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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登麓書院遭賊
登麓書院的山長書房里,神情凝重的金文昊正在向蕭元燁稟告有人闖入一事,四周一片混亂,一看就知道是剛進了賊。
蕭元燁看了博古架後一個隱密的機關,啟動那個機關後牆會移動,在那面牆之後是一間密室,那是蕭元燁真正處理機要事務的地方,密室另有一個通往外界的密道,他的其他部屬會由密道進出,如此明面上能進這個書房的就只有他及金文昊。
「損失了什麼嗎?」
「屬下會命人來整理清點,不過若有損失也只會是財物上的損失,真正重要的東西不在這里。」
「如果把這里弄得這般凌亂是為了掩人耳目,怕是『那個人』已經察覺到有問題了。」
金文昊望向蕭元燁,神情凝重地點了頭。
蕭元燁靠回 椅背,嘆了口氣,證據的收集越接近尾聲,果然動靜就會越大,那個人能爬到如今的地位,自然不是個無能的。
三年多前永業侯還在世時,朝中就有兩大勢力,一是以永業侯為首的改革派,二是以宰相許蒿賢為首的保守派。
皇帝年輕,自他登基後就一心要改革當前的腐敗朝政有所作為,但以許蒿賢為首的保守派官員長期把持著利益,改革意味著他們的利益將會受損,自然不希望改變現況,皇帝知道要拔除掉這幫保守派的貪官只拿掉一兩個是不夠的,要就得一鍋端。
許蒿賢的首要心月復就在秦西,可說是只要從他下手,就可以循線模清許蒿賢背後的整個貪腐結構,而永業侯的家鄉便是秦西。
本來這個差事皇帝就打算交給永業侯去辦,怎知永業侯卻急病而逝,這個差事就轉而落到了蕭元燁的頭上。
永業侯病逝,在翰林院任職的蕭元燁依例必須在丁憂期去職返鄉,皇帝便讓他借著這個時機轉入暗處,收集保守派官員的貪瀆證據,另一方面也可以讓改革派的官員明面上不再活動,避免引來保守派官員的忌憚進而對他們不利。
三年來,蕭元燁一直在私底下收集保守派官員的罪證,由底層開始一關關往上查,幾乎就要接近核心的許蒿賢了,他成親當日之所以會遲到,就是接到部屬密報,許蒿賢的心月復正要進行一場交易,而且是近年來最大宗的一場利益輸送。
收到線報的蕭元燁與部屬制定計劃,只要逮著人就可人贓俱獲,這樣為期三年的搜證就可告一段落了,為免事跡敗露,當夜的計劃只有蕭元燁及其參與行動的親信部屬知道,為避免打草驚蛇,他們甚至一身夜行裝行事,蕭元燁還以成親一事作為掩護,就為了不讓人懷疑他是否正在計劃著什麼。
而後,蕭元燁在宴席散去後裝醉回洞房,實際上卻是去了交易的現場。
怎奈對方防守嚴密,蕭元燁這邊的人不小心泄露了蹤跡,這才引發了一場械斗,蕭元燁這一方戰敗而歸,不少部屬都受了大小不一的傷,就連他自己也是勉強閃過一次殺招,側月復才留下那道劃傷。
此行不但失敗而回,也讓許蒿賢有了警惕,許蒿賢的心月復蔣建桓身處秦西,第一個想到破壞那場交易的人就是蕭元燁,于是隔日就以為其孫子開蒙的理由來了一趟登麓書院,為的就是探前一夜帶人前往交易現場的是不是蕭元燁,所幸敷衍過去了。
可如果這次盜賊入侵真不是一般盜賊的話,那真就是許蒿賢對他起疑心了。
此時,一名侍僮來敲門,打斷了蕭元燁及金文昊正在說的話,他們收起話題,讓侍僮進入。
「山長,您夫人正在堂里,說是要找您。」
「我夫人?」蕭元燁雖不解洛婧雪怎會突然來此,但還是吩咐道︰「你去帶路讓她過來吧。」
侍僮這才抬頭,看見書房里的凌亂時嚇了一跳,「山長,這是……」
「我書房進賊了,目前我傾向是書院外的人行竊,你回去之後傳達下去,看看有沒有人發現可疑人物。」
「是。」
金文昊接著說道︰「再找幾個人過來整理清點,看看是否有什麼損失。」
「是。」侍僮一一應是後,就退下去給洛婧雪帶路了。
「世子夫人怎麼會過來?」金文昊想不通,洛婧雪突然來書院是為了什麼?
