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發表人: 匿名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都市言情] [金陵雪]大愛晚成[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匿名
狀態︰ 離線
31
匿名  發表於 2011-3-9 23:27:35
第二十二章

    元旦之後,卓正揚一直讓自己很忙。專注于卓開的工作,大把事務要處理,程燕飛工程師代表機械二局從北京飛來談合作,的確就是關于軍需裝備升級的五年規劃,並非因為他姓卓——他創造了國內唯一一家有自主開發權的合資重卡基地,破冰者的質素,有目共睹。不同它合作,是機械二局的損失。

    畢竟是一起長大的交情,他,展開,張鯤生做東,為燕子接風洗塵。程燕飛籍貫湖北,于是在錦繡設宴,講明了不許帶家屬,張鯤生的老婆朱靜好從來沒有露過面,展開說是換了好幾輛出租車才甩掉游賽兒。

    “那家伙自來熟,人來瘋,千萬不能找她。”他把賣魚的丫頭的惡行放大了幾百倍來講,引得一干人笑個不停。張鯤生見卓正揚興致始終不高,想著怎麼都是發小聚會,何必黑著個臉,便附耳道,“卓正揚,你剛才是沒去機場,我同燕子擁抱,竟然覺得氣悶。這小姑娘,小時候跟個瘦皮猴似的,怎麼越來越迷人。”

    卓正揚倒不覺得程燕飛有什麼變化,和以前不是一樣麼,兩個眼楮一張嘴——他把菜單遞給程燕飛。

    “燕子,喜歡吃什麼,隨便點。”

    卓正揚和展開都是獨生子;張鯤生有個弟弟;他們都是把程燕飛當一般地看待,並無其他;程燕飛笑盈盈接過菜單,一雙妙目顧盼之間,卻在卓正揚身上流動。

    “我喜歡吃什麼,你不知道?”

    大家便說起小時候燕子家的蓮藕炖排骨那叫一個絕,又又甜,天天放個大瓦罐炖在門口的小爐子上,飄四里,他們常常伙著一塊去喝,燕子就站在門里面,笑嘻嘻地給他們放風。

    “蓮藕炖排骨。這里的招牌菜。”張鯤生見卓正揚儼然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樣,趕緊圓場,“還有涼拌茼蒿。你骨子里真是個南方人。”

    程燕飛略感失望。她精心裝扮,只想在機場第一眼就看到卓正揚,她以為他會出現,倒不是為了談雅江那事兒——羅非真是傻極了,她可沒有要求他做這些,他不過是自取其辱。卓正揚是何等人物,羅非就是千年老二的命,配不上她。

    她今年也快三十,不是沒談過戀愛,身邊的大好男兒一抓一大把,卓正揚算是混得最差,但是看來看去,還是他夠膽識同魄力——把那些公子哥丟到格陵來打天下,非得廢掉一批不可。他又夠坦蕩,機械二局表明合作意向,即刻做出計劃書來,他知自己是最好的,無需避嫌。

    “我看正揚今天有點累啊,工作太忙?我要在格陵呆一段日子,合作的事情,慢慢來。長做長有嘛。”

    她又點了幾樣菜下單。點主食時,特意問經理有沒有茴餡的餃子,展開笑道︰“你踢館不成?湖北菜館哪有這個。”

    “你們都愛吃嘛。正揚?我記得你小時候能一口氣吃二十個。”

    卓正揚眼神有點呆,盯著面前的碗碟——薛葵骨子里是什麼地方的人?她祖籍說是湖南,卻一向吃得清淡,偶爾食辣,不喜五辛,但吃到了最多就皺皺眉頭;他思來想去,居然不知道薛葵愛什麼。她總是淡淡的,除了第一次相親的時候她拿主意之外,其他時候吃飯都是他作主點菜,偶爾問她,她就聳聳肩。

    “隨便咯。你吃什麼,我吃什麼。或者我吃什麼,你吃什麼。真好,咱們兩個都不挑食。”

    她真的不挑,只有不愛吃,沒有絕對不唱—噢,還是有的。一次甦儀包茴雞蛋餡的餃子送過來給他們嘗嘗,薛葵實在捱不住這種料的氣味,舉手投降。

    “唉,我鼻子痛。卓正揚,你愛吃就吃光它,不過,吃完了別親我。……說了不準親……不要靠過來……討厭!你鬧得我也要漱口了。”

    南方人確實很少經得住茴的味道。他故意對著她一口一個,吃得極,她轉著眼珠子想要適應,于是自己催眠自己。

    “茴,雙子葉草本植物。富含營養。我小時候不愛菜,現在還不是常卓正揚,給我一個餃子……半個,半個好了……我覺得應該可以吃下去……真的很……太了……太了!不行!不行!拿開!拿開!”

    她把他喂到嘴邊的筷子撥開,苦著臉去廚房喝水,他站在她身後幸災樂地笑。

    “下次你不听話,就拿這個治你。”

    “下次你吃茴,通知一聲我好回避!”

    卓正揚並不是有多喜歡茴,只是小時候父母愛吃,常常跟著吃,習慣了。薛葵不喜五辛是因為熟食發,生啖增恚,但並不干涉他;現在茴已經遙遙領先四個馬身,他就陪著不吃@7湊泄卮笪鋝  緣畝 魑灝嗣牛 蝗閉庖謊7炊撬拇  危 暈 艽螅 綣礁鋈艘黃鶉 新蛩俁呈稱罰  室庠譎 茸用媲巴R換岫 ∫⊥罰 僮嚦   歡 嵬熳 氖直郟 趾謾br />
    “你想吃就買嘛。我受得住。”

    “算了。又不是非吃不可。”其實潛台詞是吃它不如吃你,卻要故意做一副大義凜然模樣,“凡是你不喜歡的,我要堅決抵制。”

    然後就可以仗著她的愧疚感為所為。他愛慘了她紅著臉低呻吟的模樣,她迎還拒的嬌軀,在他的百般引下漸漸舒展——他曉得這有點卑劣,但確實管用,否則以她那保守的個,兩個人恐怕還只停在擁抱親吻的階段。他要她看文件袋里的結婚資料不能不說是出于這種心態,他以為她又會心存感恩,沒想到她會把所有禮物留下,又帶走自己的一切東西,毫無頭緒,他不知道哪里又惹著她,惶惶然看壁鐘已是11點多,無暇多想就已經追出門口,電梯朝下,他直覺載著那別扭的丫頭,趕緊從安全通道跑下去,深更半,小區里除了巡邏的保安沒有別人,他一眼就看見她穿著舊衫,拎著手袋,後背筆直地走在路燈下。

    活脫脫就是當年母親離去的情景。他三步並作兩步追上去,抓住她的胳膊,大力地將她扯向自己。她慌得如同遇見攔路劫匪,這驚恐的模樣更加引發了他的無名怒氣。

    快轉鐘,樓頂有人放煙火,奼紫嫣紅,砰砰作響,兩人對話時都帶著隱隱的火藥味。

    “你去哪?”

    “回家。”

    “方向反了。”

    他拉著她折返,她使勁抽回手。

    “我回宿舍。卓正揚,你讓我回宿舍,行不行?我要想一想……”

    “太晚了。跟我回去。”她拼命搖頭,他覺得體溫急劇下降,怒火又唰唰飆升,“薛葵!別不知好歹……”

    他話還沒說完,薛葵掄圓了胳膊,拼命地用手袋札來,里面裝了鐵塊似地沉重,她其實力氣不小,卓正揚不躲,也不放手,就看她什麼時候才停止,她沒頭沒腦地打他,打得手袋上的兩個金屬扣都飛了,幾滴血濺到她臉上,她才發現卓正揚整條手臂已經被血浸透。

    她驚惶地抬起頭看他;他慢慢地縮回手,越痛越冷靜,越冷靜越悲哀——這還是他認識的那個薛葵麼。他認識的薛葵敢于穿著不搭調的衣服說自己不難看;他認識的薛葵敢于當面問卓紅莉為何不待見她;他認識的薛葵敢于坦誠自己不光彩的過去;他認識的薛葵敢愛敢恨,柔中帶剛,為何現在變成別扭難纏,暴戾任的小丫頭。

    現在的她似乎並沒有像她在大富貴宣言的那樣會越來越好,而是漸漸失去自我。

    她說了句什麼?哦,她說,卓正揚,我已經被你打回原形了!能不能放了我?

    他們在一起不合適。一開始她就說過。他以為沒關系,那都是她想多了;沒有什沒能解決;可原來,她一直耿耿於懷。

    他避免回應她的請求,縮回手臂,痛得閉住眼楮——作為男人,絕不可能放她一個人深回家,兩人一起去了醫院,重新清洗傷口,麻醉,縫針,足足折騰了兩三個鐘頭,她一直站在遮簾外邊,慘白著臉看值班醫生把他的袖子剪開,傷口處的血肉翻裂,觸目驚心。

    醫生一廂情願地把卓正揚當作了維護友手袋而光榮掛彩的男子漢,亂調侃︰“你們遇到搶劫?有沒有財物損失?報警沒?我還以為就我上班呢,沒想到這歹徒也不休息。”

    護士十分捧場地微笑;卓正揚和薛葵如何笑得出來。

    “新傷舊患的,注意點,別沾水,別拿重物,留疤是免不了了,小心影響日常生活。”

    他們兩個在急癥室里等展開來接,護士拿了兩個隻果來給薛葵,說是新的一年要平平安安,甜甜;她去洗了隻果,想要遞給他,見他眼神不善,縮回手,咚咚咚地跑走了,他坐在急癥室外面,心想深更半的,還到處跑,氣得胸悶,才站起來要去找她,她拿了一毯子咚咚咚地又跑回來。

    “一個隻果換一毯子。你披著,小心著涼。”

    在于她,是分手後的輕松,要做朋友式的關心,他追出來的時候頭發還是半濕不干,披著毯子,中東來客一般,她一邊啃隻果一邊笑。

    “卓正揚,你像個阿拉伯人。”

    他最後一次想要挽回。

    “回家好不好?我叫展開不喲了。”

    她片刻輕松立刻煙消雲散。手里拿著半個隻果,神堅決。

    “不。”

    那一刻他听見心底有什麼東西碎了,一片狼藉。

    “正揚?”程燕飛見他發愣,“怎麼啦?你想吃什麼?”

    他自回憶中抽離,定了定神。

    “隨便。”

    “別問他,”展開道,“他夢游呢。給他二兩米飯加雙筷子,蹲一邊吃去。”

    “送客餃子接風面,吃面條吧。”

    “還是鯤生實在!服務員,把這幾瓶酒都給我開了。”

    展開知道卓正揚是怎麼了。元旦凌晨兩點鐘,他被卓正揚一個電話從被窩里挖出來,去醫院接他,遠遠地看見卓正揚和薛葵兩個人站在醫院門口,活脫脫兩個門神,一左一右,隔迪遠。卓正揚明顯是傷得比較重的那一個,可是卻叫他送薛葵回去。他不敢忤逆,把薛葵送回宿舍,一路無言,思來想去,最後還是問了一句。

    “怎麼?沒事玩吵架?”

    薛葵噗哧一聲笑出來,摸摸他的頭,細聲細氣地來了一句。

    “展開小朋友,爸爸媽媽即使不在一起了,依然還是愛你的。”

    他足足想了三分鐘,才明白薛葵和卓正揚分了!但分手了,依然會把他展開當作朋友。去向卓正揚求證,他冷冷說一句。

    “我們只是暫時不見面。不會有分手這種事情發生。”

    話雖如此,他也確實沒有看見卓正揚和薛葵再聯系。汽車工業園和生物科技園離得那麼近,開車只要五分鐘,他就硬得下心腸,怎麼也不去見她。就連謝朝旭百日,卓紅莉請客,卓正揚也不去,展開負責賀禮,得以坐家屬席,席間有人來敬酒,竟認得他,一疊聲叫展部長,展開完全沒印象,只顧著找薛葵的身影,便尋不著,十分失望。卓紅莉同他一一介紹,又指著枝招展的四位適婚青年道。

    “這幾個,……,還有盤雪,是我們共享中心四小天鵝。都是人啊。”

    展開對盤雪倒是面熟些,盤雪也記得他,被領頭敬酒的劉建軍遮住了半張臉,還釘著展開的眼楮,分明是說給他听。

    “如果薛葵不辭職,就是五朵金。”

    這一驚非同小可。飯局接近尾聲,展開才裝作不經意地問卓紅莉。

    “怎麼?薛葵沒來?”

    “辭職了。”卓紅莉嘆道,“這小姑娘其實挺有孝心。當年孟教授叫我錄用她,也講過她家里的困難。母親好端端的出了車,胡亂畢了業,胡亂找份工,現在家里穩定下來,也是要做事業的人了。誰說孩子沒有事業心,只是不像男人,家庭總是放第一位的。她同我辭行時不停說感謝的話,眼淚含在眼眶里,看得我真難受。”

    眾人皆嘆,薛葵這一招金蟬脫殼使殿極,將所有流言蜚語掐死在襁褓之中。走了的人多是說些好話,誰知將來會不會再遇到?三十年河東,四十年河西,況且還擔著這麼大個孝的頭餃——誰都听見了,被母親罵的臭頭也不駁訴——當然只是記得薛葵的好,平日里工作上多有上進,想來也不是渾渾噩噩之人。

    “我倒是希望她回孟教授那里。他那里說是有個博士要提前畢業了出國去,正好空出個位執。這也算是我完璧歸眨”

    謝伊夫對卓紅莉微微一笑,顯是覺得她這話說的十分得體,又去含飴弄孫,把展開丟在一旁,展開半天動彈不得,只覺得恍惚回到大富貴的飯局上,那個能說會道,機智靈動的薛葵,重返人間。

    只是所有一切都從他人口中得知!他們仿佛兩條直線,有了一個相交點,隨即漸行漸遠。怎會這樣?

    散場之後,他撥開重重人海,找到了薛葵的閨中密友。盤雪自持連薛葵穿70C的罩杯都知道,所以冷眼看待展開這自稱是卓正揚鐵哥們的家伙,展開無奈之下只好說自己就是薛葵口中的小朋友,盤雪才打開心防,同他蹲在街邊的陰暗角落里嘰嘰喳喳說了一通。

    盤雪見他抽煙,無比深沉地也想要一根來試試,被展開拒絕,順便把自己的煙也掐了。

    “其實她辭職了也好。”盤雪說,“她不和卓正揚交往了以後……我哪知道卓正揚怎麼說,薛葵這邊說是分手了!我們兩個一起坐班車回宿舍的時候她說的,說完了還不讓問原因——你們有錢人都是公子,玩弄感情。”

    展開維護朋友︰“誰玩弄誰還說不準呢!卓正揚被她打得左手都快廢掉了,做什麼都魂不守舍,畫著圖就暫停,開著會就暫停,說著話就暫停,那眼神,不知道有多空洞!”

    他一指路邊的流浪狗︰“看見沒?就那樣的!”

    盤雪反擊︰“薛葵前兩天吐的厲害,去看醫生,急胃炎!醫生說可能是神經過度緊張引起的,要放輕松——我就沒見過胃炎得這麼高興的!”

    “……卓正揚好幾天沒換衣服,穿一件白帶銀條紋的襯衫,死也不換。”

    “……薛葵有黑眼圈了——你可知這是大忌?”

    兩個人爭先恐後地訴說著死黨分手後的慘狀,甚至瞎亂編造黑里哭醒,酒吧里買醉的戲碼,只弄得是哀鴻遍野,末了,盤雪總結。

    “我覺得他們兩個還是互相喜歡對方的。展開,你說呢?”

    這不廢話麼。只是——

    “薛葵有很多壓力在身上,卓正揚幫不上忙,又太急進。”

    盤雪點點頭。

    “他們格磨合的不夠好。薛葵其實挺防人的。”

    “卓正揚求不滿的時候會臭臉,把圖紙都撕碎。”

    “薛葵打人可痛了!我也被打過一次。”盤雪指指自己的胳膊,“參孫。”

    于是又開始拼命揭死黨的短,展開心想,他們兩個在一起的時候,缺點多多,可又那麼真實,不就是兩個平凡人,非要鬧得雞飛狗跳,身邊一群人干著急麼!?

    “得,我和你一起回宿舍去看看她吧。”展開站起來,撢撢身上的灰,“頸幫卓正揚探病了。”

    “這個時候?她恐怕在晶頤看電影呢。”

    “她一個人看什麼電影。”

    “我也不知道……哦!我知道了!因為她和卓正揚談戀愛的時候每天看電影來著,所以看電影以寄托哀思。她連續看了一個禮拜了!”

    “我們去找她。你怎麼能放任她一個人在外面游蕩,萬一出事了怎麼辦?”

    “啊?”盤雪有些為難,顧行知和薛葵,兩個她都愛,可是不能兩個都要,“我把她交給你了——我男朋友在宿舍等我呢。他每天十點才下班,我們就這點時間能見面。你也體諒體諒我嘛。”

    展開一下子就明白了。薛葵哪里是看電影寄托哀思,完全是為了給這一對小情人讓位置。

    “重輕友!我自己去找她。”

    “展開!”程燕飛氣呼呼地打斷了展開的回憶,“吃飯吃到你們兩個都魂不守舍。真是要命!”

    展開搖了搖腦袋,把薛葵甩出去。

    “和賣魚的丫頭呆的太久,人都變傻了。我自罰三杯。”

    “少喝點,你想把車留這兒啊?”張鯤生哈哈一笑,又對展開附耳道,“至少得把正揚送回去,燕子又得瑟了,灌他呢,你提防著點兒。這人心情不好容易倒。”

    展開去看桌子那頭的卓正揚,酒杯已經換成茶杯,豪爽蕩又穩如泰山,程燕飛給他斟滿。專門從北京帶來的至一五七三——估計又是拿她老頭子的人情。

    “小時候鯤生欺負我,你都不幫忙,你呀,沒心沒肺!喝一杯。”

    卓正揚也不言語,垂著眼簾一飲而盡,展開攔都攔不住。兩瓶見了底,程燕飛又拿一瓶過來。

    “ ,多年不見,酒量還是這!正揚,記得當年你要退學,咱們在馬路牙子上蹲著喝酒,我和展開都吐得稀里嘩啦,就你還能走直線——你啥時候也醉一回給我看看嘛。”

    卓正揚微微挑了挑眉,展開才看見他眼楮里已經蒙上了一層瑰,又危險又深沉。也不知道卓正揚是听懂了還是壓根沒听,靠在椅背上捏捏鼻梁。

    “行啊。”

    他又拿起筷子,指著桌上那盤快見底的辣的跳,揚著嘴角沖一頭利索短發的程燕飛笑。

    “不過,你說不許我吃,怎麼還點這個?”
匿名
狀態︰ 離線
32
匿名  發表於 2011-3-9 23:30:46
第二十三章

    薛葵去剪頭發。

    盤雪推薦了新華街一家性價比極高的小店,剪頭一律十元,總共二十平米不到的鋪面,四名發型師,兩男兩女,個個身懷絕技,剪出來的頭型十分清爽。

    “你想剪多短?”

