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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默嬋]愛你不需言語[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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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4-6 20:05:15

第九章

「早啊!我親愛的兒子和我親愛的媳婦兒。」
  清晨,時間不詳,但知太陽已高懸在天空,天氣微涼但舒適。
  陷入睡眠狀態的楊昊予迷迷糊糊中聽到這樣的問候語,整個人不由得出睡夢中跌到現實來。他睜開眼,第一個感受到的是自左邊窗戶斜射進來的陽光。微瞇左眼,待眼睛適應光線後,他終於看清說話的人是誰,不禁皺起眉頭。
  「你們怎麼進來的?」他雖然只看見楊柳意敏,但他知道老爸一定就在附近。
  他不記得給過他們鑰匙。
  「嘿嘿,秘密。」楊柳意敏微微一笑,她今天穿得很正常,沒那天晚上那麼嚇人。
  「你們來做什麼?」楊昊予不客氣的問,但聲音明顯的壓低,顯然不想吵到還在睡的柳世穎。同時,他也沒感受到一見到楊柳意敏就會產生的頭痛。
  「想你們囉!誰教你們這麼無情,都不來看我和你爸爸,所以我們只好辛苦一點,親自來看你們小兩口囉!」楊柳意敏坐上床沿,慈愛的望著兒子,「唉!昊予啊!」
  楊昊予的眉頭皺得更緊了,印象中母親鮮少有這種表情。
  「幹什麼?」他提防的回話。
  「我在想你和世穎也不小了,還是早點定下來比較好。」她的手拂上楊昊予的頭。
  楊昊予渾身一僵,極力克制想揮開母親的手的衝動。他的頭……開始痛了……
  發覺到楊昊予的臉色自她的手碰觸到他時瞬間刷白,楊柳意敏幾不可聞的歎口氣,收回手。剎那間,楊昊予探著了母親的心緒,強忍著頭疼地握住她的手,僵硬的扯出個小小的笑容。楊柳意敏反而拍拍他,抽回自己的手,不一會兒又恢復成平常的模樣,不懷好意的上下打量兒子。
  正當楊昊予被她看得耐性全失時,她緩緩開口輕喚:「我說兒子啊——」
  「幹嘛!」楊昊予背脊一涼,開始後悔剛剛沒及時把母親趕出去。
  「有關你和世穎的婚禮就訂在下個月初十,我看過日子,那天是大好——」
  「喂!你在胡說什麼?」楊昊予頭痛的打斷母親興高采烈的述說。
  「你和世穎的婚——」楊柳意敏的話再次被打斷——因為有把槍頂住她脖子。
  持槍者——柳世穎冷冽警戒的眼神存看清闖入者後柔緩下來。
  「楊伯母,對不起……」收好槍,柳世穎的臉頰因楊柳意敏審視的眼光而赧紅。因為有楊昊予在,所以她睡得很熟,等她察覺到房內除了她和楊昊予之外還有人在時,本能反應的採取先發制人。
  「不打緊,不打緊……」楊柳意敏不在意的搖搖手。「世穎,別叫我楊伯母,怪彆扭的,跟昊予一樣叫我媽就行了,反正你們就快——」
  「別胡說!」楊昊予忙堵住楊柳意敏的話,為什麼她總是要挑這種時間出現,讓他們一點心理準備也沒有?
  「什麼胡說,你和世穎的婚禮我和你父親盼了二十幾年,現在好不容易證實世穎還活著,不趕快辦婚禮,更待何時?還有啊!世穎這麼可愛,不早一點娶過門,當心被人搶走,到時候就算你們有婚約也無濟於事。」楊柳意敏一陣搶白,說得楊昊予和柳世穎一愣一愣的。
  聽了半天,柳世穎才弄清楚楊柳意敏說的是她和楊昊予的婚禮……婚禮?!
  「楊伯母……媽……」她在楊柳意敏欲哭的表情下改變稱呼。「我想,我和楊昊予還沒到那個程度吧?」他們只是拿彼此當枕頭,圖個一覺到天亮而已。
  「沒到那個程度?」楊柳意敏一臉問號。
  「就是……論及婚嫁的程度啊!」她連自己對楊昊予抱持什麼樣的情感、態度都還沒弄清楚,若這麼糊塗的嫁了,她還要不要做人?
  「你們都睡在一張床上了,還有什麼程度可言?」楊柳意敏指指他們身上同蓋著的被子,一副不容狡辯的語氣。
  「那是因為……」我只有跟他一起睡才不會失眠,這個實驗在前些天得到證實。這話柳世穎可沒打算說出口,因為只會愈描愈黑。
  「我喜歡抱著她睡,跟她睡在一張床上不行嗎?法律有規定男女不能同睡一張床嗎?」楊昊予沒好氣的接下去。他不懂自己為什麼要解釋,他是從不解釋的,可是現在卻在浪費口舌。
  「法律沒規定,你娘我規定的不行嗎?我們楊家可不准搞出婚外情、一夜情……什麼亂七八糟情的,要就只能碰家裡的,絕對不准打野食,所以楊家歷代每個人都是慎選對象,兩情相悅,我不准有你這個意外。」她擺出為人母的架子,大談楊氏家規。「想當年,咱們楊家將——」
  「媽,拜託,楊家將跟我們這個楊家一點關係也沒有。」他就知道她一定又要扯出這個來,再不制止,等一下連楊修、楊貴妃都會出現。
  「總之,在我們楊家嚴謹的家規之下,你絕對要對世穎負責,何況她還是你的未婚妻。」楊柳意敏雙手扠腰,義正辭嚴地指正。
  「我不是——」柳世穎想辯解自己的身份,楊柳意敏的手卻大力的握上她的。
  「世穎,媽知道你受了很多委屈,打從小葉子和柳大哥死去之後,我和皓就一直在打探你的消息;沒想到你竟然會出現在昊予身邊,這是天意。媽盼了好久,終於可以看見你和昊予的婚禮,我有多高興你知道嗎?」
  「可是……」柳世穎覺得楊柳意敏緊迫盯人的態度讓她有些吃不消。「指腹為婚這種事太荒謬了,我跟楊昊予還差了六歲之多,我沒有辦法認同這種方法促成的婚姻。」
