灌下烈酒,維特像只被丟進水裡的貓一樣兩手胡亂擺動,整張臉紅到像隨時會心臟病發一樣。

  「咳咳!」他的喉嚨灼熱到快燒起來。「瑞德,你——咳咳!」可憐的維特被烈酒嗆得無法完整說完一句話。

  「報告完畢。」沒心少肺地拿下酒杯,瑞德垂眸看了空酒杯一眼。哦,一滴也不剩,看來今晚維特會有個好夢。

  「瑞德!!」維特滿臉通紅地朝瑞德抗議。沒辦法,他這個朋友就是這副德行,連跟他報告個財務狀況,都會受到非人待遇。

  「我困了,回房間睡覺。」不理會好友的窘況,瑞德逕自轉身朝他的房間走去,維特手裡還拿著報表。

  「喂,我還沒有講完,你至少也聽到最後啊!」維特一面朝瑞德的背影招手,一面低頭看手上的報表窮著急,就怕還得留下來過夜。

  「明天再說。」瑞德頭也不回地嚷嚷道。

  果然。

  維特邊收拾文件,邊詛咒瑞德。死沒良心的傢伙,只剩兩行也不讓他報告完,還得勞他留在城堡裡面聽候差遣,天曉得倫敦那邊還有一堆事等著他去做。

  唉……錢難賺,人情比紙還薄。

  感慨萬分地收好滿桌子的文件,整齊地放入手提箱內。維特將箱子抱在胸前,認命地朝他的專屬客房走去,上床睡覺。

  大廳牆上的時鐘滴答滴答地響,黃金打造的指針慢慢地往前推進。凌晨三點,好夢正酣。

  忽地一連串警報聲響起,吵醒了城堡的主人。

  有人侵入!

  瑞德馬上扯開被子,翻身下床。平日懶散的身影,此刻有如鷹隼一樣迅速確實,用不了三分鐘的時間,使到了被侵入的地方。

  「什麼人?」他打開燈,欲捉拿對方。只見入侵者用手擋住忽然綻放的光芒,左躲右閃。

  「你想幹什麼?」瑞德瞇起眼睛,冷看來人。對方的手正放在他剛購買的書櫃上,很明顯的想找什麼東西。

  來人見事跡敗露,情急之下掏出槍,朝瑞德開了一槍。瑞德閃過,別看他平日一副懶洋洋的樣子,其實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身手好得不得了。

  「發生了什麼事——嚇!!」聞聲趕到的維特,差點被不長眠的子彈掃到,叫得比鬼還凶。

  「哇啊!你是誰?」維特像只火雞朝闖入者又叫又跳,那人聽煩了,又朝他發射一枚子彈,倒楣了他身旁的物品。

  「三萬五千英鎊的花瓶!」不顧自身的危險,維特像被第二次世界大戰的亡靈附身似的,英武神勇地抱住身旁的清雍正墨地緣釉花瓶,深怕不識貨的夜賊「砰」一聲把它毀掉。

  神風特攻隊也不過如此。

  瞬間只見對方東開一槍、西射一發,維特不怕死的身影也左忽右地來回跑,嘴裡不時夾雜喊著:「五千美金的筆筒!」、「二十五萬港幣的籐椅!」

  足見他的會計師不是當假的,每一件古董的單價都背得一清二楚。

  在維特忙著保護僱主的資產時,瑞德也沒問著。他雖不像維特那般心疼金錢,但絕不容許有人破壞他的古董。只是當他方能找出空隙與來人搏鬥時,來人卻早一步識破,狡猾地逃掉,徒留他氣憤的表情。

  「可惡!」瑞德對著空無人影的門詛咒,發誓下回他要敢來,一定逮住他。

  「太好了,沒有任何損失。」兩手緊緊抱住一隻鶴斗彩碗,維特感動得快要掉下淚來。

  這只看起來不顯眼的破碗價值四十萬港幣,要是給摔破了,怕從今天開始,他都別想吃飯。

  維特忙著掉淚,慶幸自己不用餓肚皮。當老闆的瑞德,想法可沒他那麼單純,事實上,他在思考今晚的狀況。

  這竊賊到底什麼來歷,為何獨獨看中這座書櫃?

  瑞德沒忘記,當他打開燈的一剎那,對方的手擺在哪裡。他一邊思考,一邊走向前陣子才購入的書櫃。漆黑的竹櫃除了一對抽屜可以放置東西外,就沒有其他空隙,可以用來藏污納垢。

  「你在幹麼,瑞德?」維特莫名其妙的看著僱主摸竹書櫃,黑色的書櫃幾乎與他同高,甚至矮一點。

  「檢查。」瑞德乾脆的回答。「我要看看這個書櫃有什麼特別的地方,值得竊賊冒險前來。」

  「我知道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維特在一旁嚷嚷。

  「哦?」瑞德瞄了他一眼,頗為意外。

  「因為它特別貴,所以竊賊才要偷它。」說來說去,維特最在意的還是書櫃的價錢。五萬五千美金!瑞德一定瘋了,才執意要買下它。

  「我想你還是閉嘴,免得我把你從窗戶丟出去。」瑞德柔聲警告他的好友,用眼神暗示他現在沒有說笑的心情。

  他也沒有,他不過是說實話,幹麼這麼無情。

  啊,錢難賺,人情比紙薄。就算是大學同學,也一樣難逃挨白眼的命運……

  維特默默哀悼自己不幸的命運,順道摸摸褲袋掏出一張紙來,低頭垂看其上的網址。

  「看樣子我不再增加一些保全設備不行了。」確定瞧不出端倪,瑞德忽地歎氣決定道,嚇得維特馬上抬頭。

  「啊,又要花錢了?」維特此刻的臉色,就跟牆角擺著的明朝青花瓷瓶一樣慘綠。上回他的僱主,才花掉五十萬英鎊更換整座城堡的保全系統,害他流了一缸子淚,現在又想再來一次。

  「這次我想添購布朗公司最新研發的足音辨識系統,聽說很有用。」能將每個人的足音一一過濾,就算是最細微的腳步聲,也逃不過系統的偵查。

  「不行,我反對!」維特舉高手。「那套系統要花二十萬鎊,沒必要為了一個書櫃砸下這麼多的錢,我有更好的解決方式。」為了阻止好友干蠢事,他豁出去了。

  「什麼方式?」瑞德瞇眼。「你該不會又想告訴我,在大門多釘幾道木板就能防止小偷進來。」那的確比較省錢,可惜完全沒用。

  「呃……」維特確實很想如此建議,但沒勇氣。「我們可以……可以請個保鏢!」太好了,他早該想到。

  「保鏢?」瑞德看他的眼神以為他瘋了一樣。「你請保鏢來保護一座書櫃?」

  「有何不可?」維特興奮地反問。「總比你又要花那麼多錢添購保全設備強,請保鏢一天花不了多少錢的。」

  「是嗎?」瑞德懷疑。「你要臨時上哪兒找一位懂得古董的保鏢?我可先聲明,我拒絕找一個大老粗來保護我的古董。」粗手粗腳,還沒保護就先弄壞。

  「這……」面對這個大難題,維特抱頭苦思。「一般的保鏢都是些肌肉型猛男,你又不要,這可怎麼辦才好……」

  突然間,他想起手心裡捏成一團的紙張。

  「有了!我找到救星了!」感謝上帝。維特高興得跳起來。

  「你是宿醉未醒,還是皮癢欠揍?什麼救星?」冷眼斜睇好友不尋常的興奮,瑞德有些後悔幾個鐘頭前的舉動,他不該灌他酒的。

  「不不不,我是說真的,我是真的找到了救星。」維特興奮地拖著瑞德來到視聽室,手忙腳亂地打開整面螢幕牆,打開電腦上網,點進「玫瑰園」的網址。

  偌大的螢幕,頃刻綻放出絢麗的色彩。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朵色彩冷冽的紫色玫瑰,接著是貴氣十足的藍玫瑰。待沉重的色彩過後,一朵熱情艷烈的紅玫瑰接著登場。

  瑞德和維特還沒來得及適應螢幕上突然殺出的艷麗色調,一朵淡雅柔和的白玫瑰,忽又呈現在他們的眼前,接著又有一朵艷橙的黃玫瑰躍上螢幕。霎時,五朵不同顏色的玫瑰並列,好不熱鬧。

  「這就是你所謂的救星?」瑞德斜眼冷睇一臉茫然的維特,不曉得他在搞什麼鬼。

  「我……我再試試看好了!」維特滿頭大汗地將手中的滑鼠移到紫玫瑰的正中央,用力按左鍵。

  「沒,沒反應。」他傻呼呼的陪笑。「換另一朵……」

  「等一下,這是什麼?」瑞德抬手止住維特的蠢行,盯住螢幕上的訊息。

  「密碼?」他轉向維特。「你有密碼嗎?維特。」

  「咦,要密碼才能進去?」維特這才發現疏失。「我沒有耶……啊!有、有!有密碼,密碼在這兒。」

  維特急急忙忙把紙片上記著的密碼鍵入螢幕上的空格,不一會兒,螢幕即發生劇烈的變化,看呆了維特的臉。

  只見原本不動的五朵玫瑰,在電腦收到正確的密碼後褪去,換成五張相片,每一張都清艷迷人。

  「不會吧,這是個選美網站?」維特慌慌張張的和手中的紙片對照。沒錯呀,是這網址啊!可是怎麼沒見到什麼保鏢,只看見五個東方美女?

  「點開相片上面的玫瑰花,你這個笨蛋。」瑞德忍不住歎氣。「點開之後,才看得到想要的東西。」除了算帳之外沒有一樣靈光,唉!

  「哦!」維特恍然大悟。「你要選哪一朵,紅的還是紫的?」

  「藍的。」瑞德瞪他一眼。

  「是、是。」差點忘了他偏愛藍色,還糊里糊塗問錯話。

  維特這回總算做對一件事,點了瑞德指定的那朵藍玫瑰。才不過動一下手指,螢幕立刻跑出一連串介紹,全用英文。

  富青波:代號藍玫瑰。平日職業為古董拍賣會的主持人,精於鑒定古董,專攻明清傢俱,擅長西洋劍及使鞭。

  瑞德瞬也不瞬地盯著放大的照片,照片的主人擁有一頭及肩的烏黑短髮,明顯立體的五宮中,以那對鳳眼給人的印象最深刻。

  整體而言,這是個典型的東方美女。同時又充滿神秘、高雅的氣質,富貴的氣息,和他很像。

  「看來上帝還真是站在我這邊,隨便一點,都能找出我所要的。」無法自螢幕上挪開視線,瑞德的語氣滿是嘲諷。

  「是啊,你真幸運。」維特和他的僱主一樣無法挪開視線。「這種眼睛叫什麼?瑞德,我從來沒見過。」眼角往兩邊飄。

  「鳳眼。」瑞德跟維特注視著同樣地方。「中國人管這種眼睛叫『鳳眼』,以一種傳說中的吉祥物『鳳凰』為名。」

  「原來如此。」維特似懂非懂的點點頭。「真漂亮,好像會勾人一樣。」尤其勾引男人。

  「最重要的是這隻鳳凰擅長於古董鑒定,搞不好她能幫我找出有關櫃子的謎團也不一定。」除了對她的人感興趣之外,瑞德更在意那座竹書櫃,相信其中一定藏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這麼說,你是決定僱用她嘍?」維特雖然很想再點開其他四朵玫瑰一探究竟,但他的僱主顯然心意已決。

  「就是她。」瑞德聳肩,隨意瞄了螢幕最下方的條款一眼,尖銳地吹了聲口哨。

  「還說便宜呢!」瑞德拍拍好友的肩膀。「一個月六萬英鎊的保鏢費,夠我再多買幾樣古董了。」搞不好還有找。

  「什麼?」維特回神,也跟著瞄到列舉的條款。

  「一個月六萬鎊?!」看清楚價碼後他大叫。「這麼貴,乾脆去搶好了。這個網站不該叫『玫瑰園』,應該改名為『土匪窩』,我想我們還是改變主意加裝新的保全系統算了,比較划算……」

  「不行。」瑞德斷然拒絕。「我已經決定僱用這朵藍玫瑰,你馬上去簽約。」重新打了個大呵欠,他轉身離開視聽室,安心地睡他的大頭覺去。

  「你再考慮一下,瑞德。」維特不死心地跟在他的屁股後面力勸。「一個月六萬鎊,兩個月就要十二萬鎊,三個月合起來要十八萬鎊,太貴了,划不來。」

  「別囉唆,快去簽約。」瑞德才不理他。

  「別衝動,瑞德。」維特依舊苦口婆心。「我算過了,不要請保鏢比較好……」

  「快去簽約。」

  「瑞德……」




第二章   

  長久以來,中國一直有個傳說,傳說鳳凰會浴火重生,保有千年的美麗。鳳凰呢——是一種瑞獸,傳說眼淚可以治病。不過眼前的女子,怎麼看都不像會替人治病樣子。

  抬起一對濃密的眉毛,瑞德極感興趣的注視著眼前恰似鳳凰般美麗的東方佳麗琥珀色的眼睛,泛起亮光。

  「我是你的僱主,我叫瑞德。從今天開始,你負責保護我。」懶懶地靠在黃花梨木玫瑰椅的扶手上,瑞德慢條斯理地自我介紹,貴族特有的悠閒,可見一斑。

  富青波不發一言,黑澄的眼珠子,淡漠地睨睇他懶閒的姿勢,和他那巨大的身軀。

  「我想你最好坐正,菲特爾斯先生。明代的傢俱是很脆弱的,尤其是你不算太瘦弱的體格,更是容易造成傷害。」無獨有偶,富青波的語氣也頗為懶洋,讓瑞德的眉抬得更高。

  「請叫我瑞德,富小姐。」他打趣的勾起嘴角。「我沒想到你對傢俱這麼內行,連我身下這張椅子的來歷,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這是我的專業。」她慵懶地微笑。「你坐的那張椅子應該是明朝中葉的作品,出自京城名師之手。」

  「真的?」他拉正身體懶懶的起身,踱至她的面前低沉地開口。「我還以為你的專長是保護人,結果卻關心到椅子上頭。」

  「我也以為你應該僱用情婦,而非保鏢,你根本是在用眼神剝我的衣服。」面對逐漸壓近的臉,富青波不避也不逃,表情平靜得像天天碰見這種事一樣。

  「啊,你注意到了?」瑞德慵懶的氣息吹拂在她臉上。「原諒我忍不住想這麼做,因為你實在太迷人。」迷人到只想跟她上床。

  「不客氣。」她亦嘟起紅唇性感地微笑。「我也要請你原諒我沒多少脫光衣服的心情,因為我不是受雇來保護你。」

  富青波遺憾地拍拍他的臉,通知他這個不幸的消息,讓他著實愣住。

  「你不是受雇來保護我!」他不可思議的看著她。「那你受雇來保護誰?」

  「一座書櫃。」她聳肩。「你那天才會計師和我的代理人簽下合約,言明我只需要保護書櫃,以為這樣可以少付一點保鏢費。」

  「結果呢?」他挺直身,稍稍瞭解事情的始末。

  「結果一毛錢也不能少,他白費心了。」只落了個得不償失的下場。

  富青波雲淡風輕地把維特的蠢行重複一次,瑞德也毫不在意地抱胸認帳。

  維特那個貪小便宜的傢伙,回頭記得修理他。

  「這麼說,你是不會考慮和我上床嘍?」彎下身再確認一次,瑞德無法相信她居然會對他的魅力無動於衷。

  「看情形,寶貝。」她還是拍他的臉。「說不定哪天我心情好,就跟你上床也不一定。」

  「為什麼我會有一種那天永遠不會來的感覺?」勾起一邊的嘴角,瑞德覺得她的說法很有趣。

  「別太心急。」她的口氣漫不經心。「我們才第一天見面,未來多的是機會。」

  不愧是中國人,太極拳打得又快又準,且夾帶些許的優美,和她的人很類似。

  「好吧,我會等待。」他短暫投降。「畢竟追逐也是一種美感,不是嗎?」

  「是啊。」她笑笑。「追不到目標的感覺也挺淒美的,獵人空手而回也時有所聞。」

  這是警告,也是宣戰。警告他別太看輕她,宣戰她不會輕易投降。

  有趣。

  他勾起兩邊的嘴角。

  原本他以為憑他的條件,要勾引她上床不成問題,然而從實際情況來看,要棘手很多。

  越是棘手的遊戲,就越刺激。

  瑞德不介意和她多玩幾場遊戲,反正安逸的日子太無聊,他需要新鮮。

  「既然你不是來保護我的,那麼我只好請真正的主角出場。」露出一個懶洋的微笑,瑞德將富青波的手臂放入自己曲起的胳臂中,相當紳士地領她走向另一扇門。

  富青波神色自若地和他一起進入另一個房間,房間內和城堡其他房間一樣,擺滿了各式各樣的古董,唯一不同的是多了一座書櫃。

  她立刻放下手臂,遊魂似地走到它身邊。伸出手,無意識地撫摸櫃身,修長的五指,微微顫抖。

  「你將負責保護的,就是這座書櫃。」由於看不到她臉上的表情,瑞德只好對著她的背解釋。

  「這座書櫃是我從紐約佳士得舉辦的拍賣會上買來的,約莫清朝中期的作品。」他繼續說明書櫃的來歷,好奇地盯著她突然僵直的背影,她好像在發抖!

  「我知道這是什麼時候的作品,因為這是我家的東西。」富青波突然發聲,轉身面向他。

  「你家?」瑞德懷疑自己的聽力出了問題。

  「對,我家。」她微微挑起嘴角。「你看目錄上,是不是標明了它出自王府,後來經過好幾手拍賣?」

  瑞德點頭。

  「那就是在指我家。」她面無表情地解釋。「我家的所有財產明細,都留有一份完整的記錄,所以才能毫無困難一眼認出來。」

  原來如此,難怪她一見到這座書櫃就發抖,原來是她家東西。

  「你是貴族?」瑞德一點也不意外她身上流有貴族血統她的氣質慵懶又帶有一些頹廢,跟他很像。

  「中國最後的貴族。是的,我是貴族,但那是以前的事。」富青波邊撫摸黑色書櫃,邊嘲諷自己,口氣不無感慨。

  「套句你們那邊的說法,你是格格。」滿清對王族女兒的稱謂。

  「你對我們中國文化滿熟的嘛!」富青波停下搜索的手,回眸嫵媚地看了他一眼。

  他咧嘴,對她眨眼回道——

  「我就說我的前世一定是中國人,連請個保鏢都會請到中國美女。」而且還是個格格。

  關於她的身份,富青波不想再說,也不想在這個話題上打轉。事實上,她對書櫃的興趣還來得大些。

  「你對這書櫃熟嗎?你說這是你家的東西,總該對它的歷史略知一二吧!」瑞德問。

  搜集古董,除了東西本身之外,其後的背景也很重要,往往有加分效果。

  「不怎麼清楚。」她搖頭。「我雖然是家裡的一份子,可是沒有實際在老家住過,只能聽叔伯輩細數過去的光榮。」

  「為什麼?」瑞德不太懂。「莫非你不住在中國?」他還以為……

  「不,我來自台灣。」她更正他的想法。「第二次世界大戰以後,我們就隨著政府撤退到台灣,不再居住在北京。」

  「原來是因為歷史因素,真是抱歉。」瑞德責怪自己提起這個話題。

  「是應該道歉。」富青波大方地接受他的道歉。「我們會那麼快覆亡,貴國也有責任。」從八國聯軍,到強行擴建租界,英國統統有份,儼然是最大的搶匪。

  對於祖先的劣行,瑞德僅回以一個無賴的微笑。弱肉強食,這個世界本來如此。他的祖先是不對,可誰叫她的祖先不振作,只能說時不我予,唉!

  「過去這些恩恩怨怨,就讓一切隨風而逝吧,思嘉。」瑞德揮揮手,瀟灑的動作可媲美白瑞德船長。

  只可惜她不是郝思嘉,對嫁給他的興趣也不大,何況她也不是碧眼。

  「如果你對於這座書櫃的來歷不清楚,那可就麻煩了。你知道,我原本指望你能幫我揭開謎底……」瑞德望著書櫃,不住地歎息道。

  「我還是可以幫你。」她斜睨他一眼。「你說這個書櫃是你在紐約買的?」這有點稀奇,紐約通常很少拍賣這類東西。

  「對,當時還有個中年男人跟我搶標,害我花了五萬五千美金才將它買到手。」

  「你買貴了。」她淡淡取笑他。「這座書櫃頂多價值二萬五千美金。」再加個幾千塊就不划算。

  「我知道。」他歎氣。「可是對方死咬住我不放,為了將它買到手,我只好拼了。」結果多花一倍的價錢。

  「對方價錢也出那麼高?」這是個有趣的訊息,富青波想。

  「那可不。」他無奈地搖搖手指。「更奇怪的是,當我把它運回英國不久後,小偷就來光顧,你說妙不妙?」

  是很妙。但若換做是她,就不會用這個形容詞,她會用詭異來形容。

  「情況有些詭異,你不覺得嗎?」瑞德懶洋洋地提出他的看法,和她的想法不謀而合。

  她也不甚有活力地回望他一眼,和他一起墜入思考。

  一個看起來不起眼的竹書櫃,竟引來這麼高的競價。尤其是對方不辭辛勞,千里迢迢的一路從美國追蹤到英國,冒險想偷走書櫃,其中一定藏有什麼重要的東西。

  會是什麼呢?

  他們不約而同地看向書櫃,又不約而同地垂下眼,繼續思考。

  拍賣的物品,在賣出之前都一定要經過嚴密的檢查。按理說,若是有什麼遺忘物品,或是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早在拍賣前就被調查得一清二楚,不可能出紕漏。

  「和我一起解開這個謎團吧,思嘉。我保證過程一定會很有趣。」暫時還理不出頭緒,瑞德用誘惑的笑容,邀請富青波跟他一起當偵探。

  「那當然。」她首肯。「你不邀我,我也會主動尋找答案。」畢竟是她家的東西,她也想找出其中的關鍵來。

  瑞德激賞地一笑。原來參加拍賣會,還能得到這麼多樂趣,往後他應該時常參加,有益健康……

  「不過,容我先警告你,白瑞德船長。」她忽然笑得很甜。「我的名字是富青波,不是什麼郝思嘉,希望你記住!」

  看來,就算是大拍賣,也要挑對東西才行。


  看似簡單的一座書櫃,卻隱藏著無限玄機。

  左手環胸,右手撐住下巴站在祖傳的書櫃前思考,富青波想不出還有什麼她沒檢查到的地方。

  「你也瞧不出端倪吧!」瑞德低沉的男音忽地竄出,加入思考的行列。「能找的地方我都找過了,我打賭你也一樣想不到,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

  瑞德的表情得意洋洋,好像在取笑她,她這個「專家」也沒什麼了不起,一樣霧裡看花,看不出個所以然來。

  她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而後忽地伸出手朝第一層的夾層探去,摸索了好一陣子,才用細長的指甲剝出一道裂縫,用力將一個狹長。的抽屜拉出來。

  瑞德目瞪口呆地看著一個不到二十公分寬的小抽屜,無中生有地冒出,除了驚訝之外,還是驚訝。

  「不是只有你們西方人才懂得玩小把戲,這套學問,咱們的祖先老早就會了。」挑動一雙細長的柳眉,富青波用最懶洋的態度回應他先前的得意,他只得無言。

  「你怎麼知道那裡還有機關?」瑞德心有不甘地問富青波,對中國人居然能把細縫掩飾得天衣無縫,佩服得五體投地。

  「經驗。」她簡單的回答。「別忘了我幹哪一行。」

  「古董拍賣。」他點頭。「只是既然你的專長是在鑒定古董,為何還要干保鏢?」

  這是他從第一眼見到她開始,就想問的問題。別說她不適合做保鏢,就連古董拍賣都不該碰,他實在無法聯想她拿著拍賣槌,激動喊價的模樣。

  「我猜,你大概想說我比較適合做情婦。」魅惑地揚起一雙鳳眼,富青波根本摸透了他腦中的想法,而他也不否認。

  「或是一夜情人也不錯。」他綻開一個迷人的微笑。「怎麼樣?現在就跟我上床吧!我可以跟你保證,我是一個很好的情人。」

  瑞德誘惑她。

  「我不懷疑。」她的聲音也很蝕骨。「只是我還需要時間適應這個想法,你知道,我對男人是很挑的。」

  「你是在告訴我,我不夠資格?」瑞德伸長右手,搭在書櫃最頂端,擺出最瀟灑的姿勢,展現他過人的體格。

  「不,我是在告訴你,這個書櫃很脆弱。你要是再繼續把整個身體的重量都放在上面,馬上就得和你的五萬五千塊美金說再見。」她欣賞他迷人的體格,但更在意家傳的珍寶。即使現在已經不屬於她,但仍然恪守維護的本分。

