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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余韻]寂寞終點站[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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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5-1 16:29:23 |倒序瀏覽
寂寞終點站 作者:余韻

這個認錯塔位拜錯夫的糊塗蛋
竟然把他的「先父」認成她的「先夫」亂拜一通
初見面就將何雋書逼得狂暴青筋外加火冒三丈
之後為了談成生意,更不惜扮演打不死的蟑螂苦苦糾纏
在他一天天被「這位太太」激起熱情,決定和她搞曖昧時
這個糊塗當有趣、胡搞當正義的女人竟將他列為恐怖份子
很好,他發誓要終結她的「寡婦」身份,不計任何代價!!
不對勁!這女人接近他分明另有目的……
這個壞脾氣先生有這麼激渴嗎?光天化日下行搶她的清涼雜誌
那可是要獻給她那「毫無關係」的短命先夫的呀!
此男不宜多理,她該跟他保持距離,免得氣死驗無傷
她姚巧旋雖嚮往愛情,也是有挑對象的
然而這個霸道男的強吻加強抱卻將她的春心挑逗得蠢蠢欲動
令她連續幾夜做著臉紅心跳又渾身發熱的春夢
救命啊,冰清玉潔的「寡婦」被侵犯,請一起來打擊犯罪呀!
只是,她彷彿中了那句「我為你心動」的魔咒而被迷了心竅
不行,在一個色狼身上找溫暖是不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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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5-1 16:29:50
第一章

  怡清寶寺

  「小姐,請讓一讓。」

  光從背影看,這位留著一頭飄逸長髮的小姐還是滿賞心悅目的,但她擋在何雋書該站的位置已足足有五分鐘之久,他不得不請她離開。

  不過,這位小姐對於他的呼喚並不為所動,仍的、兀自專注地對著眼前光亮的塔位門板唸唸有訶。

  「呃,小姐……」

  何雋書再次開口,總算引起她回頭,然而她對他投來的卻是一記嫌惡的大白眼。

  「噓,別吵。」她輕斥,一臉不耐。

  今天是清明掃墓節,此刻,她正懷著一顆崇敬且思念滿盈的心在祭拜先夫,絕不希望別人打擾,可是這個站在她身後,長得比她還高過一個頭不止的先生,卻一直在旁邊吵擾,害她不能專心,實在很討厭耶!

  「不是我故意吵你……」

  「那就請你安靜,謝謝。」她瞪完他,繼續自己的祭拜儀式。

  「我只是想請你讓……」何雋書還來不及把話說完,便又聽見她開始碎碎念。

  「端尹,你看,我準備了鮮花、三牲和素果,還帶你愛吃的銅鑼燒、黃金梅棒棒糖,最重要的還有你愛看的美女雜誌啦!這期的封面女郎是你每次看照片就猛吞口水的女明星耶,吼,你看看、你看看,這套比基尼泳裝穿在她身上真的是性感得沒話說,如果我有這麼棒的身材那該有多好啊……」說著,姚巧旋把雜誌封面對準塔位,想讓先夫能更仔細地觀賞他所喜歡的女明星。

  「你別太過分!」何雋書怒斥,大手越過她的頭頂,一把將美女雜誌抽開。

  這女人,毫不避諱地把猥褻圖片對著先者塔位,簡直大不敬呀!

  「喂!你在做什麼?」姚巧旋嚇了一跳,回頭怒瞪著他,氣呼呼地嚷道。

  「你才在做什麼!」何雋書也不客氣回瞪。

  「你,你為什麼要一直干擾我,還把我的雜誌拿走,你想看美女雜誌不會自己去買喔,這是我買給我們家端尹的,你憑什麼搶去看!」光天化日之下行搶,搶的還是一本區區幾百元的雜誌,這說得過去嗎?先生你是什麼想法!?