    “盡量短。耳朵露出來。”

    “現在是冬天,露耳朵會不會太冷?”發型師撥弄著她的頭發,“小姐,你是否燙過離子燙?頭發很柔順。據說頭發柔順的人都很溫柔……”

    薛葵心想,服務業的通病,和她一樣怕冷場,搜腸刮肚想話題。

    “前一段時間燙卷過。不要鬢角。”

    “喔。”那發型師看來有些尷尬,掩飾道,“這麼漂亮的小姑娘,剪男仔頭,可惜了。”

    “不可惜。打理方便。”

    她頭發生長極快,一個月能長兩三寸,現在不必為了一句“你頭發還沒有我頭發長”而隱忍著發梢掃住脖頸的不舒適感。

    “行,我幫你剪點毛邊出來,一定可愛。”

    隔鄰有容長臉蛋的小姑娘一名,硬質頭發,烏黑發亮,自來卷,蓬松如大圈套小圈般堆在腦袋上,要求全部燙直。負責的女發型師也是個耿直脾氣,大力反對。

    “羅小姐是吧?依你的發質,燙直了過兩天一定卷回來,我勸你不要痴心妄想,不如留長,燙大波浪,一定好看。”

    臉頰微凹的羅小姐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不。燙直。”

    雖然發型師對這兩位女性的美發要求都頗有微詞,但顧客為上,職業操守只允許他們做建議,不能硬來,薛葵的發型師專注修發,羅小姐的發型師卻很愛侃。

    “羅小姐看起來很有氣質,是不是學藝術?”

    “我做財務。”

    “財務?會計?”

    “差不多。”

    羅小姐的發型師看來是容不得自己有錯誤,杠上了。

    “呃……那一定也是在高校任職,多有書卷氣。”

    羅小姐沒出聲,算是默認,發型師大喜,揮了揮手里的陶瓷夾。

    “哪所學校?”

    “格陵大。”

    “格陵大?我一個表妹也在格陵大讀書,生物系。”

    “哦,巧。”

    “她叫黃芳。孟文祥教授的學生。”

    “不認識。”

    發型師下猛料,就不信羅小姐不動容。

    “她同我說,生物系有個俊朗如同格里高利?帕克的教授,早些時候同比自己小三十歲的女學生私奔了,是不是真的?”

    她聲音極大,連薛葵也听見了,不由得怔了一下——夏天的時候,江東方在藥理所做實驗對她講過,綜合實驗室的羅清平教授同做畢設的女學生一見鐘情,天雷勾動地火,一發不可收拾,立刻同發妻宋玲教授離婚,接受國外大學聘請,遠渡重洋去。

    這事情,在生物系可不算什麼。做學問看的是實力,不是禮義廉恥。這也是為什麼她想要回格陵大工作的一個原因,科研單位不比事業單位懶散,只要學術過硬,你的私生活無人敢置喙。

    “是真的。”羅小姐慢吞吞道。

    “听說這教授的老婆孩子都在格陵大工作,這臉可丟大了。”

    “還好。”羅小姐吹了吹落到眼睫上的碎發,“不覺得。”

    她這話頗有些深意;薛葵看了她一眼,恰巧羅小姐也在看她,突然對她一笑,好似認得一般,薛葵也覺得她很面熟,但就是想不起來哪里見過;女發型師見羅小姐實在寡言少語的厲害,也覺得索然無味了,遂一心一意同她夾頭發;薛葵很快剪好,起身去付錢,也不知道自己的那一個動作給了錯誤的暗示,那羅小姐扭頭對薛葵說︰“嗨。薛葵。再會。”

    啊,羅清平的女兒羅宋宋。薛葵想起來還在格陵大時,同她打過幾次照面,可一只腳已經伸出門口——只匆匆對羅宋宋一笑表示心照,就離開了。

    薛葵看了看腕表,決定去晶頤看九點半的電影,散場十一點,正好顧行知離開。售票窗口的玻璃屏映出她毛茸茸的頭發,神采奕奕。商業區滾滾車流,霓虹迷彩,在她身後排隊的一對情侶跟絞股糖一般纏著嬉鬧,直撞她背脊,連聲說抱歉。

    “沒關系。”

    自打辭職後,薛葵心境開朗了許多。像她這樣一個人看電影,太孤單,兩個人看電影,又太擁擠。大家都不合時宜,多多體諒。

    售票員遞出票來︰

    “小姐,可要爆米花同可樂?單身套餐加兩元送紙巾一包,很劃算。”

    喔,真有商業頭腦。可惜她看鬼片,紙巾不如耳塞有用。她搖搖頭,乘直達電梯上頂樓影城。

    辭職已有一個星期。現在想想辭職前的煎熬,竟也不算什麼。人的宏觀修復能力如此強大,始料未及。

    地球沒有因為卓薛分手而停止轉動,但時間確確實實地變慢了,慢到每一天似乎都可以用十天來計算,三九天氣,比流感病毒傳播更快的就是流言蜚語,生活枯燥無味,確實需要調味品。評判他人卑劣生活,大有妙趣。捕風捉影的人天分極高,把薛葵的風流韻事同卓正揚的負心薄幸聯合起來做新年第一份談資。成也蕭何,敗也蕭何,她和盤雪同吃同住,和沒有卓正揚的時候一模一樣,但就是回不到過去。她想,可能是平時太隨和,竟然許多人來問她同卓正揚怎麼了?分了?嘖嘖嘖,真可惜,分明是男才女貌嘛。

    只有盤雪不問。

    “這有什麼可問的。肯定是誤會。你們應該講清楚,別像電視里那樣折磨來折磨去,煩死人了!你們一定會和好。薛葵,真的,只要你把自己想的都和卓正揚講一講,他肯定能體諒。哦,對了,你們結婚,我要做伴娘。我要拿九千九百九十九的開門紅包,痛宰卓正揚一頓。而且你要把花球扔給我——你們是西式婚禮吧?”

    是否因為盤雪是旁觀者,所以比我更有信心?薛葵恍惚地想著,殊不知電視里的那些男女主角,都是因為最後會破鏡重圓才抵死纏綿,人生沒有腳本,誰知道這一刻放棄,下一刻能否拾起?

    終于辭職。因為已經交了一月份房租,所以還可以住到月底,辭職時做足功夫,開歡送會,請客吃飯,又專門去拜訪卓紅莉同魏國棟,不管平日如何相處,總還有值得感謝的地方,想著他們的好處,聲情並茂,卓紅莉竟不知她和卓正揚分手,當她是要辭工全心全意照顧愛人,便說正揚事業做的大,確實需要賢妻,薛葵說業已分手。卓紅莉震驚之余,薛葵又平靜道。

    “許達說的不對。我不是沒有事業心。其實我喜歡做研究。藥用 正進行一期臨床,我一直關注。真想回去做老本行。”

    卓紅莉想到自己放棄事業相夫教子,不知同性還有這麼大的進取心,一時竟感染了她;雖然什麼都沒講明,臨走時再三挽留吃飯,薛葵拒也拒不掉,還是卓紅莉突然又放棄,送她出來;電梯口正正好遇到卓正揚,他大概和謝家敏是路上遇到,幫她提著購物袋,謝家敏手里抱著謝朝旭,兩人有說有笑;薛葵頓時明白,夜宴名單中有卓正揚,卓紅莉不好留她。她同卓紅莉告辭,又同謝家敏打個招呼,電梯門狹小,兩個人不得不側著身子禮讓——那一剎那他好似微微有攔她的意思,可還沒等她來得及想對策,已然擦肩而過。

    她想,薛葵,不是風動,不是幡動,乃是你的心在動啊。

    叮。到了。

    這部新上映的鬼片,拿片場里發生靈異事件做賣點,據說國外首映時還嚇死觀眾一名。薛葵抱一瓶蒸餾水坐在黑暗瑞安靜地睜大眼楮,人鬼不都是一樣的愛恨情仇?只不過鬼的經典形象多半是女性,大約是女性更加善感,更加偏執,死也不願放過。特技確實抓人,女鬼倒立著追殺負心漢,頭顱在地上骨碌骨碌地轉動,摩擦出火花,觀眾和音效一起發出尖叫,那對情侶都滾到一塊去了,抱著發抖,想看又不敢看,從指縫里朝外面張望,不知劇情發展到哪里,旁邊薛葵做解說員。

    “女鬼是變態狂的女友。女主角的肚子里有個小寶寶的冤魂,所以吃不飽。”

    “哇,她居然一點都不怕。”

    這有什麼可怕。前兩天她來看電影,散場時看見展開站在外面一紙箱上,高出眾人足足半個身子,頗感意外,上前拍他,他呼地一聲跳下來。

    “薛葵!……真巧!”

    “你來看電影?游賽兒呢?”

    “別把我和她扯在一起。”展開面露不豫,一句話就談崩,在他和薛葵來講是從來沒有發生過的事情,但他就是非常的介意,“我就該著和個賣魚的約會?”

    他現在頗能體會她提到程燕飛時卓正揚的心情——不忿,怨懟,氣憤,種種負面情緒水漲船高,薛葵一怔,立即認錯。

    “我錯了。走吧。”

    她一邊說,一邊不停步地朝電梯走,展開跟在後面。

    “我剛才在晶頤門口,被輛吉普撞了。”

    “啊?”

    “我要過馬路,他不減速,硬生生撞在我的腰上。”他拍拍自己的風衣口袋,“我就看著他,他也看著我,大眼瞪小眼——當然,我大眼,他小眼——然後我很輕蔑地哼了一聲,他一溜煙跑掉了,真可笑!”

    “你沒事吧?撞到腰!萬一內傷怎麼辦?痛不痛?”

    展開突然一折脖子,歪著腦袋看她,眼神渙散。

    “薛葵……其實我是鬼……”

    薛葵嚇得直跳起來,一剎那,手里的蒸餾水都掉了,展開看得出她是真惱,但又隱忍下來,輕輕一句。

    “別開玩笑啦。”

    “玩笑玩笑,玩玩才會笑嘛。”

    他和她的關系始終玩玩打打,沒法更進一步。不能太親密,也不會太疏離。這樣如何談她和卓正揚的事情。他真的已經克服,只是有些不甘心。

    “要不一起走?”

    “行啊。”

    “你去哪。”

    “回宿舍。”

    “走吧。”

    又看了一會兒,她對血淋淋的畫面興趣索然,實在沒有心思看完這部戲,起身出去,外面燈光明亮,才開機,便收到一串短信。署名全是卓正揚。

    她站在海報下從頭查看。

    “葵。我很想你。”

    她抓抓頭發,有些迷惘。大廳里隱隱可以听見電影中的女主角慘叫。

    “不是你!我不信!我不信!”

    她回復完畢,又看下面的。

    “理理我吧,別太狠心。”

    “你又在看電影呢吧?手機也不開!”

    “快開機。我們給燕子接風,正揚喝醉了。上出租的時候說要去新華街。”

    “我們到家了。還有燕子。她問你怎麼還不出現。我說找不到你。她說既然如此,她來照顧正揚。”

    “我把手機又搶回來了。正揚不許我給你發短信。我現在懷疑他在借醉發揮,好打消燕子對他的想法。否則怎麼可能把燕子當成你又不酒後亂性的?”

    “如果有盤雪的電話號碼該多好。至少可以發動她去找你。”

    “我以後再也不發短信了。害死人。所有手機都應該有緊急情況自動開機功能!”

    “薛葵。我已回家。留衣衫不整,秀色可餐的卓正揚和程燕飛獨處一室。你就哭去吧。”

    “乖。展開。不要鬧。”

    展開收到這條遲來了半個鐘頭的短信,他連驚詫的力氣都沒有了。發了這麼多訊息,她居然只認為是惡作劇?最後一條短信的恐嚇,她完全無視?

    他把手機往闔目而臥的卓正揚身上一扔,大步走出臥室,又把門帶上;張鯤生去買解酒藥還沒回來,程燕飛脫了外套在廚房里忙活著燒水,打開冰箱,嘟噥了一句“什麼都沒有”又關上,再走回客廳,坐下,環顧四周,甚至拿起桌上的果盒來看——哪有半分女人的氣息?

    她翹起二郎腿,一雙桃花大眼似笑非笑地看著展開。

    “你們編了個叫薛葵的女人出來騙我死心對不對。”

    展開無可奈何地瞪著她,如果卓伯伯不是那麼低調——他怎麼就打了個電話來隨便問了問薛葵的情況——他應該上長安街上敲鑼打鼓一番,昭告天下卓正揚要結婚了,免得燕子這樣的未婚女青年依然存有綺思。

    “燕子,我送你回酒店。”

    “那正揚怎麼辦?”

    程燕飛今天算是一償夙願,終于把卓正揚給灌醉了。一開始她還沒看出來,卓正揚喝酒不上臉,只是一雙眼楮越來越嫵媚,看得程燕飛是小鹿亂撞;中途又去了兩次衛生間,回來跟沒事人一樣,誰也不知道他是去吐。

    “等鯤生回來了,我再送你走。”

    “怎麼著?怕我把卓正揚吃了?”程燕飛揚著眉似笑非笑,“展開,我到底是哪一點不像女人?你們一個兩個都把我當哥們兒。”

    “燕子,說句話你別不愛听︰咱們是一塊光屁股長大的。這友誼早就超越了性別。你又何曾把我們當男人看?別把卓正揚給例外了。”

    程燕飛臉上陰晴不定。

    “我不走。你和鯤生也不清醒。我湊合著在沙發上躺一晚上就成。”

    “燕子,別自己找罪受。”

    “我樂意。酒店多沒勁兒,我就樂意住這里,明天給你們包餃子吃,怎麼樣?”

    展開心想,這哪是來談合作。

    “你和羅非真是一路人,不干正經事,扯面大旗搞小動作。”

    “少提他啊。現在是八小時之外,男未婚女未嫁,我有機會。”程燕飛不以為意地順順頭發,“當年,我就是拉不下臉,不像辛媛那麼死纏爛打,否則有她什麼事兒。”

    “鬼扯!”

    “展開,你和我說說︰這薛葵到底是什麼人?很漂亮?很會來事兒?身材不錯?纏人不?特會發嗲吧?我听說格陵的女孩子都自恃矜貴……”

    展開冷下臉來,他听不得程燕飛這樣形而上學。

    “別說那些沒譜的。薛葵就是讓卓正揚心動的女人。”

    程燕飛瞬間拉下臉,要刺展開幾句。就听見門鈴聲,想是張鯤生回來了,便沖過去開門。

    “鯤生……”

    她一句話說了半截;看見張鯤生身邊站著個穿牛角扣格子大衣的女孩子,帽子上一圈黑色毛邊,堆著一條粗針圍巾,打扮是平淡無奇,偏生一張臉仿佛會在黑暗里發光似的,一雙黑白分明的眼楮彎起來沖著她笑,笑得她有些……心虛。

    張鯤生擠進門來︰“燕子,快讓我們進去,外頭冷。哦,這是薛葵,剛才樓下遇著,一起上來。薛葵,這是程燕飛,你和我們一樣叫她燕子就行。要不,叫她燕子姐也成,畢竟大你兩歲。”

    “燕子姐。”的c5保護版權!尊重作者!反對盜版!

    薛葵到玄關處脫鞋子——卓正揚愛干淨,她也不喜歡把踩了泥濘的鞋子踩進客廳里去——遍尋不到當時在超市里買的毛拖鞋,再一看,程燕飛腳上穿的可不就是。她的目光從程燕飛的腳往上移,直看到她充滿戒意的眼楮里去,只一眼,薛葵回過頭,穿著長襪就往客廳里走,展開從沙發上直蹦起來。

    “薛葵!……你可來了。”

    “不是給你發短信,說馬上就到麼。”

    展開一怔,薛葵已經越過他推開門走進臥室,卓正揚躺在床上,背對著門口,被子卷在腰際,一動也不動。程燕飛已經幫他脫了外套,只穿一件樽領毛衣,即使屋子里開著暖氣,也頗有些冷。

    薛葵在床邊坐下;展開,張鯤生和程燕飛都簇到門口看;卓正揚蜷著身子,胃里翻騰得厲害,迷迷瞪瞪地覺著陷在一團霧里;突然有一雙冰涼的小手過來幫他蓋被子,在他頭發上捋了一把,又摸摸他的耳垂——卓正揚皺了眉頭,心想這不是第一次。剛才回來的路上燕子就干過。怎麼正說反說,橫說豎說,明說暗說,她都油鹽不進。真以為他沒脾氣?

    他不耐煩地低喝。

    “燕子!手拿開!”

    那雙小手略微一頓,輕輕拍了一下他的肩頭,他猛然睜開雙眼;又听見一個魂牽夢縈的聲音。

    “卓正揚,你真醉啦?”

    他抬起眼眉,看她近在咫尺的臉,呵,奇怪了,莫非是發夢?

    他的薛葵在脖頸後面有顆痣,他伸手去摸——她微微一顫,這也是薛葵的反應,敏感而膽怯——摸到了,滿意地笑了,按著她朝他俯身過來。

    “葵。”他喃喃地,親她兩片嘴唇,熟悉的甜蜜味道,“嗯,是你。沒錯。”
匿名
狀態︰ 離線
33
匿名  發表於 2011-3-9 23:33:41
第二十四章

    薛葵被他捺住動彈不得,一只手支在身側,另一只手朝後面揮揮,展開立刻心領神會將門帶上,程燕飛一臉不甘。

    “她就是薛葵?很平常麼。就是皮膚白一點,胸部大一點,聲音嗲一點——嘁,原來正揚喜歡這樣的。”

    展開心想,傷自尊了。想叫燕子承認自己不如人簡直比登天還難。

    “所以正揚不喜歡你。你與眾不同。”

    程燕飛氣得直翻白眼,又听見臥室里爆發出一陣大笑,駭然——卓正揚何時笑得如此張揚舒暢?須臾,薛葵臉紅紅出來,快步走過客廳,目的地是廚房,那里的水已經沸了,壺嘴發出蜂鳴聲;程燕飛猛地起身——展開拉也拉不住——她執意越過薛葵,關上煤氣。

    “我都沒注意,水開了。鯤生,你買的解酒藥呢?”

    她從消毒櫃里拿出玻璃杯,儼然一副她說了算的模樣;這個叫薛葵的女人倒是一點不尷尬,伸手到流理台下,抽出一面托盤,將玻璃杯放上去。

    “燕子姐,是藥三分毒。我來泡點蜂蜜,可以解酒。”

    “這哪有蜂蜜……”

    薛葵從第二扇櫥櫃的最下面一格里拿出蜂蜜出來放在流理台上;她一眼看見有兩個杯子放在水池附近,顏色艷俗,只傷人眼,她微微一笑,拿起來。上次她和卓正揚去超市購物,卓正揚問她什麼杯子好看,她專門惡搞。

    “紅配綠最好看。你紅我綠。”

    他真就買了一對大紅大綠的杯子,不過還沒有用過。

    程燕飛根本正眼都沒看過這對杯子。眼睜睜地看著薛葵兌溫水,泡蜂蜜,她不用像程燕飛一樣到處翻,就知道這家里的一碗一筷,一碟一杯放在哪里。程燕飛看她自如來去,有些黯然——原來事情不是她以為的那樣,但又是她看到的那樣。

    薛葵遞給程燕飛一杯,又出來招呼展開和張鯤生。

    “喝一杯解解酒。不然明天一準頭痛。”

    “多謝。”

    她進房去把紅色杯子遞給卓正揚,展開的這個位置,可以看見她放下水杯,摸著卓正揚的頭發,似乎說了些什麼,卓正揚非常委屈地點了點頭。那眼神,又跟被遺棄的小狗遇到原主人似的,含著眼淚,水汪汪,說不出有多惹人憐愛。薛葵按按他的太陽穴,他點點頭;按按他的喉嚨,他點點頭;按按他的胸口,他點點頭;突然抓住她的手——接下來被金陵雪馬賽克,展開沒看見,只知道薛葵惱了,一床被子掀過去,將卓正揚兜頭兜面罩住,直直地走了出來,將門帶上。

    “他說是有點難受,睡一覺就沒事了,總會代謝掉的。”

    “那就好,”張鯤生看展開有些恍惚,便答話道,“今兒是有點過量了。你可別生氣。”

    “怎麼會。”

    薛葵打定主意不談醉酒事件,一談免不了要和程燕飛正面沖突,那是她不願意做的事情。便把話題岔開去,她和張鯤生很久沒見,問了些近況,張鯤生最近忙著手上幾個大案,連警訊也不上了,展開是常見,說起話來也就親密許多,程燕飛頓覺自己變作外人,十分拘泥,即刻鬧著要走。

    “我也困了。展開,明早的會議改到十點半。車間參觀改在下午。請勿遲到,包括卓正揚——卓開的企業文化建設也在考察範圍內。”

    說到工作,她又丁是丁,卯是卯。

    “你這小妮子還真拽起來了。行,知道,程工。”

    薛葵站在玄關處送他們。

    “路上小心。再見。”

    她關上門,慢慢走回客廳,捧著綠色水杯喝水,看牆上壁鐘,已是快十一點,上一次是這個時間出走,這一次又是這個時間留下來。真是奇妙的輪回。

    “薛葵!薛葵!”