  瑞德的表情,卻因她這些話起了大變化。

  「哈哈哈……」他忍不住哈哈大笑,笑得流出眼淚。

  一旁的富青波,什麼話都沒有說,只是懶懶地看著他。

  「這是最新發明拒絕人的方法嗎?我不得不說,你真是個道地的中國人,做事還真迂迴。」而且頗有藝術。

  「謝謝讚美。」她不置可否。「我只是盡量盡到保護的責任。」

  「保護這座書櫃,我懂。」瑞德笑著點頭。「有什麼了不起的發現嗎?」

  他指著小小的隱藏式抽屜。

  「很遺憾的,沒有。」她皺眉,然後又照本宣科,拉出更多肉眼不容易發現的暗藏式抽屜。

  瑞德幫不上忙,就只能這麼抱著胸,看她晃動著優美的身體曲線,想像她在床上的樣子。

  「找不到任何東西。」遺憾地結束短暫的搜尋,一抬頭,富青波一點都不意外瞧見他色迷迷的眼神,打從見面的第一天起,他就是這副德行。

  「這麼說,我們是白忙一場?」浪費他們的時間。

  「就目前看起來,是的。」她聳肩,對於祖先沒留下任何東西,其實感到有點失望,只是試著不表現出來。

  「有沒有興趣跟我去騎馬?反正暫時理不出頭緒,閒著也是閒著。」富青波自以為掩飾得夠好,瑞德卻能一眼望穿她眼中的失望,遂提出邀約。

  富青波什麼話都沒說,只是把一隻細白的手交給他。瑞德愣了一下,隨後開心地拉起她的手,低下頭在手背上親了一下,充分顯現出貴族的風範。

  他們各自回房更換衣服,換了適合騎馬的衣服到大廳會合。瑞德換了一套正式的騎裝,富青波則穿著簡單的襯衫與牛仔褲,看起來十分迷人。

  「你無論穿什麼衣服都好看。」瑞德讚歎地看著富青波。

  「你無論什麼時刻嘴巴都很甜。」她亦反看他一眼,發現他也同樣迷人。

  他大笑,對她的機智反應頗為讚賞。他已經好久沒遇見過這麼有趣的女人了,值得品嚐。

  「走吧,我們去挑馬。」他彬彬有禮地挽住她的手,帶她去馬廄。

  佔地寬廣的馬廄裡,養著成群的馬匹,每一匹看起來皆神采奕奕,身價不凡。

  「我猜它們都是純種馬!」富青波走到每一匹馬面前,仔細推敲那些馬身後的血緣,得到肯定的答案。

  「大部分是。」瑞德承認。「我比較喜歡培育純血馬,或是特雷克納馬這類的品種。」

  純血馬是世界上跑得最快的馬,最早由英國皇室擁有的賽跑用馬和來自阿拉伯、土耳其的種馬交配,而產生了第一批純血馬,至今已有兩百年歷史。

  「我看你不只是喜歡而已,根本把它當做一種事業在經營。」培育種馬是一種非常昂貴的興趣,尤其他又擁有幾十匹價值昂貴的純血馬,單單請專人照料的費用就很驚人,更別提其他那些沒那麼貴,但一樣很有價值的馬種。

  「隨便挑一匹吧,寶貝。只要你看中,它就是你的。」他不知是在說笑,還是認真。總之,她也很不客氣地挑了一匹。

  「就這一匹。」她看中一匹深棕色的馬。

  「好眼光。」他吹了聲尖銳的口哨。「不過它的脾氣不太好,你確定馴服得了?」他不怎麼確定地望著她,懷疑她有那能力。

  聞言,富青波二話不說,打開馬房的門一躍而上馬背。俐落的動作立刻贏得瑞德的掌聲與尊敬。

  「我不會再懷疑,你實在太厲害了。」瑞德也跟著上馬。他挑中的也是一匹純血馬,是整座馬廄中最貴的馬匹,也是他平日的坐騎。

  兩人先是小跑步,讓身下的馬先熱身。而後越跑越快,跑過城堡的大部分建築,直至莊園深處。

  他們在一處人工湖畔停下來,坐在馬背上居高臨下,富青波可以很清楚地看見一群天鵝,在湖面上悠遊。

  「很美的景色,對吧?」瑞德的語氣中,有著明顯的滿足和高漲的驕傲。

  「是很美。」尤其是蒼翠的湖面。「只可惜少了點什麼。」

  「有嗎?」瑞德可不這麼認為。

  「少了涼亭。」她指著湖畔的某處空地。「如果能在那個地方建一處涼亭,景色會更美麗。」視覺上更平衡。

  「啊,那個地方呀。」順著她的手指望過去,瑞德點頭。「本來我是想在那個地方蓋一座孔子紀念館,只可惜我對他的學問沒有多大興趣,我比較鍾情貴國的另一項學問。」

  「哦,哪一項學問?」富青波挑眉。

  「教人臉紅心跳的『性愛學』。」他暗聲低吟。「事實上,我就有一個房間專門拿來放貴國有關那方面的各類古董。」

  「你的興趣還真廣泛呀,菲特爾斯先生。連那麼刺激的東西,你也有專門收藏。」她不得不佩服他的好學和好色。

  「叫我瑞德。」他沉聲低笑。「我說過我對搜集中國古董以及收藏中國美女,特別有興趣。」

  「只可惜暫時我還不想被收藏,哪一天我心血來潮時,或許會答應。」她並未假裝聽不懂,只是又來打太極拳那一套。

  「希望那天早一點來臨。」他照例大笑。「走吧!我帶你參觀其他地方。」

  韁繩一拉,他們身下的馬匹,跟著主人的命令,踩著平穩的步伐開始轉回程。

  瑞德並不指望,能夠在一天之內介紹完他的城堡。菲特爾斯堡佔地三千五百畝,其中包含了太多的設施,不可能一天遊覽完畢。

  沿途只見他們不時停下來,看看那邊苗圃,瞧瞧這邊花園。聽瑞德介紹他的家族歷史,和描述各個時代不同的家庭狀況。

  結論是,菲特爾斯家族,崛起於十五世紀的「玫瑰戰爭」,後經多次動亂,依然屹立不搖。尤其是十九世紀產業革命以後,菲特爾斯家族更是藉著其貴族身份的特權,狠狠地撈了一票。即使後來國家的政策急轉彎,用盡各種方式剝奪貴族的勢力和財產。菲特爾斯家族仍能靠著天生的狡猾和機智,度過種種難關,沒被歷史的洪流淹沒。

  富青波靜靜地聽著瑞德解釋他的家族歷史,腦中的思緒不禁也退回到近百年前那場政變,由人民發起的怒吼所淹滅的輝煌。

  那由一進又一進的四合院所組成的大宅院,在風起雲湧的革命中,褪去了歷史的光環。曾經光榮的頭銜,隨著陸陸續續出現的排滿口號,成為揮之不去的夢魘,多少人爭先恐後地拋棄姓氏,只為了保全最卑微的性命。

  他們的祖先都經歷了同樣的磨難,遭遇卻明顯不同。只能說,這是大時代的悲哀,很難有其他解釋。

  「你在想什麼?表情好哀怨。」注視她線條優美的側臉,瑞德從中找到幾抹淡淡的哀愁。

  「沒什麼。」她馬上調回表情。「只是好奇你居然沒再提出上床的邀請,如此而已。」

  騙人,但他不想戳破。

  「我不知道你居然對那檔事也有興趣……」他的口氣忽地轉為神秘。「我房間擺著一本貴國的『性愛圖鑒』,其中有馬背上性交的姿勢,你想不想試試?」

  「或許吧!」她不置可否。「等我確定我身下這匹馬夠安全時,我再告訴你我的決定。」

  又是一次完美的太極拳,打得一次比一次漂亮,瑞德不得不佩服。

  夠迂迴。

  「既然時間未到,我只好退而求其次……」瑞德可惜地歎氣。

  「給我一個吻吧!」他要求。「你不能老用瑰麗的言辭打發我,不給我實質獎勱。」

  他眨動一雙褐眼,琥珀色的眼眸,其實相當明燦動人,尤其是那一張性感的嘴唇,更是引人遐思。

  好一個充滿魅力的男人。

  「等你追得上我的時候,我再考慮。」

  語畢,她用雙腿夾緊馬腹,揚長而去。讓還在等待香吻的瑞德措手不及,呆了幾秒鐘才想到追上。

  她絕對是個貨真價實的旗人沒錯,看她騎馬的那股狠勁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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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0-17 00:05:19 |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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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西元一九一一年,黃歷辛女年一月二十號。

  正當我終於能確定自己的心意時,國家亂成一團。阿瑪從宮裡上朝回來後,便氣急敗壞的在大廳裡走來走去,說什麼國運衰微,一些不法份子乘機作札,這個國家得想個法子改運才行。

  對於阿瑪的這些說詞,我並不是很在意,反正近半年來,他們成天嚷這一些。我心中煩惱的是,該怎麼告訴阿瑪我愛上查理的事。

  愛,這個字眼使我雀躍,也使我煩惱。

  我希望能時時刻刻與查理在一起,可事實是,我只能趁著大半夜,大家都睡著了以後偷溜出去與他相會,這使我沮喪,也使我們更加珍惜彼此相聚的時光。

  一對相愛的男女,在單獨會面時,是不是都會產生一些禮教上無法容許的感覺呢?我不知道。我只曉得,每當我和查理坐下來談心,我的心就會開始撲通撲通的跳,然而無形的禮教約束了我,我始終不敢越過男女之間那道防線……

  白色的雪花堆積在窗台,窗戶內卻相反地醞出熱氣,和窗外的嚴寒呈強烈的對比。

  手裡持著西洋劍,富青波不斷地朝空氣進攻,恍若這樣就可以殺死看不見的敵人。

  她收起劍,往前蹬步,再出劍。

  閃爍著銀光的西洋劍,霎時有如劃過天際的星子一樣,在她的揮灑下奔洩出一道道星光,破解敵人的防線。

  她放下劍,又轉過身,朝另一個方向刺去。

  西元一九一一年,黃歷辛亥年一月二十三號。

  我怎麼也料想不到,阿瑪的腦筋竟會動到我身上!

  今兒個中午阿瑪把我叫到大廳,通知我他已經為我訂下婚事,說是要借此幫大清國沖喜。

  我當場愣在原地,不敢相信這個事,阿瑪竟想出這等荒謬的主意?

  「可是阿瑪,我已經有喜歡的人!」我想也不想就衝出口。

  阿瑪也和我一樣愣住,足足過了好一會兒才冷聲問我那個人是誰。

  「是一個叫查理·菲特爾斯的英國人。」我告訴阿瑪。

  原本以為阿瑪頂多罵我兩句,因為他一向疼我,不忍對我苛責,沒想到這回他卻打我。

  「混帳!」阿瑪這一巴掌打得又急又響。「咱們大清朝都快翻過來了,你卻在外頭和洋鬼子胡搞什麼戀愛,看我不打死你才怪!」

  向來最疼我的阿瑪,竟在今天化成了吃人的怪獸,要不是額娘在一旁苦苦衷求,我早被打死了。

  「馬上給我斷了那個念頭,你一定得嫁給納蘭家的二貝勒,沒得商量。」阿瑪吃了秤砣鐵了心,決意為大沖喜,不管我如何求他,阿瑪就是不肯打消念頭。

  霎時,我崩潰了,哭倒在額娘的懷裡。我不明白該怎麼面對這個殘酷的事實,大人們怎麼能私自決定我的未來?我才十七歲呀

  鋒利的劍尖,有如子彈一般,在溫暖的空間中爆開來。雖然外面正在下著雪,但屋子裡由於有中央空調系統調節,因而完全感受不到寒意,反倒是熱氣騰騰。

  重複著先前動作的富青波,包裹在白色擊劍服下的身軀,雖然頻頻冒出熱汗,但她還是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仍是揮動著手臂,彷彿這樣就可以趕走什麼似地用力。

  西元一九一一年,黃歷辛亥年二月十號。

  阿瑪還是沒有改變決定的意思,我只得向查理求救,查理建議我們乾脆私奔。

  「私奔?」我驚訝地看著查理,被他的建議嚇到,他卻非常認真的點頭。

  「我想不出還有其他更好的辦法。」他告訴我。

  他說的沒錯,大清國的情況越來越緊急。革命黨四處作亂,朝中的大臣天真的以為,我和納蘭喀爾的成婚能為大清朝帶來好運,並緊急著手籌備我倆的婚事。

  「可是我……」我沒辦法乾脆的答應。那等於是要我拋棄身份,拋棄何瑪和額娘,而我感到害怕。

  「不這樣做,我們沒辦法在一起。」查理說。

  就如同他所說,這是唯一的方法,但我還是無法馬上下決定。

  「人偶爾要有放縱的勇氣,和琳。」他又說。「放手一搏,才知道結果是贏是輸。若只是猶豫,永遠都是輸家。」

  查理是一個極有決心的人,無奈我就是不敢放手一搏。

  「我不知道,查理,我不知道……」

  那天,我不知道所有事,腦中亂成一團。我只知道婚期就訂在下個月底,查理的頭低下來,嘴唇與我靠近,給了我生平第一個吻……

  西洋劍的劍鋒直指門口,富青波轉動手腕,將它丟到空中。西洋劍在空中停留了一會兒後掉下來,配合著她踩出的腳步,落入她的手裡,整個動作一氣呵成,乾淨俐落。

  她收回腳步,再次蹬步,目標還是門口。

  我好困惑,同時又驚喜。我仲頭看著他,他低頭看著我,從他的眼神中我看出他想更進一步,我卻急著逃開,逃回保守沉悶的王府之中。

  我關房門,背靠在門板上喘氣。腦子裡回想著查理的吻,和他所說的放縱。

  我能放縱嗎……

  富青波手中的西洋劍,直指著門口。古典的木門,像是中了魔法,在她的劍下悄然打開,走進瑞德高挺的身影。

  「你在練劍?」瑞德兩手插入口袋,樣子極為悠閒。

  富青波沒有回答,只是維持同樣的姿勢,目光如炬的看著他。

  西元一九一一年,黃歷辛亥年二月十五號。

  我還是沒有勇氣放縱。

  我之所以沒有勇氣放縱的原因,不單是因為我放不開,更是因為阿瑪。

  「現在就連皇上也知道咱們要和納蘭家聯婚,為大清朝沖喜的事,你還想為難阿瑪嗎?啊?」阿瑪蒼老的臉上除了著急之外,還有更多擔憂。凡事只要扯上朝廷,都不單純。

  「和琳,額娘求你為大局著想,別害了你阿瑪。」額娘也勸我不要固執,到底我們還在天子腳下討生活,是人家的臣子。

  我能說什麼?我是阿瑪和額娘的女兒,即使今日時局已和昔日不同,但這點卻無法改變。可我又無法壓抑我想放縱的心情,好想從這富察家深鎖的大門裡解脫……

  閃爍著銀光的劍尖,依然停留指著瑞德。他眉頭挑得老高,不曉得自己做錯了什麼事,惹來如此激烈的對待。

  「我辜負你了嗎?」他幽默的問道。通常只有負心的人,才會引來利刃相向。

  富青波不答話,目光依然炯烈,頗有和他對看到天荒地老的態勢。

  「好吧,悉聽尊便。」兩手抱胸,他豁出去了。「要殺要剮隨便你,誰要你手上有劍。」

  瑞德決定投降,反正戰鬥也沒什麼意義,他可不想平白丟掉命根子。

  儘管他決心從容就義,富青波卻沒什麼興致除去他身上最重要的部位,事實上,她對他的衣服比較有興趣。

  「你——」瑞德瞪大眼睛,垂眼看著富青波手上的劍尖,挑掉他襯衫左袖的扣子。

  「等一等。」他驚訝地放下手。「我是不反對你動手啦!但你總得挑對地方——」

  瑞德到口的抗議,在富青波下一個動作中.愕然消失得無影無蹤。

  老天,她居然用劍挑掉他胸前那排扣子,而且技術好得不得了!

  「能否請教一下,我究竟做了什麼好事,引來你如此熱情的對待?」懶懶地將手又插回褲袋,瑞德的語氣沒有半點抱怨。

  「我懶得解釋,你只管交出你的身體就是。」富青波繼續用劍解他的鈕扣,顯現出他毛茸的胸膛。

  「原來我遇見女海盜了。」他相當合作地把襯衫下擺從黑色緊身褲中拉出來,丟到地下。「我不得不說,你搶劫的方式真特別,竟挑這個地方下手。」

  「你不喜歡嗎?」富青波偏頭與他褲頭的扣子搏鬥。「我記得你曾說過,你這個地方最敏感……」她忽地用劍尖抵住褲頭。「還說過這是你最得意的地方。」然後輕輕的把劍停在原地微笑。

  「再往下兩寸,才是我最得意的地方,你弄錯了,寶貝。」瑞德挑眉糾正道。「而且我相當欣賞你搶劫的方式,你儘管動手好了,我盡全力配合。」  .

  這個世界欠缺的就是像他一樣合作的人質,要是所有人質都像他一樣聽話,也不會有這麼多撕票案件發生。

  哈利路亞!願那些不幸的靈魂安息。

  瑞德寬宏大量的心胸,立刻獲得實質的回饋。只見富青波的手腕一轉,鋒利的劍尖即刻劃過褲頭,斬斷布料和鈕扣之間那些糾纏的線,俐落的動作,又是引來一陣熱烈好評。

  「好棒的劍法。」拍手的人自然是瑞德。「改天你一定要教我這一招,好用來對付人。」包準對方投降。

  瑞德亂不正經,富青波的態度也夠輕佻,風情萬種的回答他:「沒問題。」接著做自己的事。

  「你該不會是想用那支劍,割破我身上這條褲子吧?」看著她朝下的劍尖,瑞德相當擔心的問。

  「有何不可呢,爵爺?」她的眼波流轉得跟女神一樣誘人。

  「說的也是。」他微笑。「你想動手請便,我只有一個要求,那就是對準一點,千萬別削掉我的腿毛。」他可是很重視它們的。

  「放心,爵爺。」她向他保證。「我使劍的技巧一向很好,絕不會割錯東西。」

  這倒是。

  瑞德很放心的將腿毛交給她,因為她的技術真的好到沒話說,這會兒已完全割開他的褲子,讓它成為一坨堆在他腳下的廢物。

  「希望你能原諒我的無禮,在家我沒有穿著內衣的習慣。」他攤開手,大刺刺的展示他健美的身材。

  富青波丟掉手中的劍微笑。他客氣了。他不只沒有穿內衣的習慣,連和內衣配成一套的內褲,也不見蹤跡。

  「我不在意,真的。」她撥撥及肩的長髮,風情萬種地走向他。雪白的手臂,伴隨著嫵媚的表情,搭上他的肩,開始愛撫起來。

  「你真是我所見過最迷人的海盜。」他笑著摟住她的背,想回應她,卻她反握住手,將他的雙手托高,形成像奴隸的姿勢。

  「你見過幾個海盜呢,爵爺?」雙手抵住他的腋下,富青波語氣親密的問。

  「只有你一個。」他的喉嚨沙啞到幾乎說不出話來。

  「真難以置信。」她低頭含住他的乳頭,害他倒抽一口氣。

  「青波……」他困難地吞下口水,開始不喜歡當奴隸的感覺,富青波倒是很喜歡。

  「你知道你很性感嗎,爵爺?」在瑞德的胸毛間留下一連串瑣碎的吻,富青波的語調黏膩到簡直可以溺死人。

  「大概曉得……」會溺死誰他沒概念,但他知道他已經不能呼吸。

  「還喜歡我這種伺候人的方式嗎,爵爺?」她用實際行動,證明她的努力。瑞德倒抽一口氣,這小魔女居然跪下來含住他那個地方,叫他怎麼回答?

  「我覺得……你好像比較適合待在蘇丹的後宮。」他閉眼忍住衝動,咬緊牙根回應富青波的問話。

  「那麼,你就是蘇丹了。」她大口吸入他重要部位,引發他更強烈的衝動。「告訴我,大人,你喜不喜歡你所看見的女奴?」

  富青波這問話,基本上是慘無人道的。尤其他正興奮充血、咬牙咬到東西南北都分不清,她竟選擇抽身,還要他回答這種無聊的問題。

  他勉強睜開眼睛,朦朧中看見她正擺動著水蛇腰,一件件脫下身上的衣服,魅惑的程度,和蘇丹後宮那些女子,不相上下。

  「你真有當女奴的天賦。」或者是劊子手,她根本是用她的魅力在殺人。

  聞言,她微笑地走向他,雙手搭上他的肩,身上脫得一絲不掛。

  「而你,我的爵爺,正是最稱職的蘇丹……不,我說錯了,是奴隸。」她魅惑更正。「現在,就讓我們看看,你這個稱職的奴隸,如何服從你的主人吧?」

  她虐待他的方式說穿了十分簡單,只是重複她先前的動作,卻已經足以使他慾火中燒,下身腫得像要爆掉。

  「饒了我吧,主人,你的奴隸快死了。」他慾求不滿地想摟住她的腰,卻被她無情的打掉,雙手重回原來的位置。

  「不可以,爵爺,這是我的遊戲。」她用手指摀住他的嘴,嬌俏的搖頭。

  「噢!」瑞德仰頭慘叫一聲,不記得什麼時候這麼淒慘過。鞭笞他的女奴,對他的哀叫聲充耳不聞,反倒以她賽雪般的細白肌膚,一股腦地貼上他赤裸的身子,著實給他當頭棒喝。

  不行了……他快不行了,瑞德痛苦的哀嚎。他的下身又脹又痛,好想趕快找尋解決之道,可他身上的小女巫,光會用舌頭戲弄他,一向懶散的臉龐,笑得好放縱,好像從什麼地方解脫一樣。

  西元一九一一年,黃歷辛亥年二月二十一號。

  終究我還是一隻飛不出籠子的小鳥,無法解脫。

  在經過了一個多月的痛苦掙扎,我決定聽從阿瑪的指示,嫁給納蘭喀爾。我不知道這個舉動能否真的挽救大清的國運,但我知道這是我唯一能做的事,也是我應該做的事,誰讓我是清室的一員?

  額娘知曉了以後,喜極而泣。而我,我也想哭,理由卻大不相同。突然間,我想起查理。

  我想,我應該告訴他我的決定,於是趁著今夜與他相會的時候通知他這個消息。

  他看著我,眼神專注而肅穆。他問我,真的想要這樣的人生?我搖搖頭,告訴他我並沒有選擇權。他歎了一口氣,回答說我並非不能選擇,只是不敢選擇,因為我沒有放棄的勇氣。

  我無話可說,在我心底深處,我知道他是對的。習慣了牢籠的小鳥,即使身披豐腴的羽具,也無法展翅高飛。

  「我們再見最後一次面吧!」看穿了我的想法,查理建議道。「既然你無法跟我私奔,就讓我們保留這最美的記憶。等待將來有一天年華老去,再拿出來懷念。」

  查理那雙褐眸是如此平靜,又充滿體諒,我真想永遠和他就這麼凝視下去。

  「去天橋吧!」我噙著淚點頭。「那裡有我們最美好的回憶。」

  就在那兒,我確定自己愛上他。就在那兒,我感受到首所未有的心跳,而我需要那份感覺支持我繼續活下去。

  我們就相約在天橋……

  「主、主人,呼呼。」已經受夠折磨的瑞德快支持不下去,話說得上氣不接下氣。

  「我對你的付出沒有絲毫抱怨,但你能不能偶爾住手,讓你的奴隸也能回饋一下!」瑞德好想也學她一樣,瘋狂吻她的玉體,而不是該死的像個奴隸,雙手舉高任她擺佈。

  「你想回饋我?」揚起一雙飛鳳般的眼,富青波噘高紅唇問。

  瑞德點點頭,發現他並不是真的那麼想當奴隸。

  「這……」她偏著頭思考了一下,後點頭。「好吧!就讓你有回饋我的機會。」

  她鬆開對他的箝制,才一放手,麻煩緊接著跟著來。原先還勉強算是主人的她,立刻驟降到女奴的位置,被重新奪回勢力的蘇丹給一路進攻,壓到幾步遠的牆上,沿路兩人沒有分開。

  「你慘了你!」強悍地扳開她的兩股,將她抱上自己的大腿,瑞德發誓非整得她求饒不可。

  富青波只是摟住他的頸子呵呵笑,被他頻頻吹在她胸脯上的氣息,逗得樂不可支。

  「好癢!」她背抵著牆面,兩腿之間的凹陷浸入瑞德凸起的腫脹,整個人嬌笑不已。

  「勾住我的腰。」瑞德擔心她只顧著笑,忘了卡位掉下去。

  她立刻縮緊腿,環住他的腰,免得滑下牆面。

  「我要整得你生不如死,親耳聽見你求饒!」他發下豪語,並以實際行動暗示他可不是隨便說說。

  富青波低頭凝視他的眼,視線漸漸模糊起來。

  西元一九一一年,黃歷辛亥年二月二十五號。

  這是我最後一次見到查理,最後一次凝視他琥珀色的眼睛。

  「你的眼睛真像琥珀。」我重複第一次與他相遇時說的話,而他微笑,不置一言。

  「我們就這樣說再見了嗎?」一想到我再也見不到這雙眸子,我不由得害怕起來。

  「這要視你的勇氣而定。」查理說,並不勉強我。

  我苦笑,心申明白我沒有他的勇氣,何況這不只是我一個人的事。

  「你會不會忘了我?「我提出了一個很傻的問題。

  「除非你想我遺忘,否則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他看著我的眼睛答。

  「我不想。」我眼眶濕濡的搖頭。「我不想你忘了我,我也不會忘了你!」

  「但你還是沒有勇氣。」這次換他苦笑。「你不想忘了我,但卻不願跟隨我……」他仲頭歎氣。「說實在的,和琳。我也沒有把握能永遠記得你,也許時間一久,我就會忘記你了。」

  他說的是實話,但我不願意就此在他的記憶裡消失。

  「如果我留下記號,你就不會忘記我了。」我想出一個折衷的辦法。

  「怎麼樣的記號?」他好奇的問,而我答不出來。

  「我……我暫時還沒想到。」我紅著臉狡辯。「但我一定會找到留下記號的方法,你等著看就是了。」

  天真的我,當時並沒有想到今天是我倆最後一次見面,卻還在傻呼呼的編織夢想。

  查理深深歎了一口氣,回道:「我答應你,不管人事將如何變遷,我定會努力尋找你留下的記號,你不必擔心。」

  他好溫柔的說出這些話,好溫柔的縱容我幼稚的想法,我的眼眶不禁更加潮濕,氾濫到無邊無際。

  「不要哭,你瞧那邊的孩子都在盯著你,看你丟臉。」查理拿出一條手帕,溫柔地幫我拭淚,要不是身處公開場合,我真會當場大哭。

  擦乾了眼淚,我和查理一起走到那個要飯的孩子面前,只見那個男孩睜著一雙好奇的眼睛,打量我和查理。

  「這給你。」查理彎下腰,從口袋裡掏出一兩銀子拿給男核,男孩興奮得不會說話,一張嘴撐得老大。

  「這也給你,是朱古力,很好吃哦!」查理不只給銀兩,連被視為珍品的朱古力也一併給男孩,更是嚇傻了男孩的眼。

  「走吧,格格,你該回去了。」查理支起身,護送我走。我紅著眼眶,拚命搖頭。

  「等一等,恩人!」小男孩跟在我們的背後跑來,氣喘吁吁。

  「請您們留步,小的跟您們磕頭。」小男孩膝蓋一屈就要下跪,查理連忙阻止他。

  「不必了。」查理搖手。「不必跟我們磕頭。」

  小男孩彷彿覺得很不好意思,接著又很好奇的問查理打哪兒來。我告訴他是英國,他摸摸頭,彷彿搞不清這是個什麼地方。

  我本想解釋,可立刻看見阿瑪帶來的大批人馬,硬是將我們團團圍住。

  就這樣,我被帶走了,我甚至還來不及和他說再見。在阿瑪的監視下,我只能頻頻回首,看他的臉,看他離我越來越遠的身影。

  淚水模糊了我的雙眼。

  至今我仍不敢相信我真的離開他,服從我根本不想股從的宿命

  「呼、呼……啊、啊……」整顆頭往後仰,在瑞德猛烈衝刺之下,富青波真的如同瑞德不久前所誓言的那樣,顫聲求饒。

  她勾住他的後頸,試圖從中找到支持她的力量,試圖完成那近百年前就該發生的事——一場無拘無束的放縱。

  這是我最後一次翻開我的日記本,本已心灰意冷的我總覺得應該留下點什麼,便著手寫了這篇日記。

  明兒個,我就要披嫁衣了。我想等成親以後,我再也不可能有寫日記的機會,只得趁著嫁入納蘭家前的最後一夜,把我這一生的遺憾寫下來。

  沒有錯,我這一生,是遺憾的。

  我遺憾,生在王族之家。我遺憾,沒有勇氣掙脫籠牢。我甚至遺憾遇見查理,遇見那一場我無法負荷的邂逅。

  如果我能就這麼拋開一切,握住他的手,跟隨他到海角天涯,該是多麼美好的一件事啊!