「我也不清楚,稍後便知。」
這些天蕭元燁身子有些不適,晚上就寢前洛婧雪除了為他進行推拿理療,也會給他準備袪寒的姜茶,可說是極為悉心照料,因為蕭卓楓對讀書有了興趣,每天傍晚他們一家三口的研究討論也讓人感到愉快,當真讓蕭元燁有歲月靜好、夫復何求的感慨。
看來過去他真的太專注在自己的仕途,忽略了家庭也是需要花心思、用情感去維系的,這才會與元配相敬如賓,與兒子感情淡漠如斯。
或許是找許蒿賢及其同黨一事讓他看盡了官場險惡,蕭元燁覺得仕途于他似乎漸漸不再重要了,反而看著書院里懷抱理想的莘莘學子,倒給了他好好經營書院、作育英才的想法。
不但日子單純許多,身邊還有兒子、嬌妻陪伴,想到了這幾日與洛婧雪同床共枕,兩人雖然沒有更多親密的舉動,但洛婧雪入睡前總是害羞地縮在一側,入睡後便像小貓尋找溫暖
一般窩進他的懷中,煞是可愛。
金文昊侍立在一旁,卻突然在蕭元燁的臉上看到讓人驚奇的表情——世子居然笑了!
他跟在世子身邊十年,看見世子露出笑容,而且是這樣可說是蕩漾的笑容的次數,真的是一只手都數得出來。
似乎是發現金文昊在打量他,蕭元燁收起了笑容,冷下臉,「看什麼?有什麼好笑的?你在笑我?」
「屬下不敢。」
這時洛婧雪正好領著萱兒過來,就听到了金文昊這句話。
「什麼不敢?金護衛,你又惹世子生氣了?」
「屬下……」金文昊還想要反駁,但世子那眼神分明就是想要在他身上挖出兩個洞,他趕緊收回調侃的眼神及笑容,「屬下沒守護好書院的安全,世子正在責罰屬下。」
經金文昊一說,洛婧雪這才留意到書房里的凌亂。
「發生什麼事?遭賊了?」洛婧雪想了想,又急忙來到蕭元燁身邊,拉著他站起身,上下打量起來,「你沒事吧?有遇到盜賊嗎?有受傷嗎?上回……」
她突然想起上回蕭元燁受傷一事是不希望外傳的,立刻住了嘴。
蕭元燁看她著急的樣子,心里不知怎麼了覺得一陣陣發甜,便揚起了嘴角,那個幾乎不該出現在他臉上的笑容又重現了。
「你別擔心,我沒事,沒人踫上盜賊、沒人受傷,只是可能損失一些財物罷了。」
「東西丟了就丟了,人沒事就好。」
「你怎麼會來書院,有事嗎?」
「母親說你受了寒,讓我看著你別讓你太忙碌,我想著給你送午膳來,看著你午後休息一下再回去。」
金文昊看著兩人越來越甜蜜的模樣,誰能想到他們才剛成親一個多月,而且成親前都沒見過面呢?
看見金文昊一臉調侃,又看要整理書房的書院侍僮已經過來了,蕭元燁板起臉孔,對金文昊命令道︰「你光動動嘴,我的書房能恢復原狀嗎?」
「不報官嗎?就這麼饒了盜賊?」洛婧雪問道。
雖然古代沒有指紋驗證的技術,但總得保持現場報官等人勘驗吧?
