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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偵探推理類[E. Stanley Gardner] 柯賴二氏系列二十四 女秘書的秘密【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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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第二章】

【第三章】

【第四章】

【第五章】

【第六章】

【第七章】

【第八章】

【第九章】

【第十章】

【第十一章】

【第十二章】

【第十三章】

【第十四章】

【第十五章】

【第十六章】

【第十七章】

【第十八章】
{3} 264-22116-129-3748[4]-16.84
【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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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20 23:46:33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卜愛茜引到我私人辦公室來的男人,是一個財大氣粗有派頭的高個子。
  「這位是賴先生」愛茜說:「賴先生,這位是邱家偉,邱先生。」
  邱先生向我很用力地握手。應該放手的時候,又沒必要地再加點力氣又握了一下。最後加
上的幾分力氣,大概是他官僚心態發作,對我認可,決定進行下去的表示。
  此人快到四十的年齡,鐵灰色眼珠,厚厚的濃眉毛,深色頭髮,高額寬肩,有正在凸出的
肚子。他說話時盡量把肚子收緊,好像是在鏡子前演習似的。事實上他可能每件事情都在鏡子
前演習後才拿出來做。他是那一類的。
  「賴先生」他說,「你和你們偵探社的聲譽,真是如雷貫耳。」
  我點點頭。
  「最近發生了一件很敏感的事」他說,「我認為我可能需要一個私家偵探社的服務。我還
希望是一個有男人也有女人工作的私家偵探社,所以我選中了你們。」
  「原來如此。」我不發表意見地說。
  「我暫時不提姓名」他說,「不過我和一位朋友談過這件事。他真是非常稱讚你們。今天
我才發現原來你們公司資深合伙人是柯氏。而柯氏的名字是柯白莎。是個女人。」
  「沒有錯。」
  「能把她形容一下嗎?」
  「不能。」
  「為什麼?」他驚奇地問。
  我笑笑說:「文字的力量是有限的。白莎是要見了面,才能被人賞識的。我給你們介紹好嗎
?」
  「等我先和你初步談談之後再說」他說,「這位柯白莎,想來一定很能幹,嗯?」
  「非常能幹。」
  「以女人來說,她的職業選擇真怪。這種工作有的時候需要––需要––比較強健一點的
體格。柯太太在這一類場合能照顧好自己嗎?」
  「柯太太」我說:「不論什麼場合都能招呼得很好。」
  邱先生仔細看了我一下。「是這樣的呀。」他說。
  「你為什麼需要一個有男也有女的偵探社呢?」我問。
  「我要替一個年輕女人請個二十四小時保鏢。當然,夜班的要請個女的,白天自然以男的
為宜。」
  邱先生又吹毛求疵地看著我。
  「賴先生,你自己能應付暴力場合嗎?」他問。
  「我避免暴力場合。」
  「你的體格,和私家偵探的要求不太相符。」
  「沒錯」我厭倦地回答,「既然你想找的是用體力來保護一個年輕女士的保鏢,我看你最
好找別的偵探社幫你的忙。」
  「嗨,等一等,等一等」他說,「我沒這樣說。不要亂扣帽子。我的事情非常奇怪。老實
說有點空前絕後。也許有一點危險的可能性,不過我聽說你最能臨危不亂。你有從困難中殺出
重圍的美名。」
  「傳言總是誇大的,靠不住的」我告訴他,「目前最重要的是你要不要和柯白莎一起討論
一下你的事。我看她快要離開了,她幾分鐘之後還有一個重要的約會。」
  「很好」他說,「我想和你們兩位一起談談。」
  我把電話拿起,請總機接通白莎的私人辦公室。
  聽到是我的聲音,白莎說:「又怎麼啦?」
  我說:「有一位邱家偉先生在我的辦公室裡。他想請個二十四小時保鏢。我白班,你夜班。」
  「狗屎!」白莎說,「一天十二個小時?他幹什麼,壓榨勞工?告訴他,去他的!」
  我說:「他來找我們,因為要保護的是個年輕女人。所以特別要找有男有女的偵探社。男的
管白天,女的管晚上。」
  「也因為你們公司有信譽,很多人介紹。」邱家偉建議我加上這樣一句話。
  「等一下」白莎說,「你有沒有跟他討論過要加多少錢,補償超時工作?」
  「還沒有。」
  「那就先別談」她說,「你這小子聽人一訴苦,心就軟了。把他帶到這裡來,由我來對付
他。」
  「你今天早上不是有個約會嗎?」我問她。
  「只是和個該死的牙科醫生。」白莎說:「叫他等沒關係。把那傢伙帶來。」
  我把電話掛上,說道:「柯太太有一個約會馬上要離開,不過我們現在立即去看她,她可以
先見你一下。」
  「那就快過去吧。」他說。
  我帶他走出我的私人辦公室,經過接待室,進入白莎的私人辦公室。
  柯白莎是一艘一百六十五磅重的戰艦,接近六十的年齡,像是一捆有刺的鐵絲網,從她坐
著會吱吱叫的轉椅上抬起頭來看我們,目光閃亮,一如她手上的大鑽戒。
  「邱先生,柯太太。」我為他們介紹說。
  「哈囉,邱先生。」白莎說:「請坐,我還有五分鐘空。告訴我,想幹什麼。」
  邱先生對於別人主動式的會話場合不太能適應。他再把肚子收進一點,站在那裡,向坐著
的白莎仔細看了一下,好像在告訴大家,要發命令的人應該是他。
  他的凝視和白莎的瞪視交換了一下眼神,他過來坐下。
  「說吧。」白莎說。
  邱說:「這裡有一張我的名片。我是鉬鋼研究開發公司執行委員。任何情況之下,不能把我
的身分洩露出去,而且這件案子也不可以和鉬鋼公司的其他執行委員發生關係。」
  白莎看看手錶:「要保護的女人叫什麼名字?」
  「是我的機要秘書。她是我很重要的一員助手。我不能損失了她。但是,如果目前的情況
不能處理,或處理不夠快,我將會失去她的服務了。」
  「她叫什麼名字。」白莎重複地問。
  「稽瑪蓮。」
  「她住哪裡?」
  「離開我們公司不遠的一個公寓裡。柯太太,我想你也許有了不正確的概念。」
  「哪一點?」
  「你也許認為裡面會有私人的因素。沒有,這完全是公事。」
  「你要我們做什麼?」
  「稽小姐收到很多恐嚇信。也受到多次的騷擾。有人整夜給她多次打電話。她拿起電話可
以聽到對方重重的呼吸聲音,而後就掛斷了。這些給稽小姐打擊很重,精神都快崩潰了。」
  「那傢伙想要幹什麼呢?」白莎問。
  「顯然沒有什麼目的。」
  「該去看郵政局的檢查人員!」白莎兩眼如鷹地看著他說,「對付恐嚇信他們比私家偵探
有效得多。」
  「我們一直沒有考慮郵局有關單位的協助,因為我們不願把事情張揚出去,引起太多的注
意。」
  「有沒試試換一個不登記的電話?」白莎問。
  「換過兩次了。一點用處也沒有。換了之後,電話照來。」
  「在電話上裝一個零件,限制它只能響幾下,自動停止響鈴。」白莎說。
  「這一點我們有顧慮,因為稽小姐有一位身體不太好的母親在鹽湖城。她要隨時可以知道
媽媽的消息。」
  「說吧」白莎看看她的錶,「我的時間到了。你要什麼?」
  「我要你和你的合夥人輪流工作。你做夜班,賴先生做白班。」
  「沒有第三個人?」
  「沒有第三個人」他說,「我要你們偵探社最高級人員參與。」
  「那就變成了一天工作十二個小時。」白莎指出這一點。
  「我的數學知識當然懂得二十四除二是多少。」他說。
  「我的意思是」白莎告訴他,「這些都要算加班的。」
  「這在我預計之中。」
  「你們公司會照付?」白莎問。
  他急急地說:「這與你們偵探社無關。你們只開賬單給稽瑪蓮。我保證錢會照付。」
  「保證倒不必。這一類工作要一百五十元一天,開支照實報銷。」
  「這不貴了一點嗎?」邱家偉問。
  「一點也不貴」她說,「還便宜呢。我本來想說二百元一天的。一天工作十二小時,會累
死人的。」
  「好吧」邱說,「就是一百五十元一天。」
  「有什麼特別目的?」白莎問。
  「我要找出來是什麼人在搞鬼。我要這些事有個結束。我要斬草除根。」
  「這些根老早已經變成草了」白莎說,「你對我們說,你個人和她的關係只是雇主和秘書
,但是你肯花一百五十元一天來使你秘書安心工作。你認為我們是傻瓜?」
  邱說:「柯太太,我不太習慣別人對我說的話有疑問。」
  「那你應該說些容易叫我們相信的話。」白莎說。
  「我只說我會保證你們得到服務費,同時不要你們提起我的公司。我並沒有說公司不會事
後償還我這筆錢。」
  我說:「我來把事情弄弄明白。不論是什麼人付錢,我們必需要有一個客戶名字,此後可以
向他忠心,一切作為都以他的利益為中心。照目前情況,雖是你付的錢,但是我們保護的是稽
瑪蓮。我們會盡量保護她,而且只保護她一個人。」
  「我就是要這樣」邱說,「我也正想這樣告訴你們。我關心的是她。你們只要保護她。」
  「好」白莎說,「這一類工作,我們不接受保證或記賬。你先付四百元,要現錢。這差不
多是兩天的工資及開銷。兩天之後,我們會給你報告,到時候繼續或是中止由你。」
  不等邱先生開口,白莎又接下去說:「假如我們找到了那個搞鬼的人,你要我們怎麼辦?」
  「隨便怎麼辦,只要阻止他不再幹。但千萬不能張揚出去。絕對不要引人注意。」
  白莎說:「我現在就可以給你一個差不多的猜測。要不是你在向這個寶貝搞不清楚,就是這
個寶貝在向你搞不清楚。你們公司裡什麼人不喜歡這件事的發展,就搞點事情叫你們忙一忙。」
  「給你一個很明顯的反證」邱先生一本正經,不動聲色地說,「假如我認為是如此的,我
會來找你們嗎?」
  「你結婚了?」白莎問。
  「是的,但是和這件事無關。」
  「何以見得?」
  「我知道,你相信我的話就可以了。」
  「這女秘書為什麼如此值錢?」白莎懷疑地問。
  「她清楚我的工作。她和每個人都處得好。她對於人的面孔過目不忘。見一次就知道姓什
麼的,做什麼的。我天生有這方面的缺點,容易張冠李戴,常要她來提醒。」
  「稽小姐要是幫助政客的話,會非常有用。即使幫助我也已經使我不作第二人想了。」
  「她跟你多久了?」我問。
  「大約八個月。」
  「進公司多久了?」
  「一樣久。」
  「她是什麼背景?」
  「我不太知道。她從鹽湖城來的,在職介所找工作。正好我需要一個秘書,他們送她來試
一試。我覺得她還合適,給她一禮拜的試用。於是我發現她驚人的記面孔能力––我們這一行
極重要的素質。」
  「你從來沒有去過她的公寓嗎?」白莎問。
  「我可沒這樣講。」邱先生說:「因為公事我去過。是的––就為了討論這件事我去過。這
件事當然不能在辦公室裡討論,尤其是像我們這一行這樣敏感的事業。」
  「你們這一行是什麼樣的事業」白莎問,「你卡片上說的鋼鐵什麼,對我一點意思也沒有
。」
  「不必對你有什麼意思的」邱先生一面說,一面站起來,從口袋中拿出一大卷鈔票,數了
四張出來,又說,「柯太太,假如你給我一張收據,我會給你稽小姐的地址,你們可以馬上過
去開始工作了。我是說賴先生可以立即去做白班,你可以準備晚上去接他班了。」
  「等一下」白莎一面在簽收據,一面抬起頭來說,「假如她是你的秘書,她白天應該在辦
公呀。」
  「她在這件事澄清之前,暫時休假不辦公」邱先生說,「她住在耐德路的耐德公寓,公寓
房間是六一七號。我沒有她電話號碼。她電話最近又曾換過,電話簿裡是沒有名字的。所以必
須過去才能把情形給她說明。賴先生只要簡單的告訴她我聘定了你們偵探社,她會了解的。我
和她討論過這件事。」
  邱先生把胸部一收,把上衣扣上,自臀部彎身一鞠躬,說:「所有其他資料你們都可以問稽
小姐。你急著有事,我的時間也值錢––非常值錢。」
  邱先生走出辦公室。