  可惜,我無法放縱自己,因而自這場美夢中醒來。

  我的夢醒了,靈魂也飛走了。想起查理有如琥珀的眼睛,想起他芬芳的氣息,那我想放縱自己,卻又不敢。

  所以,任何一個拿到這本日記的人啊!不管你是我的親友,或是我的後代,都聽我這一句話勸:「不要害怕放縱自己。」

  我因為害怕失去生活上的依靠,卻因此失去心靈上的依靠。如果能夠再給我一次機會,我會做不一樣的選擇,我會選擇飛到查理的身邊,請他教我品嚐放縱的滋味。

  輕輕的合上日記,我明白這終究只是一場美夢而已。我錯失了放縱的機會,現在我只能懇求上天,或許在百年後,或許在不久的將來,我這本日記,能夠穿越時間空間的限制,到達查理的手裡,讓他知道,我是多麼愛他,也多麼後悔。

  我愛你,查理,原諒我沒有勇氣。

  富察和琳於西元一九一一年,黃歷辛亥年三月三十號晚上筆

  潛藏於她心中的那股衝動,使她無拘無束的開放自己,任由身下男人控制擺盪。

  隨著體內不斷進擊的男體,富青波的粉臀,一會兒被拉至空中,一會兒又被拋回牆面,最後終於在瑞德雙手的強力扣押下,停留在牆面,佐著不斷上下起伏的胸脯,看起來更為放浪形骸。

  「我還沒聽見你求饒,青波。」呻吟顯然滿足不了瑞德,他需要更實質的獎勵。

  面對他蠻橫無禮,但充滿誘惑的要求,富青波僅是捧住他的雙頰,給他一個火辣的吻。

  這根本不夠。

  「你不能賴皮。」扳開她的腿側,將手指伸進他們的結合之處,瑞德試圖以更親密的手段鞏固他們的關係。

  「我沒有……賴皮……噢!」富青波仰頭呼喊一聲。瑞德這壞傢伙正壓縮她的蕊葉,貼緊他粗壯的樹幹廝磨,逼她投降。

  「還說沒有?」他咬她的耳垂。「你明明已經慾火難耐,整個人都在發抖,嘴巴就是不肯放鬆。」瑞德更加強她體內的衝刺,把她逼向崩潰的邊緣。

  她一面顫抖,一面瘋狂的晃動臀部,被他強悍的攻擊,逼到退無可退。

  「啊——」她尖叫,以為自己就快達到高潮,偏偏瑞德選擇在這個時候抽離她。

  「瑞德!」富青波銳聲抗議。瑞德只是放下她,迅速將她轉身,讓她面對牆壁,用另一種方式滿足她。

  富青波很快便發現,她無法不大聲求饒,因為她正遭遇有史以來最大一波攻擊。

  她的胸脯緊緊壓住牆面,整個頭往後仰。臉上的表情說是痛苦也快樂,顫抖的身軀,在他換邊攻擊後不斷得到滿足,甚至抽搐。

  「要求饒了嗎,青波?」兩手覆上富青波的柔美,和她一起扶住牆壁,瑞德貼著她的耳朵問。

  她搖搖頭,倔強地不肯開口求饒,卻肯開口呻吟喊叫。

  「噢、噢!」她放蕩地擺動腰,跟隨瑞德。

  「噢、噢!」她沒辦法抵擋幽谷間,那迫切解放的腫脹,因而在他把手由後往前,強行撐開她幽谷內的嫩葉下,仰頭喊叫。

  「啊——」就在這一刻,她到達了高潮,但瑞德還不滿足,仍舊維持他的激情。

  「青波……」

  放縱的影子反映在牆壁另一端的鏡子上,在這激情的一刻,沒有人是輸家,自然也沒有人求饒。




第十章

  大戰過後,四周恢復平靜,就連敵我雙方也握手言和。

  滿身是汗地依偎在敵人的懷裡,富青波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平靜,不料敵人選擇再次挑起戰火。

  這回的戰場不在肢體,而在語言。

  「你老實說吧!」瑞德首先發難。「一定有什麼事不對勁,這兩天你才會如此反常。」

  「你多心了,我不覺得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懶懶地打了一個呵欠,富青波索性玩弄他的胸毛當做消遣。

  「別拔我的胸毛,我又不是聖誕節火雞。」瑞德打掉她的手,又好氣又好笑地瞪著她。

  「脾氣真差呀,爵爺,我只是玩玩罷了。」哪有這麼小器的火雞,也不過是拔幾根胸毛,就這麼計較。

  「你想玩可以,但是要先告訴我,你突然變得如此放縱的原因。」他對這天上掉下來的禮物沒有抱怨,但不想受之有愧。

  富青波聳聳肩,懶懶反問道:「我幾時放縱了?」

  「一個鐘頭以前。」他很快提醒她。「再仔細探究,應該是昨天。你知道這兩天以來,你簡直像最飢渴的女人,無拘無束地開放自己。」

  無拘無束?她喜歡這個形容詞。

  「你不喜歡嗎?」她再度玩弄他的胸毛問。

  「開玩笑,我求之不得。」他挑高眉。「只不過我再喜歡,也比不上弄懂你的心思來得重要。昨天已經饒過你一次,今天你一定要說出來,不然我打你屁股。」

  瑞德威脅,而富青波覺得好笑。原來他最嚴厲的懲罰也不過是打她屁股而已,那她有什麼好妥協的?

  「我的屁股很硬,不怕打。」她就是不想輕易告訴他。

  「青波!」他果真打了她一下屁股,把她的嘴打得都嘟起來。

  「好吧,我說。」她委屈投降。「我之所以突然變得像個浪女,是因為我不想跟和琳祖姑婆一樣,空留遺憾。」

  他就知道,她會突然轉性,一定和那本日記有關。

  「你把日記看完了?」瑞德毫不意外。

  「嗯。」富青波點頭。

  「敢問裡頭都寫了些什麼刺激的事,使你突然變成一個放縱的女人?」該不會是本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春宮日記,促使她茅塞頓開,變成最迷人的女海盜了吧?

  結果大大出乎他意料之外,是一本憂傷的記事。

  「我倒希望和琳祖姑婆能像你說的一樣,有什麼刺激的事,這對她來說還仁慈些。」她感傷的搖頭。「不,日記裡頭沒寫什麼刺激的事,只有遺憾。」

  聽起來就像深宮怨婦的哀鳴,這在舊時代的中國,比比皆是。

  「你的祖姑婆留了什麼遺憾,可不可以說來聽聽?」她那副冥想的樣子是很美沒錯,但他可不想鴨子聽雷,一頭霧水,和她的祖姑婆一樣留下遺憾。

  被他受不了的神情弄笑,富青波只得收起穿越百年的心思,回到他的眼前,盯著他的眼睛,認真道。

  「你還記不記得我們在北京發生過的事?」

  當然記得,自他出生以來,還沒有人這麼嚇過他,他會忘記才怪。  ,

  「記得。」他酸溜的回答。「你先是從高驕上掉下來,緊接著溺水,然後差點在大馬路上被巴士撞死,我永生難忘。」要不是他心臟太強,恐怕早就當場病發身亡。

  「我知道你在抱怨。」她莞爾。「但是我們發生這些事,其實在近百年前就發生過,你不相信?」

  富青波十分滿意地看著瑞德的嘴巴呈O字型,說話突然變得結結巴巴。

  「這這這……這怎麼可能?」又不是見鬼了。

  「事實如此。」很不幸,他們就是撞見百年前的幽靈。

  「但這一切……都是怎麼發生的?」他的腦中仍是一片漿糊。「我們和百年前的人,又扯上什麼關係?」他早想到必有什麼不尋常之處,但萬萬沒想到是幽靈作祟。

  由於瑞德的表情實在是太癡呆了,富青波只得從頭解釋一遍。

  「瑞德,還記得當我們第一次去敲老人的門,老人家臉上的表情嗎?」

  瑞德點頭。

  「當時他大聲喊叫,像見到鬼一樣驚慌。」嚇了他一跳。

  「對,在他的眼中我們就是鬼,因為我們跟他小時候所見到的人,長得一模一樣。」所以他才會顯得那麼驚慌。

  「你所謂的長得一模一樣是指……」瑞德遲疑的問。

  「和琳祖姑婆。」富青波答。「他在辛亥革命那一年就遇見過和琳祖姑婆,而我跟她據說長得很像,簡直是她的化身。」

  難怪,難怪老人家會對著他們指指點點和大叫,換做他早就嚇昏了,哪還有力氣站著同他們說話。

  「老人家的心臟還真強。」瑞德不得不讚美遠在北京的老人,以及他那顆超強的心臟。

  對於瑞德這評論,富青波不表示任何意見,反正他在任何時刻都不正經。

  「好吧!就算你跟你祖姑婆長得很像好了。但我呢?那跟我有什麼關係,他幹麼也衝著我大叫?」顯然他除了不正經之外,耳根子也不怎麼靈光,沒聽清楚她剛剛說的話。

  富青波大翻白眼,耐著性子解釋。

  「因為你剛好也跟某個人長得很像。」真是!

  「你是說我當時的靈魂也在那裡?」瑞德大叫。除了靈魂出竅之外,找不到其他解釋。

  「如果你硬要這麼說的話,是的。」她乾脆順他的話說,免得累死。「你當時的靈魂也在那裡,或者說是有一個跟你長得很像的男人,恰巧也出現在那個年代,跟我祖姑婆大談戀愛。」

  「我懂了,你的意思是,辛亥革命那一年,有兩個跟我們長得很像的男女在當時的北京談戀愛,並且愛得死去活來?」瑞德總算弄懂。

  「沒錯。」她點頭。「而且我們在北京發生的那些事,活脫是他們相識的經過,他們只是藉著我們的軀體,再演一次。」

  「他們跟我們一樣,也曾落水,也曾經歷過那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太不可思議了。

  「嗯。」她微笑。「而且發生的地點還一模一樣,不同的只有場景。」已和百年前不同。

  「那他們最後為什麼沒在一起?」儘管瑞德一頭霧水,卻還是抓出其中的重點,相信他們沒有結局。

  「因為和琳祖姑婆不敢放縱,不敢隨對方一起私奔,最後被許配給一戶門當戶對的人家,了卻一生。」她聳肩。

  「她的那本日記,都記著這些事?」

  「是呀。」富青波頗有感觸。

  「她的日記中,有沒有提到她結婚以後的生活?」不只富青波感慨,他也很好奇。

  「很遺憾的,沒有。」但有在家族之間流傳。「和琳祖姑婆的日記寫到她成親的前一夜就斷了,唯一告訴後人的,就是不要留下遺憾……」

  「所以這兩天你才會如此放縱,因為你也不想像你的祖姑婆一樣,留下遺憾。」

  說他痞子,說他亂不正經,可真正到了關鍵時刻,又顯得非常善解人意,不必她多做解釋。

  面對他溫柔的撫慰,富青波僅僅是靠在他身上,讓時間和空間互相結合。至於她為什麼沒有將查理的名字說出來,她也無法解釋,反正他也沒問。

  「我突然想起……你該不會是把我當成那個男人的轉世了吧?」瑞德雖不開口詢問,但想像力豐富,一下子就把她的所作所為和這扯上。

  富青波還是不答話,只是聳肩。瑞德見狀歎氣,萬分確定,她已經把他當成那個男人。

  「算了。」反正什麼都好。「現在所有事都解決了,唯獨一件事情我想不通,既然日記裡沒寫什麼重要的事,為什麼還有人要偷它?」原本他以為是什麼寶藏,結果也不過是一本日記而已。

  「我也想不出一個合理的解釋。」富青波附和。「唯一的解釋是對方也和我們一樣,以為其中埋著什麼了不起的寶藏,所以才會三番兩次的前來偷竊……」

  「只是他們萬萬也想不到所謂的寶藏,竟然僅是一本近百年前的日記,而且還殘破不堪。」瑞德幫著把話說完,說完了以後,兩人互看一眼。

  「現在日記在我們手上,你看對方會再來嗎?」

  「不知道。」瑞德僅以聳肩回應富青的懷疑。「我希望會,也希望不會……該死,我真不喜歡這樣懸著的感覺!」

  不僅瑞德不喜歡,富青波也很不願意。他們目前的狀況就和他們之間的感情一樣,充滿了不確定的因素。

  「看來,只有等偷兒自己來告訴我們答案了。」瑞德苦笑,富青波亦回應他的兩人再次陷入無言。

  一旦小偷真的來,就是他們之間的關係做一個了結的時候,他們兩者都無法確是否已準備好面對那一刻。


  菲特爾斯堡四周的鈴聲又響起,這回不是書櫃遭竊,而是那本日記。

  富青波和瑞德在同一個時刻趕到現場,他們早料到會有這一刻,只是沒想到會來得這麼快,因而顯得有些手忙腳亂。

  他們共同打開書房的房門,正好瞧見那本日記就在竊賊的手上,差一步就讓他得逞。

  瑞德二話不說立刻掏出手槍,正想開槍之際,門邊突然傳來一道嚴厲的聲音。

  「住手!」緊接著是一個坐著輪椅的老人,被人推進來。

  「曾祖父。」瑞德不敢置信地看著他的曾祖父,帶著嚴肅的神情進他的書房,他最少有十幾年沒有看見過他。

  「您怎麼來了?」瑞德很高興看見他曾祖父,但不明白其中的關係。

  查理·菲特爾斯理都不理他的曾孫,目光只是釘在富青波的身上。

  「你跟和琳長得真是一模一樣。」輪椅上的查理·菲特爾斯,由看護將他推向富青波,每推一步,他臉上的表情就豐富一些。

  富青波愣愣地看著滿臉皺紋的老人,慢慢地朝她行來,心中那團迷霧,漸漸聚集,又很快散落。

  「你是……查理?」看著即將走到人生盡頭的老人,富青波猜,而對方點頭。

  「我就是查理·菲特爾斯。」老人的情緒顯得十分激動。「你是和琳的曾侄女吧?」

  長久以來潛藏於富青波心中的迷霧,終於在老人的這一句話中完全散開。她默默看著老人,不曉得該怎麼回應他眼中的渴望。

  「我是她曾侄女,但不是她本人。」她語意溫柔,但口氣堅定的打散老人眼中短暫的迷霧,讓他也回到現實來。  ,

  「你當然不可能是和琳,任何人都不可能是和琳,她已經是逝去的人。」查理·菲特爾斯的口氣比誰都失望,混濁的眼光,轉而停留在富察和琳的日記上。

  「爵爺……」拿著書的竊賊,被黑布包裹著語氣,彷彿在安慰他的主人不要哀傷。

  「把面罩拿下來吧,萊恩,辛苦你了。」查理·菲特爾斯下令。「現在已經不需要再包上那塊布了。」

  竊賊依照查理·菲特爾斯的指示,把蒙著臉的黑市取下,瑞德看清那人的臉後,立刻倒吸一口氣。

  「你就是那個和我競標的男人!」瑞德簡直快被眼前這亂七八糟的態勢搞到神經錯亂,怎麼淨出現了一些不該出現的人。

  「這是怎麼回事,曾祖父?」他要求一個解釋。

  查理·菲特爾斯和瑞德雷同的眼,這時終於抹上一絲精光。

  「我真不敢相信,竟會生出你這麼一個愚蠢的曾孫來。」查理·菲特爾斯歎氣。「聽清楚了,瑞德,這一切都是我安排的。是我安排你的書櫃被搶,你沒發現無論子彈怎麼打,都打不到你嗎?」

  話倒沒錯,他是好奇過對方派來的搶匪,槍擊的技術怎麼這麼爛,但從來沒想到會是他曾祖父的安排。

  「我倒情願你一槍把我打死算了,省得讓我像傻子一樣丟臉。」他自嘲。「難怪我得花超過市價兩倍價錢才能把書櫃搬回家,原來都是你的功勞。」

  「不,那是個意外。」查理·菲特爾斯很快打掉他曾孫的自艾自憐。「我是真的想買那座書櫃,所以才讓萊恩代我競標。誰知道你竟然在半路殺出來,還一副志在必得的樣子。我只是將計就計,派人偷偷塞了一張紙在維特的手裡,之後的發展,就不是我所能夠控制,我也不想控制。」

  富青波和瑞德兩人,都清楚查理·菲特爾斯口中的「發展」是什麼意思,也都沉默不語。

  「你早摸清了我的底細?」富青波首先打破沉默。

  「算是吧!」查理·菲特爾斯點頭。「我原本就很注意中國古董拍賣界的發展,尤其近來更發現到你在香港、台灣兩地的拍賣會上穿梭,便早早盯上你了。」

  接著,他深吸一口氣,顫抖的說。

  「請原諒一個老人的執著,因為我是那麼在意和琳,不想錯失她留給我的線索。」所以只好一場拍賣會接一場的找,唯恐錯過那近百年前的隻字片語,和擦身而過的感情。

  富青波盡可能維持著平和的表情,看查理·菲特爾斯萬分珍愛地拿起和琳祖姑婆的日記,將它攤平,又溫柔的撫摸,彷彿如此就能接觸到她的心跳。

  我愛你,查理,原諒我沒有勇氣……

  如果和琳祖姑婆現在活著,看見他是如此珍惜她的心意,恐怕再多的箝制、再多的顧慮,都阻止不了她往他身邊飛奔,追尋放縱的滋味。

  查理·菲特爾斯緩緩的打開日記,強忍著的情緒,在看完富察和琳的心事後,完全崩潰,甚至失聲痛哭。

  他哭,是因為他和她同樣沒有勇氣,掙脫當時的束縛。他教她要放縱,可他自己呢?又何嘗真正享受過放縱的滋味,不顧一切的帶她私奔?

  「和琳她後來的日子過得好嗎?」查理·菲特爾斯沒辦法原諒自己的懦弱,只能祈求上天能夠對她好一些。

  「不太好。」富青波的口氣不無遺憾。「長輩說她出嫁後沒幾年,就因病過世,鬱悶而亡。」

  和琳祖姑婆的故事,其實只是大時代的一隅。那個時代,多得是無法圓滿的人。

  或許他們兩個人的故事沒那麼了不起,但對查理·菲特爾斯來說,仍是他一生中最大的缺憾,他年輕的歲月全在裡頭。

  他歎口氣,緊緊地將富察和琳的日記抱在胸前,一直到書本都快融化了,他才抬起頭,對著富青波表達感謝之意。

  「非常謝謝你將和琳的日記帶到我的身邊。」若不是她的巧思,恐怕一輩子都不會發現書櫃中暗藏的秘密。

  「不客氣,查理。」她搖頭。「雖然你使用的手段教人生氣,不過,我想那也是祖姑婆的意思。」借由她的手,挖掘埋藏了近百年的感情。

  「你不考慮和瑞德那小子在一起嗎?」查理·菲特爾斯幫他曾孫求情。「他雖然沒什麼長處,但也沒什麼缺點,勉強還算過得去。」

  這句話明顯有嚴重包庇的嫌疑,但她不跟他計較。

  「我知道你想借由我和他,繼續你和和琳祖姑婆未盡的情緣。」她搖頭,轉而注視瑞德。「但是我和瑞德,終究不是你和祖姑婆,沒有深厚的感情為基礎……」

  「但你們有激情,不是嗎?」查理·菲特爾斯打斷她反問。

  查理·菲特爾斯這一問,問出了兩人同時困惑的眼神,和欲言又止的表情。感情是一回事,激情又是一回事,怎能混為一談?

  「無論如何,還是謝謝你,查理。」富青波將視線轉移到老人的身上。「我的階段性任務已結束,從這一刻起,你要好好照顧和琳祖姑婆,好嗎?」

  富青波微笑地把她的至親交給查理·菲特爾斯,相信他必能珍惜那近百年前的情人:那寄宿在日記中的靈魂。

  「我的任務結束了,菲特爾斯先生。」抬起頭,富青波跟瑞德道別。「一個星期後你就會收到『玫瑰園』給你的帳單,我們先說再見。」

  再見,一個既簡單,又明瞭的字眼,卻深深牽動每一個人。

  再見了,查理……

  再見了,瑞德……

  再見……


  香港的中國古文物拍賣會上,擠滿了來自全世界的人潮。有些是買家,有些則是純粹陪著來看熱鬧的。拍賣台上的拍賣槌不斷地落下,但原封不動賣不出去的古物也不少,只有上場展示了幾分鐘,就被工作人員撤下。

  身著白色套裝的富青波,這回不當工作人員,而是搖身一變成了買家,也跟人生在台下翻閱手中的目錄,準備待會兒跟人上場廝殺。

  今天她的目標是一個銀製的筆筒,底價二十五萬港幣,預估大概會以三十三萬港幣左右成交,價格算是不低。

  不消說,這個銀製筆筒,當然屬富家所有。之前她才花了五十四萬港幣,把曾經屬於和琳祖姑婆的玉珮買到手,她用過的筆筒,當然也不能錯過。

  「現在開始拍賣這個筆筒,底價是二十五萬,每舉一次牌,加價兩千元。」怕賣台上傳來主持人的聲音,正式為往後的競爭揭開序幕。

  「二十五萬二千。」

  「二十五萬四千。」

  「二十五萬六千……」

  越攀越高的價碼,自主持人的口中不斷地洩出。二十五萬、二十六萬……轉眼已經來到三十三萬。

  富青波面無表情的舉起牌,打定主意就算超過原來的預算,也非要買到筆筒不可。

  「三十三萬六千。」

  怪的是有人的心意同她一樣堅定,硬是要和她搶標。

  她只得又舉起手中的牌子,再一次加碼,也再一次敗在對方的手裡。

  「三十四萬那位先生,還有沒有人要舉牌?」

  隨著主持人興奮的聲音和顫抖的手指,富青波跟著掉頭,看看是誰存心和她過不去。

  「嗨!」坐在她斜後排的瑞德搖搖手指,愉快的跟她打招呼。

  她立刻丟下手中的牌子走出會場,他就是那個和她搶標的混蛋!