金文昊模模鼻子,他們是接了密旨辦事的人,可比這秦西城的任何一個官都還大,如果是小盜賊他們不看在眼里,如果真是許蒿賢的人更不能打草驚蛇。
「我堂堂永業侯世子,要一個盜賊讓部屬去查就好了,還需要報官嗎?」蕭元燁說完牽起了洛婧雪的手,走到萱兒面前時又示意她把食盒交給他。
萱兒知道這是世子想跟世子夫人獨處的意思,便在原地停步,蕭元燁便提著食盒、牽著洛婧雪的手往書房里頭的一間小室走去,那里有套桌 椅、一座軟榻,是他平日辦公若累了休息的地方。
金文昊只能認命的帶著侍僮整理起書房,萱兒不好閑在一旁,便也動手幫忙了。
只是他們的兩人世界沒能過太久,才剛用完午膳,洛婧雪正想催促蕭元燁歇息一會兒,就有書院的侍僮帶著一個人過來。
金文昊認出那是澄心紙寮的老板韓淨,平日里來送貨的都是伙計,今天卻是老板親自來,應該是收帳的日子吧!
只是平日里蕭元燁並不管帳,怎麼沒帶去帳房,反而帶到這里來了?
侍僮也沒等金文昊問,就主動解釋了,「韓老板說她在書院附近的竹林看見一個人躲躲藏藏行跡可疑,我想到剛才金護衛說了要留意有沒有可疑的人物,便想著可能有所關聯。」
「讓她進來吧!」小室里的蕭元燁听見了,出聲讓人把他們領進來,他就帶著洛婧雪走出了小室。
韓淨是一名長相清秀的女子,但別看她生得這般容貌又年輕就小瞧了她,她白手起家創立了澄心紙寮,加之她的創意豐富,登麓書院除了所有的紙制品都跟澄心紙寮訂購以外,蕭元燁日常慣用的紙箋也是跟她訂購的。
「韓老板,許久不見了。」
上回見到韓淨,是她拿著紙寮的新商品「四君子紙箋」來向他介紹的時候,蕭元燁愛竹,再加上紙箋設計得十分雅致,他便挑了竹款。
當然,只有四款紙箋不足以證明其特殊性,韓淨還會根據不同的訂購者在紙箋上添加小巧思,她會在制作紙箋的時候加入一些縴維細絲,讓即便同樣使用竹款的客人,他們拿出的紙箋也會看起來有所不同。
韓淨看見一名女子跟著蕭元燁由小室走出,既然兩人在小室獨處,自然不可能是一般的關系,「這位想必就是世子夫人了。」
見蕭元燁點頭,韓淨便上前福了身,「跟世子夫人請安。」
听到是紙寮老板,洛婧雪還以為是男人,沒想到出來一看竟是女子,而且還是姑娘發式,洛婧雪以為這個年代的女子都被關在家里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呢!
如果韓淨一個未婚女子都能經營一個紙寮,那麼她是否也可以走出侯府,不再整日關在大宅子里?
這個年代大概不會有什麼經紀人、宣傳之類的專業人員幫她打理了,但她是不是能開個畫廊或是畫室,既賣畫也教學生作畫?