    卓正揚听見大門砰地一聲,客廳靜下來,知道閑雜人等都走光了,于是揚聲叫她的名字,那聲音淒厲不足,撒嬌有余——薛葵哭笑不得,男子漢大丈夫,怎麼和她小時候一個模樣,便不理他,任他在床上亂翻亂滾,哎喲一聲,听見重物落地的聲音,薛葵站起來沖進去,看見卓正揚已經掉到床的另一邊,只露出一只手,握著電話。

    “你好好地躺著休息,何苦又扳來扳去。”

    卓正揚沒吱聲;薛葵沒奈何地從床邊繞過去,想把他扶起來。

    “快起來,地上冷。”

    “你也來吧。”

    結果被他這麼伸手一拉,就跌到他身上去了,卓正揚又把枕頭,床單,墊褥一股腦地扯下來,將兩個人裹得嚴嚴實實,僅僅露出兩個腦袋,用枕頭墊住,兩個人靠在床頭櫃上,卓正揚興致勃勃地翻起手機蓋。

    “薛葵,你給我發了不少短信哪。咱們一起看看。”

    什麼?薛葵被他攬著,狐疑地望向手機界面,果然有一串未讀訊息,她一個激靈,趕緊去搶——她看完了展開的第一條短信就立刻回復了“乖。展開。不要鬧”,而上了出租車之後才開始慢慢地一條一條回復,展開是估計沒等到,失去了耐心。

    “不要念!給我。”

    他的手臂長,手機舉在半空中薛葵怎麼也夠不著,急得用手肘撐住他的胸膛支起上半身,卓正揚輕輕一甩,薛葵一不小心滑下來,手掌按住了他的敏感位置,卓正揚低吟一聲,輕笑。

    “安可。葵,安可。”

    薛葵想到剛才問他哪里不舒服,他也這樣促狹,頓時面紅過耳,訕訕地背過身子去。

    “男人喝醉了是很危險的。薛葵。”卓正揚從後面抱住她,“我不想給你留下壞印象。乖乖地不要動,我們看短信。”

    “不看行不行?”

    “喔,那我念給你听︰‘我沒有不理你。你總得給我一點時間回復你和下樓坐車。’‘對,我中途退場了。’‘我不在新華街。我在來的路上。大概還要一刻鐘。’‘謝謝她,心領了。’‘等我到了再看。不管怎樣,喝太多一定會難受的。’‘盤雪的電話號碼是69703288。她男朋友的電話要不要?’‘卓正揚認為發短信很娘娘腔。展開,戒了吧。’‘你到家了還拿著卓正揚的電話干嘛。我十分鐘之內到。第二扇櫥櫃的第三格放有蜂蜜,用溫水泡了給他喝一點。旁邊的干果你吃。上次沾了水,我都擦干淨了才收起來,應該沒有壞。’”

    “唉。”被識破的薛葵幽幽地嘆了一口氣,“我還真不想來。可是一听說程燕飛在這里,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下一秒就已經在攔出租車了。”

    卓正揚把手機放到一邊,輕輕地擁著她,仿佛抱著一件失而復得的寶物。

    “傻丫頭。她是我,展開和鯤生的妹妹。”

    “不,她是茴香。”

    這個比喻倒是搞笑。他把臉埋在她的頸窩里悶笑,又轉過她的臉來,對她鼻尖呵氣。

    “我今天沒有吃茴香。也沒有吃辣的跳。”

    “我以為我們分手了。”薛葵喃喃道,“你的手臂還痛不痛?”

    “不要自以為是。”卓正揚一听她自說自話就頭大,“所以說女人太獨立了真不是好事情,為何在你身上就是體現不出我的重要性?”

    “你在這里啊,正揚。”她抓著他的手指,放在自己胸口,“我和你在一起的時候,你一直在這里,跳脫出來的這幾天,你還在這里,怎麼辦?你快把它拿走,我就不為難了。”

    溫香滿懷,他幾乎是立刻原諒了她的任性。裝作沒有意識地把手擱在她胸脯上,繼續“教訓”她。

    “薛葵,偶爾鬧鬧脾氣是情調,但不要一任性就亂撕亂打,你想想看看,那些文件要重新辦,又得一段時間。而且,我怎麼對爸說呢?說不小心把文件放進碎紙機了?還是說一陣龍卷風把它們都吹跑了?你教教我。”

    她哪里知道?他手掌發燙,燙得她神志不清,已經把以前的事情全忘了。

    “卓大人生氣啦?”

    “我不是生氣,我是拿你沒辦法。”他輕聲引誘著她,解著她的衣服扣子,“把衣服脫掉睡,不然明天起來得感冒了。”

    薛葵順從地把胳膊從袖子里退出來,喝醉了的卓正揚不僅愛說教,還很體貼,她就說了心里話。

    “我撕掉它們是免得你一時鬼迷心竅,和其它未婚女性閃電結婚。尤其是程燕飛和辛媛。其實我很介意——當初你為什麼會被我猜中,接受辛媛的求婚?”

    “我了解她。她會反口。”

    “萬一她順水推舟呢?”

    “沒有萬一。別忘了我是談判高手。”卓正揚肯定道,“我同幸福相比,她更喜歡後者。……等一下,既然你不知道辛媛會反口,為什麼把我推給她?”

    “你……把手拿開……”他懲罰地把手伸進她胸衣里,薛葵嬌喘起來,“我錯了……我錯了還不行麼……不要……”

    她極力躲來躲去,反而讓卓正揚更加促狹,一下子將她壓在身下,一雙手不安分地撫上她的腰側。

    “每次都做不成。我怕你以為我不行。”

    “你……卓正揚,你根本沒有醉!書上說酒精會抑制性中樞神經元……”

    卓正揚大笑。

    “實踐出真知,我們要打倒教條主義。”

    “……你行,你行還不成嘛!別鬧啦!……你明天早上還有會呢,展開說要來接你,他會笑我們的!”

    “薛葵小姐所言甚是,”卓正揚蒙上一層醉意的眼波說不出的迷昧,他松開手,“好吧,我做柳下惠。真的是最後一次了。睡覺!”

    他支起上半身,開始脫衣服。薛葵手枕在腦袋下面,看著他。

    “程燕飛。你會不會和程燕飛。”

    “嗯?”卓正揚地脫著毛衣,“你說什麼?”

    “我說程燕飛。如果我沒撕掉文件,你會不會一賭氣去和她結婚。”

    “嗯?還沒听見。訊號不好。”他把脫下來的衣服都堆到一邊去,抱著薛葵不撒手,“你再說一遍。”

    “我說你會不會和程燕飛……卓正揚,你故意的。”

    “故意什麼?真沒听見。”他打了個哈欠,“累。我困了。”

    這哪還有心思說。薛葵白了他一眼。

    “卓正揚,你小時候是不是愛抱著洋娃娃睡覺?這姿勢很老道嘛。”

    “你想不想試試看,我是不是把你當洋娃娃了。”

    “……我閉嘴。”

    他伸手去關燈,房間里一片黑暗。

    “薛葵,我是否曾令你不快樂。”

    薛葵搖搖頭。

    “我迷失過。不是你令我不快樂。從一開始,我就覺得和你在一起會變得糟糕。在這種心理暗示下,我真的變得越來越糟糕。可是跳出來一看,原來都是作繭自縛。”

    卓正揚睜開眼楮,熱熱的鼻息撲在薛葵的臉上。

    “那你願不願意回來。”

    “我……不知道。雖然說我不想再為了愛患得患失,但也許哪一天我又會變得神經兮兮,然後跑掉。跑掉之後自己回來,周而復始。直到……”

    “直到什麼?”

    “我也不知道。卓正揚,我就是這樣的人。怎麼辦呢。”

    “能怎麼辦?”他閉著眼楮,“我要吸取這次的教訓——你跑到哪,我追到哪。”

    “我躲起來。”

    “你能躲哪?自己殼里?”

    “世界這麼大,總有個地方你找不到我。況且,你那麼忙,也許過一段時間就把我忘了。你我的生活,都不是只有愛情。”

    卓正揚閉著眼楮嘆了一口氣——這丫頭,有時候就是太認真。

    “那我說實話︰萬一走不開,我就在這里等你。一邊工作,一邊等你,不會太難熬。不過,別讓我等太久啊,過個四五十年你還不回來,我就只好把遺產全捐出去了。”

    展開和張鯤生一起送程燕飛回酒店,然後離開。兩人站在酒店門口,嗖嗖的冷風吹過來。

    “展開,回見。”

    “去哪兒?再找個地兒繼續喝唄。”

    “都幾點了?咱們倆明天都有事兒。”

    “沒勁!回見。”

    展開沿著馬路慢慢地走,他喝得其實不多,但也有點飄忽,方才光顧著卓正揚那一頭,誰也沒注意他其實也吐了。

    不過這樣在夜風里散散步還挺暢快的,就是冷了點。

    不知不覺就走到了蕩漾水族店。鐵閘早拉上了,但從縫隙里隱隱地透出點光來,還有電影配樂聲,他拔腿登上台階,砰砰砰地亂砸起來,里面傳來游賽兒不耐煩的呼喝聲。

    “誰啊!沒人!”

    “沒人?那我走了。”

    “展開?你等一下。”游賽兒過來開了一扇小門,“進來吧。”

    展開彎著腰進去,一股熟悉的魚蟲味撲面而來,展覽箱里的氧氣泵咕嚕咕嚕地冒著氣泡。他嘆了一口氣。

    “這熱帶魚活得都比我舒坦。恆溫28度。現在空調都不讓開到25以上。”

    “人能和魚比嘛?魚多脆弱啊。隨隨便便整兩下就死了。你冷麼?把這個熱水袋拿著。”

    游賽兒正在看一盤老掉牙的錄像帶。背景音樂是《天使》。王菲空靈的聲音中,一對俊男美女正在泳池中暢游。

    “這到底是什麼電影,我每次來你都在看。一會在學校里,一會在海邊,嘿!這女的尾巴不錯。”

    “那當然,她是美人魚。”

    “鯉魚精?”

    “我不知道她什麼魚種。你是不是來借廁所?廁所在後面,你又不是不知道,自己去。”

    “……我口渴,要喝水。”

    “行,等一下啊。”

    她說是要給展開拿水喝,卻把杯子推給他,不錯眼地盯著屏幕,顯然是劇情發展到了關鍵時刻;展開搖搖頭,自己起身去倒水;重新坐下的時候晃了一蕩,撞在游賽兒身上。游賽兒趕緊挪開雙腿。

    “小心你的水,莫灑在我的腿上。”

    展開挪開一點,坐在她旁邊,好整以暇地啜飲著杯中滾水,似笑非笑。

    “游賽兒,你沒毛病吧?真以為自己是條美人魚?你是個人我都受不了,你如果是條魚,我就……”

    “我不是魚。古往今來,超越物種的戀愛都沒有好下場。除了這個。”她指指屏幕,“美人魚變成人類重新上岸了!”

    他還真是趕得巧,終場字幕慢慢升上來,游賽兒心滿意足地伸了個懶腰。

    “展開,你到底來干嘛?”

    “我來對你說一聲謝謝,就這。”

    “謝什麼?幫你打理水族箱?你現在想起來啦?哈哈,開玩笑的,沒必要感謝我,羊毛出在羊身上,一切經費我都找卓正揚報銷。”

    展開微微斂起面容。

    “你換過海葵,我看得出來。死了幾棵?”

    游賽兒一愣。金黃色公主海葵實在很難得,她也跑了幾家店才有貨,形態大小上已經盡量做到一致,怎麼還被發現了?

    展開把她的沉默當作隱瞞,不耐煩道。

    “你瞞不過我這雙眼楮,快交待。”

    “得得得,我交待。第一棵,你一走它就吐粘沫。水渾得不行,我爸都出馬了,可回天無力;第二棵是晚上突然停電,凍死了;第三棵是卷到過濾器里去了,機毀人亡。現在這一棵,是第四棵,我怕她又卷到過濾器里,就換了清道夫,終于接受住重重考驗,在你的水族箱安家啦。”

    “你為什麼不告訴我?或者直接把死了的海葵一扔……”

    “有點常識行不行?沒了海葵的保護,公子小丑怎麼活?我沒你想象的那麼偉大。就是看不慣你一副有錢人家子弟的拽樣,想叫你知道我才是海洋生物界的一把好手。況且你那麼喜歡海葵,我再怎麼解釋,你也一定認為我沒盡力,還不如不解釋。”

    游賽兒攤開雙手,平靜地看著展開的眼楮。

    “你想要的是活生生的海葵,不是理解我。所以我懶得說。”

    她說完了之後長長地打了個哈欠。展開一向覺得她是個勢利,自來熟,裝傻充愣的臭丫頭,這番話倒是說的他有點發怔了。

    “游賽兒,我要是一直沒發現,你不覺著吃虧?”

    “不吃虧。我跟在你身邊也認識了不少朋友,你要知道,像這樣小本經營的魚店,沒閑錢做廣告,只好厚著臉皮直銷。養魚真可以助運,展開。”一談起生財之道,游賽兒興奮起來,“上次咱們去卓主任家吃飯還記得不?後來謝家敏叫我送了一缸水芋加兩條小烏龍過去,隔了沒幾天,謝伊夫被評為終身教授了。運氣這玩意兒,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展開細長雙眼微微眯起。

    “呵。原來是我看錯了你。”

    他的笑容有點疏離;游賽兒心一沉。她確實借了展開的名號在外強買強賣,展開這人看著滿不在乎,心里清楚得很,以後恐怕沒有什麼機會見面——他既然知道了這件事情,斷然不會再被她利用。果然,沒坐一會兒,展開就起身告辭了。

    “喂,展開,好歹相識一場,如果有生意,介紹給我。”她的確喜歡展開,可是同金錢利益比起來,她目前只能顧及後者。游賽兒暗暗告訴自己要臉皮厚,遞幾張名片過來,“我現在是店長了。互相關照吧。”

    “行。”展開把名片揣進兜里,沖她揮揮手,“游賽兒,回見。”
匿名
狀態︰ 離線
34
匿名  發表於 2011-3-9 23:38:57
第二十五章

    第二天早上,展開依約來卓正揚家和他會合,後者開了門,一掃昨夜醉意。

    “進來,一起吃早飯。”

    展開早已聞到白粥香味,贊了一聲,又看見卓正揚尚未剃清爽的下巴上一道口子,隱隱滲著血,知道他一向用刀片,穩當得很,從未失過手,便打趣道︰“怎麼?宿醉未清?”

    卓正揚笑而不答,薛葵從洗手間追出來,手里拿著一張創可貼。卓正揚迎上去。

    “我自己來。你去吃飯。”

    說著就進浴室,又將門一關,薛葵交叉著雙手站在展開面前,不知他會這麼早到,有些訕訕。展開怔了一秒,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額頭,薛葵不明所以;展開看著她重復了一遍,薛葵摸摸自己額頭,摸到一片泡沫,大為尷尬。幸好尚有隨機應變的本事,快步走進廚房。

    “我來盛粥。展開,你坐。”

    展開明白卓正揚的傷口何人所為。這可算是閨房樂趣?

    不知為何,他的心髒似乎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麼難受;情緒也已經不會因為這種場景而激烈到將手機扔進黃浦江。只是有些尷尬。卓正揚同辛媛一起十年,展開從來沒有想過要避諱什麼,也不用避諱什麼;今日才真真正正明白到張鯤生所說的“要與人分享好友”的深遠意義。

    尷尬之余又有點撞破好友蜜事的得意加心酸;薛葵在廚房里忙碌,將稠香的白粥盛出。展開倚在門口閑聊。

    “薛葵,你要做出付宜室宜家的好模樣,只怕天沒亮就起來了吧?”

    “還好。你不知現在電飯煲有多智能化。臨睡前加入米和水,定好啟動時間就OK,到點飄出來的粥香,還可起鬧鐘作用。再煎兩個荷包蛋,營養全面又清淡可口。”

    她攤攤手︰“不過荷包蛋要等卓正揚出來才有,我不會開煤氣。”

    展開驚訝得下巴落了地——連煤氣都不會用,這還算個女人嘛?

    薛葵心想,這個的確很說不過去。她在家里的時候沈玉芳從來不讓她接近廚房,還是讀大學之後才學會了自己下面條。

    “我來。”展開脫下外套,挽起袖子,“你去拿筷子和調羹。”

    “行。”

    生煎荷包蛋他最拿手。一手執鍋柄,小火燒熱,一手敲碎蛋殼,蛋清蛋黃擠入鍋中,瞬間騰起一股油香,略鏟一鏟,輕旋一下,翻個面,數個十秒,起鍋,撒點鹽末或淋點醬油,蛋黃還在薄薄一層白膜下隱隱流動。

    他母親是上海人。尚在世的時候,清晨常會熬些白粥配什錦大頭菜,加兩根油炸鬼,他未起身便聞得到,饜足地喝上兩碗,簡直從胃一直舒坦到心里去。

    “展開小朋友,很厲害嘛。”

    薛葵沖他豎大拇指。

    “這就厲害了?你要求可真低。什麼時候再露兩手給你看看。”

    有一刻,他覺得卓正揚似乎並不在場。直到他自浴室出來,和薛葵在客廳里說話。

    “對了,便箋。要給你看。”

    展開听見薛葵穿過客廳去拿自己的手袋。

    “看,我沒騙你吧。加上署名也就十四個字。”

    “嗯。”听起來卓正揚很滿意,“我想,還是我給你爸打電話吧。”

    “別。我來打。”

    “中午有面試?”

    “對呀。”

    “那我幾點來接你?”

    “你也很忙,我自己坐車過去。”

    “加油。你一定行。”

    “那當然。你也加油。”

    展開將荷包蛋裝盤送出去。

    “大功告成,吃飯。”

    “嗯,展開你坐對面。”

    “Why?我一向坐你旁邊。”

    卓正揚是要盯著薛葵吃飯才把展開趕到對面去,沒想過他會這樣難纏。

    “你不嫌擠得慌?還是你沒吃就飽了,想去沙發上坐一會兒?”

    展開可不如張鯤生好打發。

    “不嫌。擠一擠暖和。你家空調多少度?真冷。”

    “我們響應政府號召,18度。”

    “……那你怎麼不干脆把窗戶打開,吹著冷風喝粥?”

    “好了好了,你們挨一起,我坐對面。”

    “薛葵,別理他。”

    “你們北方有集中供暖,到了南方,反而比我們更冷。可以理解。”

    “往年這個時候什剎海都凍結實了。咱們啥時候一起去溜溜冰刀,怎麼樣?”

    “行啊。”

    薛葵躲避著卓正揚詢問的目光。

    “別預上我。一來我不會,二來我非常非常害怕滑倒。”

    “怕什麼,學滑冰哪有不摔跤的。”展開拍胸脯保證,“我親自教你,保證摔個兩三次就會了。免得卓正揚狠不下心。”

    薛葵只好說實話。

    “我摔跤的樣子好丑的。其他人還曉得用兩條胳膊緩沖一下,我完全不行,每一次都是直挺挺地側臥下去,摔得半身麻痹。知道那兩句詩麼?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每次我一摔跤,就只能想到這個!”

