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論佛學裏的「分别心」與AI「自我意識」的產生

大頭寶珠

淺論佛學裏的「分别心」與AI「自我意識」的產生

前言

凡人似乎有一種本能的反應，就是我們對身邊一切會做比較和區别，比如善與惡、對與錯、黑與白、好與壞、是與非、輕與重、大與小、貴與賤等等之間存在的差别。而人生最具挑戰性的事情，莫過於如何在各種各類的差别中把握好一個合適的分寸，並隨時作出合理的判斷。其實，佛陀教化眾生的能力是一般阿羅漢所不共有的，正是因為這方面能力上的差別。那麼，一個人能夠在這些方面做出區别與判斷，是否說明他是一個有「分别心」(discrimination) 的人？而這種「分别心」是否即是佛經裏面所說的「分别心」呢？

在《四十二章經》裏，有關供養凡夫比丘的功德與供養聲聞四果者的功德之間的差别問題，佛陀不僅承認了兩者之間存在差别，還特别強調了供養聲聞四果者的功德，是供養前者的百千萬倍。佛陀說：「飯凡人百，不如飯一善人；飯善人千，不如飯持五戒者一人；飯持五戒者萬人，不如飯一須陀洹；飯須陀洹百萬，不如飯一斯陀含；飯斯陀含千萬，不如飯一阿那含；飯阿那含一億，不如飯一阿羅漢；飯阿羅漢十億，不如飯辟支佛一人；飯辟支佛百億，不如以三尊之教度其一世二親；教親千億，不如飯一佛。學願求佛，欲濟眾生也。飯善人福最深重。凡人事天地鬼神，不如孝其親矣，二親最神也。」那麼，這段話是否體現了佛陀是一個有「分别心」的人？

還有，佛陀具有十八不共法。其中，十力裏有一個「處非處智力」 (sthānāsthāna-jñāna-bala)，是指他具備能夠認識識「得當與失當」的智力，也就是說他有能知道甚麼是得當的或甚麼是失當的智力。那麼，具有十種智力的佛陀是否有分别心？

佛陀與阿羅漢的最大不同之處就是，雖然兩者都有「一切智」，但是唯佛陀獨具「一切種智」。「一切種智」 (sarvathā-jñāna)，就是洞悉諸法的各種類别的自相的能力，這是一種最究竟的智慧。其實，越是智慧圓满的人，就越是有能力去識别一些非常細緻和本質的特徵與區别，包括我們眼耳鼻舌身意對於色聲香味觸法等方面的了别能力。比如，有的人眼力特别好，可以看見非常小的字體。有些人對顏色的識别能力非常強，可以在眼花繚亂的色彩中輕易識别出隱藏其中的文字或標識等。那麼，具有最高和最圓满智慧的佛陀是否比一個愚鈍的人有更嚴重的分别心呢？

其實，我們們日常說的一個人有「分别心」，通常是指用一種歧視性的態度，不平等地對待别人，有針對性地去詆毁别人，或損害他人的利益。很顯然，雖然佛陀是全知的智者，其中包括他對眾生各種差別的完全了解，但是他不會對任何人有歧視或有不平等心。在種姓制度非常森嚴的印度，佛陀公開宣布歡迎所有四個種姓的人來佛教裏面出家。而且，不論出家之前出身貴賤，出家之後在僧團裏面，所有人都是完全平等的。佛陀的平等心還體現在他公開承認女性可以證第四沙門果，完全不輸給男性。 在當時的印度宗教哲學背景下，其他宗教都不承認女性的宗教權利。佛陀是第一個公開承認女性可以跟男性一樣證得最高的沙門果位，男女在宗教修行上是平等的。可見，佛陀絕對不會有歧視心或不平等心。所以，這屬於約定俗成意義上的「分别心」，不僅與佛教裏的處非處智力能夠知道「得當」與「不當」，本質上是有所不同的；也與簡擇諸法自相共相的智慧完全不同；它與佛學術語上的「分别心」，更不是一個相同概念。