蕭元燁在窗邊落坐也請韓淨入座,那里因為只有單純的一套桌 椅,所以是唯一沒被盜賊弄亂的地方,韓淨看著書房的情況,想來這便是蕭元燁交代讓人留意可疑人物的原因了。
「韓老板在哪里見到的可疑人物?」
登麓書院位在城外,四周都是天然的景色,韓淨最近準備買下附近的一塊地,雖然是在郊區的地沒什麼價值,但因為那塊地上有座竹林,竹是她制紙的材料之一,直接買下這塊地,未來即便竹子砍伐光了,那塊地也還能有他用,又能降低她的生產成本,所以韓淨借著來書院收帳的機會,順便勘查一下那塊地。
「我本是到書院附近的竹林勘,卻正巧看見一個人由書院方向遁入竹林里,躲躲藏藏的,一看就不像好人的樣子。」
如果真是許蒿賢的人,那麼若韓淨被發現了怕是有危險,于是蕭元燁問道︰「那人可有看見你?」
「這倒沒有,我本來就在竹林里察看竹子品種,位處的地方並不明顯,而且對方不斷向後張望,怕是也沒有心思望向我這邊。」
如此便好,否則自己怕是還得派人保護她。
「你只看到人影,或是已把對方容貌看清了?」
「那人的容貌我看清了。」
「不知韓老板是否方便在此稍等,我命人去請畫師來,請韓老板口述,將盜賊的容貌畫下。」
「世子需要協助,我自當留下。」
蕭元燁向她道過謝後,便對金文昊吩咐,「文昊,你去請畫師,記得,得是我們信任的人。」
這是為了怕那盜賊真是許蒿賢的人,他們找畫師畫人像的事情若傳出去了,一是怕許蒿賢有了防備,二是怕韓淨被人滅口。
在一旁的洛婧雪听見了,忍不住呵呵笑了幾聲,「我就在這里,你們要找信任的畫師何必舍近求遠?」
「听描述來畫人像不比一般的人像畫,我相信你能畫,但這種畫你可以嗎?」蕭元燁慎重問道。
「你可別小看我。」洛婧雪說完,轉而向金文昊交代,「你去廚房幫我取塊炭,削成筆狀,不用太精致,我拿在手中好拿就好,另外再幫我拿半顆饅頭來,冷的就行了。」
听到洛婧雪要饅頭,萱兒不解,「世子夫人,您餓了嗎?方才準備的午膳不夠嗎?」
「我不是要吃,饅頭我另有用處。」
待洛婧雪開始作畫後,蕭元燁、金文昊及韓淨,甚至從小就跟著洛婧雪的萱兒都驚呆了。
他們皆沒有看過這種人像畫,只見洛婧雪拿炭作筆,依韓淨的描述先畫出臉部輪廓,接著慢慢一步步描繪出五官,等畫出初步的人像畫後,再依洛婧雪的記憶去做細部的修改,而洛婧雪方才要的饅頭竟然能抹去紙上由炭畫出來的痕跡。
最後,當人像畫完成,他們幾人都不由得驚嘆,怎麼會有一種畫技,能把人像畫得如此傳神?
「世子夫人,您的畫技當真令人感到驚奇。」韓淨看著那幅人像,與她記憶中的那名盜賊相去無幾,甚至比官府張貼在榜上的告示都畫得要像。
萱兒也很意外,她知道小姐未出嫁前就會作畫,但那都只是為了應和老爺的期待而學的畫技,從來就不是她自己喜歡畫。
嫁來侯府之後,小姐主動作畫送給少爺已經讓萱兒很驚訝了,沒想到竟還有這種她過去也沒見過的畫技
蕭元燁及金文昊卻沉默了,並不是因為他們不為這畫技感到驚訝,相反的,這畫太傳神了,傳神到他們兩個一眼就認出來這人是誰。
蕭元燁新婚那日他們去埋伏蔣建桓,這人也在現場,那日蕭元燁受傷之後,金文昊下令撤退,他還領著一幫人追殺他們,若不是他們早有應變計劃采取分散月兌逃,現在怕是早栽在許蒿賢的手里了。
「韓老板,關于看見這盜賊一事,我希望你就當作此事不曾發生過,這是為了你的安全著想。」
「這我明白。」
「文昊,幫我送送韓老板。」
「是。」金文昊做了個請的手勢,離開前他看見世子揉著眉心,又看了看世子夫人,便給萱兒做了個眼神。
萱兒本來還傻傻的要留在屋子里,直到金文昊幾乎算是瞪她了,她才發現自己站在這里有多不合時宜,便悄悄地跟著金文昊退了出去,還為他們帶上門。
金文昊看萱兒那傻愣的模樣,忍不住又提醒了她一句,「記住,世子夫人畫出人像畫的事一定要保密。」