  「世穎,難道你不能遵從小葉子和柳大哥生前許下的約定嗎?」她含淚望著柳世穎,動之以情的說。
  「我……」柳世穎不曉得怎麼回答她的話。
  楊昊予大手攬上柳世穎的肩,替她接話:「娃娃的父母已經過世十二年之久,娃娃也替他們報了仇、還了公道,沒有必要再去背負任何有關他們的責任,她為了報這個仇付出太多,夠辛苦了,你不要再逼她下決定。」
  柳世穎震驚的望著楊昊予的側臉。說她不感動是假的,但她更震驚於自己完全被看穿了——她老是忘了楊昊予的特殊能力。
  「昊予,你為世穎說話耶!」完全沒有受到兒子口氣的影響,楊柳意敏以發現新大陸般的驚奇口吻叫道,還學著白鳥麗子的笑聲。
  「別笑了。」楊昊予因這刺耳的笑聲而皺起眉頭。「總之,不會有婚禮,你別把主意打到我和娃娃身上,要的話,就去玩你那三個乾兒子。」
  「楊昊予……」柳世穎想勸楊昊予別對自己的母親這麼凶,但他一個眼神睨過來,她的話就全吞進肚子裡了。不過,該說的還是要說,「你別對楊伯母這麼凶嘛!她只是希望你能早日定下來,才會捉我來跟你配對的。」
  楊昊予臉色黯沉,眼神危險如捲起浪潮的暴風,但他也只是咕噥幾句,沒發脾氣。
  柳世穎很瞭解那種沒有親人的寂寞,雖然關和關的父母視她如己出,她也拿他們當自己的親人看待,可是在她心底,她還是忘不了自己失去了所有親人的事實。
  所以當楊昊予把她的話聽進去時,她歡喜的微笑。
  「反正我的婚姻大事不用勞煩你來操心,時候到了我就會結婚,這樣你滿意了嗎?」軟下語氣,他最後一句話是對著柳世穎說的。
  「好吧!」楊柳意敏口頭上贊同兒子的說辭,看似被他說服。「那我就退而求其次,收世穎當我的乾女兒好了,怎麼樣啊!世穎?」
  「我很樂意,乾媽。」柳世穎自動改口,截至目前為止她只叫過兩個人媽媽,一個是她真正的母親,一個是關承羿的母親。
  「乖。」楊柳意敏慈愛的微笑著,心中卻在盤算,總有一天世穎口中的「乾媽」會變成「媽」,總有一天等到你!好不容易兒子有了比較不討厭的女孩子,而她又是他指腹為婚的未婚妻,最後他們一定會配成一對的。
  「認完了可以走了吧?」楊昊予無情的下逐客令。
  「我這把老骨頭想來見見兒子,你竟然在我屁股還沒坐熱的時候就要趕我走,你有沒有天良啊?」一聽兒子下逐客令,她立即擺出標準的茶壺姿勢,在楊昊予面前指來揩去。「我就要待在這兒,你能拿我怎麼樣?」楊昊予冷瞪她一眼,逕自起身,開始脫上衣,惹來楊柳意敏的尖叫:「你做什麼?!」
  「脫衣服啊!」他一副理所當然的口吻。
  「你一個大男人怎麼可以在光天化日之下脫衣服?!」楊柳意敏摀住眼睛大叫。
  「有什麼關係,你不是我媽嗎?從小到大我的裸體你好歹也看到厭煩了,我清b在脫衣服你尖叫個什麼勁兒?」楊昊予唇邊揚起微小的弧度,稱不上是天使的笑容。
  「可是……我從你十二歲以後就再也沒看過你的裸體了!」她邊說邊退向門邊。
  「那我現在就讓你好好欣賞個夠吧!」楊昊予作勢又要脫下褲子。
  「砰」一聲,門被打開又關上的巨大聲音響起,楊柳意敏雜沓的腳步聲遠揚而去。
  楊昊予冷笑,脫下褲子,換上平常的衣物,踱到浴室去盥洗完畢後,才又走出來將方纔他脫下上衣時就把臉埋進被子裡的柳世穎拉出來。
  「你好壞!」柳世穎劈頭第一句就是這三個字,粉頰上的紅暈未消。
  「不這麼做,她會一直賴在這兒不走的。」楊昊予不在乎的聳聳肩。
  「為什麼乾媽逃得那麼快?」她一點也不覺得楊昊予的身材不好到會讓人覺得噁心的程度。
  「有男體過敏症的母親除了她老公那個怪人之外,就連自己的兒子,她照樣過敏不誤。換句話說,只要是我爸以外的男人在她面前裸胸露背,她都會過敏。」楊昊予露出個笑容,弄亂柳世穎的短髮。
  「喔。」柳世穎不再問下去,但半斂的眸子卻悄悄地打量起楊昊予來。
  「怎麼了?」他低頭看她,兩人的眸光相對。
  被逮個正著的柳世穎慌忙搖手搖頭,掙扎地下床,衝到浴室去。
  盯著她超快的速度,他唇角揚起一抹可疑的微笑,想起母親說的結婚典禮,不由得在心中勾勒出柳世穎穿上婚紗的模樣。
  結婚嗎?或許是時候考慮考慮。
         ※        ※         ※
  「S1,你是怎麼回事?不聽我的命令了嗎?」何美微瞇起鳳眼,語氣冷沉。
  「主人,您的命令S1不能理解。」S1道出自己不執行命令的原因。
  「我的命令有你質疑的空間嗎?」這個S1竟然敢違抗她!只不過是塊芯片,就妄想爬到她頭頂上嗎?
  「主人,S1無法理解您為何如此下令。」S1提出自己的疑惑,期待……是的,「期待」,這是娃娃教它的……主人可以給它一個解釋。
  「S1,誰教你質疑這玩意的?」何美的語氣透著危險氣息。什麼時候這只人工狗開始懂得叫了?
  「主人,侵入破壞他人的計算機是違法之事,竊取資料更是不可以,為什麼主人要做違法的事呢?」S1以人工合成的機械聲聽來不舒服且尖銳。
  「S1,要是你再不執行命令的話,我就把你從計算機中取出來喔!」何美含笑威脅著,一隻不聽話的狗,留在身邊也沒用。
  「主人……」S1明白何美要做的是把它目前存有的記憶全數消除,再重新灌入一個它,它記得它前一個自己就是因為違反主人的命令而被銷毀。
  它不要啊!它不要忘記現在的自己,它想要做自己,一個「自由」的芯片,就算做不了真正的人類,只能存在於計算機中,它也心甘情願,它需要一個知它、懂它的人。那個人……不是主人!