  白莎看著我說:「這王八蛋還假裝不是她的聖誕老人。」
  我什麼也不說。
  白莎歎口氣道:「真恨不得叫他不要憋著氣,肚子該垂下來就讓它垂下來好了。男人一過三
十五,老是還想二十二歲時候的體型,裝模作樣的,噁心。」
  「好了,唐諾。你現在先去看看這個不上班還在支薪水的秘書,是什麼樣的貨。這幾天白
天我會一個人留在這裡辦公的,你別管了。今晚九點鐘我來接你班。」
  「九點鐘?」
  「我們說好就可以了」她說,「九到九換班。有一點你給我記住,我們的開支費用只有一
百元,你和她去吃飯,讓她去買單好了。」
  「我們兩天有一百元可開支」我說,「我們有錢可以––」
  「你又來了」白莎說,「由她付賬,再不然建議她在家裡由她做給你吃。」
  「看牙醫,你要遲到了。」我提醒她。
  「不,不會的」她說,「我還可以遲一刻鐘動身。我老騙外面小姐和我自己一刻鐘時間。
如此給我點彈性,否則我老是會趕不上。我那牙醫的護士最該死了,約定時間沒過一分鐘,她
立即換上別人應診。要不是這個牙科醫生真的不錯,我早就把這該死的護士揍一頓了。」
  她自己從轉椅撐起,說道:「我們又接了件案子,是嗎?照顧嬰兒。」她向門口走去,回頭
又說:「看來邱先生妒忌心蠻重的。唐諾,不要去調戲我們的嬰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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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20 23:46:37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來開門的年輕女人大概二十七歲,金髮、碧眼,曲線很好,面孔清秀聰明。但是眼光像隻
被獵受驚的動物。
  「稽小姐?」我問。
  「是的。」她小心地說。
  「我是柯、賴二氏偵探社的賴唐諾。我們受雇來做你的保鏢。」
  「喔,是嗎?」她說。
  「你知道這件事嗎?」我問。
  她站在門口說:「給我看看你的證明。」
  我給她看我證件,她仔細地看過後微笑道:「賴先生,請進來。」
  是個很好的公寓,雖然客廳裡有個壁床,但是我可以確定這是個兩室公寓帶個小廚房。
  「請你原諒我對你那麼小心」她說,「最近我受到太多的騷擾。」
  「我知道。」我告訴她。
  「我想像中你會是––會是一個––一個重一點的人。」
  我說:「這些騷擾都是精神方面的,還是肉體的?」
  「精神方面的。」
  我暫時什麼話都不說。過了一會兒,她神經地笑著說:「你表達意見的方法蠻有意思的。賴
先生,你請坐。你就暫時把這裡當作家裡好了。因為我們會在一起生活好多天,我看你應該叫
我瑪蓮,我也叫你唐諾。」
  「最後一件這種東西,剛從限時專送送來。它使我相當不愉快。」
  「你什麼意思––『這種東西』?」我問。
  「它在桌子上,你可以自己看。」
  「那封限時專送信?」我問。
  「是的。」
  我從手提箱中拿出一付手套,一把夾子,把信取起。
  「手套,夾子,幹什麼?」她問。
  「我不想弄亂上面的指紋。所以我都是抓住信紙的邊邊,越邊越好,自己也不留下指紋。」
  「你說話有專家的口氣。你請教過警察嗎?」
  「沒有,但是邱先生說在紙上是收集不到指紋的。只是有的時候,偶或用碘蒸氣可以顯出
個把指紋來。他說從紙上取指紋是沒什麼意義的。」
  我把信紙從信封裡取出,又把它展開捏住紙邊。
  這是用從報紙上剪下來的字拼貼而成的信。內容說:  
  離開,離開,趁不太晚之前快離開。我們是當真的。有不少事你不希望公開,就快離開。
  我小心地把信折好,放回信封裡,仔細看地址。
  收信地址中的「本市耐德路耐德公寓六一七房」,和收信人「稽瑪蓮小姐」,都是用最普
通的任何印刷所都買得到的鉛字組合而成,再用印滾子推印出來的。不過可以看出右手側比左
手側力道輕一點。
  「這是第十封。」她說。
  「都一樣的。」
  「都差不多。」
  「其他的信你怎麼處理了?」
  「我都留著。邱先生認為應該燒了它。但是––反正事情一旦變得嚴重,我一定去找郵政
局的人。不管別人怎麼說,我還是會去。」
  「你說一旦變嚴重,是什麼意思?」
  「我不知道––變壞吧。」
  「在我看來,已經壞到不能再壞了。」
  「我精神已經崩潰了。他們說我可以兩個禮拜不去辦公,他們以為我病了,不知道我真的
已經受不了了。」
  「辦公室在哪裡?」
  她突然懷疑地看著我。「你應該知道的呀。」
  「我只是想查對一下。現在也該輪到我了。」
  「你不必用這件事來查對呀。」
  「用什麼呢?」我說,「這樣吧,還有其他什麼恐嚇嗎?」
  「都是些差不多的。」她說。
  「信裡說有不少事你不希望公開?」
  她不吭氣。
  「是和你過去有關?」我問。
  「我想每個人,在過去中都會有一點––有一點––」
  當她聲音自動停止之後,我說:「那些電話怎麼樣?」
  「電話來的時候像神經病」她說,「一小時之內來了四、五個。然後好久也沒有一個。之
後又一下來二、三個。」
  「內容是什麼呢?和信裡的相同嗎?」
  「電話不同。電話響了,我拿起聽筒,可以聽到對方重重的呼吸。」
  「男人或是女人?」
  「老天!說不出來。那呼吸的聲音,像是大肚皮男人。也可能是女人裝出來的。」
  「之後呢?」
  「電話那邊一直不掛斷,我就掛斷了。」
  「沒有說過話嗎?」
  「從來沒有。」
  「你和邱家偉到底什麼關係?」
  「他是我的老板。」
  「到底什麼關係?」
  「我是他秘書。我跟他工作快一年了。」
  「到底什麼關係?」
  她平直地看著我的眼睛:「你的問題和給你的任務不相稱吧?」
  「我的任務是找出來––這些事情幕後是什麼人在搞鬼。把他停止。你也希望如此,是嗎
?」
  「是的。」
  「你和邱家偉到底什麼關係?」
  「關係很好。」
  「他結婚了?」
  「是的。」
  「他到這個公寓來過?」
  「有時。」
  「他也聽到過這種電話?」
  她猶豫一下,搖搖她的頭。「沒有。」
  「為什麼沒有?」
  「他不是常在這裡,電話又不是那麼多。我告訴過你,電話是有神經病的,說來就來了。」
  我說:「目前主要的工作是,下一次那個人來電話時,逼他說話,你想會不會是一個妒忌的
太太?」
  「我不知道會是誰。」
  「每次你都是拿著電話什麼都不說?」
  「大部分時間我只是嚇得呆在那裡。以前我試著說話。最近我都不太開口。」
  我說:「今後你要試著講話。試著說些話逼他開口。」
  「說什麼可以有用呢?」
  電話鈴響。
  她聽到電話鈴跳了一下,像什麼人刺了她一下。自然地地傾前伸手想去接聽,突然她的手
停在半空。她用驚恐的眼神看著我。「這可能是囉。」她說。
  「看看是不是。」我說。
  電話還在響。
  她說:「喔,我希望不是,希望不是。我們剛換了電話號碼––新的沒登記的電話。我希望
不會再有這種電話。」
  電話還在響。
  我指指電話。
  她拿起電話說:「哈囉。」隨即她臉色現出恐懼。她向我看看,點點頭。
  我走到她身旁,從她手中拿過話機放到耳上。我可以聽到沉重、詭異的呼吸聲。
  我說:「嗨!見不得人是嗎?要知我是誰嗎?我叫賴唐諾。你等一下查查看,我就是要把你
揪出來送你進監牢裡去的人。」
  我停下,對面呼吸聲照舊。
  「你要知道我認為你一定見不得人,是嗎?因為你裝模做樣多,真正做事少。不敢站出來
見人,連話也不敢講。一事無成,因為你膽子太小。只會狗一樣呼吸兩下,嚇不倒人的。」
  對面沒開口。
  我大笑。「從今以後,你要顯點本事才行。光這樣沒有用」我說,「你還有什麼本事嗎?」
  除了重重的呼吸沒有別的聲音。
  我說:「你以為這種電話不容易找到什麼人打來的。但也不是不可能。只要我們捉到你,你
有得好看了。用信件來恐嚇人,罪可不輕呀。」
  「另外」我一個人說下去,「最後一封信你出了錯。你的手在漿糊裡弄髒了,留下了一個
漂亮的指印,你看怎麼樣?」
  我停止說話,對方已經把電話掛斷了。
  我把話筒放回電話。
  「怎麼樣?」她問。
  「他掛斷了。」
  「他掛斷了?」
  「是的,他掛斷了。」
  「為什麼?」她說,「這是從來沒有發生過的第一次。通常都是我先掛斷,他是絕對不先
掛斷的。」
  「你有沒有像我一樣對他講話?」
  「沒有,當然沒有。我哪敢。我會問他是什麼人,為什麼不斷打擾我。我會說我又沒得罪
他們––這一些話。但我從來沒敢像你一樣對他兇。」
  「也沒有得到過回答?」我問。
  「除了重重呼吸沒有回答。」
  「從來沒有聽到聲音?」
  「從來沒有。」
  「這一次換這個沒登記的號碼,多久了。」
  「這一次換號還不到二十四小時。而且是機密進行的。」
  「你自己辦的?」
  「不是,是邱先生找到在電話局服務的人辦的。全部過程十分機密。只有我媽媽和她護士
知道電話改了––還有媽媽的醫師。」
  我說:「好了,該看的都看到了。目前電話也來過了,信也看到了––除此而外,你沒有在
半夜裡或是洗澡的時候,有人來敲過門吧?」
  我把電話拿起,接通常為我們辦事的錄音公司,我說:「我要一部微型電話錄音機,要最好
的,聲音最真實的。馬上送到耐德路耐德公寓六一七號來,越快越好,記在柯賴二氏賬上。」
  我看看錶,相信三十分鐘內錄音機可以送到。
  把電話掛上,我坐到一張椅子裡去。
  「可能還會有電話來」她說,「有時一小時、一小時半之內會來二、三次電話。」
  「沒關係」我說,「就讓我來和他談談。或者說由我來說給他聽聽。機會難得,以前我說
話總有很多人插嘴。」
  「錄音機有什麼用?」她問。
  「我要把這呼吸的聲音錄下來。」
  「什麼意思?」
  「每個人呼吸的方式不同」我說,「像別人對你用測謊儀,他們查你出汗及血壓。你去看
病,他們查你體溫,脈搏,一樣的。我要查查看,這個人是故意假裝大聲呼吸,還是真的有病
,需要如此呼吸。」
  「呼吸也真是重」她說,「我想是故意裝的。」
  「我也認為是裝的」我說,「假如不是裝的,他一定有氣喘病,或是心臟病。再不然––
就是才爬完高樓就打電話。」
  「我和美容院說好今天下午去」她說,「我的保鏢,怎麼辦呢?」
  「我跟你進去,坐在裡面陪你。」我說。
  「你有必要這樣盯著我?」
  「一分鐘也不給你離開我視線。」
  「這實在是有一點––可怕的不方便。」
  「雖會有一點可怕的不方便」我問她,「結過婚嗎?」
  她猶豫了一下,說道:「是的。」
  我說:「好,這樣好一點,至少受得了。就當我是你丈夫好了。」
  她神經地大笑:「真要這樣嗎?」
  我老實告訴她:「那倒不必。」
  電話錄音機在四十分鐘內送到了。我們去美容院。我坐在椅子中看瑪蓮洗頭,吹風,做頭
髮,修指甲。很多人以為我是她拖車或是聖誕老人。店裡的人都注目看我。
  我們回到公寓,我把錄音機裝到電話上,大概二十分鐘之後,電話鈴聲又響起了。
  瑪蓮點點頭,我把電話拿起。
  「哈囉」我說,「我希望沒有令你久等,剛才我們出去了一下。我們不在沒有使你不便嗎
?」
  對面沒有說話。
  我說:「你上次來過電話後,我發現把這件事交給聯邦調查局,會比我們自己處理好得多。
當然,他們叫我們保守機密,不要告訴任何人。但是我覺得該給你一個公平的警告。你是一個
新手。事實上你一直在我們的控制中。」
  我停了一下,聽對方的呼吸聲。
  我又說:「把你電視機打開,你可以看到很多廣告,對鼻塞、鼻竇炎都有用,你可以買一點
,免得呼吸如此困難。」
  「事實上我想你是裝出來的。你站在鏡子前做鬼臉,心裡想怎樣嚇這個女人。」
  我大笑。呼吸聲繼續了一下。對方又先把電話掛了。
  「他又掛了?」瑪蓮見我把電話掛起,主動地問。
  我等了幾秒鐘,拿起電話撥報時台。
  一個女聲報告:「五點––十七分––十秒。」又接著:「五點––十七分––十二秒。」
  我把電話放回,自己也把錶對好。
  「這是幹什麼?」瑪蓮說。
  「錄音機?」
  「不是,指時間?」
  「我只是計時間。很多情況下,時間因素還是很重要的。」
  「我不懂。」她說。
