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台必「野」乎？

阿良車輪餅

野台必「野」乎？

      目前的傳統戲曲演出，依演出場域又分外台與內台，當然這內台與昔時「內台戲時代」的內台意思不一樣，昔時為民辦，現今為官辦，又有稱「文化場」者。

      外台則在路邊搭棚，或在主辦單位已建好之現成戲台演出，一般稱「野台戲」，但事實上也有文化場是在外台演出者。

      野台戲大多廟方聘請，一日兩齣，下午演傳統老戲，內容來自歷史故事或明清傳奇小說，到了晚上，很「野」的野台戲就出現了。前面的「野」指的是─在歌仔戲的大原則不變之下，跳脫既定演出框框的意思。

      晚上的戲，音樂解放、服裝解放、劇情解放。只要能解放的全都解放了，所以歌曲國台英語不拘，服裝中西古今不限，劇情朝代交雜無妨，故夜戲有「胡撇仔戲」之稱(也有人主張胡撇仔其實是Opera之譯音)。至於要放多少，各團做法不一，然而，野台戲真的就得一定這麼「野」嗎？

      7月14至16日鹿港臨水夫人廟聘請草屯明珠女子歌劇團來表演，對於這一間面積不太大的廟，竟可請明珠歌劇團來連演三天，其對傳統藝術之盡心令人激賞。明珠與秀琴是最近急速竄紅之劇團，秀琴小生身段一流，是他們被人欣賞的主因之一，至於明珠，樂風久聞其名卻未曾看過演出，正好到廟旁一看究竟。

      晚上的戲照例是愛情故事，劇情大略是窮女孩愛上多金男，兩人未婚生子，男主角欲請大哥主婚，給女主角一個名分，結果在朝為官的大哥已經先將男主角的婚事允若給朝廷郡主，且皇上下旨允婚，男主角為免滿門抄斬答應婚事，拋下懷有身孕的女主角上京去......

      孩子出世後，男主角大哥得知為王家骨肉，將孩子奪走，把女主角和其義兄逐出家門，兩人顛沛流離之際，巧遇王爺(郡主父親)，王爺同情兩人飢寒，遂收為僕人，就這樣陰錯陽差的在王府中，男女主角再度相遇......

      郡主無意間得知兩人已有孩兒，憤怒之餘趁王爺清明祭祖不在府中之時，持王府寶劍要男主角親自將女主角殺掉，男主角無法下手，郡主便親自動手，就在危急之時，女主角義兄追回王爺，王爺回府後問明一切，通明事理的王爺將女主角收為義女，讓男女主角完婚。

      那......可憐的郡主呢？落得一個勉強接受的下場，男主角則享齊人之福。這種被女性主義者大加韃伐的劇情，其實就是歌仔戲常見的劇情。

      過去歌仔戲演活戲為主，由一名先生講述大約的劇情走向，演員上了台就根據這走向即興演出，所唱之曲調也跟後場樂師靠默契搭配，歌詞則靠演員臨時編想，這種演出方式的優點是看不膩，因為看十次，十次可能都不一樣；最大缺點就是有劇情鬆散的情形，換句話說，劇情「野」過頭了。

      因此樂風常常看不到半小時就走人，不過這回我可足足在台下站到晚上十點哩！明珠歌劇團的確有其魅力。印象最深刻的是他們演員整齊的水準，無論是主要角色或配角，唱功都相當不錯，這齣戲的所有角色除了不需要唱的和老生以外，其他角色每次一出場一定得先來一首流行歌曲，如果兩人同時出場還來個雙人對唱，大部分都是國語的。

      你可能會說：樂風，你也幫幫忙，唱流行歌曲唱的好聽就叫做唱功不錯，又不是來聽老歌演唱會，而且，唱國語的怎麼可以叫做愛台灣呢？

      有關唱哪種語言的部份，前面已經說過了，胡撇仔戲就是大解放，無關乎愛不愛台灣，這就是民俗藝術之所以為藝術的部份，藝術怎麼可以受到外力的影響來改變自己的創作呢！只有群眾的胃口能改變它，觀眾愛聽什麼，劇團就唱什麼給大家聽，管你國不國台不台的。

      至於唱功的評鑑，乃是因為到了劇情進入高潮處，開始出現了一些難度較高的傳統曲調，演員唱來依舊遊刃有餘，這時我才開始睜大眼睛，張大耳朵，仔細欣賞這些雋永的曲調。

      整齣戲看完，驚訝於明珠的演員水準如此平均，和部份水準不齊的劇團有相當差別，劇情的進行緊湊、流暢、俐落。另外，小旦扮相非常好看(第二張圖)，好像叫做李靜芳的樣子，希望有戲迷可以幫我解答，只是樂風拍照水準實在有待加強，把這麼美的扮相給拍成這樣，老生的表現也很搶眼。

      有些部分蠻可惜的，部分演員的身段有待磨練，全劇沒幾個讓絃樂發揮的地方，絃樂的功力也是評鑑後場的一個重要部分，沒聽到實在遺憾。

      當然，要看劇團「火」不「火」，煞戲後觀眾的反應才是真的，我看到有群戲迷圍著小旦聊天，興奮的表情看起來應該是死忠「粉絲」，又從服裝看來，似乎是從外地趕來，明珠真的相當受歡迎呢！

      野台戲的夜戲很少吸引我看完，因為常常都「野」過頭了，明珠則不然，雖然還是有前面說的三大解放，但是戲劇最基本的劇情並不鬆散，是緊湊的；演員最基本的基本功，是扎實的(我指的是唱功方面)；歌仔戲基本的「歌仔」，那些傳統曲調有保留住，鑼鼓樂還在，所以，野台戲真「野」乎？實際上是當「野」則「野」，當「守」則「守」，而不是亂演一氣，既滿足了許多戲曲愛好者所冀望的創新，也不模糊歌仔戲本身的特色，才是這「胡撇仔戲」的王道。

      最後，要說說樂風的另一個小小收穫，就是露天電影的部份，以前從來沒耐心看完那些影片，這次因為和明珠同地演出另有一團露天電影，比歌仔戲的演出早結束，才知道原來露天電影演畢後，要說幾句吉祥話才算完工，和歌仔戲結束時講的台詞差不多，露天電影的老闆還用紅紙寫小抄，真有趣，這是全場唯一把我的注意力從歌仔戲引到露天電影的一段時間。

(樂風的民藝筆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