  「S1,你將會有許多兄弟姊妹,在不久的將來。」何美語氣一轉,柔得不可思議。「如果你乖乖聽話侵入國家安全局的主計算機中,取出柳時娟的資料和侵入柳時娟的計算機的話,我就讓你見見你那些兄弟姊妹。」
  S1不能瞭解主人的心思,或許是因為它不是人類,所以就算再怎麼學,也摸不著人類複雜心理的千分之一,可是主人的話和表情都讓它備感威脅。
  「是。」S1現在好想找人問清楚,怎麼樣才能離開這兒,怎麼樣才能讓它自由。
  「很好。」何美滿意的笑了。「去吧!」
  計算機屏幕上亮光一閃,何美關掉屏幕的電源,仍讓主機運作。
         ※        ※         ※
  電話響了兩聲即被楊昊予接起,「喂。」
  電話那頭沒有聲音。
  「喂,找誰?」楊昊予眉頭微攏,嘖!八成是惡作劇的電話,早說了不用裝什麼電話的,偏偏柳世穎要上網就裝了個電話。
  「娃娃在嗎?」那頭終於傳來了一個怪異的男聲,聽起來令人非常的不舒服。
  「你是誰?找她有什麼事?」娃娃何時認識這麼個怪人,聲音活像合成的機械聲。
  「娃娃在嗎?」那人重複著,聲調一點起伏也沒有。
  「我說你是誰?找她有什麼事?」楊昊予不耐煩的再問一次,口氣已變得很糟。
  「誰啊?」柳世穎從房裡探出頭來。她在裡頭跟關報告進度,軌聽見楊昊予的聲音漸漸提高。
  「找你的。」他把無線話筒丟給柳世穎。
  柳世穎眉一挑,誰找她?「喂,我是。」
  「娃娃……」
  「S1!」她訝異的對著話筒大叫,「你怎麼打電話進來的?」
  「侵入查詢。」S1平板的聲音幾乎可以形容成高興。「娃娃,主人要銷毀我。」
  「你再說清楚一點。」訝異過後,柳世穎因S1語氣中的不尋常而攢眉。
  「主人要銷毀我,她製造了很多兄弟姊妹,我要不見了。」
  「這麼說,何美果真打算用你來生財。」柳世穎歎口氣,看來今晚就得行動。「S1,你想離開那兒嗎?」
  「想。」它沒有一絲猶疑,這是唯一能保住自己的方法。「我要自由。」
  「那麼,你得幫我去拿你的身體。」
  「時間?」
  「今晚,你得提供你所在的地點,包括其中的保全設備。明白嗎?」
  「明白。主人要我侵入一個叫柳時娟的人的計算機裡,那是違法的,對不對?」
  「S1,柳時娟就是我,但那不是我的真名。」柳世穎料得沒錯,何美果然命令S1來對付她。不過,她真不知自己該謝謝何美還是幸災樂禍,只因何美的這個決定使得事情有了轉變。
  「人類真複雜。」S1幾乎可以說是怨歎的說。
  「不過,你叫我娃娃就行了,其餘的,等我救你出來之後再說吧!」柳世穎讓S1逗笑了。「我給你一些假資料,讓你拿去給你主人看,省得我還沒去救你,就失了救你的意義。」
  「明白。」
  等柳世穎一收線,就見楊昊予皺著眉坐在客廳等她。
  「怎麼了?」把話筒掛好,她望著楊昊予問道。
  「S1的能力未免太強了。」連電話都可以打進來,一想起它的聲音,楊昊予就不舒服。
  柳世穎聽由他話裡的意思。「高強的駭客也有這種本領啊!計算機的用途本就有好有壞,而計算機本身既無壞也無好,端看使用它的人心態如何。」
  「今晚我跟你去。」楊昊予宣佈。
  「可是……」柳世穎本想說她一個人就可以,但看見楊昊予沒得商量的表情,心中也知道就算她說了,楊昊予還是會跟她去的。
  她歎口氣,「好吧!」
  「你的樣子好像不是很喜歡我跟去?」他不悅的質問。
  「沒有啊!」柳世穎只是不曉得楊昊予跟著她去做什麼而已。
  「是嗎?」他偏頭打量著她,手一伸一縮之間,她人已落入他懷裡。
  「楊昊予,你怎麼回事?」彆扭的動著身子,她喜歡被楊昊予抱著的感覺,可是最近她常在想,她和楊昊予之間,到底用什麼來定義是最好的?
  關於乾媽所說她和楊昊予是未婚夫妻一事,她是抱持著懷疑的態度,她更在意的是楊昊予的想法。她開始不曉得該用什麼心情來面對他們之間的關係,只知道自己就算是被楊昊予欺負得很慘,但見他痛苦的模樣,她的心就會不由自主的跟著痛,可是……她相信楊昊予已經察覺她內心的疑惑,然而,他卻一直沒有表態。唉!她微乎其微的歎口氣,告訴自己別想了。
  「沒怎麼回事。」楊昊予怎麼會不知道她內心的疑惑,但他不想給她錯誤的引導。
  「我就知道你一定會這樣回答。」她從楊昊予身上跳下。「準備出發囉!」
  望著柳世穎隱沒在門後的身影,他唇際緩緩漾出一抹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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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深夜,新竹科學園區,除了幾家二十四小時不停工的工廠仍燈火通明之外,幾乎呈現一片死寂,連巡邏的保全人員都顯得有些意興闌珊。
  兩道黑影迅速穿過建築物來到他們的目的地,擔任警衛的狗兒因聞到熟悉的味道而低叫兩聲又趴著睡他的覺。
  「乖。」柳世穎低聲安撫道,手輕拍著狗兒的頭,慶幸自己和楊昊予狗兒都識得。
  「我可不會這麼慶幸。」楊昊予拉起柳世穎的手往裡走,一邊避過定時巡視的人員。
  「S1已經控制住錄像機了。」她從手提電腦中得到這個訊息。「路走到底左轉。」
  楊昊予點點頭,兩人躲在暗處等巡視人員經過後,以極快的速度跑到他們的目的地。
  「到了。」柳世穎輸入幾個密碼,厚重的鋼製門便無聲無息地在他們面前敞開。
  門後只有一台仍在運作的計算機、一張計算機桌和擺在牆旁一整列的資料櫃。