    展開非常想笑,但是被卓正揚的眼神制住了。他只好咬了一大口荷包蛋,和著笑一起落肚。

    “別光顧著說話,吃飯。”

    “讓我說一會兒嘛,先熱熱身,面試就不緊張了。”

    淡淡的粥香,配上清淡可口的荷包蛋,還有輕松搞笑的話題——那詩怎麼說來著?

    莫言淡薄少滋味,淡薄之中滋味長。

    吃過早飯後展開和卓正揚去廠里,薛葵在家中收拾了一下,又打了好幾個電話,放下前事,和沈玉芳薛海光長談了一番,算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將他們稍稍說服,便敲定了晚上和卓正揚一起回姬水面聖。

    她並不想這麼趕,但昨晚卓正揚說如果和程燕飛談妥了就會忙到不可開交,所以不如趁現在有些機動時間,趕快澄清薛海光對他的誤會。

    他做事就是這樣雷厲風行,任何問題都願意第一時間去面對。她不同,不被逼到牆角就一直裝糊涂,稍微懶散一點就跟不上他的節奏——這樣倒挺互補,誰叫她時時刻刻需要一點助力,才能順順利利地走下去。

    “我不想誤會越來越深。讓對方感受到誠意的最好方式,就是面對面開誠布公。你不也是用這一招對付我姑姑來著?”

    她語塞,不知道原來他還記得那天的事情。

    “當然記得。後來還一直給你打電話,想要約你出來,誰知道你手機丟了。”

    “ ,你還好意思說,不就是和你相親那天丟掉的麼!”

    他仗著已經把她的失物都找回來,一點歉意也無,反而湊近她的鼻尖,壞壞地噬咬。

    “以為被我拒絕了,所以失魂落魄?”轉念又想到當時一定非常凶險,趕緊把她攬入懷里安慰,“以後再也不會有這麼危險的事情發生,我保證。”

    薛葵早不記得當時有多危險,于是點點頭。

    “我相信你。哦!有件事情……”

    “什麼?”

    “就是撕文件那次……呃……其實有一樣東西我沒撕,藏起來了。”

    “什麼?”

    “你爸寫給你的便箋。我想如果撕掉了你一定會生氣,可是留下來又顯得很怪,所以一直放在錢包里夾著。”

    “寫了幾個字?”

    “嗯?”

    “你錢包放哪里?我去看看。”

    他要起身去開燈,薛葵怕他凍著了,趕緊制止。

    “別,很短,我記得。”

    “哦?背給我听听。”

    她才覺得失言——自己說出來豈不是很難為情?可他還在黑暗里等著呢。她握著他的手,壓低聲音說了六個字。

    “‘我一直相信你。’真的,就這六個字。‘我一直相信你。’你父親的硬筆字寫的真好!就是太少了。睡吧,明天拿給你看就知道了。”

    面硬心軟的卓紅安師承陳祿淵,寫得一手好字,常常被下屬機關領導一臉誠懇地索要題詞,後來他輕易不肯再點頭,又不知道為什麼偶爾練練筆也被人拓下來到處流傳,他曾經因此發過一次火,變得惜字如金。

    所以如果他給自己的兒子也只寫了六個字,並不是不正常,但薛葵岔話題就分明是欲蓋彌彰。

    “就這六個字?不可能。”

    她不說話。卓正揚知道她搗鬼,伸手到她腰側去呵癢,兩個人裹在一床被子里,薛葵扭來扭去地躲閃,完全沒有用,笑得邊掉眼淚邊求饒。

    “好了好了,我說我說!”

    他停下來,听她說。黑暗里她停了一會兒,才說完了那張便箋上的內容。

    “‘帶她回家吧。’再來就是你父親的署名。真沒了,真沒了!不信明天拿給你看。‘我一直相信你。帶她回家吧。卓紅安。’十四個字,不多也不少。”

    他當然相信。從小到大,卓家的人都太有自我意願,一切事務,都是各自拿主意,就連旅游這種集體項目,也是如果意見無法統一的話就分頭行動,在卓紅安看來這是充分尊重個人的表現,也體現出了一種信任,只有兩件事,一次是甦儀要離婚,卓紅安很是激烈反對了一陣子,還有就是那之後他說要退學,甦儀開始反對了,甚至以復婚為交換,但根本無法約束他。那以後,他以為父親會對他的任何決定都持一種不支持,也不反對的態度,所以也就不太願意回家去。

    卓紅安不喜歡打電話,也不配手機,父子間的交流也就越來越少,越來越淡。甚至連調檔這種事情,他也只和方叔講,盡量不要驚動父親。

    可原來不善言語的父親知道他的心結在哪里。還專門寫了這張便箋,告訴他,其實他的一切決定,他依然支持——因為他們從未讓對方失望過。

    “我想,你爸是認為十三個字不吉利,才加了個語氣助詞,湊成偶數。他平時是不是很嚴肅?喔,你床頭的照片里面,他就很嚴肅。甦阿姨好親切。”

    他抱緊了懷中戀人。

    “叫他卓叔叔。還有,春假的時候,和我一起回北京吧。”

    薛葵放下電話去趕一個面試,物業管理還認得她,就是在路燈下拼命打人的野蠻女友,饒有興味地看看她,沖她點頭示意。

    “今天可冷。”

    薛葵來不及不好意思,笑嘻嘻地回應。

    “是啊。辛苦了。”

    中午就在格陵大吃牛腩粉,一邊吃一邊苦惱,她和卓正揚都不會做飯,將來只有餓死的命。然後莫名其妙想起“餓死事小,失節事大”的古訓,笑得幾乎捏不住筷子。

    面試當是十拿九穩。孟文祥對她的回歸雖不說是熱烈歡迎,但至少也比其他競爭者更親切,想來是謝伊夫同卓紅莉替她說了情——如此一來,更是要比其他海歸博後更強勢一些,才不辜負了這一場完璧歸趙。

    學習如同逆水行舟,不進則退。她自認不曾松懈,對這兩年國際上的藥用 研究進展了若指掌,侃侃而談,面試之後藥理實驗室開會研究,不到一個小時,便決定了要她,下個星期開始,同兩年前許達一樣,做預備講師。薛葵會後同已經是講師的許達又談了一會兒,江東方一直為了出國的事情在院內奔波蓋章,並不知道這場面試結果,和她只打了一個照面,累得眼楮都未抬,擦肩而過。她進電梯時,似乎听見許達在笑,又听見江東方啊了一聲,喊了一聲薛師姐,腳步匆匆而來,但電梯門已經關上了。

    她,對這一對小夫妻似乎有點小氣。薛葵心想,來日方長,再看吧。

    回到家中,她小寐了一會兒,恍恍惚惚听見門鈴響,她畢竟對這里還不熟悉,一時不知是誰造訪,從貓眼往外看,愣住。

    是辛媛,多時未見,依然明艷照人,她穿修身長禮服,裙擺處如波浪般伸展,挽在手中。大冷天將胸背都坦露在外,勇氣可嘉。

    薛葵沒有任何理由把卓正揚衣不遮體的前女友擋在門外。

    “辛小姐,請進。”

    辛媛說起話來如同照本宣科,薛葵只能認為是何祺華專門教了辛媛一番,叫她來做傳聲筒。

    “薛小姐,今天是你同何祺華先生結婚的日子……”

    薛葵听都不願听,立即斬釘截鐵打斷。

    “沒這種事。”

    辛媛只當沒听見,繼續說下去。

    “何祺華先生依足風俗去新華街接你,拿一封大紅包給你室友,被驅趕。”

    “關于我室友的行為,我替她道歉。如果道歉不夠,請何祺華直接找我。我室友同整件事情毫無關聯,”薛葵話里有話,“和二十來歲小姑娘斗氣,不是英雄所為。”

    “薛小姐,請隨我一道去月輪湖會所。”辛媛置若罔聞地欠欠身,“所有人都在等你,包括盤小姐。”

    “你們!”

    “盤小姐非要替我做伴娘,不好拒絕。薛小姐無需這麼激烈。”辛媛冷冷道,“你十年前答應了何老的求婚,也交換了戒指,雖然因為種種原因未簽婚書,但已經在監禮人面前達成口頭契約。你毀約,于情于理都沒有立場。”

    “一派胡言!我早已把戒指退還給他,而且也拒絕了他的結婚請求。況且,是他自願放棄!”

    辛媛步步緊逼。

    “薛小姐,是你采用欺騙手段毀約在先。即使四個星期前何老將結婚日期告知,你也只是說有了決定,並未正面拒絕,從始至終是你在給錯誤提示,你難道不覺得,欠何老一個解釋。”

    薛葵張口結舌,釘在原地——難怪何祺華那樣自信。難怪他這四個星期都不出現,原來是要一點緩沖時間也不給她,當頭一擊,叫她這個法盲臨陣大亂。她怎麼忘記了,何祺華有哥倫比亞心理學碩士學位,商場也好,情場也好,他從不打無把握的仗,慢慢施壓,然後一舉擊垮對方,是他的必殺技。

    天底下叫自己情婦來威脅準新娘的,他真是第一個。他同十年前一樣,就喜歡把她放在溫水里煮,最後連跳出來的力氣都沒有。

    薛葵站在玄關里,緊緊靠著鞋櫃。今天她站在這里送卓正揚上班,卓正揚故意磨蹭了一會兒,讓展開先出門,穿好了靴子又過來抱住站在台階上的她吻足十秒。

    多想每一天都這樣。結果第一天就變了樣。

    辛媛佔盡上風,絲毫沒有讓步的意思;薛葵听見自己太陽穴處的血管畢畢剝剝地響著。

    “辛小姐,你說得對。四個星期的時間足夠長,是我沒有放在心上,應該受到教訓。我跟你走。”

    事到如今,退無可退,倒不如同他講清楚,她要無所畏懼,勇往直前。

    對,勇往直前。

    兩人下樓,辛媛開一輛甲殼蟲,薛葵不肯上車。

    “怎麼。”

    “我媽媽就是坐這種車撞斷了腿。”

    “你不相信我的技術。”

    “今天運勢低迷,還是謹慎一點的好。”

    “好的。我叫他們送輛車過來。你喜歡什麼牌子?”

    “大眾出租。你的裙子太緊身,請坐後座,免得影響司機。”

    “如果出了事,不是正好避過?”

    “年紀大了,不好做蠢事。”

    辛媛笑一笑。

    “我現在越來越明白為什麼何老對你欲罷不能。”

    “請告訴我,我好改正。”

    “你不能改。”辛媛慢吞吞道,“我想,卓正揚也喜歡矛盾而豐富的女人。”
匿名
狀態︰ 離線
35
匿名  發表於 2011-3-9 23:49:42
第二十八章

    上門都是客。沈玉芳自然也不會特殊對待卓正揚,既然薛葵要帶這個人回來吃飯,那還是要好飯好菜招待。

    可是薛海光想到自己的小姑娘這次回家會帶一個男人,十分生氣。

    “卓正揚那家伙有什麼好的。冷漠,夾生,不會做人。”

    沈玉芳一邊炒菜一邊耐心道。

    “我這對眼楮還沒看這卓正揚長什麼樣子呢,等我看了再下評論。”

    “什麼樣子?兩只眼楮一張嘴。你還做這麼多雞鴨魚肉,不要錢啊?”

    “我說,你蠢不蠢?難道他還能在我們眼皮子底下騙葵葵?”

    “哦,怪不得你同意他們回來吃飯,是要看住丫頭。”

    “開竅啦?所以叫你不要亂操心!”

    “誰亂操心?雅江那一次,我好端端的活著,你還要把女兒罵一頓。我和你說,這筆帳留著慢慢算。”

    “我錯了,我錯了還不行嗎!人生就是要不斷完善自己,你總得給我留點進步的空間。”

    “你和葵葵一個樣,沖動是魔鬼!知道不?”

    “知道了知道了,就你最冷靜最有文化,行不行?快把丸子端下來,別蒸過頭。”

    “我接電話,你自己弄。”

    沈玉芳恨不得一鍋鏟敲到老公頭上去。

    “你就欺負我吧,你也沒誰能欺負了。喂,海光,薛海光!你的錦繡雞!湯汁都收干了!別光顧著打電話!又是你那些牌友吧?你少打一天會死啊?……怎麼了?”

    薛海光收了線,一臉鐵青地站在廚房門口。

    “馮慧珍自己開車上格陵去了,保姆沒看住。”

    “她的車牌不是早吊銷了麼?”

    “天知道!沈玉龍被她堵在飯店里出不來。她把人玻璃都砸了。又不讓報警。咱們得過去一趟。”

    沈玉芳插足的鍋鏟先進垂了下來。慢慢地,她解下圍裙。

    “走。”

    “媽媽!我……我們回來了。”

    薛葵和卓正揚站在薛家門口,喊了半天也沒有人來應門。里面倒是燈火通明。

    “不在?”

    “可是燈都亮著呢。”她從包底翻出鑰匙,開門進屋。薛家雖然是二層樓房,但房齡已經超過二十年,建房的時候沒有裝修風氣,後來一直不曾翻新——薛海光做了姬水二汽的廠長,更加要證明自己兩袖清風——樸素的四壁同簡單的木制家具,刷白的天花板,漆紅的窗欞,簡樸之極。

    薛葵把鑰匙丟在鞋櫃上的玻璃碗里,走進客廳。

    “真奇怪……咦,有張字條。”

    她拿起桌上便箋。

    “葵葵︰我們出去辦事。勿等。沈玉芳。”

    卓正揚從她手里拿過紙條來看,仍舊放回桌上。

    “真不在家。”

    薛葵看卓正揚臉色,卻又看不出來任何異樣——他已經在興致勃勃地四下打量,快活得很。

    今天早上打電話回來還是友好氣氛,約一起吃晚飯,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她立刻撥通薛海光的電話。

    “爸爸,你們在哪?”

    “我們在去格稜的路上。剛上高速。”

    “啊?”

    “你舅媽自己開車到了格稜,和舅舅在飯店里大打出手。我們不能不去。”

    “那我和卓正揚?”

    沈正芳立刻接過電話。

    “廚房有剩飯,拿醬油拌拌吃。”

    “媽媽!我們都說通了,你怎麼能這樣……”

    “好了!煩不煩啊,是卓正揚和我親,還是沈正龍和我親?凡事總有個輕重緩急!”

    薛葵嘆了一口氣。

    “我明白了。你要注意安全。一定要注意安全。一定!”

    “行了,你爸在呢。晚上我再打給你。拜拜。”

    在一旁的卓正揚看得出薛葵頗有佔垂頭喪氣。但還是抖擻了精神對他微笑。

    “你先坐,我去倒水。”

    他搖搖頭,伸手抱住了她。不在也好。開了兩個小時的車,他想享受一下和她兩個人靜處的時光。

    擁抱了一會兒,薛葵覺得別扭,輕輕掙脫開。

    “很怪。”

    “怎麼?”

    “就是很怪。家里沒有爸爸媽媽,難道不怪麼?以前他們每次出差,我都難受的要命。你餓不餓?我們先吃飯吧。”她走進廚房,“我看有沒有面條……啊!”

    她探出個腦袋。

    “卓正揚,我要上菜了!”

    她興致勃勃地沖他招手,指著案台上一盤一盤如數家珍。

    “珍珠丸子,糖醋排骨,媽媽做的;涼拌粉絲,手撕包菜,爸爸做的……還有錦繡雞!爸爸的拿手菜!哈,叫我們吃醬油拌飯,卓正揚,我們把這些菜都吃掉!然後裝作從來沒有這加速,叫他們還耍我們。“

    卓正揚想起薛海光曾經說過如果到姬水,一定執行載他吃當地特色錦繡雞的許諾,摟了摟薛葵的腰。

    “好。全部吃完。”

    于是兩個人高高興興地把飯菜熱來吃,這一天發生太多事情,所以吃飯的時候都累得不怎麼說話,吃完飯,天也黑了,有少婦牽孩子到院子里來玩,薛葵出去同他們說話,卓正揚在廚房里洗碗,隔著玻璃看薛葵蹲在那里逗那剛會走路的小孩子,尖叫歡笑聲不絕于耳。

    “好累。”

    薛葵趁燒洗澡水的時候,稍微帶卓正揚參觀一下,一樓是客廳,廚房同衛生間,二樓兩間臥室,中間隔書房。

    她把貼著機器貓海報的房間門打開。

    “你睡我的房間,我睡爸爸媽媽的房間。”

    小小的一間臥室裝滿了十五歲女孩子的東西,俗氣又艷麗,配一頂雲帳的小床,堆放著許多洋娃娃,梳妝台上放著九十年代女孩子最愛的音樂盒,珠寶盒之類的小擺件,衣櫃有一扇門壞掉,半掛在轉軸上,吊著一只中國結當把手。

    衣物下有一只鐵盒子,放著她的秘密,包括水泡餅的包裝袋。許多日記本,鎖住,鑰匙找不到。

    她倒不覺得不好意思。空間逼仄,從床尾走過去開窗戶透氣,總會踫到書桌,又把凳子撞倒,她哎喲一聲。

    “每次回來都不會住很久,所以擺設都清寒是以前的樣子。”

    她的桌面下壓著幾張小時候的照片,幼兒園時載歌載舞的模樣,還有戴紅領巾穿運動服和父母的合影。卓正揚沒有看過她小時候的樣子,就兩張照片看得意猶未盡。

    “還有麼?”

    薛葵從書櫃里拿出相簿。從剛剛出生,到趴到床上一臉敢相,從坐在童車里哭到穿著花裙子擺鄉土造型。

    “看,乖乖。”

    一只很普通的小土狗被抱在一臉嬌俏的小姑娘懷里,兩只黑眼楮充滿柔情地望著鏡頭。薛葵看看卓正揚,又看看乖乖。

    “話說回來,你的眼楮……和它真像呢。來,抱一下。”她笑嘻嘻地擁住卓正揚,又揉了揉他的頭發,心滿意足地嘆了一口氣,“真像!”

    怪不得第一眼就看中。

    他極配合地湊上去吮她唇瓣,薛葵卻機靈地躲開了。

    “雖然爸爸媽媽不在。在我家里,還是老實一點吧。”

    卓正揚摟住她的肩膀,繼續看相簿,時不時想要不老實一把,都被薛葵躲開。

    “薛葵,你這擺明了是有主場優勢。”

    “正確極了!”她把相簿一合,“水燒開了,你去洗澡,我看新聞。”

    洗完澡之後,兩個人坐在客廳里邊看電視邊等沈玉芳的電話。薛葵看卓正揚很沉默,以為他是有點介意,于是抱歉道。

    “如果不是臨時有事,爸爸媽媽一定很想和你一起吃飯。”

    “別道歉。”

    他眼楮里明明白白地寫著道歉不如接吻。

    薛葵不想在自己家里親熱。薛海光和沈玉芳和影子無處不在。對他的要求十分為難。但還是依言親了親他的面頰。

    再親親他的唇角。他今天真像個英雄,帶她走過冰湖,值得獎勵。

    再親親他的嘴唇。一發不可收拾,濕吻。渾然忘我之後她完全克服了心理障礙,反過來調戲卓正揚。

    “我手好冷。”

    她呵著氣,偷眼望向卓正揚,後者不知她有陰謀,便覆住她的手。

    “見鬼,你的手比我還熱一些呢。”

    “哪有,就是冷。”她把手伸進他的毛衣下面,偷偷地解他的襯衫扣子。他的小腹上一點贅肉也無,一塊塊的肌肉,手感真好。

    卓正揚喉頭發緊,清清嗓子。

    “薛葵,你是不是在暗示什麼?”