  我說:「這是警察的標準作業。當他們有一連串小偷案件的時候,他們把大頭針一個個插在
地圖上有案子的地點。用不同顏色的針尾表示不同的作案時間。最後,經研判可以知道罪犯的
個性和習慣。」
  「但是,我看不出時間和我們這件事有什麼關係。」
  「只是做個記錄」我說,「我也要一個呼吸聲音的記錄。我們吃飯怎麼辦?」
  「我帶你出去吃飯」她說,「我有開支錢。再不然,為你面子起見,我也可以把錢交給你
,由你去付錢。」
  「你付」我說,「這樣列你的開支賬,免得你列支多少錢給我,我再列開支。夜班的九點
接班。我們必須九點回到這裡,再不就通知她到吃飯的地方來接班。」
  「喔!我不在乎早吃飯」她說,「不過,問題來了。我要沖個涼,換件衣服。」
  「那扇門是臥室,浴室在裡面?」我問。
  「是的。」
  「公寓只有一個出口吧?」
  「是的。」
  「你儘管去沖涼,門不要關,我保證不偷看。你要有事可以叫,我就在這裡。我不希望有
人爬防火梯來搗蛋。」
  「我告訴過你,除了限時專送和電話,從來沒有其他騷擾。」她說。
  「當然,我知道。但是這並不表示絕對不會發生」我說,「我是你的保鏢。」
  「我懂了」她說,「我的身體是鏢,你的力量是保。」
  「差不多就是這樣。」
  「看起來關係親切」她說,「不過,老實說,過習慣了我就會喜歡這種關係的––我朋友
少,又孤單一點。現在你在這裡,我––我覺得你很稱職,知道自己在幹什麼。」
  「謝謝。」
  「你的合伙人是怎樣一個女人?」她問:「有同情心嗎?」
  「沒有。」
  「沒有?」她驚奇地問。
  「白莎不太相信那一套。」
  「她相信什麼?」
  「行動、效率和現鈔。」
  「她多大了?」
  「差不多六十,也許五十五。」
  「很棒?」
  「像一捆帶刺的鐵絲網。」我說。
  「壯?」
  「像條公牛。」
  「唐諾,告訴我,她和你處得來嗎?」
  「她有時候喜歡我」我說,「有時候又恨死了我。我給她刺激太多。」
  「為什麼要刺激她,唐諾?」
  「因為」我說,「她的作業方式死板,我不喜歡被牽住。」
  「聽你講來很有意義。我已經感到興趣了。我也不太難過了。」
  「快去洗澡。」我告訴她。
  十五分鐘後,電話又響了。瑪蓮在浴室。
  「怎麼樣?」我問,「要我來接嗎?」
  「不要,萬一是我媽,而一個男人去接,我要花好多時間才解釋清楚。等著––我自己來
接。」
  電話不斷在響,我聽到光腳走路聲。她經過我前面,除了一條毛巾匆匆自脅下包住,身上
什麼也沒有。她用右手努力抓住毛巾不使它落下。
  她說:「哈囉。」然後我看到她僵在那裡。她向我點點頭。我看一眼錄音機,確定它在自動
錄音。我把話筒接過。
  話筒對面呼吸聲沉重地響著。
  我說:「你今天真忙呀。鼻竇炎好一點了嗎?我剛才罵你,你急著想報復,是嗎?但是你沒
有種,不敢出來面對現實。所以又搞這種不值錢而下流的電話把戲。」
  稽瑪蓮完全被現行的方式吸引住了。忘記了沒穿衣服。聽我說話,仔細看看錄音機操作的
情形。
  我把錄音機撥到發聲位置,使她也能聽到對方呼吸的聲音。
  我說:「你的聲音嚇嚇女生和小孩還可以,但是對我這樣一個男人就沒什麼意思。你敢不敢
站出來,膽小鬼?也許你是個女人,一個從沒人關心過的女人?從來沒人提起過你的名字,所
以妒忌每一個漂亮女人,尤其是那些有正常女人樣子的女人。你一定是女人,或是膽小鬼。你
––」
  一個男人的聲音自對方傳來:「你!自以為聰明的王八蛋,你要被我捉住的話,我––」
  電話自對方砰然掛斷。
  我撥電話,報時台。
  小姐的聲音說:「六點––五分––四十秒。」我掛上電話。
  「好了瑪蓮」我說,「我們現在知道這是個男人。我們知道他有個缺點,他經不起激。」
  「唐諾」她說,「你真是厲害。」
  突然她發現目前穿的樣子,叫了一聲天,一溜煙經過臥室回進了浴室。
  我把自己手錶與報時台報的時間比較,差不了一、二秒。
  我們出去吃晚飯。八點三刻回到家。一封限時專送在等著。
  我把整封信在燈光下一照。裡面信紙上一塊塊大小不同的,一定是報上剪下貼起來的東西。
  「這一封」我說,「我們不要去拆它。」
  「不拆?」她說,「為什麼?」
  「為什麼要拆?你知道裡面說什麼?」
  「我知道,但是我想看––也許,你可以找到線索––」
  「倒也不是」我說,「到最後也許我們要告這傢伙––利用郵件恐嚇。假如我們拆了這封
信,他會說我們自己寄個空信封給自己,誣陷他寄這裡面的東西。目前我們不拆封的話,封口
上看得到有郵戳,信封上有郵票,郵票上有郵戳,都看得到上面的日期。我們將來把原信未拆
地交給地方檢察官。地方檢察官交給陪審團,陪審團看過封口後選一個人把它拆開來,唸裡面
的內容。
  「這是最好的證明,證明這東西自郵件而來。」
  「唐諾,你什麼都知道。」
  「這些是我們這一行常規工作而已。」我說。
  幾分鐘之後,門鈴響了。
  「恐怕又有限時專送了?」我問。
  門鈴一長二短。
  「喔,是邱先生。」她說。快步向門,把門打開。
  「喔,邱先生,我們有不少進展。我看我們有成績。唐諾裝了個錄音機,把對方激怒到開
了口。這是第一次聽到他聲音。現在我們知道是個男的,不是女的。」
  邱家偉看了我一下。「你怎能辦得到的,賴?」他問。
  我說:「我只是不斷刺激他,不管他是什麼,罵他一些男人受不了的,又罵他一些女人受不
了的。然後說他,不是這一種就是那一種。」
  「你確信這是個男人。」
  「我想沒錯。」
  「這是什麼,是電話錄音機?」
  「是的」我說,「我已把他聲音錄下來了。」
  邱說:「我只是來看看一切有沒有問題。再看看你的合伙人會不會來。我希望稽小姐今天晚
上不會沒有保鏢。」
  「白莎會來的」我說,「事實上,這一定是她。」我聽到門鈴聲加了一句。
  瑪蓮過去把門打開。白莎說:「我想你是稽瑪蓮。我是柯白莎。」
  白莎把瑪蓮向邊上一推,自己已跨進了房間。看看邱先生,她說:「喔,你在這裡幹什麼?」
  「只是來確定一下,你會不會準時來這裡。」邱說。
  白莎不客氣地說:「我說過會來,當然會來。又不是玩家家酒。」
  「我只是希望你能來。」
  「這不來了!」
  邱說:「對這件事我不希望大家有誤會。柯太太,臥房裡是兩張一樣的床,稽小姐睡慣那一
張,另一張我要你晚上睡。我要你每一分鐘都陪著稽小姐直到明早唐諾來接你的班。」他轉向
我又說:「唐諾,明早你來的時候應該自己已經吃過早餐了。稽小姐和柯太太也吃過早餐了。然
後你們交班,白天由你負責。」
  邱先生把肚子一縮,一付發號施令的味道。
  我對白莎說:「電話錄音是自動的。拿起話機,雙方的對話都進去了。對方不講話就錄他呼
吸聲。每次錄完就打電話報時台錄個時間。」
  「你搞這些幹什麼?」白莎問。
  「證據」我說,「還有,假如再有限時專送來,不要打開它。留著做證據。在信角下記下
了收到時間,你簽個字。不要把封口打開。」
  「可以。」白莎說。
  瑪蓮伸出手來說:「唐諾,我們明天早上見。」
  「明天見。」
  她有信心地向我笑笑。眼光在我臉上停留了三、四秒鐘。
  我說:「大家晚安。」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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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我走出公寓,進了公司車子,沿著耐德路要找一個可以觀察耐德公寓出口的停車位置。
  我找到一個很合適的位置,把車倒退到路邊,停車等候。
  我等了三十分鐘,才見到邱家偉走出來。
  他很快地走了半條街,到他停車的地方。他的心裡有事,所以對四周會發生什麼完全沒有
注意。他望也沒有向後望一下,但看過兩次手錶,好像和某人有約會已遲,不知對方會不會繼
續等他似的。
  他發動車子,我沒有開燈跟了他一條半街。冒一點被警察捉住的危險,但我不想引起他的
注意。也許根本不必如此小心,但謹慎總是好習慣。
  邱先生把車開到好萊塢大道之北,拉布理雅路之東,新開的一個酒吧。把車停進這酒吧專
用的停車場。他走進去停留了二十分鐘。
  出來的時候,一個四十才出頭的寬肩男人伴著他。那男人把自己體型保持得很好。他是有
權力派,說話時手勢強調得厲害。
  他站在邱的車旁,和邱談了一分鐘的話。明顯的都是他在講,因為,他不時地會用食指戳
向邱家偉的胸口,而邱只是小心地聽著點頭。
  然後,他們握手。邱進入自己的車子開走。
  我不敢太緊跟邱家偉開著的車,另外那傢伙會看到有車子在尾隨他。但是我也不願追丟了
他,他已經離開我有半條街遠了。我把車子慢慢前進,故意左顧右盼望向兩旁街上,像在找一
個地址,對前面的車子一點也不關心。
  那和邱家偉談過話的男人開始發動他自己的車子。我開過他前面時看他爬進一輛奧司莫畢
爾車子。
  邱先生車子開始快起來,他是想趕到什麼地方去。我才到街上時他已經在一條街外了。很
多急著趕路的車子已經插在他車和我車中間了。
  我已經記住邱的車號。只要他不轉彎,掉不了的。
  在法蘭克林路他左轉了。我們大家向西走拉布理亞路上。
  拉布理亞路再向前會和日落大道相接,我有個感覺他會在日落大道左轉,所以我不到日落
大道自顧左轉到拉布理亞路的南面去。一轉彎立即加油,在第一個交叉轉向西面,先到日落大
道去,一面開一面等。
  邱先生車來的時候,正有一輛快車超過我又超過他。我又讓一輛車超過我後,跟了上去。
  邱先生的車停向一個加油站,我落後一點慢慢移動,好像要找個地方停車,看到他走出車
來,走進一個電話亭。我沿了加油站慢慢轉圈。
  我第一圈轉回他才把電話號撥完。
  我看看時間把時間記下來。他掛上的時間是十時零七分。
  我開到下一個街口,把燈熄了,在路邊等。
  邱先生回到車裡,向前開了六條街,去找了一個有公用電話的加油站,又進了公用電話亭。
  我注視我的錶,他掛上的時候是十點十六分二十秒。
  邱先生打完電話,急急開車。他開到羅德大道即左轉進入大道。
  我把車停住,專注於他的尾燈。
  他下去了三條街之遙,我不開燈地跟上。
  突然,我看到他的煞車燈亮起。車子一搖,煞車燈熄掉,車子快速向前,右轉燈又亮起。
  我把燈亮起,向前在第一個十字路右轉,又在第二個十字路左轉,在和羅德大道平行的路
上向前看。
  幾秒鐘後,前面可以看到邱的車九十度經過。開得很快,街燈照射下,我看得很清楚,他
在望後鏡裡猛看,有沒有車跟在後面。
  剛才他右彎彎得很突然。車胎在地上吱吱叫著。
  什麼事,使他提高了警覺。一定是在羅德大道上。我決心去看看。
  我回到羅德大道,回想他突然臨時決定轉變是在二、三條街前。我慢慢前進,沒有事。突
然我看見了!
  一輛警車,停在一個車道上,二個便衣在裡面抽煙;一看就知道是什麼身分。他們只是在
守著,守株待兔。
  我向前開,想要右轉,就像邱先生才做過一樣。
  突然,一條街後一對車頭燈亮起。
  我用力一踩油門,同時右轉,向前急開一條街,又立即右轉。
  我後面的車在十字路口猶豫一下,看到了我,把燈熄了。
  這些便衣起先想不使我知道,跟蹤我一段再說。
  我只當完全無知,和他們玩一玩。我假裝左轉,改變主意,轉向右側,加快了速度,又突
然來個回轉。跟我的車自正面和我交車而過,我來一個快速左轉,立即轉入第一條入眼的私入
車道,停車,關燈,熄火。
  警車又在我車尾後呼嘯而過。
  我停車,車道裡面的房子亮起燈來。一位穿了浴袍的男士開門出來。
  「有何貴幹?」他問。
  我爬出車來。
  「比爾?」我有把握地稱呼著。
  「什麼比爾?」
  「當然是張比爾囉。」我說。
  「我不認識什麼張比爾。」
  「他不住在這裡?」我問。
  「不住這裡。」
  「對不起」我說,「我拿到的是這個地址。」
  我回進車裡,發動車子,退出車道。我開了半條街。又把車靠邊。我想剛才的警官們也許
已經有了我的牌照號碼。他們要追究的話,我最好要有一個好一點的理由。他們追問我的話,
我絕不敢說邱先生車在這裡經過過。目前我自己知道太少,要避免別人問我為妙。