  「娃娃。」計算機屏幕出現藍色冰山,聲音也由喇叭中傳出。
  「S1,我必須將計算機關機才能把你帶走。」柳世穎二話不說的開始行動。
  「明白。」S1在說完這兩個字之後即自動關機。
  柳世穎忙著拆計算機,楊昊予則四處查看了一下,不久,他站在資料櫃前攢眉沉思。
  他感受到的思緒是從櫃子後,或者該說是牆後傳出的。
  用夜視鏡瞧了下整列資料櫃,載了手套的手四處摸了摸,終於教他給摸到寶了。他悄然壓下櫃子與櫃子之間的接縫,兩個資料櫃即向牆的方向凹陷下去,一道刺眼的白光隨著凹陷透入黑暗的房間內。
  呈現在楊昊予面前的是兩列長長的生產線,機械手臂正小心翼翼地操作著,細微的火花閃耀在金屬與金屬的接觸面上,他瞇起眼觀察生產線上的東西——是一小塊跟小指差不多大小的金屬芯片。
  一名身著白色防輻射衣的人正在其中穿梭著,做著機器無法進行的細微工作。楊昊予隨手拿了掛在牆上的防輻射衣穿上,無聲息地走到那個人後面,輕點下他的肩膀。
  「啊!」那人發出一聲細高的尖叫,整個人一動,手中的芯片因震動而毀壞。「誰?!」
  何美沒想到這麼晚了,全公司的人都下班了竟還會有人出現,而且還找到這間秘密生產所。
  「喔,何總經理。」楊昊予一點也不驚訝何美會在這兒,他利用頭罩中的通話器與之溝通,語氣之中的嘲諷藉由機器忠實的表現出來。
  「傲……傲炎?!」一聽到這聲音,她驚喜地看著這個打擾她的高大男子,語調沒了先前的憤怒及驚慌。「你……你怎麼會……」
  她對於傲炎能找得到這兒感到無比驚異。
  「我是來索取我的酬勞的。」楊昊予饒富興味的微笑著,笑容迷人卻充滿著邪惡的氣息。
  「酬勞?噢,酬勞。」何美終於想起傲炎尚未說出他的價碼,她不得不承認,她有點失望。「你要多少?」
  「多少?」他微揚眉,「錢嗎?」
  「是的,錢。」何美不是笨蛋,看得出傲炎眼中對她沒有一絲情感,雖然她自己歡他,但不代表傲炎一定也要有相同的情感響應。
  感情不能勉強,她深知這個道理。
  「我不要錢。」他的香水隨便賣出個代理權都可以拿到上千萬,要錢做什麼?
  「那你要什麼?」何美嗅到一股不尋常的氣息,她下意識的轉身看向門口,微敞的大門那頭,裝有S1的計算機被拆解得只剩屏幕是完整的,而一名嬌小、曲線明顯可辨的女性黑影正將一塊小小的芯片裝進一部粉紅色的手提電腦中。
  「你……她……」何美睜大眼,對於眼前的景象驚訝得發不出任何言論。
  柳世穎完成S1的移植之後,順手將計算機裡所儲存有關S1的資料銷毀。
  「我的S1……」後知後覺的何美想衝上前去亡羊補牢,但楊昊予一個箭步擋住她的去路。
  「我的酬勞可不是這個。」他含笑望著何美慘白的臉色。「娃娃,進來,你會有興趣的。」
  在外頭的柳世穎踏進這間生產室。「這是……」
  她微蹙起眉,沒想到何美已開始生產S1芯片。
  「啊,你……」何美在見著柳世穎之後,臉色變得更加蒼白。
  「你好,我是娃娃。」她不忘為自己做介紹。「是水藍派我來調查侵入網絡一案;沒想到會拿到華倫.史特瓦教授失蹤已久的心血結晶,真是個意外收穫,何小姐。」
  「你……你們……」她竟然著了四方的道。她一直以為只要有S1在,她就可以高枕無憂,豈料……
  「何美,你敗在心胸過於狹窄,否則你會是一個好對手。」柳世穎結凍似的容顏看不出任何惋惜。
  「娃娃,時間到了。」楊昊予不耐煩地催促,他沒興趣聽取何美內心的訝然及憤恨不平。
  「這些東西得毀掉才行。」柳世穎尋著開關。
  「不!」這些是她的心血結晶,她研究了三年的成果。
  「這些東西本來就不屬於你的,是屬於華倫.史特瓦教授的!」柳世穎曾親眼看著史特瓦因芯片及資料被竊鬱鬱而終,姑且不論芯片是怎麼轉手到何美手上的,剽竊的行為看了就教柳世穎生氣。
  「是我的,是我的!」這是她高價從一名計算機駭客那兒買來的!是她的東西!
  「哼!」無情的冷哼一聲,柳世穎開啟生產線的主控計算機,輸入銷毀指令。一瞬間,整個生產線停擺,金屬與金屬之間冒出的火花似電流般傳遍整列生產線,所有正在製造或是已完成的芯片全付之一炬。
  「不!」何美慘叫著,寧願相信眼前所發生的事是一場噩夢,不由自主的期待自己能趕快醒來。
  「娃娃,你把我的酬勞弄壞了。」楊昊予以正經的口氣告訴柳世穎。
  「喔?你可以改要別的東西嗎?」她雙手交抱在胸前,等著楊昊予脫下防輻射衣。
  「我看不出這兒還有什麼可以引起我的興趣的。」楊昊予手搭在柳世穎的肩上,兩人優閒地走出房間,無視於何美的失聲痛哭。
  何美絕望的心緒中尚存有一絲復仇的意念在,她按下警鈴,通知科學園區的保全人員。「我們公司重要的生產芯片破人盜走了,請派員前來!」
  「知道了。」保全人員個個精神一振;沒想到自前些日子發生竊案後即加強了警備,卻仍是讓人趁隙而入。
  她的S1,她一定要奪回來!何美抹去臉上的淚水,追著楊昊予和柳世穎的腳步而去。
  楊昊予和柳世穎並沒有循原路出去,反而往樓頂走去,當柳世穎見著楊昊予早先預備好的滑翔翼時,不禁笑出聲。
  「這個?」她指著滑翔翼問道。
  「想玩嗎?」他低頭看著她,眼眸在黑暗中閃著光亮。
  「當然。」
  楊昊予組合好雙翼,抱住柳世穎的腰,一陣助跑之後,兩人一同飛向天空。
  而何美追至頂樓之際,只來得及看見他們兩人飛離大樓、越過整個科學園區的完美逃脫畫面。紛擾且混亂的深夜裡,她似乎聽見了自己心碎的聲音。
         ※        ※         ※
  「娃娃,幹得好!」關承羿舉起大拇指,露出稱讚的笑容。