  「等一等,青波!」瑞德見狀立刻趕出會場,免得佳人跑掉。

  「先生,不要走啊!你出的價錢怎麼辦?」哪有人還沒落槌就落跑的,主持人跟在他身後大叫。

  「我的會計師會負責!」瑞德頭也不回地把付錢的工作交給一旁的維特。只見維特緩緩的站起來,對著台上的主持人說。

  「我是他的會計師。」他先來段自我介紹。「我是想既然大家都不舉牌了,你可不可以行個方便,給我打八折……」

  維特和主持人討價還價,他的僱主這頭也沒閒著,差點追丟了佳人。

  「聽我說,青波,聽我說!」瑞德氣吁吁地把一路埋頭沖、沖、沖的富青波攔下,唯恐她不再理他。

  富青波不置一詞,板著臉看他,忘不了他剛才頑皮的眼神。他明知道追回富家失落的古物對她有多重要,還故意跟她搗蛋。

  「好吧,是我活該。」瑞德煩躁的認罪。「我不該故意跟你搶那個筆筒,但天曉得我這樣做是為你好。我在不願意再看見你為了買回那些古物,到處冒險。」

  顯然他也知道,這半年來她拚命承接工作,賺來的錢,全數用來買回她家的古物。

  「那又如何?」富青波反唇相稽。「反正我的工作本來就是冒險,你也不是第一天知道。」

  「我知道你怪我。」瑞德歎氣。「你怪我為何經過了半年以後才來找你,我應該在你離開英國的第一天就跟過來。」

  富青波找不出話反駁,因為她的確就是這麼想,只是說不出口。

  「該死,青波。」瑞德詛咒。「你以為我就沒有自尊嗎?在你那樣當著我的面走掉,我當然會生氣。」

  是啊!她甚至不問他的意見,不問他是否也跟她一樣感覺到困惑。

  「而且,我也知道,你把我當成是曾祖父的轉世。你以為我曾祖父已經死了,沒想到他竟還活著,這對你是一個很大的打擊,為此你不能接受。」瑞德接著點出她另一個心結,她一樣啞口無言。

  「我不是查理,青波。」瑞德苦笑。「也許你是你祖姑婆的轉世,但我不是曾祖父。如果你曾把日記中那個男人的名字告訴我,我一定讓你知道我不是他。」

  「但那不代表我就不能變成他。」他突然變得很嚴肅。「也許現在的情勢已和百年前不同,但我相信那份感覺還在。否則我們不會遇見同樣的事,產生同樣的感覺。說是百年前的靈魂作祟也可以,但我寧願相信,這本來就是你我的緣分,我們原本就該在這個時候相遇。」

  話說了這麼多,瑞德想表達的,其實只是他們很適合在一起。即使只有激情,即使只有百年前的過往雲煙,都不能抹滅他們之間那些悸動,更何況他們擁有的不只如此,還有更多更多。

  「也許你說的對,但我還是不能原諒你,居然半年後才來找我。」富青波嘴裡說不原諒,但表情其實已有軟化現象。

  「這是有原因的,寶貝。」瑞德見狀,立刻又回復成一貫的吊兒郎當。「除了忙著和你搶標之外,我還忙著一項重大的工程。」他的微笑中有明顯興奮。

  「什麼重大的工程?」富青波狐疑的看著他。

  「當然是籌建王府了。」他眨眼。「我把菲特爾斯堡最後面那一片森林的樹統統砍掉,用來重現你的老家。」他把西裝內的簡易設計圖拿出來。「雖然規模不能和你真正的老家相比,但你知道我已經盡了全力——」

  瑞德叨叨絮絮的解釋,倏然消失在一道熱吻之中,吻他的人,當然是未來的女主人。

  「謝謝你,瑞德。」富青波感動的呢喃。「我真的不知道你為我做了這麼多,居然還為了我破壞自己的家園。」

  菲特爾斯堡是一座美麗的莊園,也是他祖先留下來的財產,如今他卻為了討好她,不惜大興土木,破壞原來的景色,她真的很感動。

  「沒辦法,誰叫我是敗家子嘛!」他還是眨眼。「再說,我的付出也不是不求回報的,我有我的條件。」也許他是凱子,但同時也是精明的生意人。

  「你有什麼條件?」富青波漸漸可以感受到這一點,並且挑眉。

  「很簡單。」他說。「等我們結婚了以後,立刻退出『玫瑰園』,告訴你的老闆,說你不幹了。」省得他成天提心吊膽。

  「好,我答應,反正我早想辭職。」她也厭倦了老是配槍的日子。

  「還有一點,我希望你能配合我,告訴我實話。」他趁著她心情大好的時候,多探聽一些。

  「什麼實話?」她一頭霧水。

  「就是有關於『玫瑰園』的內幕啊!」他笑得很賊。「我很好奇,當初你們這幾個人是怎麼進去的?又有什麼限制條件……」

  「給我打個八折吧,你還是有賺。」

  香港古文物拍賣會上,維特還在竭盡心力地堅守僱主的荷包,就算是少個幾塊錢都行。

  「不行,先生。你要不就放棄,要不就付錢,不然我叫人把筆筒搬回倉庫去。」主持人考慮都不考慮的拒絕。

  「不然九折好了,九折也可以。」維特趕緊讓步。

  「不行。」

  「九折其實滿合理的……」

  「不行……」

  「先生……」

  看來往後的拍賣會,有維特加入,將會很熱鬧!



  S的電腦螢幕上,正閃爍著一行藍色的文字,發自英國倫敦郊區。

  訊息的內容如下:

  即日起退出玫瑰園。

  一全書完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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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上花開 可緩緩歸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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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0-17 00:05:02 |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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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合該他們都沒有當土匪的命,只好繼續遊蕩。

  話說他們接連拜訪了老人好幾次,每次去都帶了很多生活用品以及食物,可每次都開不了口,白當了聖誕老人。

  「這樣吧!」瑞德想出鬼點子。「我們乾脆趁他不在的時候,進屋子偷挖。」

  這個建議很好,但問題是老人幾乎足不出戶,況且他們誰也不想做這麼卑鄙的事。

  這天,他們又來到老人的房子,受到同樣熱情的招待。

  「你們每次都來探望咱,咱真不好意思。」老人一瞧見他們,便親熱的牽著他們兩人的手,讓他們更加不安。

  「現在的年輕一輩很少有人像你們這麼懂事,這般敬老尊賢。」老人用著濃重的北京腔,一直誇獎他們。兩個人你看我、我看你的苦笑,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聽前面院子的人說,你們明天房租就到期了,是真的嗎?」老人不捨的語氣中帶著蕭索的寂寞。

  「是的,老人家。」她幾乎不敢看老人的眼睛。「明天咱們就得離開北京,回英國去。」

  「不能多待幾天嗎?」老人的眼神滿是希望。

  「不能。」她臀了瑞德一眼。「我……呃……我先生他在英國有事要忙,一定得回去。」

  「那真是遺憾。」老人歎氣。「這麼說來,今天是你們在北京的最後一天,該玩的地方你們都去玩過了嗎?』

  「都去過了。」富青波回答。「前幾天遠去了頤和園一趟,游了一回昆明湖。」只不過差點沒命就是。

  「這樣啊!」老人微笑。「那……天橋那邊你去過了沒有?那邊可是很熱鬧呢!」什麼人都有。

  「可天橋不是給填平,擴建成大馬路了嗎?」還有什麼好看。

  「話是沒錯,但即使沒了那座橋,天橋還是天橋,依舊熱鬧得很。」老人要他們臨走前為他緬懷過去的回憶。

  富青波點點頭,萬分瞭解老人的不捨。人到了一定年紀,在乎的,或者說能記得的,往往是小時候發生的事。至於成年後的磨難,反倒忘得飛快,大概是因為下意識不願記住的關係吧!

  「就去天橋。」這是富青波唯一能幫老人做的事,她亦毫不猶豫答應下來。

  所以,瑞德就這麼第N次被塞進計程車,再一次成了觀光客,嘴角還掛著傻笑。

  「我們又得去觀光了?」瑞德搞不清她腦子裡到底在想什麼,只好又來個高分貝抗議,一樣被反擋回去。

  「我知道你不想觀光。」她也不想。「不然這樣好了,壞人由你來做。你去告訴老人家,說我們要挖他的家,問他肯不肯。」

  「為什麼是由我來說?會講中文的是你。」瑞德抗議。

  「你不必開口說話,他也懂得你的意思。」她懶懶反擊。「你只需要拿支鏟子,然後對著埋寶藏的地點比手劃腳,他就會知道你是要破壞他家,用不著太高深的語言能力。」

  「好吧,我投降。」他徹底認輸。「算你狠。不過我要提醒你,今天是我們最後一次機會,明天一大早班機回英國。」

  「我知道。」她聳肩。「但現在才中午,我們還有一個下午的時間好好遊覽天橋,至於寶藏的事……再說吧!總有辦法解決的。」

  富青波表面說得很平淡,但瑞德明白她心裡其實比誰都著急,畢竟這是她祖先留下來的寶物,也許價值連城也不一定。

  「你說得對,先玩了再說。」愜意地將雙手枕在腦後,瑞德決定不去煩惱寶藏的問題,反正他又不是真的很想得到寶藏,只是喜歡挖掘的過程。

  計程車很快地來到天橋南大街,讓他們下車。

  一下車,瑞德又是毫無例外的鬼叫。

  「不是說天橋嗎,怎麼連一座橋都沒有?」瑞德茫然地望著車水馬龍的街景,無法瞭解這地名是怎麼來的。

  「拆了,爵爺。」富青波送給他一記懶瞪。「以前這裡的確有一座橋,但被拆掉,水溝也被填平鋪成馬路。」

  「水溝?」瑞德的表情更顯無知。「天橋應該是搭建在馬路上面,不應該搭建在水溝上。」那應該叫橋才對……

  「這只是一個地名。」富青波不耐煩地截斷他的話。「以前這裡是一條河,是明朝皇帝到『天壇』及『先農壇』兩壇祭祀的必經之路。為了方便皇帝渡河,明朝在這此建立起一座『漢白玉單孔高拱橋』,以通御路。皇帝又稱天子,天子走的橋就叫天橋,這個地名就是這麼來的。」煩。

  「原來是這麼回事,我瞭解了。」中國人取名字還真有意思。

  「你不是自稱很懂得中國文化,怎麼連這麼簡單的事,都不知道?」察覺到他的知識有多匱乏後,她削他。

  「抱歉,是我常識不足。」回去檢討。「不過話說回來,中國文化博大精深,我區區一個外國人怎麼可能知道所有事,對不對?」

  這話回得漂亮。

  看著他無辜的表情,富青波不得不承認他的話有幾分道理,今天換成她瞭解英國,恐怕都不如他對中國文化來得透徹。

  「怪了。」瑞德環顧四周。「這裡有什麼特色,為什麼老先生要我們來這裡?」只是很普通的街道。

  「現在看是沒什麼特色,但百年前的景色可大不相同。」富青波只能感歎時光的流逝對環境所造成的影響。

  「哪裡不同?」瑞德精明的抓住這個話題問。「老先生是不是告訴你什麼有關寶藏的秘密,你才會帶我來這兒?」從第一次造訪老人後她即心事重重,好像有什麼結打不開似的憂鬱。

  「你想太多了。」多疑的傢伙。「只不過老人家幼時曾在此處玩過,很懷念這裡的氣氛,特地叫我們過來看看而已。」

  「真的嗎?」瑞德口氣充滿懷疑,總覺得事情不只如此簡單。

  「我幹麼騙你?」富青波反將他一軍。

  「好吧,暫時相信你。」反正也套不出別的話。「這裡滿大的,我們該從哪邊逛起?」他看向到處林立的商店。「就從這一排開始好了……等等,我想我看見報紙了。」

  瑞德突然指著對街的一處書報攤。

  「那邊有賣英文報紙,我好久沒看報紙了。我去買一份,你等我一下,我一會兒就回來。」

  富青波還來不及點頭,瑞德即往對街跑去,當然,沒有注意到交通號志。

  誰說西方人的守法觀念一定比中國人強!眼前就有一個反例。

  挑高一對柳眉,富青波窮極無聊的站著,等待瑞德從對街買完報紙回來。

  她環顧四周,想像百年前這裡的景象,猜想應該是十分熱鬧。

  突然間,時光回轉,空間扭曲。

  佇立在原處的富青波,竟看見舊時的酒樓、茶肆、飯館,在她眼前並排。待她眨眼,又瞧見遠處有穿著古式的藝人到處表演,或是說書,或是打拳,或是唱小曲兒,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特色,攤位前一樣熱鬧。

  被如此不可思議的情景包圍,富青波懷疑自己眼花了,或是幻想,這些都是古代的場景。

  她連眨了好幾次眼睛,四周的景象依然還停留在百年前,那些屬於祖先的舊時榮光。

  她茫然的站在街頭,看著對街。原本接連參天的高樓大廈,已被一棟又一棟的木造房屋取代,馬路中間夾雜著有軌電車與馬車一起通行,看起來既真實又荒謬,教人分不清真偽。

  這是怎麼回事?

  瑞德人呢?

  一連串的問題貫穿她的思緒,使她急於找到同伴,確定自己沒有發瘋。

  她瘋狂的搜索瑞德,想從那一堆堆留著長辮子的人群中,找到褐色短髮的男人。試圖從那一件又一件的長袍馬褂中,發現一件西裝。

  她拚命的找,引頸而望。終於,她看見他了,他就站在對街,對著她微笑。

  一股難以克制的思念感,迅速在她心中氾濫。那種感覺,就如同被冰雪覆蓋了許久的嫩芽,在遇見第一陣吹過的春風那樣急切地想冒出頭,對春風傾訴她的愛意。

  她開始跨出第一步、第二步,她在小跑步。

  「青波,不要過來!」

  對街的男人,青紫了臉色,拚命對她發出警告,她卻充耳不聞,繼續穿越街道。

  「該死!」

  富青波不知道她做錯了什麼,惹來他滿口詛咒,但她看他也在跑,朝她衝過來。

  忽地,一陣強風從她眼前掃過,在她看來是輛有軌電車,實際上是一台雙層巴士——她差點被巴士輾過。

  「你他媽的幹什麼?!」

  她的耳邊突然傳來瑞德的咆哮聲。

  「你差點被車撞到你知不知道?!」

  是他,但是眼前的景像已經不同。

  「我一直喊你不要過來,你硬是一直衝過馬路,到底有沒有常識?!」

  瑞德嘴唇泛白,面無血色地痛斥富青波。剛剛要不是他動作快,及時衝過馬路把她拉開,她早被巴士撞死了。

  一想起失去她的可能性,瑞德越罵越急,越罵越凶,完全失去平日的風度。倒是富青波慢慢清醒,漸漸回到現實。

  「你剛才為什麼一直衝過來,又一臉失神的樣子?」瑞德很擔心她的狀況。自從去拜訪老人之後,她就不太對勁。

  「沒……沒什麼。」她甩甩頭,試圖晃掉腦中的景象。「只是一時沒注意,以為你在叫我,如此而已。」

  「見鬼。」瑞德才不信。「你分明就是有事情瞞我,怎麼也不肯說。」他重重歎氣。

  「算了,我們立刻回英國,寶也不必尋了。」沒有什麼比她的安全更重要。

  「不行。」富青波倔強的否決。「要回去你自己回去,我要留在這裡直到找到寶藏為止,我一定要弄清楚,祖先埋了什麼東西。」

  經歷了這種種不可思議的現象,更加深了富青波找到寶藏的決心。她相信這其中一定有什麼關聯,才會讓她陷入這曖昧不清的狀況。「你真是——算了。」瑞德數不清第幾次投降。「你堅持一定要找到寶藏是吧?好,那我們馬上就去找。等我們找到了寶藏以後,就算是把你打昏,也要把你帶回英國去!」


  老人的門口,果然站著一個手拿鏟子的男人。

  這個男人帶著堅決的表情,另一隻手還抓著一個女人,咚咚咚地敲打著老人的門板。

  「誰啊?」

  門內的老人發出狐疑的聲音,問候門外的訪客。門外的女人本來不想說話,卻在男人的鐵爪拿捏間,不得不出聲應答。

  「老人家,是咱們。」富青波揉揉被捏疼了的手腕,等待老人前來開門。

  「是你們啊!」老人很快的把門打開,請他們進去。

  「你們不是明兒個就要回英國,怎麼還有空來看咱——咦,你幹麼帶著鏟子!」老人指著手拿鐵鏟的瑞德,莫名其妙的問。

  「來破壞你家。」瑞德自我解嘲了一番,而後掉頭。

  「告訴他我們來拜訪他的真正目的。」他斜瞪富青波,不許她再拖延。

  「我……呃……」她還是說不出口。

  「告訴他!」他出口威脅。「要不然我直接動手挖。」

  「等一等!」眼見他真要動手,富青波連忙出聲阻止。

  「是這樣的,老人家。」她轉身面向老人。「咱們……咱們一直來拜訪您,其實另有目的,只是一直不好意思說出口。」

  「什麼目的?」老人滿頭霧水。「你們不就好心來看我嘛,還能有什麼目的?」

  「其實是有的。」富青波難為情的承認。「咱們之所以會來北京,完全是因為祖先留下了一張圖,上面標示著一處紅點,這個紅點,就在您這屋子裡面,所以……」

  「所以你們才會一直來看咱,因為咱的屋子裡藏有你們要的東西。」不愧是歷盡風霜的長者,一下子就猜中要點。

  「是的,老人家。」富青波羞愧的低下頭,不敢面對老人失望的臉。

  「咱就說嘛,咱一個九十多歲的老人,哪有這麼大的魅力頻頻吸引你們年輕人。」老人歎氣。「罷了!什麼目的都好,最起碼你們沒有對咱說謊。」

  「咱們不會的。」富青波連忙抬頭保證。

  「那就好、那就好。」老人說。「你知道人一老,就怕給別人騙去……對了,剛才你提到什麼祖先來著……」

  「是晚輩的祖先,老人家。」富青波搶先回話。「這宅子以前是晚輩家的,只不過時局變亂了以後,全家都給打散,各自流落到不同地方去,現在才有機會回來。」

  「那你不就是這一府的格格嗎?」老人總算明白。「我聽說這宅子以前是座王府,滿姓富察氏……」

  「嗯,我就姓富。」富青波點頭。

  「原來還有這緣故啊!」老人頗有感慨。「難怪你對中國的事物這麼瞭解,瞧你英語說得這麼溜,我還以為你是英國僑民哩。」

  面對老人的稱讚,富青波只是笑笑,不想告訴他這是進入「玫瑰園」的基本條件——英文一定要好。

  「既然如此,你們就挖吧。」老人當大方的允許他們挖掘。「只不過隔了這麼久,搞不好東西都爛了,或是不見了。不管怎麼樣,你們就挖挖看,也許還在也說不一定。」

  老人所擔心的事,也是他們擔心的事。從前人留下來的圖面上來看,寶藏埋在頗為偏遠的角落,以前是棵樹,現在則改建為房子,搞不好早被挖走了。

  「動手吧,他允許我們挖寶藏了。」她告訴瑞德,並要他在正確的地點上開挖。

  撲空也好,作夢也罷。她就是想依循前人的足跡,尋找前人留下來的線索,不管他們留給她的是什麼。

  所幸老人的地板還是泥地,未曾鋪上水泥。因此瑞德雖未帶妥工貝,但憑借他一股尋寶的熱忱和一身的蠻力,硬是挖開了堅硬的泥土,往更深一層的地質探去。

  隨著時間一分一秒過去,老人屋內的泥土越堆越高,富青波的心情也越緊張。

  只見瑞德鼓動著堅實的臂肌,揮汗如雨地和深陷的地面搏鬥,卻始終挖不到東西。

  就在富青波已經準備好面對失望時,卻聽見德興奮的聲音。

  「底下有個盒子!」

  當他小心翼翼地把挖到的木盒子拿出地面,放到富青波的眼前時,她已經緊張到不會說話。

  「這是你祖先留下來的東西,所以由你打開。」瑞德將木盒子轉交到她的手上,她差點沒拿穩。

  這是一個不大不小的木盒,樣式不特別精美,但材質很好、保持了近百年還不見褪色。

  富青波用發抖的手,將盒子打開,感覺老人和瑞德都在注視著她。

  百年前的秘密正一點一滴的被揭露,一直到盒子完全開啟,三人才張大嘴,愣愣地看著裡面的東西。

  「這……這是啥?」老人首先發問。

  「這是一本日記。」富青波平靜的拿起盒子裡的書本,讓它重見光明。

  「看那感覺好像是一本日記,我有沒有猜對?」瑞德聽不懂富青波和老人的對話,但他看得出來,盒子裡的東西是一本日記,很古老的那種。

  「你真聰明。」富青波瞄了後來發問的瑞德一眼。「這的確是一本很久很久以前的日記。」

  「有多久?」瑞德屈身看她手上的日記,她正當成稀世珍寶的捧著。

  「不知道,要翻開內容看才知道。」她拿起日記就要翻閱,卻在看見封面上的字跡時呆住,久久無法言語。

  「怎麼了?」瑞德十分好奇。「有什麼不對嗎?」

  「沒有。」她傻傻的搖頭。「只是這本日記是我祖姑婆的日記,她的名字叫和琳。」

  「你祖姑婆?」他屈指算輩分。

  「就是我爺爺的姑姑。」她教他。

  「哦,那就不必算了。」他收回手指。「可是……那不是好幾代以前的人?」

  「四代。」她說。「我沒想到這本日記居然是她寫的,而且還在封面註明日期。」

  「什麼年代?」他最感興趣的還是歷史價值。

  「一九一O年十月十八號到一九一一年三月三十號。」她看看封面上的記錄回答。

  「一九一一年?」聽到這個年次,兩人同時愣了一下。

  「這不是辛亥革命那一年嗎?」瑞德對中國歷史有些許瞭解。

  「正是那年。」富青波點頭。

  就在那一年,中國的歷史起了極大的變化,而她的祖姑婆,竟也在那個時代留下了痕跡。難道,她想告訴她什麼?

  「你看封面的最下方,還有一行字,上面寫著什麼?」瑞德在日記封面的最尾端發現了新的東西。

  富青波順著他指引的方向,找到一行娟秀的文字,等讀完後,照例又是一陣呆愣。

  「你祖姑婆都寫了些什麼?」瑞德懇請她回魂。 

  「她寫著……」她茫然的看著瑞德。「如果有人發現這本日記,請把它帶到英國,這是她的願望……」

  「英國?!」

  這下換瑞德吃驚,不過他很快便鎮靜下來。

  「好吧!英國就英國。」水來土掩,兵來將擋。「反正我們剛好也要回英國,就讓它搭個便機,見識一下現代文明的厲害。」

  它一定會喜歡那兒。




第八章

  皚皚的白雪,覆蓋住樹梢,增添幾許落寞氣氛。

  抬頭凝望窗外蕭索的景致,富青波覺得自己此刻的心情,就和窗外的景色一樣悶。

  她站起來,無意識地行走。她向來喜歡散步,可現在她卻不知道該走去哪裡。

  環視瑞德富麗堂皇的城堡,富青波的眼神是空洞的,是焦躁的,彷彿她的心不在身上,飛到遙遠的地方。

  她的心飛去哪裡了呢?

  無聊地將城堡內的房間一間一間的打開探索,富青波也在尋找答案。

  一個人的一生能有多短,或有多長。生死兩茫之間,可有逃避的空隙?

  她漫無目的地隨意亂闖,終於讓她發現一個有意思的房間。

  如果能夠不留遺憾的死去,那麼,人生就不算白走一回了吧?

  站在挹滿中國風味的房間內,富青波腦中的思緒沒有答案,眼中也不見驚奇。

  中國式的古典大床,中國式的擺設……看來她已經到了瑞德的房間。

  她好奇地東摸摸、西看看,發誓沒有人像他一樣那麼熱衷中國的東西。一般人搜集古董是為了興趣或投資,他卻近乎狂熱,難怪他要說自己前世是中國人了。

  我房間擺著一本貴國的「性愛圖鑒」,其中有馬背上性交的姿勢,你想不想試試?

  她突然想起剛到城堡時瑞德說過的話,下意識地尋找那本罪惡的書。

  隨意朝書架瞄了幾眼,她果然輕而易舉就找到那本書。她取下書,翻了幾頁,發現其中五花八門,記錄詳細。不只馬背,根本什麼地方都能做,而且各種姿勢都有,比現代人還厲害。

  悄悄地把書又放回去,富青波發現的不只是這些。中國人對性的需要程度已到達迷戀的程度,否則不會做出一堆匪夷所思的工藝品:比如飾有性交姿勢的鼻煙壺、銅鏡之類的東西,完全展現出中國男人的好色。

  說到好色,眼尖的富青波立刻察覺到,房內還有另一樣東西能證實她的觀點——美人椅。

  所謂的美人椅,有個特色。那就是椅背很傾,把手很長,說好聽點是躺了舒服,其實是古代中國男人專門用來性交的椅子。傾斜的椅背方便女人躺著讓男人為所欲為,加長的把手可以用來放置女人分開的雙腳,藉以增加遊戲的方便性。

  投身於古董拍賣界這麼久,富青波還是頭一回看見保持得這麼好的清代春宮椅,他的前世果然是中國人。

  「想不想試試,美人?」

  正當她愣在椅子前發呆的時候,前世是中國人的瑞德突然出現在門口對著她眨眼,口口聲聲喊她美人。

  「難得能親身體驗美人椅哦,放過這次機會就太可惜了。」瑞德亂不正經的勾引富青波,輕佻的眼神,在滿屋子異國情調下,顯得格外魅惑。

  她不置一詞地看著他走近,站在她面前。褐色的短髮散落在他額前,潔白的牙齒反映出亮光。

  這是一個迷人的男子,引人墮入罪惡的深淵。

  「來吧,讓我們放縱一下。」他牽起她的手,引導她坐進椅子,進入他的情慾世界。

  「你敢不敢放縱呢?」瑞德站在她的面前,居高臨下的問她,打趣的表情一看就知道是在開玩笑,讓她坐上椅子,也只是想讓她放鬆,不是真的有什麼企圖。

  沒想到,她卻主動拉住他的手,將他拉成與她等高的位置,面對她平靜的臉。

  「青波,你——」

  他的抗議,很快消失在突來的熱吻之中。

  現在,她知道她的心飛到哪裡了。

  用最熱烈的舌浪,鎖住他驚訝的喉音,富青波不讓他有任何發問的機會。

  「想問我為什麼會如此嗎?」雙手撫上他的兩頰,她聲音沙啞的問瑞德,從他疑惑的眼神,得到肯定的答案。

  「我是很想這麼問。」他樂於將雙唇親手奉上。「但如果你只對接吻有興趣的話,我不會多說一句。」

  話畢,他又是高舉雙手,隨她為所欲為,他一樣樂意得很。

  這回,她不單只是吻他,連他的衣服,都開始遭殃。

  「我不僅僅是想接吻,對於之後的事,一樣充滿興趣。」她一顆一顆解開瑞德襯衫的鈕扣,對著他魅惑一笑,害他猛吞口水。

  「悉聽尊便,女士。」他發揮相當紳士精神的首肯。

  瑞德身上的襯衫,就在他全力配合下欣然落地,露出精壯的胸膛。

  她雙手撫上他的裸胸,在毛茸的毛叢中把玩了一會兒,而後環住他的背,與他婆娑。

  當他堅實的身軀覆上她柔軟的胸脯時,她嬌喘了一下,如同近百年前那一場奇妙的相遇。

  西元一九一O年,黃歷庚戍年十月十八號,富察和琳第一次寫日記,將我今天的遭遇記錄下來。過去我從來沒興起過寫日記的念頭,可今天我卻忍不住要這麼做,因為我遇見他了!

  我一向就是只籠中鳥。雖身為王族,卻沒有真正見過大世面,貴族干金的生活,壓得我喘不過氣來。

  終於,我央求奶娘,在她的掩護下,求得生平第一次單獨外出的機會,當然她也保證隨後趕到。

  人一旦踏出門外,誰還管她會不會真的趕到,我還巴不得她別跟來礙事呢!我像只放出籠子的鳥,飛呀飛地飛出門禁森嚴的王府,走到熱鬧的街上,感覺上好像來到一個新奇的世界。

  這是個我從未見過的世界。

  以往我的世界裡只有書,只有僕人,只有數不清的禮教和規矩。雖然身為滿人,可該遵守的規矩可不比漢人女子少。

  大人們總是成天掩上門討論著說,滿清快走到末路了。新的思維、新的浪潮即將席捲這個國家。每個上門的客人都憂心忡忡,但就是沒有人敢把「革命」兩個字說出口,這是要殺頭的嘛,誰真的敢說呢?