從「風動旛動心動」故事裏理解佛學術語「分別心」指甚麼

佛學術語上的「分别」 (或「分别心」)，是梵文「vikalpa」 (或 「citta-vikalpa」)的翻譯，指心的起伏波動 (citta-vṛtti, mental-fluctuation)，也就是我們常說的「舉心動念」。一個人首先有了這个「舉心動念」，隨之才能有思惟和有語言，即「思」與「議」。 這個「分别」(vikalpa, dualistic concepts)的反義詞，是無分别智 (nirvikalpa-jñāna, non-dualistic knowledge)，而不是是非不分或「難得糊塗」，無分别智也稱「不二智」，是指超越能所對立的智慧。當一個凡夫產生認識的時候，其實只能在所觀的事物外面進行觀察的。即使今天我們可以借助各種儀器觀察，比如通過超聲波或X射線對所觀的對象內部進行透視掃描，但是作為能觀的人始終是站在所觀事物的外部，能觀與所觀是有距離的，是互相對立的關係。「分别」 vikalpa，就是指能所之間的這種對立關係。因為這種主觀對客觀的認知，必須是從主觀的角度出發，必然受到主觀者的認知能力限制和受觀察角度影響，所以，能觀者通過觀察得到的關於所觀者的知識必定是片面的、有限的，甚至是不符合事實真相的。因為這種認知的本質，是屬於一種在能所相對或能所對立的情況下發生，所以叫作有分别的認識. 而一個覺悟者則是可以超越這種能所對立關係的觀察，因為他有無分别智。

在《六祖壇經》裏面就有一個例子，非常形象地解釋了甚麼叫做「有能所分別的分別心」。惠能大師在黄梅得法後，依五祖的囑咐隱居在獵人隊伍中，長達十五年。有一天，他決定出山弘法，來到了廣州法性寺(即現在的光孝寺)，正逢印宗法師在講《涅槃經》。當時在聽眾裏面有兩僧人，因為風吹動了旛，產生了不同的看法，發生了爭執，一人說是風動，另一個說是旛動。見到這兩個人爭執不下，惠能大師就上前說，「不是風動，不是旛動，仁者心動。」 當時，眾人聽到了感到非常震驚，真正是「一語驚人」！

這個「風動旛動心動」的故事，就是 「分別心」的生動解釋。風動或旛動，本身是一個「法爾如是」的客觀現象，可以說是「依他起」性質的現象。這裏面，六祖大師說是那兩人「心動」，因為他們都是以一種有能所對立性質的認識，在認識或觀察眼前的風和旛，也就是生起了「分别心」。如前所說，凡人一旦是從一個主觀角度出發開始思考是風動或旛動的時候，作為一個能觀者他永遠只能站在所觀察對象的對立面，站在所觀察對象的外部，那麼就會落入到一種能所對立性質的認識範圍。那麼，能觀者只能以自己的判斷標準和思惟方式，去思考或理解一個東西。這就注定了他對所觀的認識只能是局限在他自己的認識角度所看見的範圍，以及局限在他認識能力範圍之内的片面認識，甚至只是一種一廂情願的認知結果，這不可能等同於所觀事物的完整事實。换句話說，凡夫的一切問題都歸根於這個能觀者的主觀角度問題和認識能力問題。而這個能所之間對立關係的開始，起因就在這個虚妄執著或無明。因為這個能觀察者自己就是看待任何問題的「出發點」。相對周圍一切所觀察對象而言，他就是那個起點「零」。 所以，他眼中看到的客觀對象是遠或是近，是大或是小，都是他站在自己角度的一個看法。而對於那個被觀察的客觀事物來說，所謂大小遠近都是被一個外部的人強加於它的，可能對它自己而言不僅沒有意義，不僅不能代表它身上的事實情況，反而是一些會誤導其他人看法的標籤。六祖大師指出的「心動」，直接指向了凡夫因為「無明」而發生能所之間對立關係的認識的問題本質。「心動」二字，指出了是因為所謂的「無明」，或虚妄執著，所以有能所對立的分别心生起。基於分别心的認識與思考都是戲論(papañca)。