    薛葵正色︰“當然不是。”

    然後又笑嘻嘻。

    “在我家里,還是老實一點吧。說不定我爸媽什麼時候就回來了。我是真的冷。你別動歪心思。”

    “真冷?”

    “嗯。”

    他把外套敞開,包住她。

    “要不,你上樓睡。等伯母來電話了,我叫醒你。”

    “不。我要和你在一起。”

    她靠在他的身上,居然真睡著了,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卻又听得見電視里的聲音,在講財經新聞。聲音越來越小,怎麼又變成了卓正揚在打電話。她翻了翻身,將臉更深地埋在他的外套里。

    “嗯。謝謝。很好吃……對……對……這沒什麼。”

    做夢吧?他在和誰說話呢?是不是提拉米甦?她听見卓正揚輕松地笑。

    “我會很疼她。”

    她迷迷糊糊道。

    “卓正揚,你和誰通電話呢?”

    “哦,她醒了。”他把听筒遞給薛葵,“你爸的電話,快接。”

    薛葵接過電話。

    “爸爸。”

    “葵葵。”

    她听見電話那頭薛海光的聲音似乎有些哽咽,不由得緊張起來。

    “怎麼了?你和媽媽沒事吧?”

    “沒什麼。”薛海光輕輕彈掉眼角的淚水,“……沒事兒,就是你舅媽一磚頭砸我背上,疼得厲害……皮外傷,我們正在醫院呢……你媽沒事兒……舅舅腦門上挨了兩下,縫了四針……舅媽吐的稀里嘩啦,打了兩針氟呱啶,睡了。”

    “喔。那你們什麼時候回來?”

    “明天吧。還得先陪你舅媽去看醫生。”

    當年那個馮慧珍呢?那個懷著沈樂樂,坐在院子里曬太陽的舅媽,為什麼會變成現在這樣?

    薛葵閉了閉眼楮。

    我們都只能自我救贖。

    “媽媽呢?我要和媽媽說話。”

    薛海光抬眼望望沈玉芳。沈玉芳坐在沈玉龍的病床邊上,無聲地流著眼淚,沈玉龍向薛海光要手機。

    “我和葵葵說兩句。讓我和葵葵說兩句。姐夫,求你了,讓我和葵葵說兩句。”

    “明天回來再說。我先掛了。”

    “行,再見……你們兩個不要做壞事!”

    他不太確定最後一句話女兒听見了沒有,電話里已經傳來嘟嘟嘟的忙音。

    沈玉芳一邊哭一邊拍打著沈玉龍。

    “你這個混賬,不是人,不是人啊!何祺華對葵葵的心思,你真不知道假不知道?他對著葵葵淫笑,你還叫葵葵認干爹!葵葵只有十五歲,十五歲啊!你個混賬倒好,看她成大學生了,轉身又把她往何祺華懷里推!你還敢說你對她好,好個屁啊好!天底下有你這樣對自己外甥女的嗎?啊?我上輩子欠了你什麼,禍害完我不夠,還要來禍害我女兒!”

    接著又扇自己耳光。

    “我也不是人,我也不是人啊!我怎麼就沒看出來,我的葵葵啊!媽對不起你……”

    “行了,行了。”薛海光勸著妻子,“別哭了。哭有什麼用呢?都過去了,過去了。”

    “姐,我錯了。我錯了!我保證,以後再也沒這種事兒。再也沒有了!我和何祺華斷交!斷交!”

    姐弟倆抱頭痛哭。薛海光慢慢走出病房,點著了煙;一個護士過來阻止。

    “喂,醫院里不讓抽煙啊,要抽外面抽去。”

    他點頭哈腰地應著,掐熄煙蒂。

    有件事情,他永遠不會告訴任何人,包括妻子。

    當年薛葵罹患暴食癥,他是如何拋棄了男人的尊嚴,跟在何祺華的屁股後面求他放過女兒。

    “何老,你看,葵葵都這樣了,你就高抬貴手,放過她算了,我給您再找十個八個漂亮小姑娘……我知道您看不上,我就這麼一說,您要什麼樣的美女沒有,可我就這麼一個女兒……您就當可憐可憐我這個老父親……”

    他一直求,一直求,直到何祺華肯松口。

    “我只能還給你一個被毀掉的薛葵。”

    “我也要。”

    “好。你立刻帶她走。”

    他高興壞了,因為何祺華金口玉言,說得出,做得到。他語無倫次地感謝著,說一定會報答。

    不過何祺華並不要他報答。

    “我可以為她做的不輸于你,為什麼所有人都認定我不會給她幸福?”

    “我和伯父已經說清楚,雅江的事情只是誤會。”

    “嗯。”

    “今天的事情,也對他說了。”

    “嗯。”

    “我說會好好疼你。”

    “……我听見了。”

    “所以,”他拍拍手,“你看,都解決了。”

    “嗯。爸爸那邊的事情也解決了,他們已經住下,明天等舅舅舅媽出院了再一起回來。”她調皮地眨眨眼,“我們睡吧——你睡小床,我睡大床。”

    “好。手機給我。”

    他關機,取電池,連SIM卡都拿出來丟在桌上。

    “你干嘛?”

    “你說呢。”

    然後又把座機的電話線也拔了。關門,關燈,他好像在醞釀著什麼——薛葵突然覺得害怕,于是往樓上走。

    “好累的,繼續睡。”

    他抱著她推開門,把她狠狠丟在床上,又壓了上去。

    “薛葵,這次可是來真的。”

    救命!

    她還沒有喊出來就被她堵住了嘴,這回換他解她的扣子,她掙扎,他一使勁兒,她前襟上的扣子劈里啪啦全迸掉了,他游弋的大手,有一種讓人順服的力量。薛葵漸漸平靜下來,抱住了他。

    “我愛你。”

    “我更愛你。”

    第二天,卓正揚先醒了。薛葵枕著他的手臂仍在沉睡。他的另一只手擱在她的腰上面一點的位置,那里淤青了。

    薛葵滿面淚痕,眼楮都哭腫。雲帳也被扯亂了,罩著兩個人。她的臉在一片白色迷霧中,如同西式婚禮上新娘的面紗。

    昨天晚上雖然是她挑逗在先,可他真要做了,她又怕,皺著眉頭一個勁兒地哀他,正揚,正揚,有點告饒的意味,想叫他慢點,輕點,他忍了許久,直到確定她已經做好準備,但剛剛侵入的時候還是說不出的慘死,她壓抑著叫了兩聲,就無聲無息,只有放在他胸口的手指痙攣起來,使勁地掐他,抓他,推他,捶他,力氣大的嚇人,告訴他她並沒有暈過去,但真的很痛!

    她疼痛難耐地在他身上扭動著,拼了命地要逃開,而他卻抑制不住地興奮,箍住她,一邊律動,一邊狂亂地密密吻遍愛人,舌尖所及之處,點燃了他身上了的每一根神經,劈哩啪啦地燃燒著,燒毀了他所有理智,只有最原始的本能,做的時候,她一直把臉埋在枕頭里,一聲也不吭,連呻吟都沒有;他以為她是怕羞,喘息著喊她的名字,吻她的頭發,耳垂,想看她的眼楮,可她除了緊緊地抓著床柱,因了他肆無忌憚的掠奪而左搖右晃之外,什麼多余的動作也沒有,他呻吟著伸手過去掰開她的手指,同自己十指纏繞,她狠狠地掐著他的手,十指連心,他低吼,也不知道是因為哪里的窒感,動作愈發狂野起來,覺得和她做愛真是一件最最美妙的事情。

    兩番歡愛之後,她靜靜地躺在他臂彎里,蜷著身子背脊貼住他的胸膛,他吻著她的頸側,問她痛不痛,她搖搖頭,又點點頭,再搖搖頭,模糊不清地說累。他精神還好,故意問了很多私密的情話逗她,她亂掐他手臂,就是一聲不吭。他听她喘息的聲音漸漸平息下來,撫摸著她的大腿內側,略略使力地讓她趴在床上,蠢蠢欲動地想要再來一次——她劇烈地抖著,噴出來的眼淚濡濕了床單。

    “停一會兒好不好?我好痛……一直都好痛……越來越痛!”

    他一剎那心都要碎了。他以為她只是放不開,可原來嘴唇都咬破了,粘在身上的汗漬,不是因為激情,而是因為疼痛,他想看看她是不是受傷了,于是伸手去開燈,薛葵一迭聲地說不要不要,他只好縮回,伸手去摸索,想知道到底有多糟——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蹬著他的手,拼命地搖頭。

    “不要!不要!我痛!我痛!”

    他沒奈何地蹭著她的身體,哄著她,叫她不要哭,兩個人就抱著,什麼也不做。她不安地嚶嚀著,皺著眉頭,他放在她小腹上的手不斷地傳來熱量,讓她的疼痛有些紓解了,她抽抽噎噎地摸著他的臉,兩人的身體貼的極近,她不安地挪著腿,感受到了他的欲望沒有消退,抖著手摸著他的胸膛,他的小腹,一直摸下去,握住——他又好笑又亢奮,她都痛成這樣了,怎麼還想著幫他解決。他唏唏地叫她不要動,抓住她的手指,一翻身又把她壓在身下。

    “我不要手指。我要你。”

    哀兵政策總是那麼有用,他哄著她重新進入,依然是痛得要死,可她的甜美可人,加上前幾次總是被打斷,讓他實在忍不住又斷斷續續要了她幾次,每次她都拼命搖頭,抵死不從,但他總能哄得她心甘情願地用一雙結實的長腿纏住他的腰,實在令他讓他欲罷不能。

    最後一次做的時候天都亮了,她才有點反應,至少不那麼痛了,身體的反應也不一樣了——結果在最陽失控的一刻,她哭叫著昏了過去。

    薛葵鼻翼翕動了兩下。卓正揚突然覺得有些難為情——她大概現在是氣壞了——于是閉上眼楮裝睡,又從睫毛下看著她。她醒了,揉揉眼楮。睡意朦朧地看著卓正揚,他還沒醒呢——可是眼珠子動了一下,她趕緊閉上眼楮,又偷偷地抬起右眼皮,喔,睡著呢。

    她摸他的臉,又拍了一下。

    “壞蛋。”

    她嘟噥了一句。被褥下兩個人的腿交纏在一起,讓她動彈不得,不過她也的確沒有力氣挪動身體,基本上就只有手指和腳趾還能動一下,她揪揪卓正揚的臉頰,發現他的耳朵輪廓很漂亮——突然想起昨天晚上他將自己的耳垂含在嘴里,用舌尖挑逗,不由得心髒怦怦地跳動起來。

    她曉得他忍了很多次,所以盡力配合他的索需無度,可實在是太痛了,她忍受不了,叫他停止,結果他還發脾氣——她想起來,他發脾氣好像是因為最痛的時候她哭著說你找別人去吧,我不要,我不要做了,卓正揚立馬僵住,靠近她的臉,幽暗的房間里,他的眼楮閃閃發亮,話里有隱隱的怒氣。

    “你說什麼。“

    她不知道自己說的話有多麼傷人,哭叫著又重復了一遍,結果徹底地激怒了卓正揚。

    他大發雷霆。兩人的身體還契合著,他把她抱到梳妝台前面去,那時候天已經亮了,從窗簾縫隙里透出光來,她能看見鏡中的自己以一個羞恥的姿勢跨坐在卓正揚腿上,兩個人的臉都被情欲燒得通紅,她崩潰地別過頭去,但鏡子里反映出的一切已經深深地映在她的腦海里,閉上眼楮也看得到。

    “把眼楮睜開!”

    他強迫她看著自己,眼楮怒火和欲火交織,一直要望進她的心里去,隨即一言不發地扶住她的腰側,繼續侵略。摧拉枯朽一般,好像要把她完全吞下去,羞恥和害怕將她的敏感度放大了幾千倍,她怕的要死,無力地捶打著他的肩膀。

    “我錯了!我錯了!不要!不要!我錯了!”

    她才知道自己錯的離譜,激怒了他,這是她罪有應得。她再不敢喊痛,含著眼淚,咬牙強忍,他根本不懂得什麼是憐香惜玉,一味索取,但是到了最後一次,好像又有點反應,又漲又麻,全身好像被抽了筋一般地酥軟,卓正揚也感覺到了她細小的嗚咽聲,放慢了節奏,調整著彼此的呼吸。

    “葵,我只要你!我只要你!”

    如果他這個時候醒過來,還真是無法面對呢——可是,他怎麼突然就睜大了眼楮?薛葵躲都來不及,他一臉壞笑地靠過來。

    “你要掉下去啦。”

    還沒來得及反應,他就已經把退到床邊的她一把撈了起來。

    “好一點沒有。”

    她嗯了一聲,卓正揚笑了,露出八顆牙齒——她只在他床頭櫃那張照片里見過卓正揚這樣的笑容。

    “干嘛這麼開心。”她有點難為情,“不要笑!”

    “不知道。就是開心。你呢?”她嗯了一聲算作肯定;卓正揚替她蓋好被子,毫無預兆地來了句,“最喜歡哪一次?”

    她差點瘋掉。雖然卓正揚是越來越不正經了,但也不至于這麼明目張膽吧?她打定主意裝啞巴,什麼也不說。可是卻又不由自主地開始思考他的問題——天,她已經被他同化了。

    最後一次。他吻遍她全身,包括最最私密的地方,一遍又一遍地說︰“薛葵,我愛你。我愛你。你知不知道?到底知不知道?”

    她皺著眉頭輕輕哼著。

    “我知道。我知道。”

    她知道才怪。他把她抱起來,叫她看著自己的眼楮,她全身都是粉紅色的,太陽已經升起來了,初生的陽光透過窗簾縫傾瀉在兩人的身上,兩人契合的如此緊密,她怎麼還是這樣羞澀。

    “葵,說你愛我。”

    “我愛你。”輕如嘆息,“我愛你。”

    “不是。說,‘你愛我’”

    他想她明白。她總是這樣不確定。誰說都不肯相信,即使在這麼銷魂的時刻,她也不是不肯敞開心胸。

    他接下來的動作讓她哭叫著顫栗不止。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愛我!你愛我!”

    一直到最絕妙的時刻來臨,她哭叫著昏倒在他的肩膀上,最後的記憶就是他輕輕擁著她,甚至不肯抽離——不行!不能再想了。

    “幾點了?”

    卓正揚記得筷的表好像是硌著了薛葵,然後就脫下來放在床頭櫃上了。

    “在你那邊的床頭櫃上。”

    她一動就覺得好像昨天有坦克從身上碾過去了一樣地疼痛。

    “我夠不著。”

    “我來看看。”他赤裸的胸膛掃過薛葵的鼻尖,去拿手表,“現在是北京時間下午六點十二分。”

    “糟糕!爸媽……他們是不是要回來了?叫他們看見……”

    “那就非得把嫁給我不成了。”卓正揚開始耍無賴,“就這樣抱著,繼續睡。”

    “不行!卓正揚!快起來,快起來。”

    “你起的來麼。”他故意輕佻地問,指過她的發鬢。

    “……你起來。我……我裝病。”

    “不。除非你答應嫁給我……不要瞪著我,前幾次做都被打擾,估計這求婚也得求個四五次才行,我要抓住每一個機會。”

    “……好啦好啦,我嫁給你。”

    “既然這樣就更沒必要起來。繼續睡。”

    “你!……糟了。甦阿姨的信我還沒寄出去呢。這下要來不及了。”

    “什麼信?”

    她把對甦阿姨的承諾講給卓正揚听,他輕笑。

    “原來是這個。媽媽只是需要一個態度,並不真的介意。(小說555,手機站wap.xs555.com)就算你寫給她,她也不會看。”

    “我知道她不介意。”薛葵輕輕道,“你的爸爸媽媽都很通情達理。當然,我的爸爸媽媽也很好。”

    “以後什麼事情都要有商有量。”

    “嗯。喔!糟糕!”

    “又怎麼了?”

    “我還有一件事情沒有告訴過你。我爺爺當年去了台灣……四八年。其實他只是個小副官,以為執行完成軍務,很快就能回家呢,我奶奶一直等啊一直等,可是他已經在台灣那邊成了一個家。再也沒回來過。”薛葵為難道,“這件事情,是不是也應該對甦阿姨說一聲呢?”

    卓正揚微微皺起眉頭想了想。

    “爺爺的名字是不是薛沛遠?”

    “咦?你知道?”

    他笑著不說話。薛仔細地觀察著他的神色。他笑得越來越厲害,抱著她使勁地笑。

    “……喔!是你外公甦秉正騙走了我爺爺。哼哼,卓正揚,我就是來向討債的。”

    卓正揚裝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

    “哦!我終于知道為什麼莫名其妙就愛上你了,原來是這樣。”

    薛葵皺皺鼻頭。

    “你又不吃虧。”

    “的確。”他又開始纏綿地親吻,“不吃虧。”
匿名
狀態︰ 離線
36
匿名  發表於 2011-3-9 23:55:04
第二十九章

    雖然老婆不在家,江東方最近過的不太壞。

    他常打電話到岳丈家里找沈西西,只是聊天,聊吃了什麼,將要吃什麼,幾點起床,幾點睡覺,看什麼電視,身體如何。

    對于現在兩地分居的狀態,絕口不提。沈西西也很萎靡,江東方問,她就答,江東方不說話,兩個人就沉默,沉默到另外一個話題開始為止。

    “我已經敲定了康涅狄格的一家研究所。”

    “是嗎。”

    “家給的獎學金最高。”

    “是嗎。”

    停了一會兒,沈西西問道。

    “那藥用 這一塊,誰接手呢。”

    “薛師姐。”

    “薛師姐?”她有些詫異。

    “對。她回校了。”

    “可是,想要回校不是很難麼,海龜博後都擠破頭。她真了不起。”

    “是啊。她一向了不起。”

    “孟教授又是個很難相處的人。我一直以為他很討厭薛師姐呢。”

    “討厭的話,就不會讓她回來了。”

    沈西西想,反正你都知道我討厭薛葵,我這點小心思又何必瞞著你呢?

    “她做人還真是成功。”

    “是啊。哦,我到實驗室了,晚上再打給你,拜拜。”

    他其實明白她的意思。前車之鑒,後事之師。他在塵世里娶了一朵花,要好好呵護,裝聾作啞。還沒到門口就听見里面傳來許達的大笑聲。

    “薛葵,你可又回到我手心里來了。給我刷瓶子啊,不許反悔。”

    “當然。”又是一把熟悉的女聲,“尼你只要敢拿來,我就敢刷。”

    許達一眼看見站在門口的江東方。

    “江東方,來來來。趕快拜見薛師姐,不,現在應該改口叫薛老師了。”

    他不想叫她薛老師。她永遠都是薛師姐。繞過稱呼。

    “不是下個星期一才上班麼?怎麼周末就來了?”

    “我剛剛從家里過來,給大家帶了點吃的。”薛葵指指桌上的瓜子花生等干果,又撥開許達的手,“許達,你少吃點!”

    “那不行,等會其它人來,連邊都沾不上。快,江東方,們兩個把剩下的分,毀尸滅跡。”

    許達往江東方手里塞一把花生,攏起塑料袋就跑——她和許達永遠最合拍,但又不是情人間的默契,而是工作上的惺惺相惜。江東方對她講一些現在藥用 的實驗進展,吃驚地發現原來她對國際動態了如指掌。甚至對國外做的相類似領域也能講的頭頭是道。

    “康涅狄格州的家研究所,已經遠遠超過們的研究水平。”

    “我接受了他們的邀請,去做博後。”

    “喔,恭喜!”她顯然有些吃驚,不知為何,她眼中好像還有一閃而過的嫉妒,江東方堅信自己是看錯了。

    “國外實驗環境的確比國內好。只要靜得下心來,很快就有成果。”

    “那你?”江東方問,“留下來之後有什麼打算。”

    “哦。現在都是教研結合,我一個星期得帶兩堂實驗課和兩堂理論課。剩下沒有多少時間,先申請個青年教師基金。有了經費,才能招學生。

    “會很苦吧。”

    薛葵頓了頓。

    “做什麼不苦呢?管大儀倒是不苦,可是很無聊。你將師從哪位教授?”