「我知道,還用你提醒。」
金文昊倒不是不信任萱兒,反正多交代一次總不是壞事,點點頭就轉身去送韓淨了。屋子里,蕭元燁把畫卷起,忍不住呼了好大一口氣,低著頭繼續揉著眉心。
這名盜賊既然是蔣建桓的人,想來許蒿賢確實已經起疑了,未來的調查不但會更加困難,怕是許蒿賢也不可能坐以待斃,必會做出反擊。
洛婧雪見他這煩心的模樣,起身站到他的身後,雙手放在他的肩上為他按摩起來。
蕭元燁感覺到了,伸手撫上了她的手,以拇指輕搓著她的手背。
洛婧雪擔心著他,竟沒有感覺兩人這舉動有些過于親密。
「怎麼了?我畫的人像畫幫不上忙嗎?」
「不,你畫得太好了。」
「那你怎麼這麼不開心的樣子,像是無望抓到這個人了一樣?」
「沒有的事,我只是最近有些累。」
說到累,她才想起今天來這里是想督促他歇一歇、睡個午覺的。
「既然累,你歇一會兒吧,我先回去了。」
蕭元燁拉住了洛婧雪,沒讓她離開,「你陪陪我,黃昏後我們再一起回去可好?」
今天本就被婆母放了一天假,再加上出來也稟報過要來書院,洛婧雪倒沒有什麼不能留的,便點點頭答應了。
蕭元燁將她拉進小室里,他推洛婧雪坐在軟榻上後,自己也上了軟榻,枕在了洛婧雪的腿上。
洛婧雪本來還想再說什麼,但看見他舒展開來的眉宇,想拒絕的話就沒能說出口了。
「婧雪,你這種畫人像的畫技我還是頭一回見到。」
「這叫做素描。」
「你有這等傳神的畫技竟然無人知曉?」
「你也知道洛家的背景,若非正統的畫技,便視為旁門左道,所以我從未告知父親我自學過這些畫技。」
這話洛婧雪倒是沒說錯,就原主父親那自大的樣子,若原主真像她一樣擁有這麼多種畫技,怕也只會被他說一句旁門左道。
「不管是技藝或是武學,本就有門派的不同,並沒有誰比較尊貴,既是如此,又何來旁門左道之說。」
「想不到世子雖然經營著書院,想法卻一點也不像那種迂腐的老學究。」
「胡說什麼?」蕭元燁睜眼睨了她一眼,語氣雖帶著斥責,但整個人看起來可一點都沒有打算拿她怎麼樣的意思。
「老學究這個詞可不是我編的。」
听她還在念叨,蕭元燁換了一個比較舒服的姿勢躺著,甚至把她的手拉到了自己胸口,一邊把玩一邊說著,「我倒覺得你的畫技很不一般,比如說那張人像畫,就比過去我見過的任何人像畫都還要傳神,再比如說你畫給卓楓看的……」
「漫畫,那叫漫畫。」
「你畫給卓楓看的漫畫能讓他從中學習 論語,你為他加上了目錄後,它就成了一本輔佐的教材,這樣的畫技有什麼不好的,甚至可以說它們幫了我一個大忙,要我說這種畫技不該叫旁門左道,應該光明正大的傳授才是。」
「你真的覺得這些畫技應該有人傳授,不該埋沒?」這話正中洛婧雪下懷。
「是,這的確是我的意思。」
「我也覺得可行,由于這類畫技不是用傳統的筆來作畫,所以教授這些畫技最好是在一處獨立的畫廊,後廂可以另闢畫室,而大堂上可以銷售這些作畫用具,也可以將作品放在大堂做擺設,並進行銷售。」
蕭元燁邊听邊點頭,他方才已經見識到炭筆作畫了,還有洛婧雪先前想制作的墨水筆,這都是特別的作畫用具,一般的筆墨莊並沒有販售,將習畫的畫室及作畫用具、 畫作整合在她口中的畫廊里,的確也是一種鋪子的形式……
想著想著,他終于覺出了不對勁,這種他听都沒听過的鋪子,怎麼洛婧雪說得好像信手拈來一樣?若不是她見過這種鋪子,就是她已經在心里打算許久了。
「想來要開設這樣的畫廊,主事者也要懂得這麼多畫技吧,這樣的人該上哪里找呢?」蕭元燁佯裝不知,刻意問道。
洛婧雪就等著他這麼問,立刻答道︰「你眼前不就有一個最好的人選能夠來傳授這些畫技嗎?」
果然如此,蕭元燁一臉玩味的看著她。這傻丫頭還以為自己設了套,他糊里糊涂的就栽了進去,沒發現他是故意順著她的思路問的呢!