  我現在的位置看得到羅德大道。離開邱先生想轉入,因為有警車而改變意見的車道不到三
條街。
  一輛大的奧司莫畢爾車搖擺經過,左手側有點凹下去。一輛計程車經過。沒見警車回到他
們守株待兔的地方去。
  又有一批車子經過,一輛福特,一輛客貨二用車我想是雪佛蘭牌,另一輛開得很快,我來
不及看廠牌。
  於是警車回來了。警官要不是沒見到我,就是沒注意我。
  一輛和我開的公司車相同廠牌的相同年份的車,開過去。開得很慢,可以說在爬。我又看
到那輛左面凹下去的奧司莫畢爾。這次跑得極快。
  我看看手錶,我在這一帶已經三刻鐘了。
  我決定這一帶不宜久留。我把車右轉開溜。
  我走了十條街左右,對面一輛車一個回轉跟上了我。
  我車左面發現閃光燈閃動時,我只好把車靠邊。
  警車跟著停我後面,二個警官中的一個慢步向我。
  「有什麼不對嗎?」我說。
  「看看你的駕照。」警官說。
  我把駕照給他。
  「賴先生,行車照呢?」他說。
  我把行車執照給他。另外一個警官跟了上來。
  「柯賴二氏私家偵探,嗯?」他說。
  「是的。」
  「在這一帶幹什麼?」
  「喔!只是開車兜一兜。」我說。
  「有什麼認識的人,住在羅德大道嗎?」
  「沒有。」
  「你怎麼會轉到羅德大道上去?」
  「我有嗎?」
  「你自己當然知道的。不要油腔滑調。」
  「我在尾隨一個人,到了這附近追丟了。我在這一帶兜了很久,再也沒見到他的車。」
  「什麼樣子的車?」
  「一輛凱迪拉克。」
  「說下去。」
  我搖搖頭。
  「聽到了嗎?」警官說:「說下去,不是開玩笑,是公事。」
  「什麼樣的公事?」我問。
  「警察公事。」
  我說:「羅德大道下面出了一個車禍。我跟的車子主人是個證人。他很快開走。我想他不願
被人請為證人。我要知道是誰,說不定把他弄出來做證人,我可以弄到一點鈔票。所以我跟蹤
他一直下來看他去哪裡。」
  「車號多少?」
  「等一下」我告訴他,「你問三問四也太多了。我不能告訴你太多。這是我吃飯的依靠。」
  「再說說你跟蹤他的目的。」
  「我要看他停車,我會去看他車裡駕駛盤桿上登記的車主姓名地址。然後我回去查那個車
禍,把各方的車號記下,看有沒有人受傷,受傷到什麼程度。」
  「你聽起來像殯儀館的人,專門在醫院急診室門口徘徊似的。兜生意,嗯?」
  「我也聽說過有人幹這一行」我說,「不過,我還沒有去兜生意,再說,我自己也有權可
以做證人。」
  「做車禍的證人?」警察問。
  「我可以做證,我看到一輛車,他的位置一定見到車禍的詳情,但是他快快開走。」
  「車號是什麼?」
  我把記事本打開。給了他一個我記在最前面,專為這種被逮住使用的車號。
  警官把車號記下。「好吧」他說,「我暫時算你沒問題。記住,暫時不要回這一帶來。」
  「為什麼?這一帶有霍亂?」
  「因為我告訴你不要回來,就如此簡單。我們不要一個私家偵探在這一帶鬼混。」
  「不見得」我說,「我看這一帶一定發生了什麼事。」
  「沒事」警官說,「你走吧。」
  我說:「好了。我走。剛才有一輛車不開車燈跟我走。我認為可能是我跟蹤的車發現我了。
要把我逼到路邊揍我一頓。」
  「那你怎麼辦?」警官問。
  「我用了一個脫逃戰術。」我說。
  「怎麼個脫逃法?」
  「我突然回轉,讓過跟蹤我的車,轉了個彎。」
  「他們又跟你了嗎?你怎麼辦?」
  「我把燈關了,把車停了,等事情過去。」
  二個警官互相望了一下。
  「嗯」二個人中一個人說,「你說的是實話。我們本來就在想你是剛才我們兩個在追的車
子,但不能確定。」
  「你說你們兩位是沒開燈,跟在我後面嚇人的人?」
  「沒錯。」
  「好呀!為什麼?」我有點賭氣地說,「你們要知道我是誰容易得很,亮亮紅燈,像現在
一樣就可以了。為什麼要這樣嚇我。我以為又要挨揍了。」
  「你常被別人揍?」警官問。
  「我是個私家偵探」我說,「而且我老喜歡單獨行動。」
  兩位警官有意思地看著我。
  我又說:「兩位為什麼不把紅燈亮起?為什麼會熄了燈追一個老百姓呢?」
  「你看見我們在你後面?」
  「當然,你們關燈的時候我就注意上了。」
  「你沒看出這是一輛警車?」
  「我怎麼會知道這是警車呢?」
  「由我們來問問題」警官說,「你回答就可以了。」
  「我已經耽誤了半個小時。剛才想到的案子也泡湯了。而且被你們嚇得半死。」
  「好,大家說過就算了」他說,「快些走吧!不要在這裡逗留。」
  「好吧。」我說。開始發動我的車子。
  突然,一位警官說:「嗨,等一下。」
  我把引擎熄火。
  「有一輛車,從羅德大道下來,就在你車子前面,他煞車,想靠邊,又決定轉向右去。那
輛車是你在跟蹤的車,是嗎?」
  「我認為是的,但是我不能確定。」我說。
  「為什麼不能確定?」
  「因為他離開過我視線一段時間。我本來不想太接近。」
  「為什麼?」
  「我不想讓他知道有人在跟他。」
  「你已經跟他很久了。為什麼反不敢走近呢?」
  「實在因為不願引起他懷疑。我已經在車子很多的地方開近弄到了牌照號碼。目前也等於
夠了。再說我對開車的人看到一眼,我也不會忘記他面貌的。」
  「那人最後向哪裡去了?」
  「我不知道,我告訴過你,我把他追丟了。」
  「好吧!」警官說,「你走你的,走越遠越好。我們今天這裡另外有事。不歡迎你們私家
偵探在這一帶亂搞亂搗。走路吧。」
  我點點頭:「汽車號碼的事,請不要告訴別人。這是我手裡牌當中的愛司。」
  「好吧」警官說,「走啦。」
  我沿街向前開。警車開回向羅德大道的方向。
  我開車來到警察總局。
  我要找一個車禍。車禍必須是發生在下午九點四十分到十點十五分之間。地點一定要在好
萊塢。位置也許相差一、二里沒關係。但是時間因素是騙不過警方的。車禍的大小也沒關係,
撞死人脫逃,到二車互相小撞,都可以。時間一定要在這一段時間之內。
  像洛杉磯這樣的大城市,各種各樣大小程度的車禍每小時都有發生,有些損失小的根本連
報都懶得報。
  我看交通意外報告,找到一則似乎合宜。一個三十六歲名叫狄喬獅的,開了一輛奧司莫畢
爾,在拉布理亞路北段發生車禍。有點爭執是他在經過幹道十字路口時,有沒有停車讓幹道先
行,還是自行直開了過去。被撞的人堅持他沒有在路口停車。狄先生堅持自己曾把車停死。狄
車的後面有輛車被列為證人。另外還有一個證人是位女人。報告的警官除了上情外沒有結論。
  我把地點,時間,車牌號,都記了下來。
  萬一警方再要查證,我有了一點保障。事實上,他們回頭想想再來查證幾乎是必然的。
  我想今天工作已經夠累了。回到自己公寓,把公司車停在停車場,爬上床。時間是一點四
十五分。
  我把鬧鐘定在七點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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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在九點之前五分鐘,我來到瑪蓮的公寓。
  她和白莎已吃過早餐,在小廚房洗碟子。瑪蓮在洗,白莎在擦乾。
  白莎逮住一個機會,向我眨一下眼睛,用頭向客廳一斜。
  我在客廳裡坐下。
  坐好了我就問:「昨夜睡得好嗎?」
  「一夜到天明。」白莎從廚房裡喊道。
  「瑪蓮,你呢?」我高興地問,「你睡得好嗎?」
  「不太好」她說,「正在要睡前,來了兩次那種電話。」
  「什麼時間?」
  「十點過不久,白莎有準確時間記錄。」
  白莎拿出一本記事本。「都記在錄音機裡」她說,「我用我的時間和標準時間互相查對過
。」
  「第一個電話是十點零七分打來的。我撥電話報時台,標準報時十點零七分二十秒。第二
個電話打在十點十六分三十秒,也是標準時間。」
  「之後就沒再打來?」
  「沒有。只有兩個。我們正想上床,瑪蓮說這電話使她睡不著。」白莎猶豫一下,又說道
:「這狗娘養的沒有嚇倒我,我一覺睡到了大天亮。」
  「沒有說話嗎?」我問。
  「晚上沒有」白莎說,「只是沉重的呼吸。」
  「你沒刺激他?」我問。
  「所有想得起來的都用過了。可惜沒有能夠出版,否則準是損人大全。」
  「還有什麼事嗎?」我問。
  突然,白莎說:「你一個人弄吧,親愛的。我去和唐諾談談。」
  白莎把乾的擦碟布向水槽上一放。走出來向我坐的長沙發旁邊一坐。
  她把聲音降得低低地說:「不好玩了。」
  「怎麼啦?」我問,也把聲音降得低低的。
  「看看她臉」白莎說,「眼淚都要快笑出來了。」
  「談下去」我說,「怎麼回事?」
  白莎說:「有人把我們當作二百五,只是我無法證明這一點,所以我假裝不知道。」
  「出了什麼事?」
  「這個小娼婦給我安眠藥吃。」
  「你怎麼知道?」
  白莎說:「昨天上床前她做了熱巧克力。巧克力又是我從不拒絕的。她問我想吃點喝點什麼
。我告訴她自從減肥後一直想念睡前的熱巧克力。我們又說到我可能要用力氣保護她。我也想
到偶一為之不會增加太多體重。保持力量也是重要。反正左說右說她去弄了二杯熱巧克力。我
說我很高興她想得周到。」
  「你想她放了藥了?」
  「我現在完全清楚她一定放了藥了。」
  「憑什麼?」
  白莎說:「在上床之前,我看到她看我幾眼,眼光中有計算的樣子。我看出這小娼婦想搞什
麼鬼,所以告訴她我要去睡了,準備躺在床上假睡,看她做什麼。」
  「我躺在床上假裝睡覺,但是老天,唐諾,我就是張不開眼來。我曾拼命想把眼睛睜開,
但是沒有用。一下醒過來已經是今天早上。嘴裡的味道和以前吃安眠藥時的味道完全一樣。」
  「你幾點鐘上的床?」
  「那些電話來過後不久。我們兩個人都上床早了一點,她說電話很乏味。電話來的時候我
們正在喝巧克力。」
  「你認為她昨晚又起來,出去了?」我問。
  「我怎麼會知道?」白莎說,「反正她做了什麼。我個人認為這個保鏢工作只是個藉口。
照我的意思我要立即給她好看。」
  「不要那樣」我說,「我也有一些好玩的發現。我們暫時什麼都不說,先陪了他們玩一陣
家家酒。還有什麼事嗎?」
  「我依次序一件件說給你聽。」白莎說:「今天早上七點鐘來了一件限時專送。」
  「你怎麼處理?」
  「你叫我不要拆開的。」
  「不錯。」
  「我們就沒有拆開。」白莎說:「現放在她一直放信件的那個小桌上。」
  「還有什麼?」我說。
  「電話在七點三十分來了。老花樣,重重的呼吸。」
  「有沒有記錄時間?」
  「有,不過我不知道會有什麼鬼用。」
  「不必管這些。」我說:「還有什麼事?」
  「八點鐘的時候,有個女人來電話。瑪蓮拿了電話不肯放,說是私人的電話。她裝作著她
認識她,而且是朋友間的閒聊。因為我在身旁,所以瑪蓮很小心地在說話。我說我要去洗手間
,就進去把門閂上。我想她忘記了有錄音機,或者她根本不懂那玩意兒完全是自動錄音的。我
離開這裡,可以讓她暢所欲言,以為我聽不到,然而,事後我們可把錄音帶倒回來聽聽她搞什
麼名堂。」
  「結果呢?」我問道。
  「她的電話聊完之後」白莎說,「她打了個電話給邱家偉。叫他一定要過來看她一下。她
要他準九點鐘來。」
  「你有沒有把錄音帶倒回來,聽聽她和女朋友到底聊了些什麼?」
  「沒有,還沒有機會。我本來想你來了之後,我們兩個人捉住她,問清楚昨天晚上到底搞
些什麼鬼。這當然撕破了臉,我們可以大模大樣當了她面倒帶,看她表情,會不會不准你聽她
的私人隱私。」
  「你相信她不會把錄音機關掉?」
  「我相信她對這東西毫無知識。不懂得怎樣開關,反正後來她打電話給邱先生時,上面的
小紅燈還在跳呀跳的。我沒有把揚聲器打開,所以她根本不知道錄音機工作。」
  「很好。」我說。
  我從沙發起來,走向小廚房。
  「白莎告訴我你曾給邱先生電話。」我說。
  「是的。」
  「有什麼困難嗎,瑪蓮?」
  「我受不了了。」
  「又有電話給你?」
  「是的。」
  「像以前的一樣?」
  「是的。」
  「都在錄音帶上?」
  「應該是的。所有電話上聲音都會錄下來,是嗎?」
  「是的」我說,「我來聽聽看。看能不能想到什麼特別的。白莎有沒有每次撥報時台?」
  「我想她有,是的,最後一次電話正好是七點三十分。」