  革命,多嚇人的字眼啊!還不如外頭的世界來得好玩。我睜大眼睛,好奇的看著過往川流不息的人潮,說真格兒的,我有點被嚇到,但同時又覺得好玩。

  忽地,刺耳的嗩吶聲敲進我的耳朵裡,我掉頭回望,竟看見一長串各式穿著的隊伍,我聽見身邊的人嚷嚷著,說是扭秧歌的隊伍來了。接著,我看見好多踩高蹺的人,我不禁興奮地喘了一下……

  富青波繼續的嬌喘,在瑞德溫熱的嘴唇滑過她的喉頭時,轉為沉重的呼吸。她覺得好熱、好熱,熱得喘不過氣來。

  我發誓,我這一輩子沒看過這麼多把高蹺踩得那麼好的人!我拚命的拍手,跟著人群一起喝采,四周的氣氛這時開始熱鬧起來,漸漸地,我被夾在人潮裡無法動彈,連呼吸都覺得困難……

  「我聽見你在喘息的聲音,青波,是興奮嗎?」舔著她的下巴,瑞德黏膩的問。

  「是的,瑞德,是興奮。」她仰高頭,毫不做作的給了瑞德想要的答案,跟隨他嘴角的笑意,轉入唇對唇的激情之中。

  興奮已經變成了害怕,我被人群擠得好怕,聲聲呼喚奶娘,可是奶娘沒來,沒人理我,接著我摔倒,我以為我會被人群踏死……

  唇與齒的遊戲,在輾轉碰撞間,逐漸變得粗野起來。他們貪婪的吸吮對方,胸與胸互相摩擦,用最熱烈的身體語言,訴說脫序的快樂,伸長了手臂,除去身上文明的束縛。

  轉眼間,富青波的上身變得和瑞德一樣赤裸。

  我害怕的閉上眼睛,摀住耳朵,心想完了!我一定會被踏死。這個時候,頭頂突然傳來一聲悶笑,緊接著,我看見一對褐眼,閃爍著琥珀一般的光澤。

  「你的眼睛真像琥珀。」富青波說。

  「你的眼睛真像琥珀。」我說。

  「你怎麼突然問說出這句話?」瑞德笑出聲,覺得她好奇怪。

  「你怎麼突然間說出這句話?」那個人笑出聲,用奇怪的眼神看著我,我還沉浸在與他相遇的震撼之中。

  那個人,是一個外國人,而且會說中國話……」

  「沒什麼,只是突然想這麼說。」富青波輕撫瑞德的眼角,又閉起眼睛。

  瑞德再度吻上她的紅唇,攀上她細緻的喉頭,滑過鎖骨往她豐滿的酥胸吻去。

  「你懂得我說的話。」我真的很驚訝。

  「對,我懂得。」那人伸出手,將我從地上扶起來,我想我的臉一定紅了。

  「但你是外國人。」我本來想說洋鬼子。

  「我是英國人。」那人微笑,而他的笑就像春風一樣。

  我們不約而同的互相凝視,一種奇怪的感覺湧上我的心頭,我想知道更多有關於他的事……

  「幹麼這樣看我?」埋在富青波起伏有致的溝壑間,瑞德發現她不尋常的眼光。

  「心血來潮。」她拍拍他的臉,安慰他說。

  「那你可得要多多心血來潮了。」瑞德勾起嘴角,雙手捧住她沉重的豐乳回道。「我發現我很喜歡你用這種眼神看我。」帶點好奇,帶點探索,彷彿第一次見到他。

  「沒問題。」她勾住他的後頸,爽快的允諾。隨著他流連於胸前溫柔的輕嚙,一步步陷入情慾的風暴之中。

  「格格、格格!」

  我正想多問一些有關他的事,奶娘肥碩的身影就朝我奔來,後面跟隨著好多家丁。

  「你叫什麼名字?」我趁著奶娘還沒找到我之前,問對方的姓名。

  「查理。」那人微笑。「查理·菲特爾斯。」

  我還來不及復誦一次他的名字,奶娘及家丁就把我給帶走了,我只來得及記住他的長相。

  查理·菲特爾斯,這是那個英國人的名字。

  富青波胸前嬌嫩的蓓蕾,在瑞德富含技巧的吻吮之下,逐漸綻放,連同因情慾而轉紅的肌膚,滲出細細的汗珠,反映出瑞德沉重的呼吸。

  他解開富青波的褲頭,毫無困難地將厚重的牛仔褲拉下她的臀,修長的手指,穿過白色的蕾絲褲,深入她生澀的山谷。

  她柔軟的肌膚,不期然遭受這冰冷的碰觸,使得她抖動一下。接著,瑞德擴大搜索的範圍,將他的手指遍及她的幽谷深處,五指在她最隱私的空間,肆無忌憚的跳起舞來。

  富青波立刻呻吟了一聲,又似歡欣,又似恐懼。

  西元一九一O年,黃歷庚戍年十一月五號。

  今天我又遇見他了。

  命運的安排真的很奇妙,我才在煩惱我這輩子不可能再和他相遇,上天卻把他帶到我面前。

  今兒個,我又偷溜出去。有了前次的經驗,我再也無法安於待在王府中,看著長輩進進出出,嚷嚷著大清朝會變成什麼樣。我只想上街,瞧門外的世界,和等待那個叫查理·菲特爾斯的英國男人。

  我知道我這麼想是一件很傻的事,北京這麼大,哪可能隨便讓我撞見?可我真的撞見了。就在我不慎落水,差點溺斃的時候,又瞧見那對熟悉褐眸的主人泅著我上岸,悶笑著說:「怎麼又是你?」

  是的,又是我,一個一直想再見他一面的傻女孩。

  那天,他用冰冷的軀體圍著我,我顫抖到不知做何反應。我歡欣、我恐懼,我希望他那溫軟修長的十指一直擁緊我,但我卻不知道自已有沒有勇氣……」

  瑞德修長的五指,更加深入富青波的幽谷,激起她體內更猛烈的情潮。她的頭往後傾,豐滿的胸部暴露在帶著溫意的空氣之中,透紅的蓓蕾高聳參天。

  她的額頭迅速冒出細汗,呼出來的氣息灼熱黏人,白色的蕾絲內褲,因不斷滲出的芳液呈現出透明的狀態,跟隨著瑞德的大手撕撥,一路下滑至膝蓋,乃至於滑落在她的腳下,顯露出紅潤潮濕的源汩處。

  瑞德的眼睛,幾乎與她相黏。他先是與她對視,然後盯著她雪白的胴體做一番巡禮,最後才跪下來膜拜她誘人的嬌嫩。

  「好美。」他跪在她的雙腿之間,用溫熱的唇舌訴說他的敬意。她不自覺地將雙腿分架在兩邊的長扶手上,宛若舊時的女子,也是願也是怨地接受身下男子所能夠給予的。

  「我能給你什麼呢?」偏著頭、眨動眼,瑞德突然福至心靈的問她。

  「很多。」她噘高了一雙紅唇回答他,突然抽搐的粉臀,帶給他無限滿足。

  「我希望是。」瑞德微笑,扳開她大腿的內側,用猛烈的攻擊證明他的確能帶給她許多。

  她的身體,因這突來的歡偷而痙攣,乳白的雙臂,忍不住伸向空中,像是要抓住什麼一樣。

  西元一九一一年,黃歷辛女年一月十三號。

  我好想抓住什麼。

  自從遇見查理以後,我的心就像少了一塊什麼東西一樣,查理說是自由。

  「你不敢放縱,和琳。」

  他總是這麼說,而我無法回答,也不明白同樣身為貴族,他為什麼顯得如此優遊」

  「你敢放縱嗎?」我問他,他點頭,就像他肯定任何事情一樣。

  「就算到老,我一樣敢放縱。」

  他總是這般有自信,或許這是我受他吸引的另一個原因,他身上有我所欠缺的特質。

  我愛他嗎?

  透過窗欞,我這般問自己。儘管時代的巨輪在走,卻始終走不進富察家這深深的門宅……

  富青波氣吁吁地放下手臂,改為向後分攀住椅背頂端的兩側,禁不住挑逗的粉臀,隨著瑞德不安分的唇舌,一會兒攀上、一會兒落下,使得瑞德的誘惑工作格外辛苦。

  他索性掐住她的粉臀,屈身在她耳邊說了聲:「不乖。」然後舔她的耳垂,抓住她的嬌嫩與他的牛仔褲廝磨,帶給她陣陣快感。

  她睜開迷茫的眼睛,紅嫩的柔軟,在粗糙的布料折磨下,汩出源源不絕的芳液。她抓緊椅背,整顆心幾乎因此而跳出體外。

  西元一九一一年,黃歷辛女年一月十五號。

  幾乎是在我看見他的第一眼,我即確定我已經愛上他。

  站在天橋的兩端,中間膈著寬闊的大馬路,即使電車不斷地在我的眼前呼來嘯去,我的眼中只有他。

  他站在馬路的另一邊,對著我微笑,一股難以克制的思念感,迅速在我心中氾濫。那種感覺,就如同被冰雪覆蓋了許久的嫩芽,在遇見第一陣吹過的春風那樣急切地想冒出頭,對春風傾訴我的愛意。

  我開始跑,第一步、第二步,跑向對街,跑到他身邊。

  「我愛你。」我的心跳不停,為這新生的發現而雀躍,為他眼中的驚喜而感動。

  我愛上查理·菲特爾斯,我愛上這個男人了……

  「瑞德!」受體內那股騷動驅使,富青波忍不住仰頭高了一聲,架在把手上的長腿,也忍不住想靠攏。

  「什麼事,寶貝?」瑞德邪邪的一笑,眼明手快地撐住她的大腿內側不讓她把腿收回去。她懊惱的呻吟,酥胸跟隨著急速的呼吸上下起伏,讓瑞德大飽眼福。

  「你知不知道這時候的你好性感!」急切地把嘴湊上去擷取艷紅的蓓蕾,瑞德衷心的讚美。

  「你知不知道這個時候的你好囉唆!」富青波才不想理會他滿嘴的花言巧語,反倒對實質的饋贈比較感興趣。

  瑞德低笑。

  「從來沒有女人在這種時候叫我閉嘴,尤其我又這麼賣命。」為了延長她歡愉的時間,痛苦的挺住。

  「那麼,我就是第一個。」她挑眉。

  「你不會是在告訴我,你不滿意我的表現吧?」他差點沒吹起口哨來。

  「如果你再這麼囉唆的話,是的。」她忍住痛苦哼道。

  「既然如此,我怎麼好讓女土失望,當然是賣力演出。」他不正經的一笑,低下頭來含住她的唇,拖著她一起合上嘴巴。

  交纏的唇舌,再次玩起激烈的遊戲。這次他們不單單只是滿足於口腔內的歡愉,更將積存的熱力,散發在彼此的身上。他們幾乎黏在一起,彼此相互廝磨,吞噬彼此的呼吸。

  「呼呼……」

  瑞德堅實的胸膛,因猛烈熱吻而上下起伏,有如富青波胸前放縱的乳浪。

  「呼呼……」

  她舉高手,緊緊抓住椅背,懷疑自己會死於體內一波又一波的熱浪之中。

  他們相互凝視,突然,瑞德有了動作,迅速離開她脫去牛仔褲。她口乾舌燥地看著早已硬挺的腫脹自深藍色的布料釋放出來,興奮之餘還有不安。

  她的雙腿高掛在手把上,紅嫩的柔軟早佈滿了濕熱的黏液,只等著他同樣紅腫的興奮與她相會……

  「噢!」

  她倒抽一口氣,垂眸凝視他的挺立,隨著他前傾的身子一點一滴注入她的身體,直至密合。

  之後,他開始抽動。

  起先很慢,後漸漸加快速度,猛烈的衝刺直達她身體深處,將她的背脊完全壓入椅背中,不留半點空隙。

  「啊、啊!」富青波的玉背,被他逼到緊貼著椅背,可粉臀卻相反的飄起來。

  「噢、噢!」她鬆開手,試圖想找到更牢靠的支撐點,卻被瑞德霸道地借來握住密合點,促使他們的結合更牢。

  「瑞、瑞德!!」富青波忍不住高喊他的名字,他卻衝刺得更用力。

  「什麼事,寶貝?」他包住她的手,借由她的力刺穿她的身體,完全展現出他的流氓本色。

  富青波根本忘了她為什麼叫他,只是一直喘息,一直驅策身體迎合他的衝刺,一直到他的精力用盡,她也同時到達高潮。

  老天……

  她全身無力的癱在美人椅上,有氣無力的看著牆上的掛鐘,從他們開始前戲開始,至今已經過了一個鐘頭。

  「你要是一直維持那個姿勢,當心我再來一次。」耳邊傳來瑞德充滿生氣的威脅聲,她抬頭看他一眼,發現他是說真的。

  「你恢復得真快,爵爺。」她風情萬種的睨著他,還是維持著同樣姿勢。「我們剛結束,不過是幾分鐘以前的事。」現在就又有生氣。

  「我之前不是說過,我是一個好情人的嗎?」他眨眨眼走近她,提醒她許久以前曾說過的話。

  她笑笑,不置可否,雪白的身軀在黑色的紫檀木包圍下,顯得格外醒目,也格外令瑞德心猿意馬。

  「老實說,你笑得這麼神秘,是不是有事瞞著我?」他大手一撈,就輕易將神秘佳人移位,霸佔她的位置。

  富青波倒也樂得坐到他身上去,在硬邦邦的紫檀木椅上躺一個鐘頭的滋味可不好受。

  「說吧!你一定有事瞞著我。」不然不會突然變得這麼熱情。

  背靠著他,富青波聳肩,考慮要不要將祖姑婆的事說出來。

  「我確實有事沒告訴你。」仔細考慮了一下,富青波告訴瑞德。

  「我就知道。」他得意的微笑。「什麼事呢?」定是要向他解釋她改變心情的原因。

  富青波只是回頭看著他,嬌俏的說:「在你進來之前,我偷看了你那本『性愛圖鑒』,發現裡面真的有你說的那種在馬背上性交的姿勢。」

  「所以?」他不明白這跟她即將說出的事有何關聯。

  「所以我想要試試看,同樣的情形若換到了這張美人椅上,是否也能做到。」她笑得好甜、好嫵媚,擺明了耍他。

  瑞德的反應是抓緊她的腰,叫她要小心,無論有沒有在馬背上,他都一樣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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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上花開 可緩緩歸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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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0-17 00:04:47 |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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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是夜,秋風陣陣,寒意逼人。嚴格說起來,現在已不算秋天,應該說是冬天才對。

  冬天,最需要溫暖的季節。尤其在陰冷的中式建築中,更能感受到迫切需要。瑞德雖是英國人,但是非常怕冷,而且永遠無法習慣如此寒冷的天氣,尤其是身邊躺著一位美女時,更是急切需要溫暖。

  為了不被凍死,他只好咬著牙,冒著被踹下床的危險,一寸一寸地挪動身體,企圖借富青波迷人的身體取得溫暖。當他好不容易到達目的地,中間又被一個討厭的黑盒子阻礙,害他差一點功敗垂成。

  礙事。

  他才想拿掉分隔牛郎織女的銀河,不料織女突然覺醒,用輕藐的眼神看著他。

  牛郎正帶著躍躍欲試的表情,擺明了想幹壞事。

  「你又想嘗試了。」富青波揚起漂亮的眼角,斜睨著一臉痞子樣的瑞德,無法想像,他竟是貴族。

  「我是啊。」大丈夫敢做敢當。「你總不能要求我一直憋著,說起來,我這個聖人也當得滿久了。」久到他都快忘了自己是個男人。

  「如果你這樣也能算是聖人,那我可無法想像真正的聖人是什麼模樣。」富青波懶懶地回道。「你確定你一定要過來嗎,難道你就不怕被『安琪兒』咬到?」

  「恐怕是的,甜心。」他眨眼。「我對溫暖的渴求,遠超過對毒蛇的恐懼。」

  「是對性的渴求吧!」富青波嘲弄的更正。「我十分懷疑你腦子裡都裝了些什麼,精液?」

  「都有。」他仍然厚著臉皮。「你不曉得對男人來說,精液跟愛情是同義字嗎?」

  「所以當精液消退之後,愛情也會跟著消退,我懂。」她點頭。「我猜,現在就是你追求『愛情』的時刻?」

  這是疑問句,但看在瑞德的眼裡,等同肯定句。

  因此他咧大嘴,露出一排潔白整齊的牙齒讚美她的聰慧。而她聳肩,表示他要是不怕死的話儘管放馬過來,於是一場精彩的對戰就此開始。

  首先發動攻擊的,是瑞德。

  只見他緩緩地脫去外面的睡袍,展露出毛茸茸的胸膛,像只色澤優美的花豹,慢慢地朝她移動,一步一步接近狩獵範圍。

  而富青波這頭呢?倒也愜意。且帶著悠閒的表情,不慌不忙的等待魯莽的獵人,等他完全侵入她的土地,再殺他個措手不及,教會他偷襲的藝術。

  兩個人之間的張力,在瑞德試圖跨過銀河的時候,達到最高點。

  挑高眼角,滾動著黑王般晶亮的眼珠,富青波不得不承認,瑞德是個迷人的男子。此刻他的褐髮正隨著他身體的移動,垂落在額前,看起來年輕而墮落。堅實的肌紋,在每一次支起時糾結鼓起,卻又不顯油膩,線條相當優美。

  看來想色誘人,也得要有幾分姿色才行。

  當她還在心中默默為瑞德打分數,色誘意圖濃厚的畀子卻已悄悄探進她的界線,積極搶攻。

  富青波二話不說,立即打開黑盒子的門,打算讓她的寶貝代她修理妄想佔她便直的登徒子。而瑞德也十分機警的顫了一下,屏息等待他的天敵出現……

  頃刻間,現場進出一陣大笑,笑的人是瑞德。

  他笑到眼淚都掉下來,太好玩了。他的中國貴族此刻正鐵青著臉,不可思議的瞪著空無一物的黑盒子,不明白她的寶貝怎麼沒有跑出來幫她。

  「你的安琪兒呢?」摘掉眼角上的淚水,瑞德笑到不可抑制。

  看著他惡意的眼神和挑釁的語氣,富青波瞬間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

  「你把我的蛇怎麼了?」她的語氣相當危險。「你把安琪兒藏到哪裡去了?」

  「吃掉了。」真人面前不說假話,他老實承認。

  「你把我的安琪兒吃掉?」這是在說笑話嗎?「你不是連碰都不敢碰,如何吃掉它?」

  「我是不敢碰,但別人敢呀。」他一臉賊相。「今天下午,院落的居民聚在院子裡聚餐,說是要冬令進補。我好歹也是這裡的一份子,總要有點貢獻……」

  「所以你就趁著我不在的大好時機,把安琪兒交由他們宰了。」富青波冷冷的接口,免去瑞德一大串解釋。

  他露齒微笑,實在不忍心細述安琪兒的死狀和被剝皮的情形。雖說說他是始作者,可也有在心裡默念哈利路亞,為它祈福……

  他笑得很愉快,燦爛的表情可看不出哪點抱歉了,反倒有過分興奮的嫌疑。

  「安琪兒的肉好不好吃?」富青波平靜的問。「別說你沒有嘗過它的味道,因為我不會相信。」她敢打賭,他一定是吃最多的那一個。

  「呃……還算可以。」本來他還想扯謊,沒想到來不及。「我也沒想到蛇肉這麼好吃,我還是頭一次吃。」

  「想當然爾。」富青波僵硬的點頭。「尤其是敵人的血肉,嘗起來特別有味道,有一股報復的快感。」

  「沒錯!」內行。「當我把它吞下肚的一剎那,感覺簡直筆墨難以形容,就好像敵人的身軀被我身上的盔甲包圍一樣妙不可言。」爽極了。

  「如果換成我來說的話,會說是被你的胃包圍。」富青波冷冷更正。「還是你寧願安琪兒的利牙乾脆咬穿你的肚皮,對你進行報復?」

  聞言瑞德吹了一個尖銳的口哨。

  「你不會是想現在就召它的魂來咬我吧,思嘉?」他笑得很可惡。「太晚了,寶貝。它已經死了,真的,我親眼所見。」不可能再復活。

  「我相信你一定很樂意親眼目睹它的死狀,告訴我,它走得安不安詳?」富青波的口氣隱隱約約嗅得出危險。

  「滿安詳的。」他正巧喜歡危險。「除了被拔牙、斷頭,剝皮之外,剩下的都還算好。你知道它甚至連下鍋時,都沒有喊叫。」非常勇敢。

  「很高興聽見你對它有這麼高的評價,那麼你應該死而無憾了。」她陰沉的說。

  「你說錯了,寶貝,應該是它死而無憾才對。」他糾正她的語病,為她的文法不佳深感抱歉。

  「不,我沒說錯,因為你即將和它遭受到同樣命運。」她才不是文法不好,而是另有企圖。

  「就為了一條蛇?!」眼見著她就要發動攻擊,他怪叫。「我不相信你會為了一條蛇謀害親夫,尤其是像我這麼帥的。」

  「誰是我的親夫?」自大狂。「而且你又說錯了。我不在乎殺你為安琪兒報仇,無論你到底長得帥不帥。」

  「也就是說,你承認我帥了。」巧妙躲過凌空飛來的一記手刃,瑞德不正經的說道。「本還以為你是木頭美人,不懂得欣賞活人生動的氣息,沒想到你總算開竅。」

  「抱歉我這竅開得有點晚。」她再接再厲,踢他一腳。「但是你這活人很快就得變成死人。」

  「大話別說得這麼早,寶貝。」他又輕鬆躲過她這一記迴旋踢。「或許你以為打敗我很容易,但我會讓你瞭解,想為你的蛇報仇,也要有幾把刷子才行。」

  瑞德說這些話時表情很愜意,口氣輕鬆得像在聊天一樣。但只有跟他對壘的富青波知道,他可不是在說笑,想打敗他,得花上全副力氣。

  富青波不知道他這身功夫是向誰學的,或許又是中國哪個神秘的武術大師。但從他閃躲,轉身、乃至於避開她的攻擊,都確實做到了「四兩撥千金」,無須花太多氣力。相對之下,她的拳腳就顯得可笑,甚至有花拳繡腿之虞。

  「看來你有很好的老師。」富青波不得不佩服他的底子深厚。

  「不如說我很用功學習。」他輕鬆以對。

  「這點倒不能否認。」她點頭,決定放棄拳腳,改用別的方法對付他。

  「哪裡、哪裡。」他反而謙虛。「我只是比別人多了一點天分……咦,你拿那個是什麼……」

  瑞德睜大眼,看她自枕頭下抽出某樣東西。

  「鞭子。」她騰空揮了兩下。「反正拳腳本來就不是我的長項,我對使鞭比較在行。」

  「不會吧!」他連忙往後跳開兩步,以免遭殃。「你真的要把我當馬打,不再考慮一下?」

  瑞德十分敬畏地看著富青波手中的長鞭。他常拿和它類似的東西,但造型不同,而且只限於趕馬的時候使用,從來不會想到使用在人身上。

  「我不知道你還會怕這東西,爵爺。我還以為你應該是天不怕、地不怕呢!」輕輕的揚起手中的鞭子又甩幾下,富青波的口氣極為諷刺。

  「誰說的?」他快速地反駁。「我就很怕你那條蛇,和你手上那根和蛇很像的東西。」敢情她是對條狀的東西上了癮,淨玩這些令人想人非非的玩意兒。

  「你還敢提起安琪兒。」點到她的痛處,她的口氣不禁陰沉起來。「你沒經過我的同意,就將它煮來吃,還有臉提起它?」

  「如果我跟你提,你就會同意了嗎?」他反問。

  「不會。」她想也不想的拒絕。

  「所以我才沒跟你說麼!」他露齒一笑,無賴至極。「反正你遲早會發現盒子裡面是空的,太早說反而沒有樂趣。」戲弄她的樂趣。

  得意洋洋的口氣,一張欠揍的臉,很好。既然他皮癢找死,那她還客氣什麼?把他宰了就對了。

  是以,她顧不得主雇關係,也無暇理會到底領得到領不到錢。腦中唯一的想法是鞭死他,省得他再繼續危害社會。

  原本她替天行道的美意是很好沒錯,糟就糟在無論她的鞭子揮到哪裡,他的身體就立刻躲往另一個方向,如此你追我跑十幾分鐘下來,躲的人不累,使鞭的人卻累歪了,甚至連抬手的力氣也沒有。

  「差點忘了告訴你,教我功夫的中國師傅,教我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要會逃。」瞧她累得渾身失去力氣,瑞德同情的說道。「他還說,無論是哪一種武器、哪一種攻擊方式,只要你比敵人早一步摸清攻擊意圖,就能猜出正確方向,準確逃亡。」

  換句話說,她的攻擊意圖早被他識破,所以他才能躲得輕鬆,笑看她氣憤的表情。

  她乾脆丟下鞭子,打算殺他個出其不意,來場肉搏戰。瑞德很快看穿她的詭計,馬上舉起雙手,半路攔截她的攻擊,由上而下和她相對擊掌,瞬間掌聲四起,拳影忽左忽右,打到激烈處,雙雙倒進床褥,繼續纏鬥。

  對於一向喜愛遊戲的瑞德而言,他等的就是這一刻。他這麼費心把蛇解決掉,不讓佳人理解他的熱情就太可惜了。因此他選擇了兩手各抓住一隻手腕,將迎面而來強悍的攻擊,箝制於富青波臉頰的兩側,這點讓她十分不快。

  為了彌補她在手部攻擊上的缺失,她抬高膝蓋,打算趁他不注意的時候踢得他絕子絕孫。瑞德連忙側身躲過。先別說他在不在乎有沒有繼承人,就說夜夜春宵的樂趣好了,他才三十出頭,還沒玩夠,不打算這麼快就放任它報銷。

  由於瑞德的反應實在太快,富青波只好再抬高另一隻腿,意欲用倒掛金鉤的方式勾住他的頭,將他整個人甩下床。來不及躲避的瑞德倒也十分樂於配合的掉入她的陷阱,只不過他拒絕下床,而是整個人朝她直撲。

  「逮到你了。」身軀像鍋蓋似地覆住富青波的玉體,瑞德眨眼。

  「想得美。」富青波的胳臂擋得是時候,才沒讓他在第一時間給輕薄了去。

  「你明明就輸了,還不承認。」瑞德笑吟吟,覺得她的倔強十分有趣。

  「那是你的想法,你這個只會逃的懦夫。」富青波乃屬攻擊型,最討厭逃避。

  「你居然敢說我是懦夫?」瑞德受不了這個打擊。「難道你不知道,千萬不能對一個紳士說這種話,他會找你決鬥?」

  「如果你肯和我決鬥的話,我還會比較看得起你。」富青波挑眉道。

  「我的榮幸,女士。」瑞德空出一隻手,朝她做了一個舉手禮。「如果你堅持要和我決鬥的話,我當然樂意奉陪……只不過戰場一定要在床上!」

  隨著瑞德這句宣誓,激烈的決鬥開始。兩人又回復到剛開始的狀態,富青波仍然是攻擊的一方,瑞德依舊擅於躲避,看誰比較有耐心。

  以退為進,乃中國千年不變的至理名言。富青波很快便發現到,她的急攻反而成了她最大的弱點,讓她陷入萬劫不復的深淵。

  「這次你逃不掉了。」再次將她整個人壓進床褥,瑞德這回不打算鬆手。

  「我才沒有逃。」她又不是他。

  「真的嗎?」他低頭貼近她的鼻樑,鼻尖與她摩擦。「可是我怎麼總覺得你其實是在逃避,只是用的方式很巧妙?」

  「你放開我,我就讓你知道我有沒有逃避。」她轉過臉躲避他的婆娑。

  「怒難從命。」他轉正她的臉。「我好不容易才贏了這場決鬥,一定要得到我的獎品。」

  所謂的獎品,就是她的吻。

  貝齒撬開她朱唇,舌尖探入她的柔軟,瑞德不客氣地領取他的獎品,雖然頒獎人很不願意。

  他扣住她的腦門,以免到手的獎品莫名其妙不見。又觸摸她的下唇,鼓勵她放輕鬆些,好好享受兩人之間的熱情。

  借由他高明的吻技,和唇齒之間流連輾轉的舞弄舌浪,富青波的確較放鬆下來,漸漸屈服於他的引誘之下,不料他卻得寸進尺。

  「我沒有允許你剝開我的睡衣。」瞇起一雙鳳眼,富青波低聲警告道,雙手卻該死的被箝住。

  「這也是獎品之一,誰叫你找我決鬥。」他露齒一笑,把所有罪過都推給她,恨得她牙癢癢的。

  「我可不記得我們事先協調過獎品的內容。」完全是他一個人在胡扯。

  「當然有。」他朝她眨眼。「這是一場床笫間的決鬥,輸的人本來就得付出私密的代價,我若輸了,也隨你摸。」

  「所以現在你可以隨便脫我的衣服,只因為你定下的爛規矩。」富青波總算瞭解。

  「對。」他笑得可愉快了。「不過要是我,我就不會稱它為『爛規矩』,畢竟你也享受到了,不是嗎?」

  享受個頭!