    兩個人談得興起,差點忘記時間。直到薛葵的手機響起,她才如夢初醒。

    “啊呀,我還要去機場接個人。先走一步。”

    江東方連忙起身。

    “薛師姐,我送你。”

    “不必。”

    “應該的。”

    薛葵便不再拒絕;兩人一起下樓,電梯里,江東方試探著問了一句。

    “和卓先生,還好吧?”

    薛葵笑而不答。

    幸好那天晚上薛海光和沈玉芳快半夜才回來。

    她餓了一天,卓正揚把飯菜熱好端到床上來給她吃,捧著熱乎乎的湯泡飯,倒也很甜蜜,結果一听見樓下有動靜,她嚇得趕緊丟下筷子蒙頭大睡,留卓正揚和他們斡旋去,也不知道卓正揚和他們說了些什麼,沈玉芳來陪她睡,薛葵嚇得要命,沈玉芳倒是沒有對她的異樣大動肝火,只是長吁短嘆了一晚上,弄得薛葵也難過極了。

    星期六他們又在姬水逗留了一天。薛葵心懷鬼胎,不敢多說多做,只稱自己病了,歪在床上不肯動,還是沈玉芳大罵家里有客人怎麼可以懶成這樣才把她死拉活拽地推下樓,結果得知卓正揚和薛海光一起釣魚去了。

    她和沈玉芳一起做了些飯菜,給馮慧珍送去。

    馮慧珍最終還是沒有被送進醫院,選擇了回家療養,她已經轟走三四個保姆,目前這個小保姆生是個啞巴,無論馮慧珍說什麼都笑著點頭,倒也稱心如意了一回。

    “舅媽,吃飯。”

    她和沈玉芳的任務就是把冰箱塞滿,然後陪著馮慧珍說說話。馮慧珍沒事人一樣,完全忘記了昨天還對自己的親人大打出手,摸著薛葵的手說又胖了一點,不過樣才好看,然後大講了一番輪回因果物極必反的道理,語重心長地告訴她一個人不能太幸福了,太幸福接下來就一定是悲劇諸如此類的讖言。

    “葵葵,你媽媽斷了一條腿,那就是替你們擋災了,不然你們家不可能平平安安到現在,知道不?你找朋友了沒?沒有才好,男人都是靠不住的!你看看你舅舅。”

    薛葵必然是要坐在這里听一番廢話。兩個小時後,她起身告辭。

    “……走了?不多坐一會兒?有空來玩!”

    馮慧珍還往她手里塞錢,薛葵一定不要,臨走的時候給了小保姆。

    “舅媽應該去醫院治療。”

    “舅舅不願意。”

    “媽媽,舅舅會和舅媽離婚嗎?”

    “不會。”

    “為什麼?”

    “他們兩個,誰也離不了誰。”沈玉芳看穿了她的心思,“我們也是,離不了你舅舅家。葵葵,別想了。”

    薛葵回頭去看,沈玉龍的家是姬水最漂亮的建築,前院里甚至還修了噴泉雕塑,天氣冷,馮慧珍給斷臂的維納斯穿了件大紅色棉襖。

    光鮮外表下,是誰也想不到的腐朽潰爛。她牽著媽媽的手,慢慢地走回家。

    卓正揚和薛海光兩個比們回來的早,坐在院子里聊天。

    薛海光嗓門大,不時發出爽朗的笑聲。

    “所以相親的時候就已經看中我們家葵葵吧?”

    隔著萬年青,看不見卓正揚的回應動作,薛海光還在大力推銷。

    “我們家葵葵好啊!漂亮,聰明,溫柔,體貼,大方,就是偶爾有點小脾氣,不過孩子嘛,哪有不任性的……”

    她急忙沖進院子。

    “我們回來了!”

    吃完晚飯和卓正揚一起出去散步,拼命想要挖掘一下他和薛海光到底說了什麼,可是他怎麼都不肯說。

    “沒說什麼。我都忘光了。”

    薛葵有點生氣,加上薛海光又在卓正揚的面前說了她任性,好,那就任性給他看看,甩開卓正揚的手自己回家,全然不管他人生地不熟地會不會迷路。幸好在沈玉芳趕她出去找人之前,卓正揚自己摸回來了。

    沒事人一樣,沈玉芳問他外面冷不冷,他笑微微地說還好。薛葵正一邊吃隻果一邊看電視,見他回來,立刻上樓去。

    上了兩三層台階又覺得不好,卓正揚同父母都不熟,她這樣做豈不是讓他難堪?

    沈玉芳在後面喊她。

    “薛葵,你今填到書房睡。讓客人睡臥室。”

    嘩,不用她操心,看看自家父母的態度,卓正揚才是他們親生的!

    卓正揚說沒關系,他睡沙發就很好,薛葵不听,卷了被子就往書房鑽,負氣早早睡了。

    但其實輾轉反側,怎麼也睡不著,知道卓正揚和父母還在樓下話,更加是氣到胸悶。

    她怎麼突然就被排除在外?小時候父母常常要挾,說如果不听話就扔掉再生一個,現在來了個卓正揚,果然她就不寶貴!了!

    雖然她希望父母對卓正揚的態度可以轉變,但也不至于這樣快啊。

    薛海光和沈玉芳以為她已經睡著,進書房來看,她大氣也不敢出,緊緊閉著眼楮,听見薛海光和沈玉芳竊竊私語。

    “這個姓卓的小子好像也沒有你說的那麼不堪嘛。”

    “明明是你說他不好,那不好!”

    “其實他挺聰明,挺認真已小伙子。”

    “嗯。和葵葵開一始形容的一樣。”沈玉芳話鋒轉,“其實這些都不是重點。”

    “嗯嗯,重點是他對葵葵好,葵葵也喜歡他。”

    她覺得奇怪,短短一天的時間,爸爸媽媽怎麼看出來卓正揚對她好了?

    “老頭子,你也看出來啦?”

    “葵葵走到哪里,他的眼神就跟到哪里。兩個人一坐下來就手牽著手,當我們是透明。”

    “葵葵想喝水,手也不松開。”

    “我叫葵葵去洗碗,他也跟著去。頭一次,一個碗碟都沒打碎。洗得又快又好。”

    “以前葵葵每次回來,都是我們帶她出去散步,這次換成卓正揚。”

    “最難得,我和他聊天,居然能坐足兩個鐘頭听我說廢話。”

    “你又抓著年輕人听你講奮斗史?不嫌丟人!”

    “老婆子,你這是丈母娘看婿,口水嗒嗒滴。”

    “放屁!滾回屋睡覺去!”

    原來真的沒什麼。薛葵心滿意足嘆了一口氣。薛海光的奮斗史,她听了無數遍,難怪卓正揚什麼也不說。

    半夜,卓正揚翻陽台過來找她。睡得迷迷糊糊,突然身邊就多了一個人,溫柔地喚她名字。

    “還生氣呢?”

    她哼了一聲。抱住了他。他穿襯衣長褲從陽台過來,全身冰涼。

    “冷不冷?”

    “還好。”他嘴唇發燙,“你不在,我睡不著。”

    黑暗里頭他的眼楮閃閃發亮,薛葵摸摸他的臉。

    “……別叫爸爸媽媽看見。”

    “知道。”

    真不愧是軍人出身,拿被子把她一裹,輕輕松松又從陽台翻了過去,兩個人依偎著睡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卷了大包小包,開車回格陵。

    這就是姬水之行的全部。她依然是那個連吃帶拿,不事稼檣的薛葵,沈玉芳這座火山,大概要經過一個世紀的休眠期才會迎來下一次的發作吧?

    江東方看薛葵陷入回憶,輕輕咳了一聲。

    薛葵抓抓頭發。

    “我們挺好的。你們呢?”

    她語氣輕松,江東方卻沒辦法輕松。

    “還行。”

    薛葵听出了點什麼。

    “我這次回來,肯定要被許達敲竹杠,到時候叫上她。雖然她不是我們實驗室的人了,但怎麼說也是你老婆嘛。”

    江東方有些猶豫,不知道是否應該告訴她實情。一直到快要走出院門口,他才鼓起勇氣,準備對薛葵傾訴自己和沈西西的現狀,可是薛葵卻突然露出微笑,快步朝前迎去。

    卓正揚來接她了。

    她上車之前,對江東方揮揮手。

    “明天見!”

    江東方也揮了揮手。他看的很清楚,卓正揚沒有下車,但是薛葵上車之後,是他親手幫系安全帶。

    他是過來人。一點點的細節里,可以看出來的東西太多太多。

    當天江東方又是很晚才回到家里。

    門口蹲著一個黑  的人影。

    “西西?”

    他又驚又喜。上午通電話的時候還在老家,怎麼現在突然出現在這里?

    “嗯。”她站起來,“我走的時候沒帶鑰匙。”

    他趕緊開門。

    “快進來,凍壞了吧。怎麼也不給我打個電話呢?”

    沈西西看著個久違的家。不她在的時候,江東方還是把里收拾的整整齊齊,一塵不染。

    “你坐火車回來?”

    “嗯。”

    “吃了嗎?”

    “沒有。”

    “我也沒吃。出去吃吧。”

    “不要。我不要出去吃。”

    江東方怔了一下,打開冰箱。

    “我看看還有什麼菜。你先休息一會。”

    不一會兒,他就把菜做好端上來。西紅柿炒蛋,炒青菜,三鮮湯。

    “吃吧。”

    他們吃飯從來不會這樣沉默。而且沈西西總是吃的少說的多,恨不得一根青菜也要分三口來吃,但是這次明顯是餓狠了,一個勁兒地大吃大嚼,發出吧唧吧唧的聲音,全然不是江東方以前見過的淑女。

    或者,這個才是真實的沈西西?

    江東方想了想,對老婆說到一件事情。

    “成輝生病了。我們抽空去看看他。”

    “病了?”江東方的話讓沈西西一怔,成輝是他們的本科同學,目前在另外一家研究所讀書,“什麼病?”

    “腫瘤。還沒確診良性惡性。”

    沈西西放下筷子。

    “肯定和他天天做同位素有關系。同位素是有劑量累積效應的,他太冒失了,常常空著手就去清理實驗台。”

    “希望他不是真的生癌。”

    “嗯。要不給他買點什麼補品?還是送點錢?”

    “你拿主意。對了,要不,把羅宋宋也叫上,都是同學。”

    別人的生死總是無關痛癢。過了會兒,沈西西換了個話題。

    “薛師姐什麼時候上班?”

    “下個星期一。”

    “真快。”

    “還行吧。孟教授希望她快點和我把藥用 這一塊都交接了。”

    “她原來有事業心,真是沒看出來。其實何(電腦小說網www.16K.cn)必呢,做少奶奶不是也很好。卓正揚當然養得起她。……他們兩個,還好吧?”

    江東方停了咀嚼,看著沈西西。沈西西懶得做任何掩飾,沒精打采地盛了一碗湯。

    “我的確還有不舒服。江東方,我不想瞞著你。他們兩個讓我嫉妒。可能會嫉妒以輩子。怎麼辦?我就是這種小心眼的女人。”

    “蟑螂!”

    江東方突然指住她的右邊大叫一聲。

    “啊!”

    沈西西尖叫了一聲,摔了碗就跳到老公懷里去了。

    “趕走它!趕走它!”

    不對勁。現在是冬,哪來的蟑螂。她抬眼看江東方,果然。他不過是騙她自動投懷送抱。,而且不打算放手。

    “你騙我。”

    江東方不話。彼此的身體已經沖破了障礙,她總會感受到他的心意吧。

    “你騙我!你騙我!”沈西西大聲控訴,就快哭出來了,“江東方,你總騙我!”

    “西西,你就吃點虧,讓我騙一輩子行不行?”

    她錯愕地看著江東方,她剛才的話,他無動于衷?

    “沈西西,我也做過同位素。也曾經發生過嚴重泄漏事件。如果哪一天,我和成輝一樣……”

    她急急捂住他的嘴。

    “沒這種事。你得騙我以輩子呢。說好的,不反悔。”
匿名
狀態︰ 離線
37
匿名  發表於 2011-3-9 23:58:41
第三十章

    不出薛葵所料,她返工後不到一個月,許達的猙獰面目就露出來了。

    “薛葵,你看工作已經完全上軌道了,是不是該意思下?趁著還沒放春假呢,大伙樂呵樂呵,就當過年前的熱身嘛。”

    她的辦公桌就在許達的旁邊,但他偏偏不在辦公室里,而是在學生例會上提出來,擺明了是要與民同樂,和老師們分開。

    薛葵立刻點頭。

    “好的。怎麼請,你定。”

    許達沒想到她這麼痛快就答應,心想,找個有錢男朋友果然人都變得不一樣,多豪爽!于是假意推脫下。

    “怎麼能我定呢,客隨主便嘛。”

    “你定。你一天到晚紙醉金迷,你有經驗。”

    薛葵一向綿里藏針,許達不以為意。

    “不,不,還是你定。”

    “干嘛叫我定。我以向沒什麼好建議。”

    沒有好建議就用銀子砸嘛!許達笑嘻嘻。

    “沒關系,我們堅決擁護薛老師的任何決定。對不對啊,各位同學。”

    大家都對這個新來的薛老師還摸不清楚狀況,也就亂哄哄地附和許達。薛葵舉起一只手。

    “好。大家靜一靜。農家樂。我老家,姬水鎮下的沈家村。兩天意夜,自己動手,豐衣足食。”

    許達一下子愣住。中招了!

    “薛葵,你這不是忽悠嘛!大冬天的上山下鄉,你要凍死我們不成?”

    “放心,沈家村四面都是山,擋住寒流,絕對冬暖夏涼的好地方。況且快過年了,家家戶戶都有上好的年貨屯著,保證好玩又好吃。願意去的報名,下個周末出發。”

    不過她再怎麼保證,也沒想到卓正揚居然頭一個反對。

    “怎麼才工作就要出差?”

    她收了衣服從陽台進來,坐在床一邊一邊疊衣服邊耐心回答。

    “不是出差,是出去玩。一個周末的時間,很快就回來了。”

    卓正揚丟下手里的汽車雜志,過來幫她疊衫。

    “周末?我也去。”

    雖然兩個人處于親密同居狀態,她還是非常不習慣踫觸對方的內衣內褲,全部留給卓正揚自己處理。

    “我們是高級知識分子的聚會,不帶你玩。”

    兩個人住在一起也快兩個多星期,談戀愛的時候還不明顯,同居,薛葵才發現軍人出身的卓正揚內務竟是如此強悍,除了做飯,但凡洗衣,打掃,整理都又快又好,處處顯得她笨手笨腳。

    卓正揚自律的生活習慣並沒有因為多個薛葵而有所變化,相反,是把薛葵也照顧起來。薛葵很輕松地被納入卓正揚的生活軌道中,和他一起運轉,一點不適應都沒有——甚至很多以前需要自己做的事情,都由卓正揚代勞。

    天氣越來越冷,她變得十分渴睡,每天早上卓正揚把她叫醒去洗漱,等她回臥室準備整理一下的時候,床鋪總是整整齊齊,連被子都疊好。她只能目瞪口呆地站著,以為又回到軍訓年代。

    從姬水回來他們頭晚住在一起就這樣。不是她不願意做家務,實在是插不上手。她還以為卓正揚只是表現一下——男人麼,在做家務方面有惰性很正常,何必一開始表現的太好?讓她有些悵然。

    但是兩個星期以來卓正揚雷打不動地“表現”著自己在內務方面的優良傳統,並且把薛葵遠遠拋在後頭的時候,薛葵才覺得不對勁了。

    不是她住進來之後卓正揚才變得勤快,而是他一直都樣,即使加上她那一份,也比她麻利多了!

    從小看見薛海光和沈玉芳的相處模式就是男主外,女主內,但卓正揚居然內外兼修,實乃神人也。

    這對卓正揚來十分自然。畢竟是部隊大院里出來的,井然有序的內務已經成了習慣,沒有起床號,六半大腦自動清醒;但是薛葵想不通啊,她算什麼?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米蟲?

    怎麼都是個生物學博士,怎麼連大學肄業生都比不上呢?

    想著就生氣。

    一生氣,就覺得面前這個十分誠懇願作司機的男人著實面目可憎。

    “我們哪有錢請卓總開車!別不切實際,你最近不也很忙麼。”

    “現在是淡季。我想去。”

    “那就別想。”

    “一個人呆在家里沒意思。”

    這話說的薛葵心怦怦直跳。他們兩個以前不都是一個人活過來的麼?現在沒有了對方的陪伴,竟然會覺得沒意思了?

    “……你休想動搖我的意志,那麼多人,都很熟悉,如果你在場的話,大家可就玩鬧不起來了。”

    “叫他們都帶上家屬。”

    “……住不下!現在十三個人已經很擠了。”

    “所以,不去最好。”

    “……你就鬧吧。卓正揚,我怎麼就沒發現你這人特別會胡攪蠻纏呢?”

    “我一向如此,你可別說我隱瞞天性。”

    她又好笑又好氣;這人真是越活越回去,皮厚兼無賴的頑劣因子,漸漸表露無遺。

    有一次抱怨︰“卓正揚,留點家務活我做做嘛。雖然我知道你做得很快很好,但是我也不是不會做啊。每次都是你一個人全做完,我很沒有參與感。”

    “參與感?”他想想,“好。我知道了。”

    結果以後兩個人做愛的時候,卓正揚不再自己伸手去床頭櫃拿套子。

    “葵。去拿。”他總是含著她的耳垂,趁她意識不清的時候下命令,“幫我戴。”

    這就是向他要來的“參與感”!你說可惡不可惡!

    “反正,就是不帶你去。你自己找展開玩。哦,了,展開不是準備出國留學麼,我給他找了些國外大學的資料,你看看有沒有用。”

    “他是去周游列國,並不是真心想進修,你直接告訴他哪個國家美多,風景好就行。”

    薛葵心想,真是好命,三十出頭就可以退休環游世界。不過這才是展開的真性情吧,想到什麼就做什麼,像這次的出國留學,那次一起吃早飯的時候一點風兒都沒透,但是從姬水回來,他就遞了辭職信,年後動身,想一想,還真是舍不得。

    非常舍不得。連二十六個英文字母都沒認全,出去豈不是要被人騙。

    “真的,卓開沒有他,行嗎?”

    “卓開沒有我都行。別擔心。”

    卓正揚看薛葵已經收拾完,非常利落地跳上床,拍拍身邊的空位,示意她就寢時間到了。

    “早睡早起身體好。”

    薛葵的臉紅,姿勢古怪地朝臥室門口退去。

    “我去查點資料,你先睡。”

    卓正揚看著她,她就看著花板,立定主意今天一定要好好睡覺,不做別的。

    “好吧。我給你把燈留著。”

    薛葵退出去,又替他把門帶上,來到書房。

    訂的新書桌新書櫃還沒有送來,她的文獻和卓正揚的資料堆在一起,手提電腦放在另外一頭,書櫃的下兩格騰出來放生物專業書籍,她看了一會兒文獻,盯著億個英語單詞足足十分鐘,完全反映不進大腦,什麼也做不了。

    她曾經和卓正揚坐在一起工作,結果她總是被影響的那個,相反卓正揚完全是心無旁騖,壓根正眼也不看她;她探頭去看他的設計圖,他才意識到她的存在。

    “怎麼?”

    “這個……是什麼?”