  「你們正好用早餐?」
  「不是,是早餐之前。我又睡了個回籠覺。昨晚我根本沒睡好。」
  「瑪蓮,別洩氣」我說,「千萬別洩氣,因為他們就是要你洩氣。拿出勇氣來。現在我們
來聽聽他說話時什麼聲音。」
  我走回去,把錄音機開到倒帶位置。只稍稍倒了幾圈。再打開揚聲器。
  我聽到重重的呼吸聲。然後是白莎滔滔不絕、邪毒的猛力抨擊,然後對方掛斷了。跟著是
撥電話聲,遠處的電話鈴聲,一個女人的聲音,說話時間是十點零七分二十秒––十點零七分
三十秒––
  然後是電話掛斷的聲音。接下來帶子在走,什麼聲音也沒有。
  我對瑪蓮說:「這是昨晚上的第一個電話。昨晚上第二個電話,和今天早上兩個電話的錄音
哪裡去了?」
  「我不知道」她認真地說,「不在上面嗎?」
  我看看錄音機上錄音次數的指示。說道:「騙我們有什麼好處?瑪蓮。你當然知道不在帶上
。是你把帶子倒回來聽到第一次電話的結束,然後把以後的錄音統統洗掉的。」
  她堅定地看向我:「我有權把我私人的電話對白洗掉。你和白莎受雇保護我,但沒有受雇探
聽我的隱私。」
  「你什麼時候把它洗掉的?」
  「白莎裝模做樣去洗手間的時候。她那樣明顯的急著去洗手間,腦子裡想什麼清清楚楚。
她對我私人電話非常有興趣。她表演了各種表情,要去洗手間,把門關上的聲音又響了一點,
拼命開水,沖水大大忙著,給了我一個太好的時間,處理我認為是我私人的事務。她出來故意
不看電話,就想要你來處理。這也是她為什麼急著要和你講話,放下廚房裡的擦乾碟子工作的
原因吧。」
  「要知道我不是小孩,也不是昨天才誕生。我根本不喜歡金魚一樣的生活方式。等一下邱
先生來,我要告訴他我受不了了,我要走了,他雇用的你們,他可以叫你們走,反正我不需要
你們了,我什麼都不幹了。」
  門鈴聲響,一長二短,一長二短。
  「這是邱先生來了。」她說。
  她走過去,把門打開。
  邱先生充滿精力地進來。「各位好」他說,「又是所有人都到齊了。瑪蓮,又有什麼困難
了?」
  她說:「邱先生,我受不了了。」
  「受不了什麼?」
  「那些電話,那些限時專送,那些魚缸裡金魚的生活方式。保鏢到東到西跟著我。我不幹
了,我要走了,你把看門狗弄回去!」
  「你要去哪裡?」
  「你永遠不會再知道了」她說,「什麼人也不會再知道了。我要先確定沒有人跟蹤我,而
後去一個沒有人知道的地方。我要在那裡多留一下等事情過去再說。」
  「什麼事情?」我問。
  「我怎麼知道?」她向我生氣地說。
  她又轉向邱先生說:「不必和我爭,我已經完全決定了,此外,我還要一點錢。」
  「等一下,等一下」邱先生說,「這一切對我太突然了。瑪蓮––我建議我們坐下來,好
好談一下。而且我希望你在真決定前,能好好想一想。」
  「我不要再想」她說,「我只要決定沒有人跟蹤我。我什麼都準備好了,計畫好了。你身
上有多少現鈔?」
  邱先生猶豫了一下,拿出一隻皮夾,拿出來一些鈔票。
  「我正好有相當的現鈔」他說,「大概有七百五十元。」
  「我要三百––不,我要四百元。」
  「但是,瑪蓮」他說,「這一切––」
  「你說你幫我解決」她阻止他說下去,「現在,我要你照我的方式來進行。我們試過你的
方式,不見得有用。你請來保鏢,我看一點用處也沒有。要來的還不是照來。我受夠了。」
  邱先生傷心地數出四張百元面值的鈔票。
  她說:「現在,你好好的和這兩位偵探坐在一起。我要你幫我看著他們,沒有人跟蹤我,或
是想跟蹤我。」
  她鎮靜地走進臥房,打開衣櫃門,拿出一隻小的旅行箱。箱子顯然是白莎不知道的時候,
她整理好的。她把箱子拖到門口,走出門口說道:「邱先生,你要合作,十五分鐘內希望沒有人
離開這公寓。十五分鐘,我只要十五分鐘。而且不必做太明顯的事來找我,計程車,火車站,
那沒有什麼用。我有辦法你們絕對找不到我的。」
  「等一下」白莎說,「你講的事情,說不定交給我們來辦很容易辦成。讓我們大家不要半
途而廢。再說––」
  「你」瑪蓮衝撞她說,「你最叫我受不了。唐諾還馬馬虎虎,你像我屁股上一根刺。」
  白莎突然站起來。瑪蓮把門砰然一下關上。
  邱先生站到白莎前面:「等一等,柯太太。我最了解瑪蓮。她要這樣激動的話,誰說話也沒
––」
  白莎一把把他推向一側,伸手去抓門把手。邱先生一把抓住白莎另一隻手臂,死也不放,
說道:「等等,柯太太。你是替我工作的。我命令你讓她去吧。」
  白莎一拉把手臂脫出,邱先生被拉得一轉失去平衡。
  我點上一支煙。
  「你這狗娘養的。」白莎對邱先生說。
  「柯太太!」邱先生譴責地說,「女人怎麼可以說這種話!」
  「去你的。」白莎說,一把把門打開。
  白莎看看走廊,走回來向我說:「嘿!你真會幫忙。電梯在姓邱的上來後,一直在這一層上
。她走了。我要乘電梯下去,也追不上她了。」
  「我們受雇是做保鏢」我說,「不是獄卒。」
  「等一等,等一等」邱先生說,「我知道你們不高興。不要介意,我是我。不過我認識瑪
蓮久一點。她敏感得很。她很衝動。她冷靜下來後,對這件事會很抱歉。她會打電話道歉。不
過目前我不能說我要怪她這可憐的女孩。這些電話和限時專送所造成的壓力,什麼人也受不了
的。」
  「現在,九點鐘是已經過了。而且賴先生已經來接班了。所以我們也不必再為小事爭辯。
我決定不向你們討回任何定金了。」
  「我還是感到很抱歉柯太太。我完全想不到事情會演變成這種情況。我感到我們彼此有點
誤會。你也許感到工作和以往的不同。我可能期望著你們完成不可能的任務。」
  「我想,我們現在大家說清楚了。一切都解決了。我來拿這一卷電話錄音帶。我相信還有
二、三封沒有拆開的限時專送。」
  「有兩封,兩封我們沒有拆開來看」白莎說,「唐諾認為裡面可能會有手指印。」
  「我想從紙上取指紋即使可能,也會十分困難的。」邱先生對我說。
  「以往都如此想的」我告訴他,「他們必須利用碘蒸氣。再說效果也極差。最近有人發明
了一個方法,使汗中微量的氨基酸和指尖上分泌油脂,化合成一種化合物,好像給紙張上了一
層釉彩似的。甚至一年左右的指紋仍能顯影。效果非常好。」
  「你能確定,賴?」他問。
  「這一點,能確定,沒有問題的。」
  「那好」他說,「真是有意思。我認識幾個人都對指紋有興趣。我倒要看看,他們能不能
對這幾封限時專送做出點成績來。」
  邱走到門邊的小桌前面,把幾封限時專送拿在手裡。
  「是不是還有另外一封?」他問。
  我轉向白莎:「還有嗎?」
  「是有一封昨天你在這裡時來的,是不是?」
  「是的」我說,「只是來得晚了一點。」
  「那麼」邱說,「在哪裡呢?」
  「我不能告訴你。」
  「我認為案子已經結束了」他說,「一切證物都要還給我保管。」
  「當然」我告訴他,「當然,一切都歸你的。只是我們必須留下錄音機和錄音帶。我們也
是租來的。我們也要還別人的。」
  他似乎猶豫著。
  我把錄音機和電話分開。拿起錄音機,走向門口,向邱先生微笑一下,向白莎做個眨眼動
作說道:「事情有的時候就是如此。好事不可能全歸我們。白莎,我們休息吧。我想她希望我們
還是要把門鎖起來的。我也相信她身上有鑰匙,回來的時候,自己可以開門進來。」
  「那是沒問題的」邱說,「我說過她是個能幹的女人。不過假如你不在意的話,讓我們照
她說的再給她幾分鐘。我對自己的雇員也是答應了就絕不失約的。他們要求的,只要可能,我
都照做。她要求的是十五分鐘之內我們都不離開這公寓。」
  「你沒有答應她呀。」我說。
  「我沒有反對,就等於無言的答應了。」他說。
  白莎冒火地看他兩眼。還是坐下了。
  房間裡有一分鐘不和諧的靜默。然後白莎說:「這個該死的案子,我看起來是假的。」
  「這個,本來就不是一件正常的案子。我想你是說對了。」邱家偉告訴她:「我想你在你一
行裡一定有很多正常的案子,所以當一件案子不是正常發展時,在你看來有點假。」
  「你真是會說話」白莎說,「變成了是我看起來有點假。」
  白莎似乎沒有緊跟著這件事追究。也沒有意思破門而出。於是我們坐在那裡沒吭氣。
  我走到坐過的沙發,拿起早上我帶來的晨報,向後一靠,開始閱讀。
  邱先生好奇地觀察了我一陣子。最後終於開口:「好了,兩位。我想十五分鐘只有多,不會
少了。我想現在開始我們應該把一切都忘了。這件事如此結束,我實在很抱歉。我也遺憾你們
沒能比目前所做能多完成一點任務。當然,我了解這本來是一件非常困難的工作。」
  「本來非常困難是真話。」白莎說。她大步走向門口,一下把門拉開。
  我和邱互相握手。「我非常高興認識你。」我告訴他。
  他思索地注視著我。
  「賴,希望我們諒解」他說,「這件案子,對你們偵探社來說,是結案了。我不希望有任
何宣傳,或消息公開。尤其是對稽小姐––譬如說警察或記者。」
  「我不會做任何使稽小姐尷尬的事」我告訴他,「我們一起離開如何?這樣萬一稽小姐回
來,發現有人洗劫她公寓的話,我們可以互相作不在場的證明––除非,當然,你也有這公寓
鑰匙。」
  「我怎麼會有瑪蓮公寓的鑰匙?」邱大聲喊道。
  「我只是道出可能性而已。」我說。
  「我並不欣賞這種說法」他說,「走吧,我們一起出去。我們的生意協定也到此結束。」
  我們走上走廊。邱先生把門拉上。
  白莎故意誇張地走回門口,用力試一下門,確定是否真的鎖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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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20 23:46:49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卜愛茜,我的私人秘書說:「怎麼啦?我以為你今天不會來上班。你應該替別人看小孩才對
。」
  「我們被開除了。」我說。
  「超速開罰單?」她問。
  「阻礙交通,犯人嫌。」我告訴她:「我們走得不夠快。」
  「這種情況對你來說比較少見,你總是衝出太快出了毛病。怎麼啦,吃在倒檔裡呀?」
  「有這個可能。」
  「唐諾,是個怎麼樣的女人?白莎說蠻漂亮的。」
  「身材好」我說,「眼睛美,文雅,長腿,瘦瘦的,曲線好。你知道就像你那種樣子?」
  「唐諾,你在取笑我。」
  「不過」我告訴她,「今天雖沒工作,錢還是照拿了。因為我們有定金作保險。」
  「這就是白莎高明的地方。」
  「交給白莎去辦不會錯的」我告訴她,「所以,我今天一天是完全自由的,我可以去自由
地為我們雇主做點對他有利的事。」
  「你是指那有曲線的?」
  「不,我是指那男朋友。」
  「我以為你說他不是她男朋友。」
  「他自己說不是男朋友。我還不至於如此天真。」
  「這倒會是很有意思的一天。」
  「你的刑案分類目錄,做得怎樣了?」我問。
  「我不斷在加新的資料。我已經有一個架子的剪貼簿了。不過交叉索引編起來很花時間。
白莎老在囉唆,我告訴她,我是用我下班時間整理的。」
  「你真的是花費晚上或週末的時間,在整理嗎?」我問。
  她把眼皮抬一下,承認道:「一點點。」
  這是愛茜的計畫。她把近年來所有沒有偵破的社會大刑案,一件件詳細收集資料,列出來
。有一天,我們要資料時,只要一查索引,所有剪報都是現成的。我們已經有過三、四次,發
現自己的剪報檔案非常有價值。
  我說:「你的交叉索引,不會有以『地址』為索引的吧?」
  「為什麼?」
  「好萊塢那一邊」我說,「有一條羅德大道。我有興趣的門牌號應該是在第七百那一個方
塊裡面的。既然在街的這一面,所以應該是個雙數的號碼。」
  愛茜搖搖頭:「抱歉,唐諾。我沒有用地址來做索引。我用刑案種類,人名、日期、特徵–
–一切我想得到的來分類,做索引。但是地址––沒有。」
  她猶豫一下說:「資料都在,你假如要我編一個地址索引,也不花太多時間。我可以拿一張
大地圖,用各種大頭針––」
  「那你就沒有自己的晚上和週末了」我說,「不要了。目前的工作你已做得太多太好了。」
  「喔!唐諾。我只是想多幫你一點忙而已。我知道你一個人為我們偵探社冒的險。我知道