  「不是我愛打擾你,而、是……」何雋書正想進一步做最嚴厲的回擊,不料又被快嘴的她給搶了白——

  「而、是、先、生,你已經確確實實打擾到我了!」姚巧旋滿臉不悅,語氣重得像是拖了一大塊鐵板。

  「是誰打擾誰,請你搞清楚。」何雋書兩隻大手從背後握住她的肩頭,強行將她的身子扳正,令她正面對準塔位門板站好。

  「喂,你放開我……」這男人竟然敢伸狼爪動她,實在太可惡,也太野蠻了。

  「麻煩你看清楚上面的字!」何雋書火爆命令。

  「柯、端、尹,我的先夫!有什麼不對嗎?」姚巧旋快速瞄了門板上鑲嵌的名牌,又回頭仰起小小臉龐,怒視著他。

  柯端尹?她的先夫?

  原來這位小姐不是普通的小姐……而是個寡婦,看起來還十分年輕的寡婦。

  不過,現代的人似乎已經少稱寡婦,文言點的,說是喪偶,口語化且台式的,叫作「死尷」……

  何雋書在得知她是個死了丈夫的女人時,內心裡是有掠過一絲同情,但隨即又想到,從剛才他很客氣地開口對她說第一句話,而她的每個回應卻都明顯態度不佳時,他馬上收起可貴的同情心,並故意改變對她的稱呼——

  「這位太太,你是近視太深,還是不識字?」

  他冷哼著,深邃的雙眸裡泛起了輕蔑的微光。

  「你才不識字。」姚巧旋忿然推開他箝在她肩頭的大手,反嗆一句。

  是,她是忘了戴眼鏡沒錯,但她只是近視兩百度,要這麼近距離看錯字也是不太可能的事,何況重點在於,她識字!

  「你識字?」那為什麼把先父當成你先夫在祭拜?你是有那麼想當我媽嗎?

  逾越倫常已夠令人髮指,她還給他父親看這種有讓人爆噴鼻血之虞的東西,成何體統啊?懂不懂敬老愛幼啊?有沒有倫理心啊?

  何雋書躁怒地講雜誌往地上甩,氣到不知該怎麼講……是沒有爆噴鼻血的地步,只不過有幾條青筋爆浮出來而已,狀況還算OK,他頂得住。

  「說什麼你父親啊,這是我先夫的塔位,你不要半路認老爸,你看看,柯、端、尹……」姚巧旋厲聲辯駁,為了證明自己是對的,而他是錯的,她再次將視線投向塔位名牌,更慎重地逐字看清楚……咦,好像有點怪。

  再湊近一看,呃,果然有點奇怪!

  「眼睛張大,你可以再靠近一點沒關係。」何雋書雙臂環胸,出言冷諷。

  「何……瑞……友,喝——何瑞友是誰!?」姚巧旋猛地倒抽一口氣。

  「對,何瑞友,何瑞友是我的先父,不是你的先夫——」真相大白,何雋書仍忍不住衝著她刷白的臉蛋吼過去。

  沒辦法,莫怪他脾氣火爆、風度差,是這個認錯塔位、拜錯夫的糊塗蛋太搞不清楚狀況,誇張到超過他平常的忍耐極限。

  「對、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驚嚇之餘,姚巧旋抖著嗓音連聲道歉。

  怪事,明明她就有相準柯端尹的名牌,而且她也十分確定端尹的塔位是在走道中段位置,怎麼會無故變成何瑞友的呢?真是活見鬼了。

  「光說對不起於事無補,請你趕快讓開。」何雋書又發出冷語,短短十幾分鐘,耐性已被她磨得有如糯米紙般稀薄。

  「是、是,這就讓,這就讓開。」姚巧旋趕忙拿起大手提袋,快手收拾一桌供品,亂無章法地全往袋裡塞,邊塞邊羞愧地偷瞄何雋書,生怕一個沒防備,他又會伸出狼爪把她雙肩提起往旁邊摔去。

  「喂!」何雋書粗嘎地喝了聲。

  姚巧旋抱著大提袋,氣虛地問:「怎、怎樣?」這男人好凶,好可怕。

  「那個。」何雋書那雙銳利的眸子往供桌底下狠狠一瞟,當場又嚇得姚巧旋整個人縮成一團。

  「喔,是,對不起。」姚巧旋飛快蹲下拾起那本不僅會讓男人噴鼻血,連作亡靈都可能因此大復活的美女雜誌,在對「何瑞友老先生」的塔位行一大鞠躬禮之後,連忙夾起被踩扁的尾巴,三步並作兩步,落荒而逃。