「難道就沒有其他人有這本事?」
「天下之大,會這本事的人肯定不少,只是你眼前只有我不是?」
「你想開間畫廊?」
「你說的,這種畫技不該埋沒啊!首先得有鋪子,因為要闢畫室,所以至少得是二進的院子,還不能是一般的鋪子,格局得再設計過,可能還要重建,再加上制作這些畫具……世子,樣樣都得要銀子啊!」
蕭元燁終于明白她的心思了,敢情是在算計他的銀子,他笑著闔上眼不說話,準備要進行他一直被打斷沒能完成的午睡。
洛婧雪說了這麼一大堆,也不是真的想完全依賴蕭元燁,不過有他幫忙的確事倍功半,最重要的是還能有金援啊!
但她開開心心的說了一堆之後,低頭卻看見蕭元燁又闔上眼了,是真睡了還是不想跟她討論才裝睡?
面對這樣的敷衍,洛婧雪真想用力掐他手臂,就算他是真的睡著了也要把他叫醒。就在洛婧雪嘟著嘴在心里罵了蕭元燁千百次後,他開口了,「不要月復誹我了。」
「你又不是我肚子里的回蟲,又知道我在肚子里罵你了?」
「你肚子里有蟲?這是什麼嚇人的毛病?」
「我是比喻,不是我肚子里真有蟲。」
「你可是堂堂世子夫人,我襲爵之後你便是侯爺夫人了,能這樣拋頭露面嗎?」
「韓老板一個未婚女子都能開間紙寮了!」
「我倒也不是不能完成你的心願……」
「真的嗎?」洛婧雪臉上的開心顯而易見,看見蕭元燁又睜眼看她了,她立刻眨著圓眼楮,面露企求的看著他。
蕭元燁無奈地坐起身子,拉近了兩人的距離。
洛婧雪的笑容僵在了臉上,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這種超帥的男人她又不是沒見過,怎麼最近被他盯著看,就覺得有些呼吸困難呢?
「夫人,你的身分畢竟特殊,要開畫廊第一個過不了的就是母親那關,我得好好想想辦法,不是說要開就能開的。」
「我……我知道了……」洛婧雪躲開了蕭元燁的眼神,低垂著頭小聲應了。
「你說要讓我好好午睡一會兒的,我還能睡嗎?」
洛婧雪有些不好意思,說讓他午睡一會兒的是她,不斷打擾他的也是她,她回給他一抹甜笑,「我不吵你了,要不我還是回去吧,世子你在小室里休息。」
「說了讓你陪我。」
蕭元燁托著洛婧雪的下巴,捧起她的臉在她唇上落下一個輕吻後,就又躺了下去,自然還是枕著她的腿。
洛婧雪就像被封印住了一樣,只能乖乖的留了下來,而這一回她沒再說話擾他了。
不一會兒,當蕭元燁穩定的呼吸聲傳來,她便知道他是真的睡著了,她低頭看著他的臉,閉上那雙深邃勾人的眼後,蕭元燁的周身便少了危險性,只剩下純粹的清俊了。
「這不知道有多少姑娘愛慕著的人,竟是我的夫君呢……」洛婧雪喃喃低語著,聲音輕得連她自己都要听不清,卻是縈繞在她的腦海里久久不散。