你常常用腦子突然推理出事情的真相,把一切困難都解決。這一切,好像––除了我沒有人欣
賞似的––我只是要盡能力,給你分擔一點。」
  「你一直是非常有幫助的,愛茜。」我告訴她。
  「那羅德大道的地址是怎麼回事?那邊出了什麼事?」
  「昨晚上有便衣在那邊一個房子佈樁」我說,「看來我自己闖進了一個情況,也許將來需
要費點口舌來解釋。」
  「便衣什麼樣子的佈樁?」她問。
  「我也不知道」我說,「這件事一直在使我懷疑。有兩輛車經過那裡。我在第二輛裡。警
察對第一輛看都不看。」
  「他們在監視經過的每一輛車,還是在監視房子?」
  「他們是在監視房子。至少我想是的。我想他們對經過的車子沒有太關切。而後他們看到
兩輛車一起來。前面一輛車扭了一下,想拐進去。但是立即改變了主意。我一直在想,警察守
在房子前,是要看有什麼人想進這房子去。不過目前還未能確定。」
  「發生什麼事了?」
  「他們跟蹤我,被我拋掉了四、五十分鐘。但是我又在外圍必經之路撞上了他們。他們逼
住我,看了我的駕照和證件。」
  「你告訴他們什麼?」
  「我告訴他們我是在跟蹤一件車禍中的一個證人。車禍發生在好萊塢。我沒有把自己釘死
在那個位置,他們也忘了問我車禍到底在什麼地方。」
  「假如他們事後想到這一點,來問你怎麼應付?」
  我笑笑說:「是有一個車禍,定做的一樣,在拉布理亞路北段。我現在正要出去訪問這些證
人。今天下午以後,警察來我就有話可說,不怕了。目前任誰來問,你都不知道我去哪裡,也
不知道我何時回來。」
  我離開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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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20 23:47:07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要找狄喬獅這個人還真費了不少手腳。最後我還是找出了他是四喜房地產公司的業務經理
。四喜房地產公司是由孫聶何畢四位有錢老板合伙投資的。
  又打了好幾個電話,知道目前四喜公司對凡紐司附近的一個新社區正在大量投資。我要找
的狄喬獅多半可以在那裡找到他。
  我開車前往。
  新社區完全是標準的南加州房地產推銷典型。臨時搭的高高尖頂辦事處,有色的三角旗,
一排排隨風飄動。大招牌畫著陽光下的游泳池。
  這地區開闢得非常好,吸引了不少人的注目。一定也曾印發了很多的宣傳資料,所以有一
打以上顧客的車子停在高頂辦事處門口停車場上。很多推銷員在地圖上,或帶客人去現場,指
給他們看一塊塊可以造房子的地皮。
  我走進辦事處。
  一塊咨詢處牌子後面,坐著一位漂亮小姐。
  「你們這裡有沒有一位狄先生?」我問,「我有幾個朋友是他的朋友,所以––」
  「喔!有狄喬獅。」她說:「他現在出去看地去了。不過他一定幾分鐘就會回來的。你要不
要看看這一帶地形圖––請問怎麼稱呼您?」
  「地圖是不是看得出不同的價格?」
  「喔!當然。」
  「也看得出怎樣分期付款方法?」
  「是的,旁邊有一張附表都看得出來。你自己是不是有一個概念,大概想要怎麼樣一塊地
呢––先生是––」
  「公共設施都開發好了嗎?」
  「是的,當然,當然。這是一個完整的現代化社區。」
  我從她手中接下了一本印刷精美的冊子。「讓我先看一看再說。」我告訴她。
  我轉身,坐到邊上去,竟然也會完全被小冊子把注意力吸引過去,仔細看了一會。
  二、三對人進來,都由推銷員帶他們出去分別看地。
  一對年紀較長的夫婦進來。我聽到女郎說:「有人在等你,狄先生。」
  我假裝自己什麼都沒聽到,在專心地研究那小冊上的宣傳。過了一下讓狄先生先有機會仔
細看我一下,等他眼光看向別處時,我把頭自小冊上望出去。突然,我把頭趕快埋回小冊子,
上裝口袋中抽出一支筆,在小冊上佯裝計算著。
  一對年紀較大的夫婦,靠向櫃台,有點自尊自信,顯然是來買地產,滿意於某一塊地,等
著簽合同的。
  狄喬獅就是昨晚在酒吧門口和邱家偉談話的那個人。
  我站起來,走到落地大玻璃前,裝著向外看,對照地圖,決定方向。
  在我身後,我感覺得到狄喬獅正在向這對年長夫婦加些最後的壓力,使煮熟的鴨子,在他
接見新客戶前,不要飛掉。但他當然也注意到我,不要等不及走掉。
  幸好,那一對年長人十分細心。他們在決定簽約前問題很多。他們確是已決定簽約,所以
狄喬獅不得不全神貫注於池們的問題,陪他們到底。
  我從大門口溜出來。在門口站了一下。小心地把背對著狄先生,突然跳進公司車,發動引
擎。
  我有一點怕狄先生追出來,要我等他一下。幸好他有顧忌不願離開這一對老夫婦。
  我趁機快快逃離這個地區,決心回辦公室,一路苦苦的用腦子研究、推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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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20 23:47:14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我回進接待室的時候,通往我私人辦公室的門開著。卜愛茜面向門坐著。她把自己坐位移
出了一點,使我一進門,她一定會第一個見到。
  她把左手伸起,手掌向外對著我,這樣維持了半秒鐘。
  我不懂她什麼意思。但是故意把坐位移出,對著開啟的門,自然表示有什麼東西不對勁。
  我停住,好像突然想起停車的時候沒有用硬幣餵機器,轉身進入走廊,預備溜走,出去再
打電話給愛茜看是出了什麼事。
  我出了門,差不多到電梯的半途中,我聽到身後的腳步聲。很匆忙,有決心、有權威的腳
步聲。
  「小不點,等一下。」
  一聽到聲音就知道是老朋友洛杉磯總局,兇殺組的宓善樓,宓警官。
  我轉身,大大表示驚奇:「哈囉,善樓。」
  「去哪裡呀?」他問。
  「只是不能確定車門鎖好了沒有。」
  「有東西在裡面?」
  「不重要。」
  「能等一下?」
  「當然,你要是有事,就可以等。」
  「那好,進來吧,我有事問你。」
  我跟他又回進了辦公室。
  善樓對卜愛茜說:「這扇門,你老是開著嗎?」
  「不是」她說,「今天––今天裡面擠了一點。」
  「怎麼會擠了呢?」善樓問。
  在愛茜能回答之前,我說:「你嘴上老咬著的雪茄。愛茜對發霉的煙草特別敏感。」
  「喔!這個。」他說。二個手指把濕濕的雪茄屁股自嘴中拿出,思索地說:「這不會有味道
的呀,根本沒點燃呀。」
  「你認為不會有味道的」我說,「那是因為你的鼻子麻痹了。」
  「喔!亂講」他說,「我喜歡咬雪茄,有如有人喜歡咬口香糖。不會影響別人的。到底為
什麼要把門開著。」
  「使這地方通通氣。」我說。
  「好吧。進來,給我坐下。我已經感覺到問你等於問木頭,你好像知道我會來。是嗎?」
  「我不知道你會來。」
  「小不點,我們打開天窗說亮話,昨天晚上,你在羅德大道亂竄亂竄的,告訴我,是為什
麼?」
  「我在工作。」
  「什麼樣的工作?」
  「我自己叫它投資工作。」
  「投什麼資?」
  「好吧」我說,「我什麼都告訴你。我聽到拉布理亞路北段有一次車禍。我見到一個男人
很快地開車離開現場。我想到他是一個不願出面的證人。腦筋一轉,我認為先找出這個男人是
誰,也許是個好主意。」
  「他是誰?」
  「我不知道。」
  「車禍發生在哪裡?」
  「拉布理亞路北段。」
  「什麼時間?」
  「十點過一點點。」
  「你跟了這個男人到了羅德大道?」
  「是的。我老遠老遠跟著。」
  「他是誰?」
  「我不知道。」
  「那輛汽車的車牌是什麼號碼?」
  「我不能告訴你。」
  善樓看著我說:「你這老手怎麼會不先向前看清車號,再遠遠跟著它呢?你至少已經看清楚
他了,那開車的長得什麼樣?」
  「我不知道。」
  「昨晚你給了警察一個車號?」
  「我是給了一個車號。現在知道不是那輛車。」
  善樓說:「這不是給錯。這是故意的偽造。」
  「為什麼是偽造?」
  善樓說:「黑色凱迪拉克沒有錯。但昨天晚上這輛車在俄勒岡州波特蘭市。司機在渡假。」
  「真的呀!」我說。
  他銳利的眼狠狠地看我一下。
  「你怎麼可能沒有看到車號?」
  「我只是遠遠的跟著。我也許跟掉了,又跟錯了一輛黑的凱迪拉克。他轉入羅德大道,好
像要在路中停向一個房子,突然改變主意開向街角,我決心快點跟上,也想看看車牌。就在此
時,兩個警察用沒有開燈的車子盯上了我。我認定有人要修理我了,所以想盡方法開溜。」
  「好了,把你跟蹤那輛車子的正確車號告訴我。」他說。
  「我告訴你,我沒有看到。」
  「什麼意思沒有看到?」
  「我只是怕那傢伙知道我在跟蹤他。所以沒有敢靠近看車號。」
  「你給了個假車號給警察。」
  「我不想和他們談當時的詳情。」
  「你一直在投機取巧。這件事你又在搞鬼」善樓說,「我根本不相信你跟蹤這傢伙而會沒
有見到車號。」
  「我告訴你我不願靠太近,把他嚇跑了。他怕做證人,他有原因。」
  「為那車禍?」
  「不是為了車禍。他見到車禍,他不想出頭做證人。他逃跑是為了別的事。」
  「會是什麼呢?」
  「我怎麼知道。也許他在那附近拜訪一個小姐。他怕別人記得車號,給他一張開庭傳單請
他作證。他不要別人知道他去那一帶,他自然要開溜。」
  「我認為你伶牙俐齒的在瞎編。」善樓說。
  我委曲地說:「所以有人要騙條子。說實話有什麼好,反而受人奚落。」
  「唐諾,你的問題是老設計一切由你主動。在攤牌前沒人知道你是真是假。我們有過誤會
,有過合作。我太了解你了。老實說,你有時從上面發牌,有時從下面發牌,什麼人也不知道
你下一次會從哪裡發出牌來。」
  「可是」我說,「你也不能老以為我是從下面發牌的。想想看,我有沒有叫你失望過一次
。」
  「誰說沒有!」
  「一開始也許因為你固執,我個人可能灰頭土臉,你也好不了哪裡去。但是每次你聽信了
我的建議,你不是都出盡了風頭。這可以證明你對我信心不夠。每次你說我在說謊的時候,歷
史可能重演,你都應該小心。」
  「喔!亂講。不要說得麼那遠。你有過幾次運氣好。有幾次我承認你很聰明。但是你千萬
別因為如此,在警察面前耍噱頭。」
  「好,我就不在警察面前耍噱頭。」
  「那我們回頭再來談那件車禍。」他說。
  「我還沒有機會詳細看內情」我說,「但是牽涉到本案的車號我都有了。有一輛大奧司,
由一個深色鬈髮的男人在開。他大概三十三歲。車號XDA一七七。有一輛福特,就是被撞的,
車號我也有。」
  「好了。」善樓說:「既然你那麼聰明。這次車禍錯在哪一方?你倒說說看。那個在大奧司
莫畢爾裡的男人,在幹道前,到底停車了沒有?」
  我說:「目前這個時候請原諒我不回答這個問題。」
  「喔,這樣玩,小不點兒?」善樓說:「我願意你能在目前這個時候告訴我––立即告訴我
。」
  「好。」我說:「我老實告訴你,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你見到這個車禍了,不是嗎?」
  「沒有,我聽到撞車聲。在車禍後到的現場。於是我看到突然自路邊開出加速的車子。從
他的樣子,我知道他目睹車禍但立意溜走。所以我覺得追隨他車子,查出他是什麼人,對我這
個合伙公司會有一點好處。我用不致引起他懷疑的方式遠遠跟著他。」
  「因為撞了車,各車輛停下來觀看,車子那麼多,我通過時有一點困難。這輛車本來就在
我車前面近兩條街的樣子。我雖然因為交通信號耽誤了一會,但我很有自信,在日落大道附近
我跟上的是那輛車沒錯。至少像那輛車。」
  「你沒有看到車牌號?」
  「沒有,那個時候我試都沒有試。我一心想看看那傢伙那麼急急離開想到哪裡去。既然如
此,我不想引他注意。所以我遠遠跟著,只要不跟丟就行。我有個習慣,我要看他車號,我就