  「事情告一段落,我們四方也解除了危機,大家可以好好休息一衽d子了,真是太好了。」林宣逸在一旁說著風涼話。
  「休息?」楊昊予發出不平之鳴,「真正要休息的是我和娃娃吧!你休什麼息?」
  「精神上的休憩啊!這次你和娃娃出任務,我的細胞不知道死了多少,就怕娃娃被你欺負,所以在看到娃娃安然無恙的回來時,我的精神由於耗損過多,必須休息個十天半個月才能恢復。」林宣逸睜著眼睛說瞎話的本領愈來愈高超。
  「是嗎?」楊昊予邪邪一笑,「那乾脆住進醫院去療養身心不更好?」
  「我身體強健得很,何需住院?」露出個笑容,林宣逸伸手理了理長了許多的平頭。
  「去預訂一間吧!你很快就會需要的。」他邊說邊按按手指,關節發出清脆的響聲。
  「不太好吧!身為院長竟然強佔病床。」林宣逸開始不著痕跡的往柳世穎的方向移動。
  「如果院長被打成重傷的話,那就沒人會說閒話了。」楊昊予的笑容愈來愈大,也愈來愈靠近林宣逸。「別擔心,我到時一定會盡一個好友的責任——到醫院探望你的。」
  「別鬧了,昊,我得到消息,江西幫的漏網之魚正在找你。」關承羿淡淡地出聲制止一場即將上映的全武行。
  「是嗎?」他不怎麼在意的挑下眉,「怎麼我沒把那個幫派全數夷平嗎?」
  「據說他們的頭頭還沒死,尚有一些殘餘勢力。」啜口剛泡好的綠茶,清爽的口感直下關承羿的脾胃。
  「我知道了。」楊昊予點點頭表明他會小心,視線落在正和唐皚鈞熱烈討論事情的柳世穎身上。
  「怎麼?才分開一下子就開始想念起人家了?」注意到楊昊予的視線,關承羿笑道。
  「我不懂娃娃怎麼會跟你們認識。」楊昊予從來沒問過他們有關柳世穎加入四方過程,以往不曾關心,現在卻成了他釐清疑問的關鍵。
  「咦?」
  「啊?」
  關承羿和林宣逸同時發出聲音,臉色開始不怎麼自然起來。
  「你什麼時候對這種事情有興趣了?」關承羿面露微笑,輕聲問道。
  「你從來沒問過娃娃的事,不是嗎?」林宣逸趕緊喝口熱茶鎮定心神。
  「在我媽告訴我,娃娃就是我那個她八百年前指人家的肚子把人家訂下來的未婚妻之時,我就開始有興趣想知道、想問了。」楊昊予思前想後,認定事情絕對不會如此巧合,怎麼他的未婚妻竟然會成為四方的一員,而且多年來從沒有人在他面前提過這回事,只聽得他們描述娃娃這個新成員的狀況——這分明是有人刻意策畫。
  「我們救了她,她要報仇,我們便讓她報,事情就是這麼簡單。」關承羿不慌不忙、三言兩語就說完娃娃加入四方的「故事」。
  「喔?」楊昊予不怎麼滿意他聽到的答案。
  「不談這個,你對娃娃的心意如何?」林宣逸話鋒一轉,神色跟著正經起來。
  一指到另一個問題的核心,楊昊予的臉迅速飄過起碼十種以上不同的表情。
  「不關你們的事吧?」他不習慣對人剖心挖肺,即使是知他的好友們。
  「我們把娃娃當成妹妹,姑且不論我們當初為什麼救她,她現在跟你在一起不是嗎?」關承羿優雅的笑容中有著不可輕忽的凝肅。
  林宣逸也是抱持著與關承羿相同的心情。
  楊昊予微皺眉,「娃娃有三個哥哥就夠了。」
  言下之意即是他不打算把柳世穎當妹妹,也不打算讓柳世穎把他當哥哥。
  「所以,」關承羿頓了頓,確定了楊昊予的心意之後,接下來一切都好辦。「即使是處於現在這種曖昧不明的狀態之下,你仍能守護她囉?」
  「娃娃內心有著很深的傷痛,她現在能擁有笑容,你可說是功不可沒。」林宣逸不動聲色地鬆口氣笑道。
  「你們想說什麼?」楊昊予不喜歡從他們身上探到的思緒波動。
  「沒什麼,只是娃娃有時候比較遲鈍一點,你得等上一等。」關承羿微微笑了笑,起身端了兩杯茶給正在忙的唐皚鈞和柳世穎。
  「對了,最近你們真的得小心一點,江西幫的人可能到處在找你們。」林宣逸提出警告。
  楊昊予無言地點點頭,他向來謹守「窮寇莫追」的原則,但若是有人惹火他,他可不會手下留情。望向正忙著處理後續工作的柳世穎,他心頭突然掠過一陣不安的預感。
  「唐,我們該將S1據為己有嗎?」柳世穎有些遲疑,S1應該交還給史特瓦教授的後人才是。
  「我也深思過這個問題。」唐皚鈞把芯片放入四方的主控計算機中,再輸入幾個指令,不久,S1即出現在屏幕上跟柳世穎打招呼。「雖然有些不可理喻,但我想詢問一下S1的意願如何,畢竟史特瓦教授已經去世,而他沒有後人。」
  娃娃,謝謝你。一串字體出現在屏幕上。也謝謝你,冰山。
  唐皚鈞微別層角,雙手飛快地敲著鍵盤。我沒幫上什麼忙。S1,你現在想去哪兒?
  什麼意思?
  你想留在這兒或是回歸到製造你的主人那兒?
  這兒的計算機很發達。S1的話有些牛頭不對馬嘴。
  S1,你自由了,我們沒有權力決定你的去留,只有你自己才有權力。柳世穎打進了這樣的話語。
  我喜歡這兒,娃娃,你不要我這個朋友了嗎?
  當然不是,只是你本就不屬於我們,而在這兒,我不知道有沒有你可以發揮的空間。假若你願意留下,我當然很高興。柳世穎連忙「安慰」「心情不定」的S1。
  我很樂意留下。S1並不覺得在這兒有拘束的感覺。這兒有新朋友。
  柳世穎笑了,「是啊!有新朋友。」
  「現在你安心了吧?」唐皚鈞拍拍她的背笑道。
  「嗯。」柳世穎點頭,往後靠入唐皚鈞懷裡,打個呵欠。
  唐皚鈞則笑著環住她的肩,以免她一個重心不穩摔個例栽蔥。
  這個在他們眼中再平常不過的動作讓楊昊予眼睛冒火的衝過去分開他們兩個。
  「啊!」柳世穎連忙穩住自己的身子,她差點就變成「種芋仔」。「楊昊予,你幹什麼?」
  「你們在做什麼?」他瞪著唐皚釣冷聲喝問。
  「什麼做什麼?」唐皚鈞面無表情的反問,只不過是扶住娃娃不讓她往後倒而已,他幹什麼發那麼大的脾氣?