☆☆☆
洛婧雪自從出嫁後就沒再見過洛家人了,不想這日奴僕來稟報,說洛家送來一封信,洛婧雪拆開一看,竟是洛陽孜約了她到茶樓一會。
依洛家的習俗,出嫁女子三月回門,在回門之期前除非大喪否則不可以回母家,這是祖上傳下來的。
洛陽孜要見洛婧雪,自然不會讓她回家,可身為岳父,洛陽孜並不是不能到女婿家拜訪,可他卻沒有這樣做,反而約在外頭的茶樓,這本身就是一件很奇怪的事。
但洛陽孜終究是原主的父親,洛婧雪即便對他沒有一點感情也不能不去赴約,她還早到了在茶樓包廂等他。
洛婧雪出嫁了,第一次回門之前不能回洛家這無話可說,但居然連信也沒有一封,洛陽孜作為洛家之主,洛家的一切向來在他的掌控之中,即便女兒出嫁了也是洛家人,這樣連封請安問好的書信都沒有讓他極不高興。
但今天來到茶樓後發現洛婧雪提早到了,見到他也依然十分恭敬,洛陽孜這才滿意。
「萱兒,你先出去在包廂門外守著,我有話跟小姐說。」
萱兒看了洛婧雪一眼,見她點頭同意了,這才福身退下。
萱兒這舉動讓洛陽孜感到不快,現在是他下的命令不作數,得是洛婧雪下的命令才是命令?這萱兒可是他洛家出去的奴僕!
洛陽孜看著洛婧雪為他斟茶,然後把茶點推得離他近些,語氣傲慢一如以往,一點也沒有因為她的身分而有所改變。
「你成了世子夫人之後做足了派頭,萱兒都不听我的命令,而是得听你的命令了。」
萱兒的確是洛家出來的奴僕,但隨著她陪嫁到侯府,身契就已經在她手上了,萱兒不听她的命令還能听誰的命令?
但洛婧雪沒想忤逆洛陽孜,她只想搞清楚洛陽孜到底找她來做什麼,若不是很重要她並不想管,畢竟她當初是為了逃離洛家才選擇嫁給蕭元燁,如既已月兌離了洛家,那麼她跟洛家也實在沒有必要再來往了。
「父親讓我來有什麼要吩咐的嗎?」
「洛氏本家……算來應該是與你同輩分的兄長,是襄州慶縣的知縣,這你可還記得?」
洛婧雪已經不是本人了,當然不會記得,但既然洛陽孜這麼說了,想必原主是識得這人的,于是她便點了點頭。
「慶縣就是一窮鄉僻壤,但他既然被調派到慶縣也得隨遇而安,好不容易三年任滿,正巧咱們徽州的桃溪縣不但地靈人杰,是個富庶繁榮的地方,知縣也正好任期屆滿,他想著如果能調到桃溪縣去就太好了。」
地靈人杰?富庶繁榮?想來油水也多吧!
任公職吃的是朝廷俸祿,俸祿的多寡看的是年資還有調任時依據任上的表現具表向皇帝陳述,皇帝再視情況給予賞賜,並非取決于任職的地方。
她那個不知名的族兄想去油水多的地方,怕是其心本就不善,不是想著在任上能多撈點油水,就是想著在富庶的城市辦事方便,得到上頭的賞識也比較容易,皆想著不勞而獲呢!