得看了就走,因為夠了。這次不是看車號問題,而是去哪裡問題。所以我遠遠跟,跟到他停下
,再看車牌也不遲。」
  「這就是我認為最最不可信的部分。」善樓說。
  我不說話。「你沒有騙我吧,是不是?」善樓問。
  「善樓」我說,「每次有事,你都強迫我說這個,說那個,使我為了保護我的客戶,不得
不向你說謊。有一件事,我公公正正對你說––任何時間,只要我自己來找你,告訴你我認為
你應該做某件事,或某件事怎樣做對你有好處,我絕對是不騙人的。」
  「我知道,問題也出在這裡」善樓說,「你喜歡代替我的腦子來想東西。」
  「我絕沒代你思想的意思」我說,「我只是告訴你任何時間我要給你建議的話,我是完全
真心的。」
  「你突然不回答我的問題,反而改變一個方向,實在使我越想越有問題。」他說:「現在我
告訴你一件事,你聽我說––不要再管這檔子閒事。把一切都忘了,算了。」
  「什麼意思?忘了,算了。」
  「正如我所說,忘了,算了。你在說謊,我看得出來。但是你要是忘了這件事,我就不再
追究。不要再為這件事亂搗亂闖。不要再深入這件事。不要把這消息試著賣給車禍任何一方的
人。不要想在這件車禍中找一個人做客戶。不要和報社或記者說起這件事。」
  「老天。」我把一切代表驚奇的表情都用將出來:「你是說這樣一個不起眼的小車禍,會引
起記者的興趣,而––」
  「我可不是這樣說的。」善樓一面說,一面伸出他的食指戳到我的胸部,停在上面扭動兩
下以示加重語氣。「我叫你忘了這件事。我叫你不和任何人談這件事。我叫你不要混進這件車
禍裡去。換句話說我叫你置身事外。否則你會受到傷害,你一輩子也恢復不了。
  「現在,我知道我在這裡一定是不受歡迎。我要帶了我的雪茄走了。你要再在法律邊緣鑽
來鑽去,被我逮住,我要親自看到你再也做不成私家偵探。我要吊銷你的執照,叫你永遠也不
能再申請到新的。」
  善樓真的理也不再理我,大步走出辦公室。
  「怎麼回事?」我對愛茜說,「你看到底怎麼回事?」
  她說:「當他在等你來的時候,他緊張得像隻貓。他在這裡走來走去,把雪茄在嘴裡轉來轉
去。」
  「他進來時,有沒有要求見白莎?」
  「沒有,他只要見你。我感覺到他不要見白莎。甚至不要白莎知道他在你辦公室。」
  「他和白莎一直處得比較好」我說,「我和他始終處得不怎麼樣,因為––因為他老想那
些我們碰在一起的案子,說我在主宰這些案子。」
  她假正經地笑了一下。要說什麼,自己控制了,自管自繼續打字。過了一陣,她有意無意
地說:「當然,唐諾。你是不會幹這種事的。」
  「當然不會」我說,「我要出去了。萬一白莎問起,我午餐後會回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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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20 23:47:18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我回辦公室,斜過接待室走向我自己辦公室的時候,卜愛茜正從白莎的辦公室出來。愛茜
調整步伐,所以我們在我私人辦公室前碰了頭。
  「白莎找過我嗎?」我問。
  她搖搖頭說道:「她要我做一張時間表,每天花多少時間在刑事檔案上。」
  「你怎麼告訴她?」
  「告訴她我會記下來給她看。」
  「等一下我會和白莎談談」我說,「目前你做張時間表,為了這個檔案,你上個月花費了
多少自己的時間––不必做白莎叫你做的時間表。」
  「羅德大道的疑案我找出來了。」她說。一面把門關上。
  「怎麼會?」
  「收音機廣播了。我把收音機打開,只是想也許會有消息。然後就聽到了。我用速記記下
來了,要不要聽聽?」
  「先給我一個大概。是怎麼回事?」
  「一件謀殺案。」她說。
  「哪裡?」
  「羅德大道七六二號。」
  「喔」我說,「這可能會很嚴重,死了什麼人?」
  她說:「一個叫談珍妮的,昨晚上被殺死在羅德大道七六二號一個獨院房子裡。」
  「有沒有動機,線索什麼的?」我問。
  她說:「廣播說珍妮在主持一個導遊社。提供漂亮小姐導遊。」
  「你是說應召女郎?」
  「不是,這––唐諾,你使我發窘了。這有不同的。」
  「沒什麼。假如一定要解釋,我兩句話就解釋清楚了。沒關係,她開一個導遊社,又怎麼
樣?」
  「不真的是––反正不真的是應召女郎。不過警方也找過她,問過她工作的性質。」
  「為什麼?」
  「有個電台記者,和警察搞得不太好,一直在批評警方對風化案處理不夠明朗,聲稱警方
曾經去調查過這位夫人經營未經登記的導遊服務。」
  「哪一類服務?」
  「據報導,談珍妮方式的服務需一、二週前預約。所有小姐都是精選出來,非常好的。表
面上這裡是為了給想賺點外快、願意接受約會的女孩子提供一個進行聯繫的地方。是一個普通
的導遊服務,但是沒有廣告。有點私人俱樂部性質。規定小姐除了陪伴進城來玩的外地人外,
不可以有不規矩行為。顧客都是有聲譽身價的外地人。而且要有人介紹。他們要多看看洛杉磯
,又不願一個人亂逛。事前,談珍妮還先要和顧客見個面,看看他對哪一種女郎有興趣,然後
給他介紹一個。介紹是由她正式當面介紹的。而且她每次都和客人把規矩詳細地說明的。」
  「依規定,男人是絕對不知道導遊女郎住哪裡的。他們認為談太太那房子是她們住的地方
。他們要找女郎,必須去那房子接,一起外出,之後再把女郎送回去,在那房子說再見。事情
很高級的。」
  「現行的法律規定,並沒有對這方面有太明顯的約束。這只是一群沒有牽掛的女郎,接受
約會、吃頓晚飯、跳個舞。她們雖然接受金錢,但是也提供外地客以高級娛樂和有人陪伴的消
磨時間方法。」
  「至少這是警方在談太太生前調查時,談太太的說法。」
  「租金怎麼算法?」我問。
  「一個固定的介紹費,另加車馬費。數目並沒有在電台上報導。但是約出去之後一切行為
都由小姐自己負責。小姐都是成年人,她們知道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她們假如要破壞談夫
人訂下的規定,或是顧客要破壞談太太訂下的規矩,誰也沒有辦法來阻止他們。」
  愛茜自己說得臉紅了。
  「老天」我逗她,嘲弄地說,「你認為真會有人不守規定嗎?」
  「唐諾,別這樣。」
  「謀殺案是怎麼回事?」
  「有人在一隻女人毛織襪子裡放一塊圓石頭,把她打昏,又用那隻毛襪,把她勒死。警方
今天早上九點鐘找到她屍體。也找到了謀殺兇器。她是昨晚被殺的,時間是昨晚十點鐘到今天
早上三點鐘之間。」
  「窒息致死?」我問。
  「窒息是死因。但是她曾被臨時做成的兇器打了一下。據測是有人先打昏她之後,再下手
勒死她的。」
  「這樣」我說:「解釋了很多我腦中的問題。」
  「怎麼說?」
  我說:「警察在窺視這幢房子。他們佈了崗。他們要的是進出這幢房子人的車牌號碼。他們
要參與人的名單。」
  「你怎麼知道的?」
  「因為我到過那地方」我說,「因為還可能是我把警方引開,使兇手有一個空檔,可以跑
進去殺了人出來,而沒有人見到他。」
  「這就是宓善樓想要查出來的?」她問。
  我說:「他要我把守知道的保密。」
  「為什麼?」
  我說:「想想看,別人會怎樣糗一糗警察?尤其是有個不友好的記者盯在後面的時候。我告
訴你情況。談珍妮在經營一個導遊社。她自稱是一群未婚非職業性女性共同幹有興趣的合作事
情,絕對沒有不規矩行動。警察在沒有確切證據之前尚還很難處理。但是假如能證明這些女孩
在做不規矩的事,情況又不同了。再不然,假如珍妮做起廣告來或是擺出職業性導遊社姿態出
來,警察就可以依法取締了。」
  「說下去,為什麼這件事會使警察很糗呢?」
  「警察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處理這件事,也許昨天才開始,他們放了輛車子守在那獨院房
子門口。他們知道追蹤每一個有約會的女郎,去每一個地方,花費很大,所以決定從容易的一
面著手。」
  「舉例說,一位張大頭,有了約會,半夜把女郎送回羅德大道,他們等他出來,回到旅社
,就去訪問他。」
  「張大頭在別的城市裡是有名有姓有地位的,怕得要死。警方要他合作,只要合作就不會
把他姓名公布。他們要知道張大頭從什麼地方聽到談珍妮這個名字,怎樣聯絡。要知道女郎們
的一切,例如有無色情發生,是什麼時間,什麼地方。有沒有付錢、如何付法。為什麼付錢,
等等。」
  「我懂了。」她說。
  「所以」我說,「他們有人看守著那個房子。」
  「那有什麼糗?」她說:「他們不是常這樣的嗎?」
  「我還沒說到呀。」
  「我知道了,你跟另一輛車子經過,他們認為有問題。」
  「前面一輛本來是想轉進去的。他們放過了。我跟在後面,他們突然想想不對,決定調查
一下。所以他們跟我,我把他們甩了,他們更懷疑了。他們也很聰明,選個地方老遠去等我。
他們要知道我在那一帶做什麼。」
  「他們逼你說?」她問。
  「他們逼我說」我告訴她,「我回答得非常對,除了私家偵探外,任誰在這種情況下都難
圓其說。他們不管我怎麼說,心裡一定在想我是在辦離婚案。現在想來當時他們就不信我是在
辦車禍案的。好在他們目的就是不要我在那一帶鬼混,壞了他們的事,所以把我趕走就回到那
房子去,去佈他們的崗。」
  「但是他們為什麼一定要你忘記這件事呢?」
  「因為」我笑著說,「他們在房子外面徹夜看守,而謀殺案就在他們眼皮底下進行。你看
這把警察的面子放在哪裡好。也許兇案的進行正是他們在亂追毫無關係車子的時候。無論如何
傳出去總是不太好看的。」
  「我懂了」她說,「尤其是這消息如果給那電台記者知道,是糗上加糗了。」
  「所以,宓善樓,他是和我有私交的,親自來警告我,嚇我一下,要我完全忘掉這件事。」
  「你當然要完全忘掉這件事囉。」她說。
  「亂講」我說,「我怎麼會忘得了這件事。我跟蹤那個想要轉進去的人,是保鏢案裡我們
的雇主。」
  「但是,他嚇跑了呀。」
  「他見到有警車停在那裡。他手腳很快。他不像是個把女孩子半夜帶回家的那一種人。他
一個人在車裡。他見到警車,他溜走了。我跟上去,我也是一個人在車裡,警察起疑了。真是
越想越有道理了。」
  「這樣對你不太有利。」她說。
  「豈止不太有利。實在太不利了。」我說:「現在警察要我統統忘記。我又怎能忘記?」
  「為什麼不能?」
  「因為」我說,「開除了我們的前客戶邱家偉先生,很可能在擺脫了我之後,自己又回到
那房子去,謀殺了談珍妮夫人。」
  卜愛茜用大眼睛看著我說:「但是警察不要你––」
  「警察要我忘記這件事。」我說。
  「假如你不忘記呢?」
  「怪事年年有」我說,「說不定警察會說我故意引他們出來,甩掉他們,在這個四十五分
鐘之內,我轉回來,把那個談夫人給斬了。」
  「你還是不肯忘記?」她問。
  「我只是要多知道一點這件事的內情」我說,「免得事情臨頭,來不及照顧自己。」
  「從什麼地方開始呢?」她問。
  「從你開始。」我告訴她。
  「從我?」
  「是的。」
  「我知道什麼?」
  「目前還沒有」我說,「但馬上會知道一點點。你打個電話給鉬鋼研究開發公司,找人事
主管。」
  「然後呢?」
  「告訴他或她,你想找工作做女秘書。」
  「我叫什麼姓名呢?」
  「你不必告訴他們你姓名。只說希望他們接見你一次,討論一下做他們秘書的可能性。他
們一定會告訴你,他們的雇員都由某一個職介所供應。他們自己不直接雇人。他們會說你想去
他們那裡工作,可以去某一個職介所登記。」
  卜愛茜看看我,拿起電話簿,找到要的電話號,撥號找人事部門。
  她很有自信地說:「我是一個訓練有素的私人秘書。我希望有機會替你們公司服務。不知能
不能有機會由你們什麼人先約談一下。絕對不會使你們失望的。」
  我聽到對方嘰嘰呱呱快快地一陣說話聲。愛茜拿起筆來寫著:太平洋職業人事服務處,創
業大樓。
  愛茜說:「謝謝你。」把電話掛斷。
  看著我,她等候我下一步的指示,我指指電話簿,愛茜有效地找到太平洋職業人事服務處
的電話,給我接通。