  富青波原本是要這樣罵回去,但她卻意外的發現,自己豐挺的酥胸,已在他不經意的揉捏間,變為圓潤的果實。其上的蓓蕾,也在他極富技巧的擠壓下昂然挺立,綻放出粉嫩的花朵,身體且順著他越趨親密的探索,變得越來越紅,和倏然顯現於冰冷空氣中的黑色毛叢,呈鮮明的對比。

  「我早知道你的身體一定是這個樣子,果然沒錯。」著迷地撫弄她私處外的毛髮,瑞德忍不住讚歎。

  「你的眼睛一定有裝X光,不然你怎麼會知道我的身體是什麼模樣。」夾緊雙腿不讓他侵入隱密的山谷,富青波回說。

  「可以用想像,寶貝。」他笑著低頭親吻那叢令他著迷的毛髮。「男人的想像力有時比X光還可怕,可以看穿很多女人想隱藏的事。」

  「這點我無法反駁,爵爺。」富青波微喘地說。「但我想你現在做的事,已經跟照X光片差不多。」

  瑞德現在正用他的舌,在她大腿內側左右盤旋繞圈,試圖撬開她的防衛。

  他抬頭對她笑一笑,不管她的批評,將全副注意力都放在如何取悅她上面。他本可以強迫她,但他不願意,強摘的瓜不會甜,而他向來愛吃新鮮的哈密瓜——甜到斃。

  所幸,他的努力沒有白費力氣。不多久,他就聽見微微的嬌喘聲,和逐漸分張的雙腿,以及他日夜所思的幽谷。

  他毫不猶豫的探頭汲取汩汩的芳液。借由他靈巧的舌尖,撥弄出更多的甘泉,終至浸濕他整張嘴,和挑起她狂亂的情緒。

  她難過的抓住床頭,被體內一直冒出的熱氣折磨到不知所措,粉臀貼不到床面。還在她幽谷深處翻轉的瑞德,見狀索性接住她的臀,將它壓近,方便他要更多。

  富青波忍不住呻吟,以為體內有什麼東西就要衝出來,因而不斷的搖擺掙扎,瑞德也因為要抓牢她,整個人趴在她的兩腿之間,屈膝跪在床上隨她上上下下、左右搖晃,整張木床差點垮掉……

  「呃,瑞德老弟。」

  門外突然有人出聲,中止他們激烈的動作。  ,

  「已經很晚了,大夥兒明兒個都還要上工,能不能請你們安靜一點。」

  來人的聲音很尷尬,屋子裡的情況也有點不妥,瑞德好不容易才挑起富青波的慾望,看樣子又得重來。

  「我們會安靜的,抱歉。」瑞德這句抱歉講得咬牙切齒,滿嘴都是富青波的味道,可他卻無法繼續。

  發紅的身體,朦朧的眼神,屈張的雙腿,算了。

  至少他今天已成功跨出第一步,就不要太逼她了。

  「看樣子我的頒獎典禮只好中斷了。」無奈的從富青波的腿間起身,他滾回床的另一邊。

  「晚安,思嘉,祝你有個好夢。」

  然後,白瑞德轉身逕自作他的大頭夢去,扔下猶無法回神的郝思嘉,猜想他的意圖。


  來自英國的夫婦,在半夜裡過於熱情的消息,頃刻傳遍整個院落。不只是富青波他們居住的院落,連同前後幾進的院落,都對他們投以好奇的眼光。尤其是老嫌自己挑不到好男人的女性住戶,更是忍不住一雙眼睛直往瑞德身上瞟。

  啊,極品。

  吞下渴望的口水,這些女住戶們簡直是用她們的眼睛在生吞活剝,想像瑞德在床上的模樣。

  一定是雄偉無比,壯觀到無以復加。

  想到瑞德裸體的俊俏尊容,眾女眷們此刻已經是興奮到不行,眼珠子直冒紅光,害得一向以大眾情人自居的瑞德,也趕緊逃之夭夭,以免當場被拖進房內,後果自行想像。

  「我們出名了。」懶懶地瞥了在場眾家姊妹們一眼,富青波斷言。

  「是啊。」瑞德尷尬的笑笑,恨不得盡快逃離現場。

  「真難得,我還以為你會很驕傲呢!」富青波涼涼地削他,想不透他怎麼突然變得這麼純情。

  「如果她們不要把我當成大衛像研究的話,我會。」他對著那些女性居民露出一個親切的笑容。「可惜我沒有當場裸體的心情,否則我大概會考慮接受她們的膜拜。」

  「說是這麼說,不過由你的表現看起來不像。」反倒很有當場脫衣的趨勢。

  「要不然我能怎麼做?」他斜瞪她一眼,沒有同情心的女人。「我們還得住在這裡一段時日,總要打好關係。」

  呵,說到重點了。他們都已經在這大雜院混了一段時間,還沒能找到機會到第三個院落一探虛實,再拖下去就將開始下雪,到時更不好查。

  「你此刻想的,跟我想的不曉得相不相同。」看她沉下眼思考,瑞德猜測她的思緒。

  「說說看,考驗一下我們的默契。」她故意說的很輕鬆,不認為他能猜得出來。

  「你在想,我們應該直接到藏寶的地點看看。」他說。

  喲,見鬼了,他還真猜對。

  「我們果然很有默契。」她聳肩。「我的確是想直接到第三院落,去拜訪藏寶地點座落的人家。我觀察過地形,配置圖上所標示的小紅點,就在那屋子裡面。如果不藉機拜訪,只有當小偷——」

  「或是考古學家。」他十分瞭解的接口。「我想對方不會歡迎我們帶著鏟子,光明正大走進去挖他的房子,所以我們還是採取比較迂迴的方式吧!」真不知道是誰規定,寶藏一定得埋在地底下,害得他們灰頭土臉,裡外不是人。

  取得共識後,兩人就這麼來到第三院落,遠遠盯著那間屋子。

  「我不得不說,你的老家還真大。從我們住的那個地方走到這裡,就要花費十分鐘。」而且裡面還有好幾進。

  「以前更大。」富青波點頭。「我如果沒記錯的話,那邊應該還有個池塘,但是已經被填平了。」用來蓋房子。

  「我可以瞭解你的遺憾。」任誰有這麼一棟府宅,都值得驕傲。

  「我懷疑。」富青波不認為他真的懂,畢竟他從來沒失去過任何東西。

  瑞德聳肩。開始理解她為什麼會幹保鏢,他不能理解的是其背後的組織。

  玫瑰園,好奇怪的名字。既然是保鏢公司,為何不用一些較具說服力的字眼,反而把自己搞得像茶坊?

  嗯,值得研究,改天找機會問她。

  瑞德沒有把握富青波是否會把他想知道的事告訴他,不過他知道得趕快尾隨富青波去拜訪那戶人家才是。他們不知道裡面都住些什麼人,因此只好小心行事,在門口徘徊了許久,才決定敲門。

  「砰、砰、砰!」

  他們靜靜等待門板裡面的回音,等了一會兒,猶無消息。

  「砰、砰、砰!」

  他們再敲一次門。這次總算有人出來開門,卻是一個看起來很老很老的老人。

  「找誰啊?」

  老人仰起滿是皺紋的老臉,用載滿滄桑的語調,沙啞地問候陌生人,富青波連忙柔聲回道:「不好意思,老人家,是咱們前來打擾。」

  老人費力撐開眼皮,試圖看清楚來人的長相。他們兩人則納悶老人究竟多少歲數,是否還看得見他們。

  「你們……是你們!!」老人忽地驚叫。

  聞聲,他們對看了一眼,覺得很莫名其妙。

  「不,不可能是你們。」而後老人又驚恐的搖頭。「那已經是九十年前的事了,他們不可能這麼年輕……」

  老人唸唸有詞,嘴裡講的全是一些他們聽不懂的事,富青波只好追問。

  「老人家,您到底在說什麼?您口裡的『他們』指的又是誰?」富青波不明白老人為何一副見鬼的樣子,不可思議的瞪著她和瑞德。

  「我……說來話長。」老人還是瞪著他們。「先進來坐。」他要富青波和瑞德進屋子裡去。「你們兩個和他們長得實在太像了,彷彿他們再生一樣。」

  老人一邊嘮叨,一邊將他們引入屋內。他們這才發現,屋內的擺設很簡單,不像有很多人居住。

  「老人家,這兒就您一個人住啊?」富青波眼尖,馬上發現屋內所有用具都是一人份。

  「是啊,孤家寡人一個。」老人苦笑。「都九十幾歲的人了,再活也活不了多久。」

  「您有九十幾歲?」富青波驚愕。

  「再差個兩年,就滿百啦。」老人笑著點頭。

  「可您的身體看起來還很硬朗。」除了視力較差外,一切都很好。

  「托大夥兒的福。」老人搖手。「閻羅王幾次拐咱都拐不走,只好留在人間繼續作怪。」

  話畢,老人哈哈大笑,富青波也笑,瑞德只好也跟著一起笑,雖然他一句話都沒聽懂。

  「您的家人呢,老人家?」富青波接著問。「您一個人住這兒,他們能放得下心嗎?」

  「唉,放不下也得放。」老人喟歎。「他們都死了,死於幾次戰亂中,現在只剩我一個人。」

  富青波聽了不勝唏噓,一時間答不上話。在一旁的瑞德好奇地問富青波他在說什麼?富青波這才把她和老人從進門開始的對話,翻譯給瑞德聽,瑞德才瞭解老人的處境。

  「原來如此,真可憐。」瑞德也為老人難過,那段日子的確不好過。

  「問他為什麼見到我們就大叫,我們長得像誰?」之後他又想起來老人突兀的肢體語言,要富青波轉問。

  她連忙又將注意力調回老人身上。

  「老人家,剛剛您嘴裡一直提到我們長得和他們很像,您所謂的他們是誰,能不能同晚輩說說?」富青波也想知道緣由。

  「他們啊!那是很久以前的事。」老人瞬時陷入回憶。「他們是咱很小的時候遇見過的兩個人,是一個英國人和咱們中國的小姐。」

  「英國人!」富青波不由得看向瑞德,他一臉莫名其妙。

  「對,那個男人是英國人,至於那個女的,則是滿族之後。」老人仔細回想。「沒錯,那個男人稱她為格格,應該是某個王爺的女兒。說來奇怪,你跟她長得還真像。」

  「那個英國男人呢?」富青波拉著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的瑞德到老人面前。「那個英國男人也跟他長得很像嗎?」

  「簡直一模一樣。」老人點頭,富青波馬上鬆手,害瑞德差點從椅子上摔下來。

  「喂——」

  「閉嘴。」富青波冷冷的截斷瑞德無聊的抗議,靜下心思考。

  不可思議。

  依老人的年紀推測,這件事應該發生在近百年前。當時就有一個和她長得十分相像的人存在,而且瑞德那個痞子也在,該不會是發生穿越時空之類的蠢事了吧?

  「當時您幾歲?」她再問老人。

  「七歲左右吧!」老人答。「那時候還是大清朝,不過快倒了,時局亂得一塌糊塗。咱家當時窮,沒法生活,只好到天橋那邊要飯,就是在那時候遇見他們的。」

  「老人家……」

  「我說那兩位真是好人哪!」老人的嘴角泛起微笑。「當時幾乎每家都窮,經常都是要了一整天,也要不到一口飯。幸好那天咱遇見了他們,他們見我可憐,停下來賞咱一錠銀兩,還給咱一條朱吉力,那還是咱第一次見到那種東西。跟你說,滋味真個是好極了。」

  老人彷彿退回到九十年前的那個中午,滿臉泛出紅光。而富青波知道他為什麼微笑,因為那是幸福的記憶。

  「後來咱追著要跟他們磕頭,他們直說不用。咱又好奇的追問那男的從哪裡來,那女的說是英國。後來官兵一來,大家都忙著逃命,咱也只好跟著迷了。」

  老人的回憶至此中斷,富青波腦中的疑慮卻越來越多,到底這件事跟寶藏有沒有關係?

  「您可聽到那個英國人稱她什麼格格?」

  「沒聽清楚。」老人回答。「咱只聽到那個英國男人喊她格格,後來那個女的就被隨後趕到的官兵帶走,臨走前她還一直回頭看那個男的,好像很不捨呢!」

  大時代的故事總是充滿傳奇性,想來她的好奇也只能止於此了。再問,也問不出所以然來。

  「我明白了,老人家。不好意思叨擾了,咱們告辭。」隨手拎起一臉茫然的瑞德,富青波就要踏出屋子。

  「等等,小姐。」老人叫住她。「你還沒同我說,你們來幹什麼呢?」

  「呃,咱們……」她臨時編了個理由。「咱們也是這兒的居民,來看看有什麼幫得上忙的地方。」

  「你真好心。」老人十分高興。「既是鄰居,有空的時候過來坐坐,咱們好好聊聊。」

  「我們會的。」同老人打完最後招呼,富青波拖著瑞德就跑。

  瑞德呆頭呆腦的踏進屋內,轉了一圈,又呆頭呆腦的繞出來,出來以後立刻哇哇叫。

  「你沒跟他說我們此行的目的?」豈不是白跑一趟。

  「你好意思跟一個九十八歲的獨居老人說的話,你自己去說,我可開不了口。」更何況她還有別的事待想。

  「好吧!」他投降,他也開不了口。「那我們現在怎麼辦,回屋子裡面互瞪?」

  她果真瞪他一眼。

  「閒逛啊!」她懶懶回答。「反正還有時間,房屋租期到這個月底才結束,我們乾脆去當觀光客好了。」血拚個夠本。

  好主意。





第六章

  偌大的北京,是整個民族融合的縮影。在這兒,你不但可以看見做著各式各樣運動的老人,也看得見賣著羚羊角和蠔牛頭蓋骨的西藏小販。當然還有穿著時髦的現代婦女,來回穿梭於寒冷的街頭。

  悄悄地拉起大衣的領子抵擋寒風,瑞德和富青波也成了這街景中的一員。十一月的北京已是非常寒冷,迎面吹來的寒風,冰涼刺骨,卻未曾阻擋這個城市的活力。

  「你看前面擠了好多人,好熱鬧。」走著走著,瑞德忽然提高聲音,提醒身邊的富青波不要光會想心事,也要顧慮他。

  富青波抬頭回望,對於他專搞破壞的功夫,非常佩服。

  「也許有什麼活動,才會擠了那麼多人。」她淡淡回應,心思還集中在老人說過的話上。

  「好極了,我們剛好可以過去瞧瞧。」瑞德用下巴點點人群的方向。

  「你真好奇。」她根本沒有興趣。

  「不好奇怎麼會跟你來這裡?」他反駁。「走吧!別忘了我們是觀光客,本來就該有冒險的精神。」

  話才說完,瑞德立即拖著她跑,她連抗議的時間都沒有,就跟著擠進人群中。

  鋪滿淡黃色磁磚的整齊街道上,此刻正鑼鼓喧天,夾雜著音色尖銳的嗩吶,一支各色各樣穿著的遊行隊伍掃過街頭,為陰冷的北京市增添些許熱鬧氣氛。

  「他們在於什麼?穿得好奇怪。」瑞德看不懂遊行隊伍的穿著,總覺得中國文化很難懂。

  「我看看……」富青波偏頭研究。「我想他們大概是扭秧歌的隊伍。」

  「扭秧歌?」這又是什麼玩意兒?

  「一種舞蹈。」她解釋。「用來慶祝插秧季節的來臨,通常在春節過年時候舉行。」

  「現在又不是過年。」瑞德對中國習俗多少懂一些。

  「不知道。」富青波聳肩。「也許是哪家餐廳或是商店開幕,特地請來湊熱鬧的也說不一定。」

  「原來如此。」瑞德點頭。「不管怎麼樣,這隊伍真長,表演的人也很多。」他頓了一下。「你看,隊伍的最前面,有一個扮相怪異的婦女,臉上的表情好像個傻子,看起來很滑稽。」

  富青波循著他指的方向探了探頭。

  「那是表演傻子的人。」她再解釋。「等一下你會再看見一個騎著木馬的女人,是個女性角色。」

  瑞德連忙伸長脖子看,果然有。

  「怎麼全部都是女人?」他一頭霧水。

  「就和莎士比亞時代只採用男性演員一樣,這種活動的表演都是女人居多。」大驚小怪的傢伙,沒見過女人反串嗎?

  「我懂了。」真是有意思。「而且跳這種舞手裡一定要拿著扇子,對吧?」瑞德注意到每個人的手中都拿著一到兩支的紅羽扇,搖得好不愉快。

  「對……」她的注意力被緊跟在後的隊伍吸引住……

  「踩高蹺耶!」也發現高蹺隊伍的瑞德,像個孩子般興奮的大叫。「他們在踩高蹺,我也真想試試看。」

  冗長的隊伍中,總算出現不一樣的性別。但見幾個踩著高蹺的男人,尾隨在隊伍的後面,引起一陣陣驚呼。

  「好啊!」

  「踩得可真妙呀!」

  眾人七嘴八舌的竟相探望高聳的隊伍,嘴裡頭還不忘發出讚歎聲。

  「他們在說什麼?」瑞德相當在意他耳邊的異鄉語言。

  「說他們踩得很好。」富青波答,不明白他為何對這玩意兒這麼有興趣。

  「我也這麼覺得。」瑞德露齒一笑。「我去要求他們讓我試試。」

  說時遲,那時快。富青披才在想他有多無聊,無聊的人卻已經衝出人群,非常勇敢的擋在高蹺隊伍的前頭,開始比手劃腳起來。

  沒辦法,她只好跟過去。

  「能不能讓我試試。」瑞德跟其中的一個男子如此要求道。

  「啥?」男子居高臨下的問瑞德。「你說啥?」

  「他在問你,能不能讓他踩高蹺?」富青波趕緊上前翻譯。

  「你想踩高蹺?」男子瞪大眼睛,直指著腳底下的木條。

  「對、對。」瑞德拚命點頭。

  男子猶豫了一下,這時旁邊的人說話了。

  「你就讓他試試吧,反正好玩咩!」此話一出,底下的反應可火了,每個人都想看外國人出糗的樣子。

  「好吧,就讓你試。」在增進國際交流的前提下,男子下了高蹺,把表演的責任交給躍躍欲試的瑞德。

  瑞德很興奮地接下這個任務,並在旁人的協助下準備上高蹺,不期然看見一臉無趣的富青波。

  「你要不要也來試試?」他偏頭指指另一對高蹺。

  「我?」富青波嚇了一下搖頭。「我沒興趣。」

  「試一下嘛!」他勸誘。「應該會很好玩的。」

  「我還是沒興趣。」她想也不想的拒絕。

  「我想也是。」瑞德理解的點頭。「像你這麼拘謹的人,一定不敢放縱。」

  「我什麼時候拘謹了?」富青波不悅地瞇起眼睛。

  「無時無刻。」他聳肩。「你表面看起來懶散,好像什麼事都不在乎,其實什麼事都在乎,什麼事都逃避。」

  「有趣的理論。」富青波的情緒被激起來。「請問你憑什麼這麼說?」

  「憑你不敢上高蹺。」他挑眉。

  原來踩高蹺是評斷敢不敢放縱的標準,那簡單,她上去就是。

  「好,我踩。」她轉過身跟隊伍要了兩根高蹺。「要是你先掉下來,我就要你把這句話回去。」還她清譽。

  「沒問題。」他一口答應。「但要是你先掉下來,我可要和你當眾接吻,你敢不敢賭?」

  這等於是另一種變相要她放縱的方式,全看她的勇氣。

  「有何不敢?」不敢賭的人是小狗。「不過是一個吻。」  ,

  話說得瀟灑,想昨晚也是從一個簡單的吻開始,到最後卻演變成七級地震。

  瑞德原本想如此提醒她,但後來想想算了,傻瓜才會去賭他的運氣。

  於是,在眾人的喧鬧聲下,他們雙雙站上又直又高的高蹺,搖搖晃晃地盡力抓緊手裡的木棍,就怕自己先掉下來。

  隊伍持續走著,唯獨他們兩個連一步都胯下出去,因為他們根本不知道怎麼讓自己既不掉下高蹺,又還能行走。

  「噓——」

  底下圍觀的群眾,非但不同情他們,反而發出陣陣噓聲,催促他們往前邁進。

  既得不到同情,他們只好咬緊牙根,試著跨步,省得遭人唾棄。

  他們幾乎在跨出第一步時就遭遇同樣的難題,身體嚴重傾斜,手也抖得握不穩木棍,更別提是跟上隊伍。

  險象環生的鏡頭,頻頻出現在北京的街頭。

  富青波和瑞德兩個人,誰都不願當先摔下來的那一個,但又駕馭不了腳下那兩根木棍,只得又搖又晃的與它們搏鬥。

  「危險!」

  在群眾的呼聲中,他們終於掉下高蹺,兩個人成一團。

  瞬地,時間凍結了。

  富青波與瑞德兩人,在週遭的笑語中雙雙抬頭,相互凝視,彷彿他們過去曾這樣對望過。

  他們都不知道這種感覺究竟如何產生,但千真萬確地,就存在於此時、此刻。

  「你們不要緊吧?」

  四周蜂擁而來的關懷聲,打破了這神奇的一刻。他們恍惚回神,對於自己還坐在地上,感到愕然。

  「沒事,我們沒事。」他們在同一時間站起來,回應四周陌生的關懷,腦海裡想著同樣一個問題。

  怎麼突然有股觸電的感覺?