  「白癡。」望著往走道彼端跑走的纖細背影,何雋書忍不住追加一句。

  想想,自己也真不仁慈,竟然跟一個笨女人計較起來,還把她嚇跑了。

  不過,這只能怪她太糊塗,再加上運氣差,遇到今日心情極度欠佳的他,被他狠削了一頓,算她倒楣活該。

  罷了,不多想,今天是掃墓節,他除了好好祭拜父親之外,還要額外多好點時間陪父親聊一聊,聊生活上的、事業上的,甚或是感情上的,任何話題都可以,就如父親還在世時,他們父子倆時常天南地北地聊到忘了時間。

  重新整理好情緒,被那女人激起的慍怒已不復在,何雋書緊繃的臉部線條立刻轉為柔和,肅穆地位父親拈起一束香,雙掌合十正要祭拜,靜寂的走道上卻傳來一陣緩慢的高跟鞋腳步聲,由遠至近,腳步聲最後在他身邊停下。

  他原本以為是迷糊蛋又回頭來討罵挨,不料映入眼簾的竟是他那十幾年前因外遇而跟父親離婚、再嫁,與他已經好幾年沒見面的母親——

  「雋書。」韓芳生疏地與兒子打招呼。

  年近五十的她,身材維持得十分之好,一襲名牌黑色套裝除了凸顯她優雅莊重的名媛貴婦氣息,在高貴中卻也不失親切之感,唯獨,掛在那張精雕細琢容顏上的一抹微笑,在兒子面前竟是百般的畏怯而謹慎。

  「……」何雋書沒想到她會來,下沉的臉色也擺明不歡迎她的到來,無言,則是一份發自他內心難以突破的疏離感,在不知如何回應之下的最直接反應。

  「我來給你爸爸上個香。」與何瑞友分開後,韓芳長年居住國外,五年前當她得知何瑞友去世,雖想回來見他最後一面,送他最後一程,卻礙於自己再嫁的身份,擔心別人議論,也害怕何雋書反對,再三思量,終仍作罷。

  儘管如此,她對何瑞友依然心存敬意及感念,對何雋書的牽掛及關心仍不亞於她與現任丈夫所生的一對兒女,她只是盼何雋書能明白她渴望與他這兒子拉近距離的心意,別總是拒絕於千里之外。

  「如果你認為這樣對我爸具有特殊意義,或者他將因為你來上香而感到高興,那麼你……請便。」何雋書鐵青著臉,單手輕輕一攤,主動推開幾步。

  或許這麼多年來他未曾諒解過她的離去,但畢竟她是生他、曾養育照顧他十五年的母親,他不至於把話說死或把事做絕。

  「雋書,我是很誠心的,你千萬別誤會我……」看兒子面露不悅,韓芳緊張地解釋,不意被何雋書嚴厲喝止。

  「我沒誤會什麼,何況也沒什麼好誤會的。」

  「雋書……」韓芳被他突然加大的音量給嚇了一跳,支支吾吾想再說話,卻見一個年輕女子疾步跑過來,二話不說的,纖瘦身子往她與何雋書之間一插,食指用力一豎,指上了何雋書俊挺的鼻頭。

  她興師問罪:「先生,這位阿姨有得罪你嗎?你怎麼對人家那麼凶?」

  「你……這位太太,你怎麼又冒出來!?」何雋書煞是粗魯地把停在之間鼻前的那根手指拍開。

  「我已經想起來我們端尹在哪個位置,你現在大可放一百三十八個心,我對你爸沒意思,對越級當你媽更沒興趣。」姚巧旋見義勇為地把韓芳拉到自己後頭,一副「有我在,阿姨你免驚!」的護駕模樣。