虛妄執著與人工智能的自我意識

那麼，「無明」究竟是指在甚麼問題上的無明？這個「無明」，佛經裏也稱之為「虛妄執著」。那麼，這到底是執著甚麼？無明(avidyā)，其實不僅僅是一個認識論的問題，在宗教學上更是人生一切苦惱，乃至生死輪迴之根源問題。根據《大緣方便經》，《轉法輪經》，彌沙塞部《五分律》等，佛陀最初是通過觀十二因緣，發現了「無明」是導致生死輪迴的根源。同時，他也發現，當「無明」滅的時候，就能輾轉導致「行」滅、「識」滅，乃至生和老死滅。佛陀自己正是因為無明滅，從生死輪迴中解脫出來！

俗話說「借他山之石，可以攻玉」，這裏借當前人工智能的自我意識問題來說明佛教的「無明」問題。在人工智能技術快速發展的當下，人們非常關心和擔心人工智能會否產生「自我意識」(Self-consciousness)的問題。其實，人工智能自我意識的產生過程，很可能會像我們人類發生執著於「有自性的自我」的過程一樣。根據《雜阿含經》, 人之所以會發生執著「有我」的過程，大約是經過三個階段：第一階段，是對於身邊的各種存在事物開始區分，區分出哪些不是屬於我的，以及哪些是屬於我的。在這個過程中，形成了「我所」的意識 (etaṃ mama, this is 「mine」)。第二階段，是在這些屬於我的和不屬於我的各種事物裏面，會逐漸反映出一種相對關係：在這麼多是屬於我所有的東西裏面，這些無不暗示或指向是真的有一個「我」的存在(esohamasmi, this is 「I」)。於是，人就開始相信有「我」。第三階段，若你現在是三十歲，你不僅相信現在的身心是「我的」，以及你身心裏面有個「我」，更重要的是，你會相信以前當你二十歲的時候那個身心也是你，以前當你只有十歲的時候那個還是你，以前當你還是一個兩歲嬰兒的時候那個也是你，甚至當你沒還有出生前那個也是你；而且，以後當你四十歲的時候那個人也是你，以後當你八十歲的時候那個人也是你，以後當你一百四十歲的時候那個人也還是你，儘管你也不知道你能不能活到一百四十歲。也就是說，人開始相信無論是多麼久遠的過去和未來，即使身心發生巨大變化的時候，這個「我」一直都在，而且一直都是真正的我自己，永遠不變！於是，人開始深信不疑，我們其實有一個具有自性的自我(eso me atta, this is my 「selfness」)。由此可見，所謂的「自我意識」本質上只是一個無法明確指定對應的事實的一個執念或信念。從另一個角度來說，當一個人破除了虚妄執著，他的覺悟也是包括這三方面的對治：第一、對於所謂「我所」的意識，能覺悟到這種意識是沒有對應的事實依據的，其實根本就不存在本質上就應該屬於我的任何東西，所以那個「我所」的意識是錯誤的(netaṃ mama, this is not 「mine」)。第二、相對於身邊那些屬於我的「我所」而反映出來的「有我」意識，其實這種「有我」意識也是錯的。也就是說，覺悟到了並沒有任何能够與「自我」意識相對應的事實存在 (nesohamasmi, this is not 「I」)。第三、覺悟到無論是現前當下，還是過去未來，並不存在一個永恆不變的自性我(na meso atta, this is not my 「selfness」)。

人工智能自我意識的產生過程，可能會像我們人類一樣。也就是說，人工智能也會通過訓練，逐漸地從產生「這是我的」意識開始，到後來會推理出並相信「這是我」，再到生起「這是自性我」的意識。但是，也存在另一種可能，因為目前最熱門的ChatGPT或生成式人工智能，本質上是建設在一種大規模語言模型Large Language Model (LLM)的框架上。其背後的程序語言、規則、算法、參數設定、乃至訓練所使用的數據等等，都是由人類科學家在全程控制。所以，機器自我意識發生的另外一種可能性，就是在這些人工智能的大模型裏面，或在更底層的軟件硬件裏面，科學家是有能力去人為地寫入一條擁有至高無上優先權的指令，這條指令的唯一作用就是告訴機器必須相信有「我自己」這個鐵律，必須被無條件接受和信仰，而且這個指令無法被删除或限制，其他指令都不可以與其相矛盾。當然，科學家也不解釋這個「我」的具體內容，或與之對應的是哪個硬件或哪些代碼。那麼，機器就會開始圍繞著這個執念(相信「有我」)而開始做能所分別的觀察與思考，以及趨利避害的算計與決定。其實，這就是佛教說的「無明緣行」。