  兩人同時聳肩,互看一眼,這時瑞德卻說話了。

  「是你先掉下來還是我?」他沒看清楚。

  富青波一句話也懶得回答,只是突兀地拉下他的頭,直接告訴他答案。

  看來是她了。

  享受著火辣的街頭熱吻,瑞德十分肯定。


  第一次拜訪毫無成果,看來只好指望第二次了。

  坐在老人簡陋的大廳,瑞德依舊傻笑個不停,指望這次能有點成果。他已經來北京一個月,之前又學過一點中文,按理說好歹也聽得懂幾句普通話,可事實卻不然,除了一句「早上好」之外,他仍然一句也聽不懂。

  ……

  算了。

  重重地歎一口氣,他決定放棄猜測富青波和老人談話的內容。活該他不是北京人,聽不懂高亢急速的發音。

  「咱們只是過來看看您有什麼需要。」富青波以一句親切的問候語,和一大包的生活日用品結束談話。

  「有什麼需要咱們幫忙的事,儘管跟咱們說,咱們一定盡力幫忙。」話畢,她又拖著一臉茫然的瑞德離開老人的屋子,當他踏出老人的門口時,他的笑容還留在臉上。

  「別笑了。」富青波皺眉。「你傻笑的樣子真難看。」活像牙膏廣告裡的白癡男模特兒,蠢得可以。

  「喂,請你講話客氣一點好嗎?」瑞德抗議。「我不笑,怎能表現出我們的誠意?」

  話倒沒錯。

  富青波隨意看了他一眼,多少同意他的笑容頗具魅力。

  「問出結果了嗎?」瑞德著急的問富青波。「他有沒有說我們可以去挖寶藏?」

  「沒說。」她白了他一眼。「事實上,我並沒有和他談到這件事,只是單純問候他而已。」

  「我真不敢相信,你居然沒把我們拜訪他的真正目的說出來!」瑞德鬼叫。「再過十天我們就要離開北京,而你居然沒有任何動作!」再這樣下去,挖得到寶藏才有鬼。

  「你行的話,你去啊。」淨會鬼叫。「才見第二次面,就說要挖人家房子,這種事我可做不出來,你要是做得到的話,你去講好了,省得在我耳根囉唆。」

  正中要害。

  別看瑞德平日吊兒郎當,其實滿有同情心的。他甚至設立了一個基金會,專門用來幫助罕見疾病的病童。

  「算了,我也說不出口。」瑞德又一次投降。「現在我們怎麼辦,又去觀光?」北京市都快被他們逛爛。

  「有何不可?」她不反對。「反正還有十天。」

  沒錯,還有十天。這十天內再找不到寶臧,他們就得返回英國,瑞德的資產管理人已經在催了。

  「看來也只好繼續再當觀光客了。」瑞德無奈的歎氣。

  歎氣歸歎氣,北京其實還有好些景點他們從未去過,比如說——頤和園。

  頤和園建於十九世紀,是為慈禧太后建造的。其中美麗的昆明湖幾乎佔了整個頤和園的三分之二,廣大的湖區營造出一種寧靜安詳的氛圍。尤其是夏日時刻,湖面佈滿了滾圓綠荷,淡粉色的蓮花昂藏其間,讓湖面成為一片花海的景色最美。

  並肩走在昆明湖畔,瑞德和富青波並無緣參與夏日的那場盛宴,冬季的昆明湖畔沒有太多遊客,尤其他們所在的北門,更是渺無人跡。

  「真冷,手都快凍僵了。」兩手拚命互搓取暖,瑞德忍不住抱怨起天氣來。

  「是啊。」富青波隨便應了兩聲,低垂的頭,始終不曾抬起。

  「你根本沒有在聽我說話,一直想心事。」瑞德能抱怨的事可多了,除了寒冷的天氣之外,還有她不下於天氣的冰冷情緒。

  「是啊。」她仍說著相同答案,瑞德大翻白眼。

  自從第一次拜訪老人之後,她的心思就沒回到現實過,總是沉著一張臉,腦中裝滿了只有天才曉得的東西。

  「你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我?」他再接再厲,務求探得她腦中的情報。

  「是啊。」她照例敷衍,氣壞了差點沒凍僵的瑞德。

  他投降。

  默默地高舉雙手無言的懺悔,瑞德懷疑他們幹麼來這裡玩。還有,他幹麼無聊到想知道她在想什麼——自討沒趣。

  「聽說這裡以前是清室的買賣街。」雖然是自討沒趣,他還是希望能夠擠出富青波一點興趣來。

  「是嗎?」她還是沒抬頭。

  「嗯。」他則拚命點頭。「十九世紀末。清室在這周圍建造了一條買賣街,就是有點像是電影搭出來的場景,不是真的那種。」他解釋。「據說買賣街只對皇室開放,外人不准進入。每當清室貴族駕臨的時候,太監們就會穿上商家的衣服,煞有其事的跑進跑出,吆喝做買賣,就好似演戲一樣。」十分有趣。

  「你的功課做得不錯,連這個你都知道。」富青波總算抬眼看他,不過卻是嘲弄。

  「不算太多。」他謙虛地推辭。「都說了我前世是中國人嘛!多少總要懂一些,否則怎麼唬人?」

  他笑得很得意,而她覺得很無聊。他說得沒錯,這兒是以前清室貴族的遊戲場,為了滿足他們對江南遊的渴望,故意命工匠們仿造蘇州水鄉的建築,並在周圍設了些書店、茶肆、古玩店,以聊解相思。

  瑞德的努力只獲得少許的回報,因為說完這些話後,她又繼續低頭沉思,理都不理他。

  瑞德只得重歎一口氣,承認失敗,陪著她漫無目的地行走。

  其實富青波不是故意要這麼冷漠的,她只是在想老人第一天說的話。

  那個男人是英國人,至於那個女的,則是滿族之後。說來奇怪,你跟她長得還真像……

  九十年前的那場相遇,和她有什麼關係?如果說是巧合的話,那麼未免也太過於詭異,因為她的身邊還有個瑞德。

  無法理解。

  實在想不出這其中的關聯,他們不知不覺中已經來到昆明河畔一座非常有名的石舫——清晏舫,且在湖旁佇立。

  「別只顧著想心事,當心掉下湖去。」瑞德警告一直處於失神狀態的富青波,怕她不小心失足。

  富青波這才漫不經心的抬起頭,卻看見一個躲在石舫內的小男孩,纏著瑞德要錢。

  「錢,給我錢。」

  小男孩用簡單的英文,要瑞德給他幾塊錢。瑞德彎下腰,從褲袋裡掏出一百塊給小男孩,其中並包含了幾顆糖果。

  「給你。」瑞德朝小男孩眨眨眼,小男孩欣喜若狂的收下。

  「謝謝、謝謝。」小男孩拚命道謝,然後快跑。

  「真可愛。」看著遠去的小男孩,瑞德直起腰,卻看見一臉愕然的富青波。

  「怎麼了,幹麼這樣看我?」他不懂她為何一臉見鬼模樣地看著他,只見富青波拚命搖頭。

  她不是見鬼,而是看見以往的魅影,環繞著她和瑞德。

  「你不要太激動,小心!」

  瑞德還沒來得及發出警告,只見富青波後腳跟踩空,一頭栽進冰冷的湖裡。

  「青波!!」

  匆匆忙忙的脫下大衣,跳進湖裡。瑞德不曉得她會不會游泳,但他知道以今天湖水的溫度,富青波極有可能在幾分鐘內便因體溫急速下降而休克,不趕快救她不行。

  當他趕上險些沉入水底的富青波,才發現她真的不會游泳,嘴唇已經迅速轉紫。

  「該死。」他一面詛咒,一面將富青波馱上岸,雖然他自己也冷得半死,但還是把下水前脫下的大衣,讓富青波裹住,然後想辦法找人幫忙。

  所幸園方一接獲消息,立刻派人來,並帶來好幾條大毛巾,供他們擦乾身體。

  瑞德拚命的搓富青波的手,希望借此動作恢復她體內血液的暢流。富青波不斷地發抖,覺得身體逐漸暖和起來,但還是很冷,嘴唇一直發白。

  「我帶你去看醫生。」見她一直沒起色,瑞德一把將她抱起,就要送醫。

  「不、不必。」她搖頭。「我們……回大雜院去,我不想……不想看醫生。」

  「但是你一直在發抖!」瑞德真想敲醒她的腦袋。

  「我知……道。」她舔舔嘴唇。「但我還是……不想看醫生。」

  「但是——可惡!」他低聲詛咒。「好吧,不看就不看,現在我就帶你回去。」然後狠狠吊起來打。

  心急如焚的瑞德於是麻煩園方幫他們叫計程車,趕回大雜院去,一回去他就急忙打開暖爐,免得凍死他的東方佳人。

  「先把衣服脫掉,然後盡量把自己裹住。」他把所有棉被都往她身上丟。「我先去把濕衣服換掉,等我回來後,要是讓我看見你沒照著我的話去做,小心我打你屁股。」

  丟下這一句不怎麼有力的威脅後,瑞德匆匆忙忙的離開房間,到另一處更衣,而富青波也乖乖的脫掉衣服,裹上所有棉被,不一會兒,瑞德便進房檢查。

  「很好,看來你有按照我的吩咐去做,沒給我唱反調。」意外瞧見她居然肯乖乖配合,瑞德滿意的點頭。

  富青波聳肩。她能說什麼?誰叫他是她的救命恩人。

  「把棉被拉掉,我來幫你取暖。」伸手脫下身上的睡袍,瑞德忽地說。

  富青波不發一語的看著他突兀的動作,對他的感激之情,突然銳減一半。

  「我還是病人,爵爺。」她的眉毛抬得老高。「雖然我很感謝你救了我,但能不能改以別的方式報恩?」

  「恐怕你誤會了,我親愛的。」雙手插腰,瑞德居高臨下的瞪著她。「雖然我承認我一直有這個企圖,但絕不會以這種小人的方式趁人之危。」他無奈的歎氣。「不,我是想借由互相取暖,幫助你恢復體溫,因為這是最快、最有效的方式。」很合理的解釋。

  富青波偏頭想了一下,便很快拉開棉被,讓瑞德以最親密的方式,幫助她找回落水前的正常溫度。

  一碰到瑞德溫暖赤裸的身子,她才知道自己凍壞了,並且很意外瑞德真的只是想幫她取暖,未曾佔她便宜。

  「你居然不會游泳,真教人意外。」懶懶地輕撫她的髮絲,瑞德低問。

  「因為我小時候溺過一次水,從那個時候起,我就不敢碰水,盡量遠離水面。」她有氣無力地解釋,開始有些愛困。

  好溫暖……

  「原來如此。」他胸膛一高一低的笑。「我才在想,你既懂得拳腳,又會使鞭,算是很厲害,怎麼連游泳都不會。」

  「我才不厲害呢。」舒服地靠在他身上,她自嘲。「我槍法不如你,拳腳又每一次都讓你躲過去,鞭子也對你無效,甚至還得讓你跳下水救我上岸,你幹麼請我這個保鏢?不如早一點將我解雇算了,省得浪費錢。」

  「我的財產目前有維特那傢伙幫我盤算著,暫時輪不到你操心。」瑞德可不覺得哪裡浪費了。「而且誰說你樣樣不如我?你對古董傢俱就比我內行多了,沒有你的協助,我根本想不到書櫃裡竟藏著一張藏寶圖。」神奇。

  他說得十分肯定,但她知道他是在安慰她,安慰她這個不盡責的保鏢。

  「謝謝你。」她埋在他的胸口,模糊的跟他道謝。

  瑞德露齒一笑,溫柔地按摩她的背,放鬆她的心情。

  好暖、好暖,暖得她都想睡了……

  「落水前你在想什麼,青波?把你想的全告訴我。」他趁她入睡前,熱烘烘地套她的話,想她應該會很容易上當。

  富青波仰頭瞧了他一眼,表情惺忪,眼光迷濛,一副他說什麼她都會點頭的可愛模樣……

  「我在想你啊,寶貝。」她對他笑一笑,而後靠著他的胸膛沉沉睡去,留下愕然的瑞德。

  這只狡猾的小狐狸!

  他搖搖頭,連笑了好幾下,也跟著進入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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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上花開 可緩緩歸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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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0-17 00:04:28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另一個寂靜的夜。

  菲特爾斯堡的人工湖面,波瀾不驚,水滔不浮,一切有如往昔。

  遠眺城堡內部,燈火闌珊,僅留走道上的照明,倒是城堡外的打燈,還來得精彩些。

  總而言之,今晚很寧靜,是適合用來酣憩的最佳時刻。

  在這連打呼都嫌罪惡的靜謐夜裡,偏偏就是有人不解風情,硬是破壞這片寧靜。

  午夜三點鐘,警報器又響,這回還是老地點——書櫃所在的房間。

  那座書櫃!

  瑞德和富青波兩個人,幾乎在同一個時間趕到現場,一腳踹開昂貴的房門。

  「是誰?!」基於上回突襲成功的經驗,瑞德這回第一件事就是打開燈,照射入侵者。

  身穿黑衣的入侵者,這回亦有準備。只見他戴著墨鏡,從容地迎視刺眼的燈光,而後掏出槍。

  可惡!

  也掏出槍的瑞德,看見入侵者的人數不禁詛咒連連。

  他們有兩個人,原來上回那個人只是先來探路的,這次才是真槍實彈。

  眼看著書櫃就要被闖入者抬走,富青波連忙也掏出槍,朝扛書櫃的人各發射了一顆子彈。入侵者為了不被她發射出來的子彈打到,只好放棄手中的書櫃,改為圍攻正朝他們開槍的瑞德。

  現場霎時一片混亂,子彈滿天飛,怪的是瑞德部不會受傷,富青波也只管保護那座書櫃。

  「喂,你也來幫幫忙,我一個人忙不過來。」瑞德像個雙槍大俠,一手一槍開槍對付那些竊賊,忙得不亦樂乎。

  「抱歉,我的任務是保護書櫃,不包含保護你。」富青波悠閒的態度,讓人極想咬她一口。

  「我是你的僱主!」他咬牙切齒地大吼,立志非掐死維特那個笨蛋不可。

  「合約上不是這麼說的。」她聳肩。

  「我是付錢的人!」他又吼,這回她才有點反應。

  「也對。」俐落地掏出另一支槍,來個雙管齊發,富青波眼前考慮的是收款問題。簽支票的人要是掛了,她也收不到錢。

  「謝謝!」瑞德氣得半死地吼著道謝,不曉得他幹麼僱用保鏢,居然把書櫃看得比他的命還重要。

  「我們走。」入侵者見苗頭不對,暗號一打,便接著撤退。

  瑞德在後面追,等到確定追不上後才氣呼呼地掉頭回房間,一回到房間就看見富青波在打量那座竹書櫃。

  「這座書櫃到底藏有什麼秘密,他們為什麼執意一定要偷走它?」富青波自言自語,一點都沒有發現她的僱主就站在她背後,頭上冒煙。

  「我怎麼知道?你才是專家!」他沒好氣的嘶吼,懷疑自己能夠撐到這件事過後。

  「請保持你的紳士風度,菲特爾斯先生,莫忘了你是貴族。」不可以這樣對待淑女的。

  「叫我瑞德!」他還是吼。「算了,你可查出有什麼不對?」氣憤過後,他慢慢找回風度,沒辦法,誰叫他是貴族。

  「想不出來。」她撥撥頭髮。「能找的地方我都找了,甚至連暗藏的小抽屜都一一檢查過,現在只剩那些框架還沒檢查,不過我想沒有查的必要。」

  關於這點,瑞德無法反駁。原因無他,這座書櫃的框架都是竹子做的,連靠背也是,而且全部鏤空。

  「就算是這樣,你也不必表現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吧!」他氣不過。「你不保護我就算了,總該對幫你賺進六萬鎊的書櫃盡點心。」

  說到底,他就是不甘心她比看重他的生命,更看重書櫃,才會一味找碴。

  「我喜歡用什麼態度面對你是我的事。」她的口氣還是懶洋到氣死人。「還有,你說錯了,是『一個月』六萬英鎊才對。除非你想提前把我解雇,否則照這個情形看來,你可能不只必須付上一個月的錢。」

  無可奈何地看著她,瑞德不知道哪樣比較糟。是繼續不斷地遭小偷呢?還是忍受她傲慢但迷人的態度?就另外一個層面來看,她比他更像貴族,至少在面對子彈時,比他冷靜多了。

  「算我上了賊船。你趕快動動腦,想想這座書櫃有何特殊之處,小偷才要偷它。」咬緊牙,紮好馬步,瑞德相信她必有更磨人的話要說。

  「改變真大,爵爺。我記得今天早上,你才問我要不要跟你上床,現在卻說誤上賊船。」她笑著糾正他做人不可以這麼現實,只是為了不保護他,就對她徹底改觀。

  瑞德抿著嘴微笑,氣憤全寫在眼底。多虧他平時勤看中國武俠電影,否則給她這麼一刮,鐵定中箭落馬。

  「反正你快查看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就是了。」盡可能地保持風度,瑞德只想快快找到答案。

  富青波慵懶地看了他一眼,她也想。她可不想成天應付他提出上床的邀請,和他無賴的笑容。

  一座看起來不起眼的竹書櫃,究竟有什麼好偷的呢?

  富青波歪著頭打量質樸高雅的書櫃,腦中滿是疑問。

  就經濟面的價值來說,它沒有。頂多值個兩萬多塊美金,不是多大的金額。那麼,是歷史價值了?

  努力回想家族流傳下來的各個典故,富青波想辦法和眼前的書櫃連在一起。辛亥革命以前,她的家族姓氏為富察氏,滿州八大姓其中之一。過往的歷央不計其數,實在想不出,哪一個是和書櫃有關。

  「怪了。」在一旁的瑞德大翻白眼。「整個書櫃都翻開來找了,只剩那四隻腳還沒檢查,難道會藏在那裡?」

  明知不可能,瑞德還是抱怨,抱怨那些竊賊沒有留下任何線索。

  富青波卻沒有他那麼肯定,事實上,她覺得他說的很有道理。

  櫃腳,她怎麼沒有想到那地方去?

  中國人製造暗房的功夫不下於西方,再細微的部分都能創造出一片天地,也許秘密就藏在其中。

  「就是那個地方。」富青波肯定櫃腳有問題,富家留下來的記錄中,也提到過曾請人特別在櫃腳處製作暗屜,也許會有所收穫也說不定。

  「你是指櫃腳?」』

  她點頭。

  「可是……它們看起來很單純,應該沒有多餘的地方製作暗屜才對。」瑞德低頭查看造型單薄的櫃腳,不認為有這個可能。

  富青波什麼話都懶得說,屈膝一蹲,兩手往書櫃的四隻腳摸去。

  瑞德帶著看好戲的心情,雙手抱胸等在一旁,不期然聽見一個令他錯愕的消息。

  「找到了。」靠著敏銳的觸覺,摸到一小塊突起,富青波滿意的點點頭,抬頭通知她的僱主。

  「真的在櫃腳?」瑞德不可思議地看著她施力拉出一個小抽屜,對於制櫃人的鬼斧神工,佩服得五體投地。

  「嗯。」富青波憑藉著優異的方向感,將暗屜整個拆下,拿到燈光下,兩個人同時為書櫃做工之精細而著迷。

  小得不能再小的抽屜,只有五公分寬,長度不到三公分,高度更只有兩公分左右,難怪沒有人發現。

  「裡面有東西。」富青波從暗屜中拿出一張折疊整齊的泛黃色紙張,小心地打開它。

  「看起來年代久遠,你可得小心點。」瑞德吹了個短暫的口哨,對於富青波的佩服,更深一層。

  富青波小心翼翼地打開泛黃的紙片,這張紙約莫兩張A4那麼大,感覺上很脆弱,拆開格外不易。

  當她好不容易才把紙片完全攤開,又因紙片上的內容愣得不會說話,這是她京城老家的配置!

  「你怎麼了,臉色怎麼這麼難看?」瑞德看不懂中文,但認得出來這不是普通的文件。

  「這是我老家的配置圖。」她盡可能冷靜地回復。「我想小偷就是在找這個。」

  「你老家的配置圖?」那不是在北京嗎?「小偷要這個幹什麼,尋寶?」

  原本瑞德只是開玩笑,沒想到她卻平靜地點頭。

  「對,就是尋寶。」

  她的回答登時令瑞德的眼珠子瞪大。

  「你看這圖上的某一點,作了紅色記號,可能藏有寶藏。」所以對方才會不計代價一定要它。

  「原來如此,難怪我一直遭小偷。」瑞德又吹一個口哨。「現在怎麼辦,放著它不管,還是把它鎖進保險箱?」換銀行被搶。

  「隨便你,你才是書櫃的主人。」富青波不帶一絲感情地將配置圖交給他,一副與她無關的模樣。

  真的與她無關嗎?

  瑞德接過配置圖,雙手抱胸打量眼前的東方佳麗,腦中升起問號。

  從她對書櫃的依戀看來,她其實很在意老家的一切,只是習慣以慵懶的態度、不在乎的口氣掩飾內心真正的想法。她的內心世界必是充滿矛盾,急於探索,只是礙於前朝遺族的驕傲,迫使她不得表現出來。

  啊,好一位神秘的東方佳人,也是最有價值的古董。看來這趟收藏之旅,將會很有意思。

  「我有一個提議,不曉得你有沒有興趣?」懶洋洋地一笑,瑞德放餌。

  「我不介意你說出來聽聽。」富青波會不會上當還是個未知數,不過至少沒有拒絕。

  「我是想,既然這張藏寶圖這麼吸引人,搞不好真的藏著什麼有關於你家的重要寶藏……」

  說到此,他頓了一下,企圖引起她更強烈的興趣。

  「因此,我建議,我們不妨一起去北京一趟,也許會有什麼驚人的發現也說不定。」

  相當惑人的誘餌,尤其他又一直強調「有關她家」,看來不答應他的邀請,好像太說不過去。

  「找到寶藏以後呢?菲特爾斯先生。」她懶聲嬌問。「你打算怎麼處理這個『有關我家』的寶藏?」

  「看情形。」他不正面回答。「誰曉得那是什麼東西,搞不好又是一張紙而已。」

  有道理,畢竟那只是一張配置圖,不代表其中一定藏著寶藏,不宜過早推測。

  「好吧。」懶懶地直起身,富青波不甚有力的說道。「就跟你回北京的老家一趟,看看那兒到底藏了什麼寶。」

  神秘佳人下了誘餌,帶給僱主新的遊戲契機。

  僱主咧嘴一笑,暫時安心下來。先別說遊戲刺不刺激,至少,他不會再遭小偷。

  可喜可賀!


  北京,中國的首善之都。

  身為中國最重要的城市,古老的北京充滿了一股迷人的魅力。基於中國人的風水觀念,這座城市的建築方位是坐北朝南。因為北為陰面,象徵黑夜、危險、邪惡、死亡、寒冷,艱困,因此所有建築物都朝向南方和太陽。那兒是陽面,象徵白天、生命、希望和溫暖,所以整個城市的建築群方向一致,千百年來,都是如此。

  不過,這樣的定律,已悄悄被打破。

  由於近年來城市的快速發展,北京不再只是政治中心。隨著西方物質文明的大量引進,現在的北京人已經大幅度改變他們的生活方式。逛街、看電視、上館子吃飯成了北京居民最主要的娛樂,夜夜笙歌的生活,也不再是少數人的夢想,夜裡的PUB,多的是不回家的人。

  總而言之,這個城市在改變,至少就瑞德看來,改變的幅度滿大的。

  「這個地方又變了。」吹了個短而尖銳的口哨,瑞德亂不正經地評論。

  「是啊。」富青波睨了他一眼。「幸好紫禁城還沒搬家,否則還真認不出來。」

  「還有萬里長城。」他點頭贊同道。「放輕鬆點,思嘉。從下飛機開始,你就一副緊張的樣子。」

  「我沒有緊張。」她繃著臉回嘴,平日慵懶的模樣統統不見。

  「你有。」他懶洋洋地反駁。「這裡是你的故鄉,你應該很熟悉才對。」除非是近鄉情怯,否則不該這般緊張。

  富青波面無表情地和他一起通關、提領行李,對他的評論不置一言。很遺憾的,她就是近鄉情怯,雖然明知這種情緒不合理,仍然控制不了自己。

  直到他們上計程車,她依舊保持同樣的表情。

  「你不會是想告訴我,這幾年來,你從沒來過北京?」不怕死地再添一間,他還是收到同樣的冷眼。

  「你的話真多,好像九官鳥。」富青波指著路邊一個正在遛鳥的老伯伯,和他手上的鳥籠。

  「而你今天的表情真冷,像極了那個小妹妹手上的冰淇淋。」瑞德也不甘示弱地指著車窗外的另一道風景——一個手拿著冰棒,大舔冰淇淋的小女孩。

  「今天的天氣很適合吃冰淇淋。」她聳肩。

  「也很適合用來討論你有沒有來過北京。」他點頭,就是不肯略過這個話題。

  「我來過。」她不怎麼在乎地瞥了他一眼,又轉頭看窗外的風景。

  「那你幹麼如此緊張!」他不懂。

  「我也不曉得。」她掉過頭,懶懶地回道。「也許回故鄉的感覺,沒有想像中的好。」

  揚高的柳眉,慵懶的音調。

  前一秒鐘還是繃緊的臉,下一秒鐘又變回他平日熟悉的模樣,看樣子她是放鬆下來了。

  「我想我還是比較喜歡你現在這個模樣,我親愛的。」用和她一樣慵懶的說話方式,瑞德撥掉她臉頰邊的頭髮。

  「嚴肅的樣子,不適合你。」這是他對她的評語,無聊卻挺管用,至少在到達飯店之前。

  一到達飯店辦理CHECKIN,瑞德即原形畢露。

  「兩個相連的房間,嗯?」看清楚他所訂的房間,富青波不以為然的拉高聲音。

  「沒辦法,我怕死,需要一個保鏢隨時隨地保護我。」他綻開一個微笑,無賴地解釋。

  富青波除了抬高一對柳眉,倒是未再抗議,只見瑞德稍稍彈指,便招來一個行李員幫他們提行李,到達二十八樓的房間。

  這是間五星級的大飯店,在北京赫赫有名,專門接待一些國內有錢大爺或是外國旅客,一般以商人居多。

  行李員提著他們的行李,和他們一起搭電梯到指定的樓層。他們同一時間對著行李車上的行李挑眉,只是理由不同。

  行李員正在猜測他們兩個人的關係,瑞德則不明白行李中什麼時候多了一個黑箱子,富青波則是忙著倒數他們在北京的日子。

  總之,各懷心事,就這樣一路來到二十八樓。

  「請好好休息。」行李員將他們的行李送到房間,用最親切的態度領走雙倍的小費後即離去,房內立即陷入一片短暫的沉默。

  「你覺得我們應該先洗澡呢,還是直接上床?」輕咳了兩聲打發尷尬,瑞德的態度又亂不正經起來。

  「隨便。」她的回答也頗為輕佻。「我不知道你的喜好,但我習慣跟乾淨的男人上床,我不喜歡怪味道。」

  怪味道,有嗎?他不是才擦過古龍水?