原主既然過去是個溫吞的,洛婧雪便也裝傻。「官員的任命不是由皇上定的嗎?他再怎麼企盼也只能全憑聖意定奪。」
「皇上日理萬機,這種地方小官的任命自然無須他操心,向來都是由吏部具表呈給皇上,皇上看過大致沒問題就批示了,除非名單上的人特別,否則皇上向來不會記得地方官員都是些什麼人。」
「既然是吏部的安排,他靜待朝廷的消息便是。」
「婧雪,你可知道朝臣雖多,也是有分派系的。」
「女兒是閨閣女子,出嫁後也在家相夫教子,哪里知道朝中之事。」
洛陽孜重重呼了一口氣,彷佛有多不耐煩他這個傻女兒一樣,「為父的現在告訴你,永業侯還在世的時候,以他為首的改革派不但人數眾多,在朝中也都有舉足輕重的地位。」
「公爹的名聲眾人皆知,有人以他馬首是瞻也不意外。」
「那你可知……吏部也有屬于他的派系?」
洛婧雪終于知道洛陽孜這樣彎彎繞繞的想說些什麼了,永業侯既然不在了,那麼他手上的人脈會由誰來繼承?
如果先前蕭元燁不曾在朝為官,可能他還無法掌握永業侯的人脈,但永業侯在世時他既然在翰林院任職,與朝臣的關系想來也頗為緊密,永業侯一去,人脈自然會由他繼承,洛陽孜特地把她找來,怕就是想讓她關說。
洛婧雪一直都知道洛陽孜重男輕女,他會重視女兒的時候就是女兒可以給他帶來幫助的時候,所以他將自己的女兒自小培養成可以嫁入豪門的名媛,有了裙帶關系可攀,對于洛家或是洛氏本家都會是一大幫助。
如今,就是他們需要幫助的時候。
「父親這話是什麼意思?女兒不太明白,朝中的事與女兒何干呢?」
洛陽孜沒想到洛婧雪當真這麼笨,還得讓他把話挑明了,就她這傻樣如何能夠說服蕭元燁,看來他還得幫她備好一套說詞才行。
「你兄長是希望世子能幫他這一個小忙,讓吏部給他安排調任到桃溪來。」
果然如此,洛婧雪在心里不由冷笑,連雙眸都是冷的,只是面上不顯。「世子已經丁憂在家三年了,三年的時間朝中瞬息萬變,怕是世子已經在吏部說不上話了。」
「永業侯打下來的可是二十幾年的基業,不會一朝成空,再說了,就一小小的知縣,並不是什麼大事,世子在吏部肯定有辦法調動一個知縣的名單。」
「父親,這事我無法替世子答應,世子並不認識兄長,如何讓世子為他保薦呢?」
「你是世子的夫人,他雖不認識你兄長,但他認識你啊!你為你兄長做個擔保,還怕世子不會出手嗎?」
「父親,世子這個人非常公正,我覺得他並不能接受我們私相授受。」
「什麼私相授受?這話說得不好听,所謂內舉不避親,你只是給他舉薦一個人才,而他是出于相信你才給你兄長一個機會。」
就是要她背書就是了,也不想想她那個族兄若做錯了什麼事,那給蕭元燁保薦的她會有什麼結果?洛婧雪知道她說再多洛陽孜也會堅持,並找借口說服她,為了不浪費她自己的時間,她決定先敷衍他。
「父親,我會向世子提一提,但世子肯不肯答應,這我不敢保證。」
洛陽孜知道洛婧雪沒用,想著當初嫁進侯府的人如果是二女兒婭雲,聰慧的她定然有辦法讓蕭元燁幫這個忙,可惜當初永業侯派人來說親,看上的卻是婧雪這個溫吞懦弱的,而不是婭雲。
「婧雪,游說世子的事交給我,你只需跟世子提起你兄長的事,多說一些他的好話,說他在慶縣任職期間認真負責,剩下的由我來跟世子提便是。」
「父親,你出面幫一個晚輩說這事……」
「都是洛家的孩子,這有什麼?」洛陽孜不太放心,又多交代了洛婧雪幾句,「你兄長不但品性不錯,在任期間也恪盡職守,你只需把他的好多多在世子面前提起便好,剩下的我自有辦法。」
「是,女兒會跟世子保薦兄長的。」
讓她幫忙關說是不可能的,但她只要隨口應是,至于回家她會不會真的跟蕭元燁提,洛陽孜就管不著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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