    她知道自己傻,還是忍不住指著他的設計圖一樣樣地問,難得他有耐心啟蒙,仔細回答,她卻听不懂,光盯著他的嘴發 癥。他的嘴唇怎麼就那樣好看呢?上唇薄俏,嘴角微微上揚,說話的時候露出整齊潔白的牙齒,微笑的時候弧度迷人,還有……接吻的時候又那樣濃情蜜意!

    “我看你是听不懂。其實對行外人來說也沒什麼意思,我一會兒就做完,你先去睡吧。”

    她想她就算是脫光坐在卓正揚的大腿上,估計後者也會先做完工作再來收拾她。他怎麼就是能分得麼清楚呢?真是氣人。

    反正是看不進去,干脆把書一扔,薛葵悄悄地回到臥室,在床邊喊了一聲。

    “卓正揚?”

    他睡著了。她輕輕地掀起被子的角,躺上床去。

    呵。這就是同居嗎?住在同個屋檐下,好像兩人三足樣,一定要步調一致才能平穩前進。

    臉龐發熱,直起上半身來听卓正揚呼吸聲。很平穩,已經睡著。有失望,更緊地貼住他的背脊。

    從小到大,她特別喜歡和媽媽抵著背睡覺,覺得很踏實,但是卓正揚的睡覺習慣是抱著她,非要兩個人面對面,彼此呼出來的氣息都噴在臉上。

    “你別抱著我睡好不好?”

    “為什麼?”

    總不能說是因為這樣讓她沒法睡覺吧?

    欲望存在于潘多拉的盒子里,一旦打開,永不能鎖。

    最離譜的一次,兩個人明明好端端地坐著吃晚飯呢,吃著吃著就開始吃對方的嘴,等她回過神來,已經坐在他的腿上,任由他為所欲為的同時居然還在幫他解皮帶。

    “卓正揚!……你自己來!”

    卓正揚情火正炙。他裸露的胸脯在日光燈下有種蒼白綴艷紅的美感,他才不耐煩她的沒經驗呢,還不如自己動手。手掌按在她光滑的背脊上,讓她靠近自己,想就在椅子上把她吃干抹淨。

    “不要在這里!松手……”

    她一個勁兒試圖從他手里扯回自己的衣服。他故意把她的衣服都遠遠丟開,看她怎麼辦。他不明白,兩個人什麼都做過了,她怎麼就是不願意讓他好好地看看她呢?

    “你真美。”

    這種發自肺腑的贊美居然會讓他的薛葵氣得雙頰通紅,搶他的襯衫來遮住前胸。哀哀地求他。

    “去房間里好不好?啊?正揚……”

    他非要她求了兩三次,什麼小雨傘在臥室里啊,什麼好冷啊,到最後甚至連在椅子上做一定不舒服這種理由都搬出來,才抱著她進了臥室。等他把渾身癱軟的薛葵再抱出來準備繼續吃飯的時候,發現飯菜都凍透了,不得不重新熱。

    薛葵最最氣憤的是,為這事卓正揚還特別得意。好像兩個人在床上的私己話還不如一桌凍如磐石的飯菜有服力——真是越來越囂張,以前怎麼就沒發現呢!

    卓正揚還說,算了,開水泡著吃就行了,薛葵立刻阻止,不行!會把胃搞壞。

    “有什麼不行?稀飯和泡飯不都是一樣的麼。”

    “稀飯,稀飯是buffer啊!”

    “Buffer是什麼?”

    “緩沖液。稀飯里面的米和水是一體的……”

    緩沖液?他不懂生物上的名詞,又壞壞地笑起來。那是什麼?

    “……你!猥褻!”

    她的回憶被打斷——卓正揚擠她,把她往床邊推,咦?他的睡覺習慣一向很好,怎麼今天豎手橫腳的?

    她好脾氣地往旁邊挪,他又擠過來,存心要擠扁她——豈有此理,他明明沒睡著!

    薛葵伸手拍了一下床頭櫃。

    “哎喲!我磕著了!”

    果然卓正揚立刻翻身跳起去開燈。

    “磕哪了?我看看。”

    她緊緊捂住額頭,哭喪著臉說流血了;卓正揚趕緊去浴室拿醫藥箱,她大搖大擺地跟著進去,非常得意地抱著手看他。他從鏡子里看見薛葵毫發無傷,把醫藥箱一關,一推。

    “裝的真像啊。”

    不怕死地做鬼臉;卓正揚把她拉過來。

    “不教訓教訓你,你就要上房揭瓦。過來!”

    “我錯了!卓大人,下次不敢了!”

    兩個人在浴缸邊上胡鬧,腿貼著防滑磚冰涼徹骨,薛葵哎喲一聲,這回是真磕著了,痛得眼淚直掉。

    “正揚!我痛!”

    “繼續裝,”他嘴上樣,手卻伸過去護住了她的後腦勺,“繼續。”

    親吻過無數遍的身體,怎麼還是樣誘人呢。兩個人的心里都樣想,鬧著鬧著就纏綿起來。

    “把燈關了。”她拍了他一下,“回房間去。”

    “不。”他就是不願意。

    她不安地扭動起來,緊緊閉著眼楮,嘗試著把他推開,卓正揚促狹地用手指去勾引她,讓她戰栗著沒法思考。

    “別樣……”

    “別怎樣?”

    微微睜開眼楮,在他耳邊吟。

    “我不要手指。我要你進來。”

    這種情話還是少為妙,因為下一秒就因為他的大力侵入而狠狠地再次撞上浴缸。

    “痛!”

    他喘息著。

    “我也痛。”

    痛過之後又是一番欲仙欲死的繾綣,總在高潮之後變得渾身無力,只能窩在卓正揚懷里喘息,他把抱回臥室去,親親的額頭。

    “睡吧。”

    薛葵沾著他的胸口就睡著了;卓正揚卻親吻著的手指,久久不能入眠。

    她無名指上少樣東西,讓他不放心。薛葵性格乖巧,笑顏如花,豈料樣居然遭來新單位一干單身青年教師的覬覦。莫非現在比例已經失調到種地步,別人的女朋友也要搶?

    一想到這個,卓正揚就憤憤不平地攬緊了她的縴腰,薛葵皺著眉頭嚶嚀一聲,翻了個身又睡著了,他十分耐心地把她翻過來,貼著自己。

    一次他們在金碧輝吃飯,他只是去了一下洗手間,回來的時候,座位上居然老實不客氣地坐著一個陌生男子,正對薛葵說話。

    “薛老師,真巧。”

    “是啊,方老師,真巧。”

    卓正揚站在稍遠處,耳聰目明,听見那不知從哪里蹦出來的方老師故作深沉的來一句。

    “花,喜歡嗎?”

    “什麼?”他女朋友茫然了。

    “就是每天傍晚送到您教師公寓的玫瑰。”

    “很抱歉,我並不住教師公寓。您一定弄了錯。”

    方老師傻掉。

    “那……我的花……”

    “我倒是听過有花送給我,但是未留姓名。所以我已經告訴室友,可以在簽收後直接把花扔掉。如果讓您有所誤會,真的很抱歉。”

    “……”

    卓正揚看不見那人的表情,但也可以料想的到十分精彩。他走過去,薛葵看見他,便對方老師道︰“我男朋友回來了。”

    方老師立刻回過頭來看卓正揚,一看之下就蔫了。

    無論如何,薛葵也不可能放棄面前這個昂揚子和他一起吧?

    于是無趣走開。卓正揚懶得理他。

    “薛葵,你申請了教室公寓?”

    “對,每月五百的房租,直接從工資里扣,很便宜。”

    “可是我們住在一起。”

    “萬一和吵架,至少有地方可去。”

    她脫口而出,即刻後悔。這種話應當爛在肚子里,不讓他知道。

    “這是你的心里話?”

    她脫身不得,只好點頭。

    “是。”

    “把房子退掉。格陵市住房緊張,不要多佔二十平方。”

    “……”

    “再怎麼吵架,也不能分開。”

    “我……”我

    “如果真是吵得厲害,你留下,回媽媽那里去。”

    “甦阿姨一定會把你罵的臭頭。她送厚厚一疊信封給我,就是叫我隨時揭發的種種惡行。”

    不錯,自從兩人一起接機之後,甦儀明顯愛護薛葵勝過他,種種偏倚態度,簡直令人發指。

    “你知道就好。”

    “可是我爸爸媽媽喜歡你!真是奇怪,莫非因為你比較能賺錢?他們喜歡有出息的孩子多一些。”

    “他們喜歡,是因為知道我對你好。”

    哪有戀人像他們這樣事先規劃好吵架後的局面?

    知道幸福來之不易,要好好珍惜。

    他一向做事超于人前,不過因為那個莫名其妙的送花人,他得更快一些。
匿名
狀態︰ 離線
38
匿名  發表於 2011-3-10 00:04:21
第三十一章

    薛葵的外婆早已去世,老家的房子偶爾請人打掃一下,還算干淨。

    沈玉龍是大孝子,早早建起全村唯一一棟三層小洋樓,光臥室就有五間,配備沼氣發電,果然是薛葵說的冬暖夏涼,又遠離城市喧囂,無論白天黑夜都靜謐無比,因為薛葵朔要回來玩兩天,沈玉龍立刻叫人來大掃除,又把生活用品意並準備齊全,雞鴨魚肉,時菜果蔬全部堆在廚房,就差請兩個大廚來做飯。

    “我們就是來體驗生活,舅舅,你別太著緊。我們自己動手就很好。”

    隔壁鄰居家的小姑娘們一個個長的天姿國色,躲在院牆外頭看他們。

    “原來沈家村出美女。”許達大笑,“快,江東方,看中了就帶回去。機不可失。”

    小姑娘吐了口水就跑;江東方一摟沈西西。

    “不就是姓沈的大美女?早看中了。”

    沈玉龍搓著手討好地笑。

    “你們好好玩,好好玩,星期天我再來接你們。葵葵,有事打電話。”

    “嗯,謝謝舅舅。開車小心。”

    都是城市里長大的小孩,到了鄉間新奇的要命,一起做飯做菜,薛葵早已表明自己不會做飯,幸好還有江東方這個高手在,自告奮勇地擔當起給十三個人做飯吃的重責。以許達為首的一小撮二流子非要上山去轉轉,薛葵就帶他們去,叮囑江東方做飯的時候一定要小心,別弄傷自己,沈西西一邊穿圍裙一邊回答。

    “薛師姐,你放心。江東方是大廚,我是二廚,一定包你滿意。”

    蔣晴等女孩子也留下來,洗菜擇菜切菜,沈西西站在灶台前給江東方打下手。

    “老公,看不出來你會燒灶。”

    “我也是鄉下人出身呀。”

    其實江東方自己一個人也能行,但還是把沈西西的名字一直掛在嘴邊。

    “西西,加鹽。”

    “嗯!啊呀,倒多了!怎麼辦?”

    “沒事兒,加水。”

    “老公,這個加糖才好吃。”

    “行,加!……好了好了,夠了夠了。這些該甜過頭了。”

    “我嘗嘗!我嘗嘗!”

    蔣晴心想,沈西西還是什麼都不懂。江東方還是事事遷就。有什麼變化呢?沒有啊。

    她把手浸在冰涼的水里和黃芳一起洗著菜,不時笑著說兩句。天黑下來的時候,上山掃蕩的幾位回來了,為首的薛葵一臉郁悶,許達跟在後面,抱了一捆柴火。

    “晚上生篝火啊,各位。”他又從口袋里掏了野山楂出來,“薛葵,你還自稱是里長大的,連這是啥果子都不知道!告訴n你,這就是野果!”

    “許達,你簡直就是鬼子進村!整個山頭就快被你掃蕩平了!別人家的棉花田你也要跳進去攪兩下,要是沖頭野豬出來,是你不是還要把它給收拾加菜?”

    “你給我把鳥銃,我就打給你看!我堂堂一個大老爺兒們,打頭野豬還不是小事一樁。”

    “你去,你去,天黑了還有狼呢,快去打一頭給我們些無知婦孺見識見識。”

    大家笑得要命;吃飯的時候沈西西又多事,鄉間的貓貓狗狗都是放養的,嗅到哪一家開飯,就鑽到桌子下面討兩根骨頭,蹭到沈西西的腿,沈西西尖叫著站起來。

    “貓!貓!快,趕走,趕走!”

    江東方趕緊護住老婆,抱她,哄她,又趕桌子下面的貓,薛葵包了幾根雞骨頭放在門外。

    “行了,到外面來吃吧。乖。

    大家都不知道原來沈西西有恐獸癥。

    “毛絨絨的,多可怕。”

    “沒事,別怕。”

    江東方去把門窗都關上,薛葵制止。

    “別關太嚴實了,還燒著爐子呢,小心煤氣中毒。”

    許達指著桌上盆炖兔肉,底下炭爐子烘著。

    “薛葵,我們十三個大活人,能被這炭爐子燻死?開什麼玩笑!”

    “小心總是好的。”

    不知為何,回到這里,總會想起馮慧珍的那句樂極生悲。

    蔣晴心情一般,吃的不多,不過其他人都興致很高,對江東方的廚藝大加贊賞,江東方著重表揚了一下自己的老婆。沈西西大笑。

    “我專給他搗亂來著,幸好沒影響大局。”

    吃完飯,許達真把篝火生起來了,大家圍著會兒話,沈西西鬧著要玩真心話大冒險。正好十三個人,拿從A到K的十三張牌來抽。頭幾輪大家都玩不開,畢竟有些是剛進實驗室的小孩子,不好意思做些大膽的動作出來,都端著,許達百般開導無效的情況下,抽到K,而江東方是A。

    江東方選大冒險。許達嘿嘿直笑。

    “江東方,你可算是栽我手上了。請在你場性中選一個背著走圈,括號,除了你老婆,括號完。”

    薛葵大笑。

    “許達,你好歹是個讀書人,能不能有禮義廉恥?”

    江東方不遲疑地站起來。

    “行啊,由我來為大家做個榜樣,看看真心話大冒險該怎麼玩。”

    蔣晴不知為何,心中又充滿了期待。以為他總會選一個毫無瓜葛的人出來擋這一劫。

    “薛師姐,就你了,出來吧。”

    許達一拍大腿。

    “江東方,別怪我沒提醒你,卓正揚當過特種兵,你確定要背薛葵?”

    江東方頭。薛葵也很爽快地摘圍巾,站了起來。

    “我是無所謂。不過我最近重了不少,萬一你要是背不動我,我豈不是很沒面子。”

    沈西西插了一句。

    “薛師姐,如果背不動你,沒面子的是他。”

    “老婆,給我加油。”

    江東方真就蹲了下去。

    “加油!”

    他背著薛葵繞屋子走了一圈,回到原地,兩個人都毫無異常,嘻嘻哈哈地接著玩下去,這下就都放得開,啥都敢講,啥都敢做,幸好還有薛葵把關,沒鬧出什麼出格的事情來。

    快尾聲的時候,薛葵被蔣晴抽到,她選擇了真心話。

    “我沒有什麼不能說的。但是如果叫我背你們,我非倒下不可。問吧。”

    蔣晴微微笑。

    “就亙古不變的那個問題好,我們在場的共九個男生,薛師姐對誰最有好感。”

    許達立刻補句。

    “除了我,除了我啊。”

    “得了吧,許達,你的感情那是已經升華了。革命情感嘛。”眾人哈哈笑了一陣,薛葵凝視著火光,“說真的,我一向覺得大家在一個實驗室里,那就是同事,是手足,實在沒辦法發展男女之情。”

    “薛葵,你這就假啊。莫非我們這麼多帥小伙兒,你一個都看不中?”

    “我不是還沒說完麼。如果一定要一個非常欣賞的異性,那就是江東方。江東方,雖然說我是你師父,但你的成就將來一定遠遠超過我。沒帶你之前,我一直以為自己天下意,但是你玩玩打打的就是比我強。不瞞你說,有時候我特別嫉妒你。你有賦,有定力,我不行。”

    沈西西終于明白︰從始至終,薛葵都沒有把江東方當作男人來看待。他是師弟,同行,對手,不是男人。

    江東方訕訕地笑。

    “不至于吧,薛師姐。你說的太嚴重。我哪有麼好。”

    “不不不,”許達擺著手,“江東方,薛葵這是變著法夸自己哪,你是她帶出來的,將來你有什麼成就,還不是她的功勞?”

    “許達!怎麼啥事兒被你一說都成陰謀了?”

    最後許達落在薛葵手里。他選擇大冒險。

    “許達,你是不是特別怕說心里話?”

    “是啊,我特別怕。怕極啦!”

    “你是不是以為我會讓你去背女孩子?想得美!就尼身後那棵樹,給我爬上去。”

    “上樹?上樹我專長啊!瞧著啊,麻溜兒地!快,快,相機準備好!我上樹啦!”

    當晚上蔣晴和薛葵睡在三樓的臥室,薛葵鋪床,蔣晴站在玻璃窗前往下看。

    “看什麼呢?”

    蔣晴指指院子,江東方正背著沈西西走來走去。

    “呵呵,因為江東方背了我,所以懲罰他?”

    蔣晴怯怯地看薛葵眼,後者拍拍的背。

    “早睡吧。明早上帶們四周轉轉,這邊有個水庫,挺漂亮。”

    “嗯。”

    關了燈,兩人躺在被窩里聊天。

    “蔣晴,江東方向我推薦你來著。以後跟著我做藥用 ,好嗎。”

    蔣晴高興地點頭。這是今天听到的最好的消息。

    “薛師姐,真的沒想到你會嫉妒江師兄。其實你不比他差呀。們我實驗室的蛋白純化系統是你一手建立起來,還有核酸雜交平台……”

    “對自己有個精確的定位很重要。”

    女性和男性相比,從生理構造上來,確實處于劣勢。而在社會這個大環境下,劣勢更加明顯。江東方可以做通宵實驗,薛葵不行,會擔心皮膚變差,會擔心健康受損,會擔心男朋友無人照顧,職場女性要考慮的不比男性少,甚至更多。——所以要平衡。盡量平衡你的生活。

    這一點,薛葵才是剛剛開始學習。

    “哦。”蔣晴似懂非懂地頭,“那你覺得怎麼樣?薛師姐?”

    “你?我不知道,再看看吧。”

    “嗯。”

    薛葵閉上眼楮。

    “老婆,你听什麼歌呢?給我也听听。”

    樓下,江東方仍然背著沈西西走來走去。

    “你听。”

    沈西西把耳機塞進江東方的耳朵里。他頓了一下,繼續繞著圈子。

    “唱的真不錯。”

    “嗯,我最喜歡這一首。行了,放我下來吧。”

    “沒事兒,再走走。”

    “他們該笑話們啦。”

    “等首歌唱完,我們就去睡覺。”

    “行。”沈西西靠在他的背上輕輕地跟著唱起來,“……都有可能,因為彼此信任,真的愛情不需要保證,會恆溫……”

    第二天傍晚薛葵回到家里,卓正揚正在書房。她到浴室梳洗,听見外面卓正揚來來回回地亂跑,喊了他兩聲。

    “你干嘛呢?”

    “沒什麼。”

    還沒什麼,明明听見他在翻箱倒櫃。算了,不問他。

    薛葵自浴室出來,卓正揚倚在床頭,有氣無力地翻著雜志。

    “啊呀,好可憐,來,抱一下。”

    跳上床,趴在他身上,大施咸豬手,他又在(手機小說網wap.16K.cn)看新一期的汽車雜志,她笑嘻嘻地指著其中一輛被卓正揚圈起來的跑車。

    “這車簡直就像一只大青蛙趴在地上,誰會買啊!”

    卓正揚一頭黑線。

    “不好看?”

    “丑的要命!”