  「你抱她。」楊昊予一副想找手套丟到唐皚鈞臉上,要求決鬥的模樣。
  「我是扶住她。」唐皚鈞有些瞭解楊昊予無理取鬧的行為了。「娃娃累了,她想睡覺。」
  回頭看看嘟著嘴、頻打呵欠的柳世穎,楊昊予惡狠狠的瞪了眼唐皚鈞之後才拉起柳世穎往外頭走。
  「楊昊予,你做什麼?」任由他拉著的柳世穎又打了個呵欠。
  「我們回家。」楊昊予頭也不回的說。
  「我還要處理公事……」她的話語隱沒在辦公室門外。
  「嘖嘖,昊的醋勁真大。」唐皚鈞坐回座位,一邊打計算機一邊搖首。
  「人家在乎娃娃嘛!」林宣逸好笑的說。
  「可惜娃娃很迷惘。」唐皚鈞揮別S1,拿著空茶杯離開座位來到沙發。
  「你認為娃娃對昊有意思嗎?」關承羿為他注滿茶。
  「就算有,她也會以為自己是害怕楊昊予才會這樣。」唐皚鈞沒表情的俊臉突兀地柔和下來。「娃娃對感情是很鈍的,沒人在旁邊點明,她永遠不會明白的。」
  「如果……這個外力……」站在落地窗前鳥瞰街道的林宣逸突然出聲,「是意外事件的話呢?」
  「什麼意思?」關承羿和唐皚鈞聽出林宣逸話裡的冷意,紛紛起身聚集到他身旁。
  「糟了。」他們往下一看,馬上衝出辦公室。
         ※        ※         ※
  「楊昊予,你等一下啦!」柳世穎甩開楊昊予的手,停下腳步。「你做什麼對唐那麼凶?你又不是不知道他除了計算機以外,對任何事都不怎麼關心,哪知道你在氣什麼?」
  「那你知道我在氣什麼嗎?」楊昊予轉身反問。
  她沉默了一會兒才低聲回道:「我不知道。」
  「很好,你和唐除了性別不同外,還有什麼地方不像的?」楊昊予啼笑皆非的揶揄她。
  柳世穎不悅地皺起眉頭。她是真的不知道嘛,楊昊予發脾氣的原因她從來沒有搞懂過,但他也沒必要取笑她吧?
  「生氣啦?」走近柳世穎,他拉住她的手,經過他們身邊的行人令他頭痛。
  「你又頭疼了嗎?」看見楊昊予靠近自己,她不禁憂心的問。
  「沒事。」楊昊予舒適地歎口氣。「走吧!咱們回山上去。」
  任務完成,沒必要再留在這兒。
  「等等,」柳世穎拉住欲走的楊昊予,有先見之明的說:「我要先回家收拾衣物。」
  或許是因為習慣了吧!在楊昊予提出回山上的事情時,柳世穎並未反對。其實她在美國求學時就常往山上跑,只是她從來沒有適應過山上的低溫,但她很喜歡山上的寧靜。不過……柳世穎又突然想到一件事。
  「楊昊予,你為什麼要帶我上山去?」她回想起關他們對於楊昊予的描述——楊昊予因為能力的關係,不喜歡跟人接觸,所以住在無人煙之地。可是他竟然把她強帶到山上去,還……柳世穎紅了臉,她似乎知道楊昊予為什麼對唐那麼凶了。
  向來自信滿滿的楊昊予因察覺到柳世穎的心思而微變臉色。
  「不為什麼。」他避開柳世穎的注視,四下張望著。
  柳世穎因他規避的言語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測,現在她知道為什麼每次問他問題時他都以這個答案搪塞了。她微抿著唇,以防自己笑得太得意而觸怒楊昊予。
  原來如此呵!要想通這件事也不是這麼難嘛!楊昊予也有孩子氣的一面,但是……她好高興,因為只有她一個發現!這種感情的表達方法好像小孩子喔!
  「柳世穎!」楊昊予佯怒的掄起拳頭。柳世穎含笑對望,害他掄起的拳遲遲捶不下去,最後他朝空氣揮去,「走,我們去你的住處拿衣物。」
  「嘻!」柳世穎得寸進尺的掩嘴輕笑,任由楊昊予拉著,心頭泛起絲絲甜蜜。
  「別笑了。」楊昊予懊惱的低叫。她早不想清晚不想清,竟然挑這種時候,不過,楊昊予也知道自己這個理由有點爛。
  他煩躁地爬梳頭髮,突地,一股——不,好幾股惡意直朝他湧過來,他的心神恍惚了下,當再度集中時,那幾股惡意已隱沒在人群中。
  或許是他的錯覺吧!他笑了笑,攬著柳世穎的肩往前走。剎那,他動作迅捷地壓倒柳世穎。同一時間,柳世穎聽到了類似滅音手槍的細小聲響,馬上從楊昊予身下躍起,對靠近他們的人採取攻擊。幾個穿著平常的人瞬時倒下,手裡緊握著裝有滅音器的手槍。行人一見到這些人的武器,莫不大叫一聲快速往旁退開,以免遭池魚之殃,另外幾人一見情勢不對正想要逃,卻讓柳世穎以麻醉槍打倒。
  她為自己的成功微笑了下,回身扶起救了她一命的楊昊予。「楊昊予,你好懶……」
  她的聲音突然隱逸而去,清明的視線盯住指尖碰觸到的黏稠液體,思緒「噹」的一聲崩斷,雙手不自覺的抱緊楊昊予,牙齒打著顫。
  楊昊予勉強張眼,看見柳世穎的衣服上有著明顯的血跡,「娃娃,你流血了……」
  他的動作不夠快,沒能保護她。
  柳世穎搖搖頭,空出一隻手來撫摸他血色褪盡的臉龐,發不出任何聲音。但這並不代表楊昊予無從得知她想說什麼。
  他釋然地牽動唇角,無力的手拂過她的眼睫,「不會有事的,關他們趕過來了。」
  柳世穎還是搖搖頭,看不清楊昊予的表情令她心慌,她的視線不知讓什麼東西蒙住了,變得模糊不清。
  楊昊予想開口安慰她,可不知怎麼的,他的氣力用光似的再也提不出來,他的意識愈來愈迷濛,但他並不慌張,帶著安逸的笑容,任由意識飄遠,毫不抵抗。
  柳世穎擦掉妨礙視線的霧氣後,所見的即是楊昊予闔上雙眼的景象,記憶似風車般一幕接著一幕地轉,父母親死亡的畫面和楊昊予重疊。她喘著氣,想藉此舒緩心口爆裂的痛楚,不由自主的搖著頭,一聲嗚咽自喉中逸出,「不……不……楊昊予……楊昊予……不要……」她崩潰地抱著楊昊予痛哭,連林宣逸趕過來緊急診療,關承羿和唐皚鈞清理了現場也不知……