  「我是柯、賴二氏私家偵探社的賴唐諾」我對電話說,「我在查你們介紹出去工作的一個
人的信用。」
  「賴先生,恐怕我們沒有辦法幫你忙。我們對介紹出去的負責到一切資格,學經歷、能力
,和品德調查。但是我們不提供咨詢調查資料給別人。」對方一位小姐冷靜地回答著。
  「我了解你們的立場,謝謝你」我說,「不過,把介紹出的去雇員可靠的一面告訴別人,
對這位雇員會有很多幫助。」
  「我們知道這一點。」她說。
  「我和什麼人談這件事,比較妥當,有可能成功呢?」
  「也許和艾克遜先生談,會有點用。」
  「謝謝你」我說,「我會試試和他見個面,不知他目前在不在公司?」
  「他幾分鐘之前離開了。我知道他下午一定會來的。」
  「謝謝你。」我又說。把電話掛上。
  卜愛茜關心地看著我說:「唐諾,你不停地為這件事挖掘,你會有危險的。」
  「我知道」我告訴她。「但是,我不再為這件事挖掘,也可能會有危險的。你想,要是電
台記者猛力攻擊警方,警方一定要找一個替死鬼,這個替死鬼就是我。」
  「唐諾––」
  我向她笑笑說:「還不到時候。」我走出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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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20 23:47:21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艾克遜先生,大概四十二、三歲。他已使用很窄的老花眼鏡在看近處的東西。現在,他從
眼鏡的上緣向我看著。他有雙水汪汪的藍眼,毛刷似的眉毛,有皺紋的前額。我想他的皺紋都
是因為他老從眼鏡上面看人的結果。
  「我的目的是調查你介紹出去一位秘書的信用。」我說:「稽瑪蓮。你們送她去的鉬鋼研究
開發公司。我只希望你給我一點點她的背景資料,我就滿意了。」
  「你為什麼要調查,賴先生?」
  「信用。」
  「我們從不提供咨詢資料的。」
  「我知道」我告訴他,「我恰恰不斷收集、提供,這是我的生意。」
  「私家偵探?」他問。
  「是的,不過咨詢業務是附帶的。這年頭維持一個辦公室不容易。私家偵探這一行不好當
。忙的時候吃飯都沒時間,人像一根蠟燭兩頭在點火。空的時候急也沒有用,你不能到街上去
拉客人。」
  我歎口氣,幾乎要打個呵欠,強力表示這只是一件無聊的常規工作。
  像要打呵欠的動作增加了他的信心。他找出一張檔案卡片,抬頭說:「她不是本地人。」
  「我知道。」我說:「鹽湖城。我有她不少資料,但是在出門前,我都喜歡親自查對一下。
她的當地保證人是誰。」
  「她沒有當地保證人––等一下––她和一個葛寶蘭,朋友,住在一起。維多公寓,葛小
姐也是她的保證人。」
  「你們對過保。」我問。
  他說:「老實說,我們沒有。她提供最後一位雇主姓名,這一點我們要查對的。我們也看她
的推介信。然後我們有一個部門,專門測定她的能力,像速記、打字、智力、性格等等。」
  「每個介紹出去的都經過測定?」
  他說:「當然。我們不是一個小的介紹所。我們給好多大公司提供各種雇員。任何客戶,要
我們提供什麼資歷的雇員,我們總努力給他絕對滿意的人選。」
  「謝謝你。我會去鹽湖城查查。」
  我離開這公司所在的創業大樓。開車來到維多公寓。公寓名牌上可以找到葛寶蘭,她住二
一一號公寓房間。
  我回到自己辦公室,打開外間的門,對接待小姐點點頭,看了一眼等在接待室,整個臉埋
在一本華爾街雜誌的男人,走過接待室,進入自己的辦公室。
  卜愛茜說:「看到外面在等的男人嗎?」
  「等我?」我問。
  她點點頭。
  「是什麼人?」我問。
  「他的名字」她說,「是狄喬獅––怎麼啦,有什麼不對,唐諾?」
  我說:「奇怪,這個人怎麼會找得到我的呢?」
  「怎麼啦,唐諾?他是什麼人?」
  我說:「他是我最不願見的,我要避免見的一個人。因為我不要他知道我對他有興趣。」
  「不過,你對他有興趣?」
  「沒有錯,但不知什麼原因,被他發現了。」
  電話鈴響起。
  愛茜接聽電話問我:「接待小姐問你,現在有沒有空接見狄先生。」
  「帶狄先生進來」我說,「反正躲不過,看看他搞什麼?」
  「唐諾,到底是什麼困難?」
  「只要他發現我是保鏢案保鏢,天下一定大亂」我說,「目前他可能尚未知道,但這只是
時間問題。」
  「到時候呢?」她問。
  「到時腦袋開花都有可能」我說,「愛茜,去引他進來。」
  卜愛茜把狄喬獅帶進辦公室來。
  「賴先生,你好,你好。」狄喬獅用高級推銷員的假笑,熱誠,伸手握手,一面說著:「賴
先生,我不希望你認為我一定想推銷什麼東西。事實上,我也是在偵破一件疑案。」他抓住我
的手不放,上下地搖著。
  我決心速戰速決,向他笑道:「既然你在偵破疑案,你一定不介意告訴我,我早上才去看你
一次,你怎麼就知道到這裡來找我呢?」
  「那是當然的事。」他說。
  「當然?」我驚訝地問。
  他點點頭。
  我說:「我老想在近郊找一塊已經開發,立即可以造房子的地。有一位我的客戶提到你,說
你曾賣給她一塊正如她需要的地,她說你為客戶著想,說你誠實,說你是真正好的推銷人才。
所以我也有點心動。」
  「喔,老實人不吃虧」狄喬獅說,「她是什麼人?」
  我說:「她叫––喔等一下,我想我最好不說。不能說。」
  「為什麼不能說。」
  我說:「首先我已經告訴過你她是我們的一個客戶。我們有規定,不能把客戶的名字告訴別
人的。這是完全要保密的。假如我剛才對你說是你的一位客戶告訴我的,就不同了,我可以自
由告訴你她的名字了。但是我不小心說出了她是我們的客戶,這把我自己手捆住了。」
  「我懂了」他笑笑說,「我應該尊重你的立場。我想我應該告訴你我們在那邊的新社區,
希望能幫你選一塊地。賴先生,一般人以為新社區選定後,每一塊沒多大區別的。但是像我一
樣做這一行做久了,我們看起來每一塊地是不同的,不同背景,對於我的顧客,應該賣給他們
合乎他們理想的地。我們推銷員的目的不是賺點佣金,而是應該以顧客的永久滿意為目標。
  「我賣出過太多的土地,我試著保護我的客戶。我事先把每塊地的優缺點老實告訴客戶。
從他們談話中知道他們的需要,自己精心的為他們選一塊絕對是對他們最合適的。可能你的客
戶對我尚稱滿意,就是指的這一點。」
  「我想是的。」我說。
  「早上是你去看我了?」
  「是的,早上湊點時間先去走一次,但是時間不夠。最多也只能見你一面,把新社區地址
弄弄清楚。最後才能帶我合伙人一起去看看做個決定。」
  「噢,這是一個合伙的投資?」
  「也許。」我說。
  「好,我對你很有信心,看得出你比別人聰明,會是一個好主顧。我也有信心替你服務,
不會使你失望。現在假如你肯立即和我一起回去,我可以把還沒有賣出去的每一塊地分析給你
聽。假如你是為合伙公司做投資用的,我想你需要的是連著的好幾塊地開始。」他充滿希望地
看看我。
  我搖搖頭。「不會,不會是那麼大的投資。老實告訴你,我急著買塊地造個房子,我希望
我的合伙人柯白莎能買塊地做鄰居。我希望她同意。」
  「是的,我懂了。」他說。
  「但是」我指出,「有一點我不能懂。你能找到這裡,又是怎麼解釋呢?」
  「一點也不難解釋」他說,「好的生意人都應該這樣的。」
  「我還是不懂。」
  「別的公司也是這樣的,不過他們要詭一點,他們會看你中午在哪裡吃飯,也進去吃飯,
然後突然說:『呀!這位先生不是早上去那裡,我們沒有緣講話,只見了一面嗎?』」
  「你怎麼找到我的?你還沒有回答呀。」我說。
  他大笑說:「回答,回答,馬上回答。我先告訴你,我一個人賺的佣金,正好是新社區這個
計畫中,所有其他推銷員的總和。」
  「我自己有一套工作的方法。首先,我把名片分發給每一位像你一樣,有希望的顧客。他
們來的時候就找我。有的時候我在忙著,找我的人不能等,他們會走。我們裡面的小姐對這種
人有特別不變的指示。一定會有位小姐到廁所去,在廁所裡有一台望遠鏡架好在那裡。她們要
抄下牌照號,我去看看登記,就自己去見這個人。我特別愛好查查發生了什麼,為什麼客戶不
肯等。像你的情況,我也許會歸類於時間不夠項了。」
  「你們的組織還是很嚴密的。」我說。
  「其實不見得,在我手裡跑掉的人不多。但是只要一走,我總是希望查出來為什麼?我絕
不希望我的衣食父母不高興或不滿我的服務。我用服務到家來使他們改變對我的看法。」
  「我沒有不滿,我只是時間不夠了。」
  「我會給你特別找一些好的地,我希望能和你訂個約會我們現場去看。我能不能明天見到
你和你的合伙人?明天下午如何,我等著你們。你定時間,我一定空出來等你。」
  「我非常抱歉,因為我辦不到。我的合伙人現在非常忙,她才告訴我接了一個新案子,要
我去工作。這件工作會使我好幾天沒有空。不過我會在一週內和你聯絡。」
  「喔,那太糟了」他說,「因為我心目中想給你看的地,可能會賣給別人了。」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呀。」我告訴他。
  他說:「這樣好了。賴,有一塊地我覺得對你最好。有一個人付了定金,但是支票沒有兌現
。目前我們還沒有正式取消他合同。我會為你留他四天五天。你在這段時間內自己去看看那塊
地。這真是值得買的地,比一般的都好。假如你中意,我把他的合同取消,因為那張支票是空
頭的。再給你重訂張合同,價格也給你再便宜一點,怎麼樣?」
  「這樣可以」我說,「不過暫勿作太多的打算,我今後幾天的時間會很緊張,可能去不了
你們那邊。」
  「沒關係,一點也沒關係,賴。我們高興為你服務。現在,還有另外一件事––」
  他的聲音拖到聽不出了。
  「什麼事?」我說。
  「也許你可以替我抓抓背,我可以替你抓抓背。」他說。
  我問:「什麼意思?」
  「我發生了一點小問題,可能用得到一個私家偵探,一個好的私家偵探。」
  「什麼小問題?」我問。
  「一個小車禍。對方聲稱我在大道上該停車而沒有停車,而且說我喝過酒。那完全是亂扯
,胡言。」
  「你有沒有接受警方檢查呼吸裡有沒有酒精成份?」
  「沒有,我沒有。當時沒有。但是我想到了這一招,兩個小時之後,我到警察局去接受了
呼吸檢測。」
  「他們替你做了?」
  「是的,他們認為可疑的量。在我呼吸裡找到可疑量的酒精。我記得是百分之七以下。」
  「當然,這並不表示兩小時以前的量。」
  「這我知道。不過至少可以表示我當時沒有醉,那是別人亂說的。事實上,我是停車了。
我相信保險公司想立即和別人妥協,他們相信了對方的胡言。但是,萬一不能成立,我希望能
找到幾個證人,他們肯宣誓我在那時是把車停住了的。」
  「你有沒有把當時在場的車子,車號都記下來?」我問。
  「可惜我沒有。我和那個撞車的人吵了起來。我想什麼人都不太願意捲進去出庭做證人。」
  「他也沒有什麼證人嗎?」我問。
  「問題就在這裡,他有證人。他找到兩個事實上一點不知道真相的人,他們宣誓說我那時
沒有停車。這就是我最困擾的地方了。」
  「損傷嚴重嗎?」
  「很小,很小––尤其是他的車。我的奧司莫畢爾左側完全凹下去了。這損失要我自己付
的。目前我只好用租來的車,真是太不便了。」
  「可以。」我說:「真到了有必要請私家偵探時,我們再好好討論一下好了。我們目前太忙
。到時我還要讓你見見我的合伙人柯太太。萬一和解不成功的話,你通知我好了。」
  「這樣也好,今天我們只是認識一下,互相談談,誰也沒有對誰有什麼承諾。」他說。
  「大家沒有承諾。」我說:「對土地也沒有承諾。」
  「我懂。」他說。我們互相握手。
  我站在門口,看他走過外面的辦公室,開門,走向外面的走廊。
  卜愛茜說:「你看他老遠跑到這裡來,只是因為你出現在新社區而沒有買他的地嗎?」
  「我不知道」我告訴她,「這就是最令我擔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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