    “也許顏色不對,如果換成銀灰色……”

    “還是銀灰色的青蛙。沒你現在的車好看。”

    “這是布加迪威龍。”

    “你知我是汽車文盲,就不要說它的牌子,完全不懂。”

    他悶悶地把雜志扔一邊去。薛葵這才想到,他把這輛車圈起來,莫非是要買?他倒是說過幾次想換車。

    她訕訕地去拿雜志,第一眼沒看中也沒關系呀,仔細看看說不定就喜歡了呢。

    “農家樂好不好玩?”

    她瞪著那只大青蛙。

    “好玩。很好玩。烤紅薯可好吃了,我帶了幾個回來,是白心薯,已經蒸上了,明早上可以吃。”

    “樂不思蜀。”

    “哪有。什麼時候我兩個一起去。反正外婆的房子空著,順便可以幫打掃打掃。”

    “去度蜜月?”

    “少來。對了,這次回去看見爸爸。他說過兩天到格陵來趟,有事要和我談談,你有沒有空?”

    “有,什麼時間?干脆把我媽也約著一起見個面。”

    “嗯。你今訂票了嗎?”

    “訂了。二月三號的飛機票,一起回北京。”

    他嘆了一口氣。薛葵摸摸他的臉。

    “別嘆氣。嘆氣對家里人不好。剛才在找什麼呢?

    “丟個東西。”

    “什麼東西?”

    他有難以啟齒。

    “算了,別找了。”

    “對,有些東西,你越找它越不出來。你不找了吧,它就出來了。要冷處理,冷處理。”

    她咯咯笑著滾到一邊去準備睡覺,把背脊露給卓正揚。

    “給我捶兩下,累死了。”

    卓正揚靠過來一只拳頭抵住她的背脊。

    “捶哪里?”

    “肩膀。”

    他幫她捶會兒,薛葵哼了一聲,又稍微挪動了一下。

    “我總覺得有什麼東西硌著我了。”

    卓正揚就壞壞地笑。

    “你說是被什麼東西硌著了?”

    薛葵羞得滿臉通紅,賞他一個白眼。

    “是個很小的東西。硬硬的一小塊。”

    她伸手去被褥下面摸,摸到一個小小的環形的東西。拿出來一看,是一枚鑽戒。方形戒面同流線型指環搭配得衣無縫,樸實大氣,明顯是卓正揚的手筆。

    她一生收到三次戒指。這一次讓心動

    “卓正揚,這……倒是很別出心裁。”

    卓正揚一愣。

    他確實準備向她求婚。兩天前去莊羅珠寶買了婚戒,卻笨手笨腳不知道怎樣送出去,亂七八糟一堆事下來,結果把戒指給弄丟了!已經找了兩天,就是不見蹤跡,剛剛薛葵在浴室里,他還找來著呢,沒想到就在床上。

    “我……”他想解釋,薛葵咯咯地笑。

    “卓大人,你以為我是豌豆公主?這樣求婚。”她掰著手指,“我算算,加上這一次,可有三次了,事不過三,我就……”

    他把戒指套上她的無名指,笑著什麼也不說,吻上了她的嘴唇。

    呵,相親那一次,她的確曾經說過,我是公主,只不過現在有些落魄難堪。給我一些時間,我會證明給你看。

    十年前的停車坪,她也是個狼狽的公主。或者是好事多磨,他同她,終于大愛晚成。

    卓正揚拿到結婚資料就立刻和薛葵去民政局登記。據說明年流年不利,所以年底趕著結婚的情侶很多,卓先生卓太太從民政局出來,正巧看見一家車隊披紅掛綠游城,大朵玫瑰和金粉做裝飾,車頭還有一對人偶並立,甜蜜之極。卓太太一時興起,捏個了巴掌大小的雪人放在卓先生車頭,沒眼楮沒鼻子,插一對樹葉當翅膀。

    “回家。今晚上大家還要一起吃飯呢。”

    卓正揚對住嬌妻微笑——他只覺得這雪人比勞斯萊斯的銀天使logo還要珍貴,一路上開得極慢,怕把它弄壞了。

    原本互不相識的兩個家庭,突然間要因為他們的婚姻而熱絡起來,恐怕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但至少大家都很有誠意——三個家庭的關系,社會學家都搞不定的課題,小老百姓要難得糊涂啊。

    當晚卓紅安發來賀電,他是個不善言談的老軍人,父子兩個向來打電話好似發電報,惜字如金,互問身體和工作情況就算完成任務,好在兒媳婦是個暖場高手,話體貼又周到,哄得卓紅安龍顏大悅。

    “正揚從小性子 ,臉臭。如果他欺負你,你告訴我,我教訓他。”

    卓正揚在旁邊听見,大呼冤枉。

    “為什麼個個覺得我會欺負?”

    薛葵笑吟吟放下電話。

    “誰叫你是冰山美人,難以親近。”

    他頭一次听薛葵用“冰山美人”形容向來體貼溫柔的自己,大驚之下居然忘記捉住她問個明白,讓她咯咯笑著逃掉了。

    “卓美人,就寢啦。早睡早起身體好。”

    有這種隨時隨地妙語連珠的妻子,他可以預想接下來的人生絕對不會煩悶。

    張寒和葉瀾瀾風聞薛葵結婚,都沒有時間回國來鬧,只是在網上叫把婚紗照傳過來看看。

    大冬天的,她和卓正揚還沒那個閑情逸致拍婚紗照,于是把結婚證上的照片傳給她們,拍的相當爛,滿面油光,枯槁蠟黃,她做賊心虛,覺得就是兩張縱欲過度的面孔,不忍多看。

    果然,張寒和葉瀾瀾非常小心翼翼地贊揚卓正揚番。

    “五官挺端正。”

    “嗯。登記照嘛,就是潘安也不好看。”

    “對呀。絕色也不至于和相親嘛。”

    “能賺錢就行。什麼行業?年掙多少?”

    “重卡。不知。夠用。”

    “夠用的範圍也很寬泛啊,薛葵同志。”

    “我不是我們家管錢的……”她心想,也不管做飯,洗衣,掃地——哪,她簡直就是薛海光個甩手掌櫃的翻版嘛!

    “這樣不行!經濟決定上層建築,你要把金錢命脈掌握在手中!”

    “我在學著做賢妻良母,你們少出餿主意!”

    三個人在msn上嘻嘻哈哈鬧了一番,那兩個打洋工的就得去做實驗了。薛葵對住msn上一溜灰色頭像發呆;展開的簽證下來,揚言要游遍歐洲;游賽兒沒了展開個媒介,估計也不會再聯系;雖說相識滿天下,但深交的不多,結了婚的更沒有,想想又覺得隱隱的悲傷——這不是卓正揚在身邊就能解決的失落感,她的生活圈子原是這樣狹小。

    難道馮慧珍說中,太過幸福反而若有所失?可是,她為什麼又要這樣在意馮慧珍的話呢?

    日子水一般逝去,就快放假了,薛葵在實驗室里發了一次喜糖,約定明年開春來了再請大家吃飯,齷齪都已經隨風而去,沈西西也過來湊熱鬧,看到薛葵的戒環光禿禿,于是抓過來看。

    “最新流行這種式樣?鑽石呢?”

    薛葵只好把手心翻過來。一枚方鑽在掌心里。

    “還是不太習慣。做事的時候總會刮到,
匿名
狀態︰ 離線
39
匿名  發表於 2011-3-10 00:08:20
卓正揚拿到結婚資料就立刻和薛葵去民政局登記。據說明年流年不利,所以年底趕著結婚的情侶很多,卓先生卓太太從民政局出來,正巧看見一家車隊披紅掛綠游城,大朵玫瑰和金粉做裝飾,車頭還有一對人偶並立,甜蜜之極。卓太太一時興起,捏個了巴掌大小的雪人放在卓先生車頭,沒眼楮沒鼻子,插一對樹葉當翅膀。

    “回家。今晚上大家還要一起吃飯呢。”

    卓正揚對住嬌妻微笑——他只覺得這雪人比勞斯萊斯的銀天使logo還要珍貴,一路上開得極慢,怕把它弄壞了。

    原本互不相識的兩個家庭,突然間要因為他們的婚姻而熱絡起來,恐怕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但至少大家都很有誠意——三個家庭的關系,社會學家都搞不定的課題,小老百姓要難得糊涂啊。

    當晚卓紅安發來賀電,他是個不善言談的老軍人,父子兩個向來打電話好似發電報,惜字如金,互問身體和工作情況就算完成任務,好在兒媳婦是個暖場高手,話體貼又周到,哄得卓紅安龍顏大悅。

    “正揚從小性子 ,臉臭。如果他欺負你,你告訴我,我教訓他。”

    卓正揚在旁邊听見,大呼冤枉。

    “為什麼個個覺得我會欺負?”

    薛葵笑吟吟放下電話。

    “誰叫你是冰山美人,難以親近。”

    他頭一次听薛葵用“冰山美人”形容向來體貼溫柔的自己,大驚之下居然忘記捉住她問個明白,讓她咯咯笑著逃掉了。

    “卓美人,就寢啦。早睡早起身體好。”

    有這種隨時隨地妙語連珠的妻子,他可以預想接下來的人生絕對不會煩悶。

    張寒和葉瀾瀾風聞薛葵結婚,都沒有時間回國來鬧,只是在網上叫把婚紗照傳過來看看。

    大冬天的,她和卓正揚還沒那個閑情逸致拍婚紗照,于是把結婚證上的照片傳給她們,拍的相當爛,滿面油光,枯槁蠟黃,她做賊心虛,覺得就是兩張縱欲過度的面孔,不忍多看。

    果然,張寒和葉瀾瀾非常小心翼翼地贊揚卓正揚番。

    “五官挺端正。”

    “嗯。登記照嘛,就是潘安也不好看。”

    “對呀。絕色也不至于和相親嘛。”

    “能賺錢就行。什麼行業?年掙多少?”

    “重卡。不知。夠用。”

    “夠用的範圍也很寬泛啊,薛葵同志。”

    “我不是我們家管錢的……”她心想,也不管做飯,洗衣,掃地——哪,她簡直就是薛海光個甩手掌櫃的翻版嘛!

    “這樣不行!經濟決定上層建築,你要把金錢命脈掌握在手中!”

    “我在學著做賢妻良母,你們少出餿主意!”

    三個人在msn上嘻嘻哈哈鬧了一番,那兩個打洋工的就得去做實驗了。薛葵對住msn上一溜灰色頭像發呆;展開的簽證下來,揚言要游遍歐洲;游賽兒沒了展開個媒介,估計也不會再聯系;雖說相識滿天下,但深交的不多,結了婚的更沒有,想想又覺得隱隱的悲傷——這不是卓正揚在身邊就能解決的失落感,她的生活圈子原是這樣狹小。

    難道馮慧珍說中,太過幸福反而若有所失?可是,她為什麼又要這樣在意馮慧珍的話呢?

    日子水一般逝去,就快放假了,薛葵在實驗室里發了一次喜糖,約定明年開春來了再請大家吃飯,齷齪都已經隨風而去,沈西西也過來湊熱鬧,看到薛葵的戒環光禿禿,于是抓過來看。

    “最新流行這種式樣?鑽石呢?”

    薛葵只好把手心翻過來。一枚方鑽在掌心里。

    “還是不太習慣。做事的時候總會刮到,所以移到里面去。帶實驗課的時候,得取下來才行。”

    眾人皆贊方鑽流火溢彩,沈西西笑得有點僵硬,抓了一把喜糖就走。

    “可惜我和江東方年後就出國了,這頓飯吃不上啦。”

    薛葵眼角瞥到她的背影。如果人人如此,自己的痛苦才是痛苦,別人的幸福才是幸福,那活著還有什麼意義。的

    “行了,別扎堆了,干活去吧。”

    以老師身份回到里,生活有了巨大的變化,每天上班下班,帶課備課,有空還要寫基金做總結,這都是薛葵喜歡的,工作起來也格外帶勁,想把混掉的那兩年都補回來。可能這輩子就是個學習的命,他和卓正揚兩個目前都在甦儀門下拜師學藝,甦儀對卓正揚並不嬌慣,叫他跟著薛葵一起學做菜。

    “做男人不疼老婆有什麼用呢?行動上要做到,口頭上也要做到。”

    卓正揚知道她發牢騷,說給父親听。笑笑。

    “我和薛葵打算春假的時候回一趟北京。”

    薛葵心想著卓正揚在其它方面已經比她強多了,總不能做飯也輸給他吧?落足十二分精神學習,

    “是啊。”薛葵也湊過來,“甦阿姨,一起去……”

    “喂喂喂,討打。”

    她總是不記得要換稱謂。

    卓正揚有個習慣,晚飯後喜歡散散步,有時候遇到熟人,他會很老派地介紹,這是我愛人,薛葵。

    而遇到薛葵的熟人,總是直接說這是卓正揚。

    “你老公?”熟人的語氣就有點不確定。

    “對。”

    卓正揚回家就教訓,我是你老公,難道還要別人提醒?

    她也想不通。

    “以前舅舅舅媽結婚,我還喊了兩三年的小馮阿姨。就是改不過來。”

    “後來怎麼改過來?”

    “表弟出生之後就改過來了。”

    “。樣。”卓正揚故意拉長聲調,“我知道了。”

    那晚上他特別興奮,一直鬧她,她騰出手來去拿安全套,卓正揚捉住的手腕,不許她拿。

    “抱我。”

    她頓了一下,順從地摟住他的脖子。

    她其實有擔心。她沒有準備要生小孩,正因為樣,就容易往壞處想。實驗室里有毒試劑那麼多,如果受孕,不知道會不會對小孩有影響?雖然幾率不大,但還是有可能啊。萬一生了有缺陷的小孩,怎麼辦?

    這樣想著想著,薛海光突然來了,雙手血淋淋,說是殺了人,叫她想辦法拿筆錢出來好跑路,她哪里有錢?薛海光說卓正揚已經是我們女婿了,找他要錢去,她大喊不要,沈玉芳木著臉說,我有錢,以前姬水二汽的時候,貪污了好大一筆呢,在花旗銀行里頭存著,葵葵,一直叫你出國你不听,這筆錢怎麼取出來?我指望著和你們父兩個一起移民呢。

    青天霹靂。她語無倫次地安慰著爸爸媽媽,一定會有辦法的,一定會有辦法的,一邊著話,張鯤生來了,薛葵,我不得不告訴你,我這些天辦的大案子就是遠星舞弊案,你爸你媽的案子都在案子里頭,你曾經是何祺華的未婚妻,要協助我們調查。他拿電話過來。你可以打給卓正揚。

    可是打卓正揚的電話,怎麼都打不通,留言信箱里頭是展開的聲音,說卓正揚和程燕飛去底特律出差,住青梅竹馬套房,薛葵,算了吧,去坐牢嘛,坐個兩三年回來,卓正揚也玩厭了,就回來了。

    薛葵是被卓正揚搖醒的。

    “怎麼了?你一直叫媽媽。”

    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什麼也不出來。卓正揚看她不對勁,倒杯牛奶給,她抽抽噎噎地說。

    “我夢見你和程燕飛去底特律。”

    卓正揚劈手把牛奶奪下來。

    “這是什麼鬼夢?開玩笑。她早回北京了。”

    她捧著牛奶,吸了兩下鼻子,望著卓正揚。

    “我還夢見……夢見爸爸媽媽出事了。”

    人醒過來之後總是把夢給忘得干干淨淨。她拼命地回憶自己的夢境,講出來給卓正揚听。

    “剛才覺得真可怕。可是現在醒過來,好像又沒事了。”

    卓正揚拍拍她的肩膀。

    “沒事。有我在。就算有事,也有我。知道嗎?”

    “嗯。”

    兩個人斷斷續續又睡了兩三個鐘頭,天亮,小鳥在外面的枝頭亂叫,廚房里傳來白粥的香味,意切因為夜色而滋生的灰暗心思都消失了,薛葵含著牙刷在浴室里想想,生理期快到了,才會有這種念頭吧?開什麼玩笑,生科院那麼多教職工子女都活蹦亂跳聰明伶俐,再說了,爸爸媽媽那麼老實,怎麼可能殺人越貨貪污犯法。

    “今天我帶實驗課,從早上一直到晚上不停,我自己回家,你別來接我了。”

    她差點遲到,實驗課的教材和試劑都還沒有準備,到了藥理實驗室,她匆匆忙忙地換上白大褂,把外套掛在衣物間,又照例把戒指取下來,放在外套口袋里。

    “薛老師,有人找。”

    “來了。”

    她關上櫃門走出來,是負責實驗課助教的學生,兩個人一起著話往實驗中心走,路上居然看見張鯤生和另外兩名便衣在等電梯。

    薛葵腦袋轟地一炸,想起昨天晚上的夢來。

    “張警司?”

    張鯤生意向看見薛葵都是很親切地笑,這次也不例外。

    “薛老師,好久不見。”

    “是呀,沒想到在這里遇見。”

    “我來辦點事情。”

    薛葵沒有多問;這時候電梯到了,張鯤生和部下一起進了電梯,突然又來了一句。

    “薛老師,我下次來,就找你。”

    卓太太雙手插在白大褂口袋里,已經走出去了,又轉過身來對張鯤生揮揮手。

    “好。再見。”

    下午五點鐘的時候,沈西西來等江東方起下班。江東方不在,去無菌室,她百無聊賴地在他的座位前邊玩電腦邊等著,覺得有冷,就去衣物櫃拿他的外套穿,大家的外套都是放在一起的,並沒有隔間,看見江東方的外套旁邊就是薛葵的那件羽絨服,羽絨服下面,有一圈閃閃發光的東西。

    是薛葵的結婚戒指。她看過次,不會忘記。

    她神使鬼差般地撿起來,對著日光燈看,豌豆大小的鑽石,該有多名貴?

    這枚婚戒對她而言,仍然有著巨大的誘惑。她褪下自己的戒指,想要試試看。

    她的手指穿過指環。心里明明吶喊著不能這樣,可就是無法控制自己。

    戒指在第二個關節處卡住了。

    如釋重負。沈西西把戒指放回薛葵羽絨服的口袋里,穿著江東方的外套,蹦蹦跳跳地回去取暖。

    這一天的實驗做的可真是讓人心力交瘁。

    她想到自己本科時候也是這種菜鳥,不知道給老師惹了多少麻煩,就沒脾氣了。

    實驗需要團隊精神,尤其是大型實驗,一個人絕對應付不過來。結果今天有個小姑娘,怎麼也不肯和同組的伙伴分工合作,想要意個人獨立把實驗做完,結果一直拖到晚上八店才拿到結果。

    “下次沒必要這樣。同學。”薛葵對她笑,“我們要講究團隊精神。”

    小姑娘以為她沒看見,大翻白眼,覺得薛葵的牢騷只是因為必須陪著做完實驗才發,並沒有改正的意思。翻完了白眼又覺得自己態度不太好,一聲不吭地就走了。薛葵收拾完,回到藥理實驗室去換衣服拿手袋,收拾整齊就往外走,路上打個電話給薛海光,一邊話一邊出學校大門口,抬頭看見卓正揚在馬路對面,她收線——這人,大概是散步過來的吧——便使勁兒沖他揮揮手。卓正揚早看見她了,準備過來,薛葵嚇一跳,趕緊指指頭頂,示意還是紅燈呢,他做了個不好意思的手勢,然後在這邊等著她。兩個人都是扔人群里找不到的裝束,她穿件杏色羽絨服,他穿一件墨綠色軍大衣,跟鼓鼓囊囊的大狗熊一樣。

    黑蒙蒙的夜色,昏黃的路燈下,滿目里一片黯淡的色彩,她看著他笑,又好像想起了什麼樣,摘了手套去口袋里掏戒指,戴回手上。

    綠燈。

    她拎著手袋,歡快地朝卓正揚跑來。

    (全文完)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4-5-11 14:04

© 2004-2024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