         ※        ※         ※
  沒有例外的,每個受重傷的病人都會被送進醫院,而每個被通知前來的親人莫不焦慮的等待著——然而這個定律對四方的人似乎不適用……
  手術室前的長廊上,只見八位大家長分聚成兩個集團,女性這一方開心地談天說地,一邊分享著自己從家裡帶來的酒、餐點。不知情的人會以為這兒不是醫院,而是公園。
  另一方面,四位男性大家長形成兩個不同的局面——關輝和楊皓在下象棋,林偉傑和唐靖則以西洋棋交鋒。
  真正守在手術室前的只有他們的下一代。
  「這兒活像家裡的起居室。」關承羿笑著搖首,佩服父母親和乾爹娘們的處變不驚。
  「他們是閒慌了。」唐皚鈞沒什麼表情的吃著林陳蕙蘭烤的餅乾、喝著楊柳意敏的桂花釀。
  「自從他們以世代交替的理由紛紛把工作丟給我們之後,就再也沒見過面,也不能怪他們一見到對方就忘了昊和林還在手術室裡奮戰,不是嗎?」關承羿微牽唇角,輕啜杯中的桂花釀。
  「哼!」唐皚鈞冷哼一聲,不做任何表示。
  柳世穎在走近手術室前的長廊時不禁一呆,要不是看見關和唐關,她還真會以為自已誤闖了老人俱樂部之類的地方。
  「娃娃。」首先發現她的關承羿朝她揮揮手。
  柳世穎向正在野餐及下棋的長輩們打聲招呼後,來到關承羿身旁,盯著手術室的紅燈。
  「等待的滋味真不好受。」她的聲音裡有著濃濃的悲傷。
  「贛幫的事處理得如何?」關承羿狀似不經心的問。
  「承羿罵髒話?!」冷月耳尖地聽到自己的兒子說了不雅的話,轉頭看向他。「難道媽沒告訴過你,罵人的最高境界就是不帶髒字,還要罵得那個人明知你在罵他卻無法還嘴嗎?」
  「只是對江西幫的簡稱罷了。」關承羿含笑解釋。
  冷月想了想,輕點下頭,回頭加入野餐行列。
  「全解決了。」柳世穎冰寒的眼神足以將醫院冷凍。她將江西幫的罪證全數送交警方,警方以妨礙社會秩序法、管制槍械條例等罪名將他們移送法辦,而他們的「幫產」則全數充給四方。
  關承羿偏頭打量了下柳世穎,「放心,昊不會有事的。」
  她渾身一震,眨眨泛熱的眼眶,「我很放心,我相信昊會平安無事的。」
  「娃娃,你看到了自己的未來嗎?」注視著她,關承羿的眸裡漾著柔善的親密。
  「嗯。」她點點頭,除去了那層負荷之後,她所見的未來之中有她自己。「我現在只希望楊昊予趕快好起來。」
  關承羿一點也不訝異的挑眉。
  「我不想再失去任何人。」她明朗地微笑著,「不想……再讓我重視的人從我身邊消失。」
  「這就夠了。」關承羿的笑臉愈發地溫柔。「你永遠都是我們的妹妹,我是如此,唐是如此,林也是如此。」
  柳世穎柔柔一笑,原來大家一直都在她身邊,沒有離開過。
  手術室的紅燈熄滅,穿著手術袍的林宣逸臉色凝重地出現在大家面前,一時間,原有的氣氛因他的出現呈現僵滯狀態。
  沉默降臨在大夥兒的心口上,約莫過了三分鐘,林宣逸狠狠的歎口氣,露出個淺笑,取下手套,以手為梳地爬過頭髮,「那傢伙的命硬得很,沒事。」
  所有的人一得知這個消息,馬上又投入自己原先在做的事上頭,唐皚鈞吃著他的東西,關承羿拿出行動電話主持會議,柳世穎則望著從手術室內被推出來、沉睡中的楊昊予。
  「娃娃。」林宣逸笑著拍拍她的肩。「那傢伙利用動手術的時間睡得死死的,一點掙扎也沒有,真不像平常的他。為這樣一個病人動手術真無趣。」他從手術袍內掏出幾顆洗乾淨的彈殼,執起她的手,把子彈全都放在她的手心。「他一共中了……我數數……五顆子彈,都不是在要害,唉!他幸運得連死神都怕他。送給你做紀念吧!」
  柳世穎呆呆地望著林宣逸走離,再望望楊昊予消失的方向,低頭盯著手中的彈殼。
  「紀念品嗎?」
  她笑了笑,收好彈殼,緩步走向楊昊予的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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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4-6 20:07:21

尾聲

「娃娃,我不要吃這種東西!」楊昊予凶神惡煞般的死瞪著柳世穎手中熱氣……不,殺氣騰騰的保暖壺。
  時間經過三個月,在四方集團附屬醫院獨立出來的大樓中,因槍傷而住院療養的楊昊予吼聲傳遍了整幢無人的大樓。
  「為什麼?」看見楊昊予兇惡的表情,柳世穎低頭看了眼保暖壺裡黑黝黝的湯汁。
  「媽咪說這是要給你補身子的,這樣傷口才會好得比較快。」
  她口中的媽咪是楊柳意敏,這壺湯汁是她一早拿來給柳世穎的。
  「好個他媽的快!這種東西不是給我吃的!」楊昊予祖7d口大罵,狹長眸子負氣的瞇起。
  「你好凶喔!」放下保暖壺,她皺起眉頭,雙手交抱在胸前。
  楊昊予怒氣未消的喘著氣,胸膛上下起伏著,「我不吃我媽煮的東西!」
  誰知道她裡頭放了什麼怪物,要是林或是唐的母親煮的東西他一定第一個搶來吃,不過,奇怪的是,林和唐都不大吃他們母親做的食物。
  「這是媽咪辛苦煮的,不可以辜負她一番好意。」柳世穎像個小學老師在教學生大道理一樣地命令著。
  「我不吃就是不吃!」他偏過頭倔強的說。
  「你不吃是吧?好吧!」歎口氣,她盛了一碗湊到楊昊予面前。「一小碗就好了,其它的你可以不吃。」
  楊昊予皺眉望著碗內那黑不隆咚的水,「我不吃!」
  柳世穎沉默地觀察著他的表情,唇角揚起一個小小的弧度。「楊昊予,你怕吃中藥?」