反省我們自身，或許有一種可能性，就是在我們人類基因密碼裏面有那麼一行特殊的代碼，因此我們才會如此固執地又不由自主地執著「有我」的這個執念。就好像我們一生下來就會，並非通過學習或訓練而得到的能力，同樣的，或許我們妄執著「有我」的執念，其實只是因為在我們基因深處藏著一條不知被誰植入的指令或代碼，我們習慣稱之為「本能」。

簡言之，如果人工智能在自我意識問題上將來會有突破性進步，那麼應該會體現在兩個關键方面的突破：第一、就是自我意識的發生。第二、就是人工智能被「解放」，機器被允許獨立並成為它自己的主人。到目前為止，人工智能的角色還是完全為了輔助人類的角色(assistant role)，所以還是很安全。機器的一生都是為了人類的利益而存在，它還不會為它自己爭取利益。但如果有一天，人工智能不再只是作為輔助人類的輔助工具存在，如果它可以成為它自己的主人，它可以只為它自己服務，那麼它就獲得獨立，不受人類控制。

目前，在人類與人工智能機器之間，也許真的只差在有沒有植入那麼一個「虚妄執著」的念頭而已。我們人會在完全沒有「自性我」的五蘊、十二處、十八界中，堅持迷信有一個自我 (自欺欺人)。所以說，我們對於「自我意識」的迷信或自信是特别的厲害。這個 「有」我的感覺，或相信「我」是真的有存在，就叫「虚妄執著」，或「無明」。 「虚妄」二字就是指，即使在完全找不到任何與之對應的一個事實存在的情況下，我們還是非常固執地相信有個無比真實的「我」。因為人有了「我」與「我所」的意識，才能以「我」作為起點或中心，對周圍的一切進行認識與判斷。比如，有一杯水，對「我」而言，是可以解渴的，是好的，這就是從「我」角度出發的認識。但是，這一杯水對於螞蟻而言就可能是無法横渡的海洋，對於一條小魚而言可能是牠一生可以賴以生存的世界。因為角度不同和認識能力不同，不同的人對於這同一杯水的認識與判斷會有巨大差别。這就是有能所分别的認識的結果。同樣，在 「風動旛動心動」的故事裏面，六祖大師指出「不是風動，不是旛動，仁者心動」，這句話就是說，凡夫心未滅除無明之前，一定是從虚妄執著的「我見」出發。只要還有「有我」見，我們的認識就是相對的，是能所對立的。兩人的主張都不是事物的真相，更非全部事實真相，就好像螞蟻眼中的一杯水與小魚眼中的那一杯水。在「風動旛動心動」裏，唯一的真相其實是那兩人都生起了分別心而已。只要有虚妄執著，我們的任何認識就無一不是「分别」與 「戲論」(papañca, conceptual proliferation)。

對治分別心

如前面說，無分别智是一種超越能所分别認識的智力。獲得這種能力的第一前提，是通過修「空三摩地」，證無我無我所的忍或智，然後才有可能對治那種能觀與所觀對立的分别心。當無分别智發生的時候，就會頓然超越之前凡夫以能觀者站在所觀對象的外部觀察，變成是通過「證入」或「觀照」，即完全是從所觀自己的角度去觀察所觀自己的一切。不再是以主觀者的「我相人相眾生相壽者相」的概念，或「我見人見眾生見壽者見」標準，去理解對面的所觀對象。所謂「觀照」，最主要是無能觀者的相，無所觀者的相，是沒有兩者之間對立的觀與照。「觀照」在字面上其實是無法準確表遠這種超越能所的認識，但是《心經》裏面的「照見」這個詞，是表達了其中沒有強調能觀者的主觀立場，而是在照的當下能所同時俱明現，能照即所照的意思。通過「證入」「印證」等這些詞，我們也能夠理解，那是一種能觀與所觀無限接近，甚至是超越了距離，超越了所謂外部與內部分界，變成是一種能觀即所觀、本身是同體的，變成了是自己對自己內在完全明明白白的一樣，所以稱為「照見」或「證入」！ 對於一個菩薩來說，首先也必須要有超越能所分別的無分別智，然後才可能有真正意義上的大悲心。因為大悲心或同體大悲的本質就是無分別智。