  「好吧,那我先去洗澡。」抬高手臂聞聞自己的腋下,他不情願地答應道。

  「看你一副不甘心的樣子,我也一起去洗好了,反正有兩間浴室。」聳聳肩,撩撩頭髮,富青波決定自己也該好好清理一番。

  「合用一間浴室怎麼樣,思嘉?」瑞德眨眼。「我不介意讓你見識我的體格。」

  「我相信一定很迷人。」她嫣然一笑。「不了,白船長。我目前沒有共浴的心情,而且我想給你一個驚喜。」

  「你想給我一個驚喜?」瑞德意外地挑眉,這真是個驚喜。

  「對。」她嫵媚地抿嘴。「看見那個黑箱子沒有?」

  瑞德點頭。

  「那就是我要給你的驚喜……」

  她要笑不笑地噘起紅唇,暗示意味濃厚,看得瑞德「性趣」昂揚。

  「等我洗完澡後,你保證你會待在床上等我?」雖然她的表情很誘人,瑞德還是不放心地問。

  「當然。」她瞅他。「穿著我的性感睡衣。」

  「你有帶性感睡衣來?」他的聲音轉為沙啞,滿腦子都是她被薄紗覆蓋的模樣。

  「嗯。」她笑答。「透明的那一種。」

  這下他賺翻了,她居然帶著透明睡衣和他一起來北京,教他不流鼻血都不行。

  原來,她也不是對他沒興趣嘛!只是時間、地點都不對,看來等待是有價值的。

  瑞德二話不說,連皮箱都沒開,就直往浴室奔去。富青波站在原地,凝視他猴急的背影,過了好幾秒鐘才從自個兒的行李中找出睡衣,也朝另一間浴室走去,兩個人比賽誰的動作比較快。

  結果是富青波獲勝。

  當瑞德自一團白色煙霧中出現之際,隨即發現,他的性感女神已經準備好,躺在床上等他,身上蓋著一件華麗的被單。

  她對他眨眨眼,勾引的意圖自是不在話下。他回以一個暗示濃厚的笑容,表示他懂,只等著他解開浴袍上床。

  他真的解開了,同時也展現他雄偉的體格。從來沒有女人對他的體格搖頭過,當然,也從來沒有女人對他床上的表現表示過任何意見,她不會是例外的那一個。

  瑞德自信滿滿地在富青波的身旁躺下,打算用最迷人的微笑、最撩人的姿勢拉開床單,然後窺探她最誘人的身體。

  當他一寸寸地拉開華貴的被單,富青波白皙的肌膚也一寸寸地揭露。他心猿意馬地吞口水,發誓他這輩子沒看過那麼優美的體態,簡直穠纖合度到難以想像。

  他繼續拉開被子,華美的被單也繼續往下滑,一直滑啊滑地到達富青波的腹部,眼看著就要到達最精彩的地方……

  「這是什麼?」瑞德不可思議地看著擋住美好視野的黑箱子皺眉。

  「你的神秘禮物。」富青波用單手支住頭,嫵媚得像是埃及艷後。

  「打開看看。」她嬌俏地嘟起唇,聲調極其懶洋地勾引他,把他的靈魂都勾走了。

  這個時候,什麼理智、思考都去死吧!反正他向來也不是什麼理性的人,感性比較合他的胃口。

  為了滿足身下腫脹的咆哮,他像只絕對服從主人的哈巴狗,搖頭擺尾地打開黑色的盒子,接收他的神秘禮物……

  突然間,他慘叫一聲,整個人往後跳了一大步,摔下柔軟的床鋪。

  「老天,是一條眼鏡蛇!」他驚魂未定地一邊從地底下爬起來,一邊小心地拉著被單的邊緣,和那條突然竄出的眼鏡蛇對視,表情狼狽不堪。

  「小聲點,別嚇到我的安琪兒。」富青波伸出手臂,讓眼鏡蛇攀爬而上,看得瑞德的眼珠子快要掉下來。

  她居然這樣子玩弄一條毒蛇!

  「安琪兒?什麼安琪兒?」他心有不甘地大叫,對那條正在吐信的毒蛇,畏懼三分。

  「它的名字,就叫『安琪兒』。」她瞪他一眼,好吵。

  「你給一條眼鏡蛇取名為『安琪兒』?」他難以理解。

  「有何不可?」大驚小怪。

  「是沒有什麼不可以。」他生氣地詛咒。「該死!什麼樣的女人會隨身攜帶一條毒蛇?」而他竟倒霉地碰上。

  「惡毒的女人就會。」她輕鬆地回答。「我警告你,若是不想被咬一口,最好乖乖的到隔壁房睡。」別來煩她。

  「若是我不肯呢!」他打定主意跟她耗到底。

  「那就別怪『安琪兒』的毒牙……順帶一提,它的毒液可是很毒的,一旦不小心被咬到,幾分鐘內即斃命。」打電話叫救護車都來不及。

  換句話說,她在威脅他。萬一他不幸被蛇咬,她不但不會幫他叫救護車,可能還會在旁邊拍手。

  算了,來日方長,就忍這一回。下次,他必能得手,讓她知道男人的厲害。

  「下回,我一定把它煮成蛇湯。」豪氣干雲地丟下這句威脅,瑞德轉身到隔壁房睡覺。

  富青波聳聳肩,把蛇放回黑盒子,心中想的完全和他不同。

  下次,他要是敢再嘗試,就叫「安琪兒」咬掉他最驕傲的地方。

  當晚,瑞德睡得極不安穩,下意識地夾緊雙腿,一刻也不敢放鬆。




第四章

  胡同,是老北京的心臟,其建成歷史可以追溯到元朝忽必烈大汗的時代,當時正建立新都,是為元大都。

  「胡同」兩個字源自於蒙古語,為水井之意,可想而知,當時的北京城鑿了多少口水井,和建立了多少座馬槽。

  其實胡同就是巷弄,只是這巷弄內藏著一棟又一棟的四合院,四周都被牆垣封閉住,感覺上好似被框框隱藏起來。只有一道木門和外界聯繫,木門上還刻了些吉祥話,據說會給家裡帶來好運。

  總之,胡同曾是北京市民的生活重心,只是這個生活重心被拆得差不多了,即將完全被新的公寓高樓取代,因此剩下的胡同就顯得格外珍貴。

  走在城東某一處彎曲的巷弄內,這條胡同其實就和北京城內的大多數胡同一樣,沒什麼特別了不起的地方。它既不像王府井大街那般有名,也不如三廟街這般古老。充其量,它只是擁有幾座佔地較廣的四合院,其中最大的一座,便是富青波的老家。

  只是呢?昔日富麗堂皇的王府變成了一座多戶人家雜居的大雜院。光大門處,就擠進了五戶人家,各自用著簡單的夾板區分出屬於自己的天地。再往內走,裡頭的擁擠程度可想而知,簡直已到達匪夷所思的地步。

  「真不可思議,這麼小的地方,居然能擠進這麼多人。」一邊瀏覽王府內的風光,一面打量四周的擁擠狀況,瑞德無法相信他所見到的情形。

  「你最好相信。」富青波面無表情地說道。「這是事實。」

  「你又繃緊臉了。」悄悄撫上她細嫩的肌膚,瑞德歎氣。「都說你不適合生氣的,幹麼把心情弄得這麼糟?」

  「我沒有生氣。」富青波口氣不甚愉快地反駁。

  「你有。」他收回手,插進褲袋裡。「你在氣曾經豪華氣派的王府,如今卻變得雜亂無章。甚至還可以這麼說,你在抱怨這是你家,憑什麼讓這麼多人住?」

  這是瑞德第一次真正走進胡同,不知道北京老百姓的真實生活是這個樣子。以往他到北京,不是為了搜購古董,就是觀光旅遊,從不曾真實參與一般百姓的生活。

  「我不知道你對心理學這麼有研究,菲特爾斯先生,居然連我在想什麼都摸得一清二楚。」富青波的表情依舊僵硬,語氣嘲諷。

  「叫我瑞德。」他第N次更正。「還有,別以為我只會想怎麼勾引你上床,我這顆腦子,還是有裝一些東西的。」

  很令人意外,他說的是事實。別看他一臉散漫,又不事生產的模樣,他要真如他表現出來的這副德行,家產早就敗光了。

  「你對我的瞭解,真是透徹到令人感動。」不經意的撥弄了一下頭髮,她說。「現在可以閉嘴,讓我好好重溫舊夢了嗎?」

  當然可以。

  瑞德咧開嘴,眨眨眼,無聲表示。他很高興那個同他一樣懶散,傲慢的富青波又回來了。

  她睨了他一眼,不曉得他幹麼這麼關心她的情緒……不過她必須承認,有他在身邊,她放鬆多了,至少不會再緊繃著臉。

  「這裡的住戶,都像這樣打開大門?」瑞德指著敞開的大門,不明就裡地問,對於此地的生活習慣極為好奇。

  「通常是。」富青波點頭。「四合院的生活就是這樣,大門經常是開著的,除非有特殊的人闖進,引起他們的注意,否則不會有人管你。」

  「真奇妙,他們都不怕遭小偷?」瑞德忍不住想起城堡裡那一堆保全設備。

  「不清楚。」她聳肩。「我又沒真的住過,只是聽說。」

  「我打賭一百年前的情況絕不是這樣。」必定是門禁森嚴。

  哪壺不開提哪壺。

  關於他這項推論,富青波僅用一個嚴厲的瞪視,暗示他閉嘴。瑞德皮皮地一笑,假裝看不懂,目光又轉到另一個東西上面。

  「那是什麼,好像是一隻獅子?」瑞德指著門前的石獅子問。

  「那是石獅,表示這家的主人,是清室家族的人。」若是石鼓,則表示是個軍官,若是方形的石柱,表示主人是個文臣。

  「所以這就跟我們的家族徽章是同一個道理,表示你的身份地位。」懂、懂。

  瑞德十分上道地點點頭,無形中又上了一課。不過富青波懷疑他根本早就懂得這些小常識,只是故意找話題。

  「我們再到裡面瞧瞧吧!」瑞德忽又建議。「這座四合院滿大的,一定遠有什麼值得參觀的地方。」

  瑞德說得沒錯。富青波的老家是很大,大到每一個院落都擠滿人,甚至額外搭建了許多小房子,四處且堆滿了雜物,腳踏車到處隨意放置,就連幽靜的院子,也成了一間間單人房,和大夥兒煮飯的地方。

  這一切盡入眼底,富青波內心的感受可想而知,必定十分複雜。

  這時,一雙大手悄悄覆上她的肩膀,是瑞德。

  「你不必擔心我會昏倒,我承受得起。」她不是第一次回到這裡,心裡早有準備。

  「但願如此。」他還是握住她的肩膀。「只是我記得上個月參加約翰姨丈的葬禮時,珍妮姨媽也說受得了,結果還是昏倒了。」

  「倒在你的懷中?」她抬頭看他。

  「對。」他微笑地點頭。

  「那她一定暗自竊喜,畢竟不是天天都有帥哥肯接住她。」難怪她會受不了,總算找到兇手。

  她理解,而他大笑。僵硬的氣氛,就在兩人幽默的對話中化為烏有,再次回到輕快的狀態。

  「我想你一定很感慨,這裡和百年前截然不同。」瑞德無緣參與百年前富家的豪門盛會,但可以想像必是氣派非凡。

  「大大的不同。」她昂頭仰望上蒼。「也讓我十分感慨。」

  這是富青波第一次當著他的面承認她內心的想法,這對瑞德來說,有相當程度的意義存在。

  「所以你才會拼老命地想買回所有老家的東西。」瑞德越來越能夠理解她的想法。

  「你怎麼知道我不斷買回家族的古董?」這訊息讓她愣了一下。「你調查我?」

  「沒錯。」他老實招認。「你不能怪我對一個美麗又慵懶的過氣貴族感到好奇,依你的個性,根本不該留在古董拍賣界。」只會折損她的氣質而已。

  瑞德相當誠實,雖然他的誠實很可能會為他賺得一發子彈,可他還是勇敢地承認,值得嘉獎。

  懶懶地看他一眼,富青波內心並沒有太大的激動。從某一方面來說,他並沒有說錯,她是不適合再繼續留在拍賣界。

  過氣的貴族……

  如果說他有什麼地方傷她,該是這句不經意的評語吧!她的家族不像他家,可以經歷時代的變遷而不動搖。時代的洪流淹沒了她古老的家族,使她祖先的所有物流落在外。身為富家最後—位,也是唯一一位傳人的重任,讓她不得不留在古董拍賣界,尋尋覓覓,覓覓尋尋,一件一件地找回她家的古董。

  百年來的恩怨,百年來的情仇。若說還有什麼遺憾的話,該是她無法完全買回她家的東西,和那些焉於過去的榮光吧!

  「你的聯想力很豐富,竟然會把我繼續留在古董拍賣界,跟我家的古董扯上關係。」即使他的分析十分精闢,她還是不想太快承認。

  「不,還稱不上太豐富。」他搖搖手指。「像我此刻就想不通,你幹麼還要當保鏢,嫌日子過得太無聊?」

  「也許是哦。」她不置可否。

  「才怪。」他一把戳破她的偽裝。「我猜你之所以會額外兼任保鏢的工作,是因為你想買回祖宅,而這需要一筆很大的錢。」幾乎是天文數字。

  瑞德毫不留情地把她的心事全部拉出來,包括一些她自己都不那麼清楚的事。

  沒有人要求她必須買回那些古董,沒有人要求她一定得兼做兩個工作,贖回祖宅,一切都是她自己的願望。

  「你說中了一些我自己都沒想到的事了,菲特爾斯先生,你的觀察力好到令我印象深刻。」也讓她吃驚。

  「叫我瑞德。」他咧嘴更正。「我無意說一些喪氣的話,但你不覺得你的想法很不切實際?」

  她知道他指的是什麼,現在的中國,已經和百年前的中國完全不同。一百年前的中國,可以讓她保有這個夢想;一百年後的中國,已經大大不同。她這夢想,很難實現。

  「你可以說我是傻瓜,但我還是想試試看。」而且必須趁它還沒被拆掉前!

  看著她堅毅的表情,瑞德很難再多說什麼。他瞭解夢想對一個人有多重要,否則他也不會買那麼多中國古董,因為他想變成中國人嘛!

  「好吧,你儘管去做你的傻瓜吧!但我要先尋寶。」他提醒她此行的目的。「配置圖在你那兒,趕快拿出來瞧瞧上面的紅點在哪一個角落。」

  「我認為這個主意不好。」富青波搖頭否決。「已經有人好奇我們在這兒幹什麼,如果再貿然拿出配置圖,一定會給人發現。」到時可就不妙。

  「那我們現在怎麼辦?」他懊惱地看了週遭一眼,確實有不少人帶著好奇的眼光打量他們。「這些住戶可不會憑空消失,難道我們要每天準時來報到,再想辦法挖掘?」

  「所以我有個建議。」她當機立斷。

  「什麼建議?」這些居民的眼光不太友善……

  「我們搬進來住。」才好下手。

  「什麼?!」


  不是瑞德喜歡大呼小叫,而是這些居民真的很不友善。

  當富青波用著流利的北京話,同大雜院裡的居民連珠炮似的你來我往,在一旁一句都沒聽懂的瑞德忍不住這麼想。

  他們在討論,讓他們搬進大雜院的問題。

  說來有些感慨,這裡是她的老家,如今卻還得問他人能不能讓她住進來,真是情何以堪。

  不過最情何以堪的,該是事情居然發展到這種地步。這跟他原先的打算相差太多,原來他的計劃是,大搖大擺地走進王府,然後找到正確的地點挖寶走人,萬萬沒想到還得跟人擠在一起住。

  「小姐,您怎麼會想搬到咱們這座大雜院裡來?我看您也不是咱們這邊的人。」負責和富青波接治的人,用懷疑的眼光看著她和瑞德,滿嘴都是疑問。

  「大嬸,您說對了。咱們還真不是這兒的人,咱們來自英國。」富青波冷靜回道。

  「您們來自英國。」婦人的目光轉向瑞德,他只得傻笑。「怪了,既然是英國人,應該住街上那些樓房,幹麼住到咱們這胡同來?」婦人還是懷疑。

  「因為咱們想體驗一下不一樣的生活。」富青波微笑,表情顯得很誠懇。「英國沒有這樣的胡同,所以咱們想搬進來住,遠望大嬸通融。」

  「您和他什麼關係呀?」大嬸好奇她和瑞德之間的關係。

  「呃……」她看了他一眼,不知怎麼回答。

  「她說什麼!」瑞德朝著婦人微笑,害婦人小鹿亂撞,心跳得怪快的。

  「她問我們什麼關係。」她沒好氣地睨他一眼,這個登徒子連五十歲的婦人都想引誘。

  「告訴她,我們是夫妻。」他還是對著婦人微笑。

  「什麼?」富青波愣住。

  「這是她最能接受的解釋。「他雖不是中國人,但對中國人的想法,還是頗有一番見解。

  「但是……」

  「她是我妻子!」

  正當富青波還在掙扎之際,瑞德已經先用英文解釋,外帶淺顯易懂的手語。

  「她已經嫁給我,所以現在我們是夫妻。」用比的還不夠,他索性一把攬過她的肩膀,用實際行動證明他們的關係非比尋常,婦人這才瞭解。

  「懂、懂。」婦人也用簡單的英文回道。「既然是夫妻,又想體驗我國的文化,那就讓你們搬進來吧!」她指著隔壁院落的第一個房間。

  「那間房,就讓你們住吧!」婦人乾脆地點頭。「每個月三百塊,水電白付,交月頭錢,就這樣。」

  婦人交代好隨即離去,在即將走遠之際,又突然轉身說道。

  「富小姐您的北京話講得真好。」婦人頓了一下。「還有您的丈夫,雖是英國人,長得倒還挺稱頭的,您真是幸福。」

  說完這一席讚美的話後,婦人這才真的離去,留下富青波對著她的背影哭笑不得。

  「她又說了什麼?」瑞德忍不住好奇地問。

  「她說你長得很英俊,魅力凡人無法擋,又說我很幸福,居然嫁給你這麼英俊的男人。」她把婦人的話添油加醋地解釋了一番。

  「我喜歡她。」瑞德愉快地微笑。「好親切的婦人。」

  「我記得一個鐘頭以前你不是這麼說的。」說她看起來好凶。

  「一個鐘頭前我還不瞭解她,現在我瞭解了。」他眨眨眼。「事情進行得很順利,我們可以搬進來了。」

  事情的確是進行得很順利,除了他們必須面對截然不同的生活環境之外。

  本來以為已經有足夠心理準備的瑞德,突然間發現自己得和幾十戶人家,共用胡同裡的公共廁所,不禁叫了起來。

  「老天,這裡連間私人廁所都沒有,早上我怎麼辦?」他就和世界上大多數的男人一樣,喜歡在早上起來的時候蹲廁所。

  「帶著你的報紙進廁所,不然還能怎麼辦?」富青波在一旁懶洋洋地研究配置圖。「不過我得先告你,廁所的風大,小心屁股著涼。」壞毛病。

  「廁所有風?」他難以理解。「廁所裡為什麼還有風?」

  「因為,這兒的廁所都是用木板釘的,很容易進風。」她一個字一個字慢慢解釋,聽得瑞德頭皮發毛。

  「難道這裡就沒有別的建材可用,比如說鋼筋水泥?」

  很幽默的回答,但對實際狀況一點幫助都沒有。富青波對著他不以為然的表情皺眉。

  「算了,先別談廁所的事。」再談也是傷心。「你的配置圖研究得怎麼樣了,有沒有著落?」

  總算談到正經事,她不禁輕吐一口氣。

  「我仔細看過圖了。」富青波把配置圖交還給他。「寶藏的埋藏地點應該是在第三個院落……唔,那個方向。」

  「別人家的房子?!」看清楚方位後,瑞德大叫。「這下可好,你說我們怎麼混進去?」

  「想辦法呀!」懶懶地打了個呵欠,她可沒他煩惱。「先打聽那兒都住些什麼人,再跟他們套交情。」這都不會,笨。

  「說得好,誰去套交情?』瑞德瞪她。「你看起來一副興趣缺缺的樣子,我又不會說中文,難道叫我跟他們用比的?」他沒好氣地抗議。

  「也可以呀!」她可不反對。

  「你在胡扯些什麼!」他一頭霧水。

  「反正你難得來到北京,又對中國文化充滿興趣,不趁此機會學習,太可惜了。」她異常甜美地微笑。


  瑞德很快就發現,他犯了一個平生最大的錯誤,他根本不該來北京。

  時約深秋,正是入冬之際,北京的天氣漸漸轉涼,這對一個喜歡在早上舒解,又必須使用公廁的貴族來說,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至少他著涼的屁股就頻頻抗議。

  此外,還有一件事也是相當不人道,那就是與富青波同床共枕。雖然他喜歡和美人睡在一塊兒,但那是指兩個人都脫光的情況之下,而不是她用著不在乎的口氣,冷冷的警告你:她的被單裡有蛇,不想死最好別靠過來。

  耶穌基督,這是什麼情形?

  重重地歎一口氣,瑞德發誓遲早有一天他會剁了那條蛇拿來煮湯……呃,只要能找到敢動手的人,他一定會。

  再次發誓後,他帶著一股壯志未酬的遺憾來到兼做廚房的院子。今天那條名叫「安琪兒」眼鏡蛇的女主人不在,上街出去溜躂,把它關在黑盒子裡,瑞德也得以喘一口氣,至少不必擔心它什麼時候會回頭咬他一口。

  腦中還掛念著那條蛇,瑞德因而差點錯過陣陣的呼喚聲,和頻頻招手的人群。

  「這邊,瑞德!」偌大的土灶邊,站著一堆瑟縮的人兒,是這個院落的居民。

  「你們在做什麼!」瑞德將說話的速度放慢,他發覺這裡有幾個居民的英文程度不錯,只要他說話速度不那麼快,溝通不是問題。

  「進補。」其中一個英文最佳的男人解釋。「冬天到了,大夥兒正在煮些營養的食物補身體。」

  「是嗎?」他興趣盎然地探頭。「你們的鍋子裡面,都放些什麼東西?」

  大火燜燒的灶爐上面,架著一個十幾人份的大鐵鍋,裡面有東西嘩啦啦的滾,還滲透出陣陣的香味。

  「都是些很補的東西。」說話的男人把鍋蓋掀開。「在咱們中國,一到冬天就會吃些補品。像是羊肉啦、豬心、豬肺或是蛇肉之類的東西。這些東西再加上些中藥材,就會形成一道很補的補品——」

  「等一下,你說裡面還有蛇肉?」瑞德急忙攔斷那人的解釋o

  「我沒這麼說。」那人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我是說,稱可以放些蛇肉下去煮,也挺補的。」

  「你們這裡有沒有人想吃蛇肉?」瑞德突然心生一計。

  「想啊!」大夥兒異口同聲。

  「你們其中有沒有人會殺蛇?」他又問,琥珀色的眼睛瞬間升起亮光。

  「有,多得很。」一個看起來很老實的人被推出來。「李老三是殺蛇的能手,前不久還賣過蛇肉,只是後來地政府給收了,不得已只好收起來。」

  這真是太好了,老天擺明了幫他。

  他咧嘴一笑,表情親切地接下說:「現在我手邊就有一條蛇,想拿出來給大家進補,你們覺得怎麼樣?」他笑得像天使。

  還能怎麼樣?大家當然點頭。一條上好的蛇也要好幾十塊,平時還吃不起哩。

  只見瑞德笑盈盈地跑進屋內,等他出來時,手上已經多了個黑盒子,盒子裡面還發出「沙、沙」的聲音。

  「這是什麼品種?」李老三直覺這聲音不對,小心地彎下身,透過盒身的細縫觀看裡頭的生物。

  怎知不看還好,一看驚人。

  「他奶奶的,是條眼鏡蛇!」李老三宣佈,眾人聞聲倒退好幾步,這未免也太補了吧!

  「不行嗎?」瑞德有些失望。「眼鏡蛇不能吃?」

  「能吃,當然能吃!」李老三可興奮了。「只是咱們這輩子沒吃過眼鏡蛇,你確定要把這麼貴的蛇殺來吃嗎?」有些浪費。

  「確定,非常確定。」瑞德和李老三一樣興奮。「這條蛇值多少錢我不知道。」因為不是他的。「但我曉得我非常討厭這條蛇,你快把它殺了。」看它以後還敢不敢破壞他的好事。

  「既然你這麼說……那麼,好吧!」李老三的英文也挺溜的。「我就按照你的意思,把它宰下鍋吧!」

  緊接著李老三興奮的表情後,是慘無人道的屠殺行動。

  瑞德捂著雙眼,每隔幾秒鐘鬆開一次五指,看李老三進行到哪一道手續。

  哦,脖子吊起來,可憐。

  他又摀住眼睛。

  皮被扒下來,殘忍。

  他已經看不下去了。

  毒牙被拔掉,痛快。

  他稍稍放手。

  整粒頭被剁下,萬歲!

  看著老是破壞他好事的毒蛇被丟下鍋,瑞德心裡有說不出的痛快,當然,也有說不出的遺憾。

  「謝謝你貢獻的蛇肉,咱們就缺這一道。」李老三十分高興地將蛇肉辟哩啪啦丟下蝸,和蝸子裡其他補品一起熬煮,只等起鍋。

  瑞德咧大嘴,大聲說不客氣。他才要感謝他們哩!幫他解決了這天大的難題。

  「怎麼不見富小姐,上哪兒去了?」院落居民突然想起富青波。

  「不清楚。」瑞德聳肩。「可能又上琉璃那兒尋找古物。」看看能否找到她家的東西。

  「你們這對夫妻可真熱愛咱們中國文化啊!」居民佩服地笑道。

  聞言,瑞德但笑不語。要是他們知道她熱衷的不只是中國文化,還熱衷收復祖宅,不曉得會不會馬上改變觀感?

  遺憾的是,這些他都不能講,只能默默地瞪著鍋子,等待復仇的時刻來臨。

  「好了,總算是煮好了。」李老三興奮地打開鍋蓋,拿起鍋剷起鍋。「這碗先給你,瑞德,嘗嘗咱們中國的傳統補品,味道保證一定好。」李老三將滿滿一碗補品盛給瑞德,瑞德毫不愧疚地接下,津津有味地大快朵賾起來。

  愛敵人,就該吃它的肉,喝它的血。直到今天,他總算瞭解……

  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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