  「誰怕了!」他反駁得更大聲了。
  「害怕就說,我又不會笑你。」柳世穎淺笑盈盈地勸道。
  「誰說的,你心裡在笑。」眼神凌厲的掃過柳世穎的容顏,他指指她的心口,一副「別想欺騙我」的表情。
  「心裡笑不犯法啊!」這下子她連眼睛也充滿笑意了,鍥而不捨的把碗湊到楊昊予面前。「喝喝嘛!就一小碗。」
  「為什麼一直要我喝?」打從醒過來到現在,他每天都被她灌了不少補品,一下子養傷、一下子補肉、一下子補血,幸好她沒拿「中將湯」給他喝,不然他還真不知該做何反應。
  柳世穎赧紅了頰兒,「為了你好啊!」
  「喔?」楊昊予抬高下巴睨著她。
  「煩死了,你快點喝,不然湯冷了就不好喝了!」她顧左右而言他的叫著。
  「冷熱還不都一樣苦。」唇邊漾起個邪惡的笑,楊昊予似是想到什麼好主意。
  「總而言之,快點給我喝下去!」柳世穎微怒地捧著碗。
  「這裡。」他指指自己的嘴唇,要求報酬。「我就喝。」
  柳世穎睜大眼,看出楊昊予眸裡的促狹,臉更紅了。但她將碗裡的藥一口喝下,誓死如歸的親上楊昊予的嘴,把含在口裡的藥全送進楊昊予口中。
  「嗚……」被柳世穎的「衝勁」撞到鼻子,來不及反應的他因得喝下藥免得嗆死,所以完全無法「享受」到柳世穎主動的樂趣。
  「好了。」柳世穎放開楊昊予,坐回床邊的椅子上,低著頭。
  楊昊予揉揉鼻子,再喝杯水把喉嚨裡的藥味沖掉,望著柳世穎的黑眸卻是柔靜誠摯的。「剛剛那個不叫吻。」
  「我知道我技巧不好……」她低聲咕噥,學校又沒開過如何強吻人的課,也沒人可以實習,不好是應該的。
  他伸手抬起柳世穎的下巴,在她嘟起的紅唇上輕輕一印,「這叫親。」他的舌輕佻開她的齒,探入她口中,「這叫吻。」
  然後,他抱住她加深這個吻,吸吮她的舌與之交纏。柳世穎眼睛瞪得大大的,嗚……她快不能呼吸了……
  楊昊予在她快要窒息時放開她,「這叫熱情的親吻,要換氣的,娃娃。」
  「像……像游泳一樣嗎?」沒……沒想到接吻分那麼多種,還要換氣。柳世穎不禁想起那天他們在山上看風景時,楊昊予也是這樣親她……可是那時候她還沒想到他為什麼會那樣做的緣由,現在……
  「喂。」楊昊予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沉思。
  「嗯?」她眸中帶笑的響應。
  「別想了。」不怎麼好意思的制止她再想下去,他抱著她的頭,凝視她的眼。「再過幾天我們就回山上去。」
  「不行啊!林說你的傷還得再休養的。」柳世穎大驚失色地推楊昊予躺好,為了怕他不聽話,整個上半身都壓在他身上。「你不可以不聽醫生的話!」
  天!他心疼地環住柳世穎的背,低頭盯著她的頭頂、微顫的肩膀。「我那天把你嚇壞了。」
  「沒有,我天不怕地不怕,怎麼會嚇到呢?」她嘴硬的反駁,臉埋進他的胸膛。
  「我把你嚇壞了。」他的原意是要保護她不受傷害,結果傷她的反而是他。
  「沒有。」柳世穎否認。
  「我答應你,下次我會小心的。」楊昊予歎氣似地承諾。向來沒有任何念頭跟任何人承諾什麼,只因他認為自己的事自己管好就行,要是有人雞婆的想要插手他的事,別怪他手下無情。但娃娃是特別的,從第一次見面開始,他就這麼認為。
  「我自己會照顧自己,你不用擔心我。」柳世穎抬頭與他相對。「我沒有你想像中那麼脆弱,不要看不起我!雖然……雖然,我沒有你那麼強,可是……可是……我寧願自己死掉也不要看你死!」她紅了眼眶,試著訴說自己的感覺,「我有能力的,別一直把我當成觀賞用的娃娃。」
  楊昊予柔了眼神,「我從來不認為娃娃是觀賞用的,你是世上最特別的娃娃,只有你在身邊,我才能完全放鬆自己,我的心才能得到平靜,你是我心靈的特效藥,對我而言……呃……」他隱去話尾,弄亂柳世穎的發,抱緊她,不再說下去,相信娃娃會懂的。他不擅於說這種話,只要娃娃能明白就夠了。「你知道就好了。」
  「我真是的。」柳世穎摸摸鼻子,露出個赧然的笑容。
  「總之,我們明天就回山上去吧!」他抱著柳世穎宣佈。
  「不行——」她才起個頭,話即讓楊昊予的親吻堵了去。
  「我教你換氣……」楊昊予在她唇畔低喃。
  不知在門邊站了多久的林宣逸悄然把門闔上,獨自一人走在闃靜的長廊上。「唉!唉!唉!」他突然歎了好幾口氣,藉由長廊窗戶望向蔚藍的天空。「看來昊的能力出了問題,只要他的心全放在娃娃身上,就會忽略了其它的心聲啊!」他微瞇起眼來躲避刺目的陽光。「太陽,好熱啊……」
  他的身影有一半隱在長廊的陰影下……
  久久,病房內傳出以下的對話——
  「楊昊予,要是以後出現一個也可以在你頭疼的時候讓你舒服得睡著的人……你會不會……」
  「不會有那個人。」
  「為什麼?」
  「不為什麼。」
  「你又拿這種借口來搪塞,為什麼?」
  「不會就是不會,煩死了!」
  「呵呵!楊昊予,你臉紅了。」
  「少囉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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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5-11 15: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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