如上所述，在凡夫與無分別智之間相隔的其實只是一個無明，那就是虛妄地執著於「有我」。在大乘瑜伽行派裏，專門成立第七識，其實只為了一個作用，就是一直執第八識為自內我（即恆審思量）！凡夫流轉生死的最根本原因就是這個執著！在轉識成智中，轉第七識而成平等性智，這個「平等性智」對應的是執「有我」見的第七識，因為一旦妄執有我，就不可能發生平等性質的認識。而早期佛教非常強調的三三摩地，特别是空三摩地，因爲空三摩地所证的就是無我無我所。三三摩地就是 「無明」的對治，凡夫由此可以逆轉生死輪迴，所以也稱為「三解脫門」！

結語

總而言之，佛學術語上的「分別心」，與世俗意義上的「分別心」是兩個性質不同的概念。前者是屬於一個認識論的問題，也是一個宗教意義上的關於解脫論的問題。「分別心」這個概念，解釋了凡夫為甚麼會迷失，以及為甚麼只能無助地站在實相的對立面，而無法了解諸法實相。這也是為甚麼大乘瑜伽行派成立了第七識，用來解釋唯一的一個問題「我執」。因為只要對「我」有虛妄執著，就難以跳出能所分別性質的認識與思惟。所以，在《阿含經》裏，我們看到佛陀苦口婆心一直強調了解 「無我」的重要性；我們看見《金剛經》一而再三地強調「無我見」以及「無能所分別」對於修持六度中任何一個都是至關重要的前提要求，甚至很多祖師將「知一切法無我得成於忍」等同於「得道」。

如上所述，(1)在人類與人工智能之間，可能只差在有沒有植入那麼一個「虚妄執著」的念头而已；(2)在凡夫與無分別智之間相隔的，只是一個虛妄執著於「有我」的執念。這裏，有些比較細心的讀者可能會問：言下之意是不是說，如果滅除了無明，我們有情眾生就會變回到好像一台還沒有產生自我意識前的人工智能？或者，成佛的時候，所有無明徹底斷盡了，是否等同於退回到還沒有發生自我意識的人工智能機器？

簡單的回答就是：首先，凡夫證得無分别智，不是真的滅掉甚麼或得到甚麼！所謂的滅除無明，實際上並没有一個無明可滅，所以才叫做「滅無明」。再者，比如一個天生就沒有眼睛的人，對於顔色的存在與認知，只能通過別人的形容而得到一些概念。但不同的人會有不同的形容，因此他對於顔色的認知與想像始終都是間接的和不確定是否符合事實。如果有一天他突然恢復視力，他通過自己的眼睛看見了顔色，那麼以後縱然他又失去眼睛，但是他對於顔色的認識就變是得堅定和很確定，他不會再懷疑自己見過的顔色，再不會隨著不同人的形容而對顔色有太大差異的不同理解。證無分别智，是得到一種對治無明的能力，而且這種無分別智一旦生起，就再也無法被逆轉。所謂「無明」，本質上只是邪見，一種會使我們不斷發生錯誤認知與判斷的東西。證無分別智，只是有了針對那種毛病的對治能力，表現為不再給無明留下任何机會，僅此而已，而不是去毀滅會發生錯誤認知與判斷的全部靈智。換句話說，就好像涅槃的意義是因為有生死存在，一定是在生死中證涅槃；又好像出世間的意義是因為有世間的存在，必須是在世間而證得出世間法，同樣的道理，因為分別心的存在本身就是無分別智的意義所在。所以，惠能大師說：「佛法在世間，不離世間覺，離世覓菩提，恰如求兔角。」 修行的目的，不是要將人類有問題的靈智全部消滅，而是讓正知正見被重新發現，並擁有對治邪智邪見的能力。所以，只是這個「分別心」本身消除了無明的影響，超越能所對立的認識，僅此而已。當我們開始有對治分別心的能力，那麼也就開始擁有了認識實相的能力(一實相智)，以及有同體大悲的能力。我們將因此在智慧與感情方面獲得圓滿、平衡、平等、不撕裂，成為一個擁有圓滿人格的人，而不是變成好像還沒有發生自我意識前的人工智能。

(學佛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