  「你……」好一張伶牙俐的嘴,罵人如行雲流水,「這裡沒你的事,你走開啦!」

  「是不是她也認錯塔位了,你正在罵她?」姚巧旋對於他的驅趕不以為然,執意替別人伸張正義,哪怕是她根本連對方長怎樣都還沒時間瞧清楚。

  「你不懂就閉嘴。」何雋書語氣超淡,眼光超冷。

  「我最討厭會叫人家女孩子閉嘴的男人。」

  「很不巧,我就是那種男人—你、給、我、閉、嘴—」

  受不了她的無理取鬧,本打算將爭執事件冷處理的何雋書這不再度怒火攻心,食指也猛地一豎,指上了她的鼻尖。

  只是,他是哪種男人關她何事,自己幹嘛一直跟她吵個沒完,這真是費解了。

  不管啦,這糊塗蛋這麼有本事惹得他老大不痛快,他若輕易放過她,不就等於跟自己過不去,他才沒那麼好打發。

  「吼,你……」姚巧旋一時鬥不過他,轉而面想何瑞友的塔位告起陰狀來了,「何伯伯,雖然我不認識您、您也不認識我,但請您看看,您的兒子是不是有受過什麼心靈創傷,不然怎麼對每個人都凶巴巴的,我和這位阿姨也只不過是前後認錯您的塔位而已,事情有那麼嚴重嗎?」

  「姚秘書,我沒有認錯塔位。」韓芳拍拍姚巧旋的臂膀,輕聲告知。

  「咦!?」姚秘書……這位阿姨怎麼叫她姚秘書?

  驚覺事有蹊蹺,姚巧旋猛一抬眼,當她將視線正式放在那位阿姨臉上時,這才認出原來是總裁夫人!

  「總裁夫人,怎麼是您!?」

  「是啊,是我。」身份地位遠在姚巧旋之上,韓芳卻很親切地握住她的手寒暄:「前陣子我曾聽總裁說姚秘書一直吵著要請調回國,他考慮了好久才答應放人的,沒想到這麼巧,我竟然在這兒遇見你。」

  「就是啊,總裁夫人,我們好有緣喔!」姚巧旋跟在汪總裁身邊做事已兩年,平時偶有機會與總裁的家人們接觸,而總裁夫人總是對她非常親切。

  哼!有緣?這糊塗蛋半路認親的功夫一流,連他媽她都不放過。

  冷眼瞧了那兩個聊得熱絡的女人一會兒,何雋書悻悻然正準備走開,忽然被姚巧旋以大嗓門叫住。

  「喂,你先別走!」

  「有何指教?」吵也不只吵翻天,吵得死人都要跳起來了,她現在是還想怎樣,何雋書緊抿著唇,冷厲的眸光直射在姚巧旋那張因興奮過度而發紅的臉上。

  「姚秘書,我沒事,你不要再跟他吵了。」

  韓芳欲阻止姚巧旋再發難,無奈姚巧旋連半句都不聽兀自做著她自認為的「行俠仗義」之事。

  「總裁夫人,您別怕,我替您主持公道,剛剛我也是錯把這位先生的父親塔位誤認為是我們家端尹的,我也才不小心拜了幾下而已,他就凶得像要殺人……」

  「這、位、太、太!什麼叫你才不小心拜了幾下,你根本整個霸在我父親的塔位前面拜老半天、念老半天了!要不是我提醒,天曉得你會不會拜到天黑,再說,我哪裡凶得像要殺人了?」

  何雋書本來不想再多跟她計較,可看她顛倒是非的本事如此之強,他實在聽不下去,若不是跳出來加以駁斥,他可能會悶出病。

  「你自己看,就像現在這個樣,你不只凶得像要殺人,說不定還想把我碎屍萬段。」姚巧旋一副不得理也不饒人的模樣。

  「對——剁碎了餵狗!」

  「呃,雋書……」一旁的韓芳瞪目結舌,望著因暴怒而出言不遜的兒子,她從來沒想過他會成為這樣的一個人,也不知道他已經成為這樣的人。

  「總裁夫人,請您躲開些!」

  「沒你的事,閃遠一點!」

  何雋書與姚巧旋異口同聲,眼裡火花四射,正面對峙,當真是槓上了。

  「我……好,你們先忙,我退開。」韓芳不得不噤聲後退幾步,趕緊騰出空間給拿兩個火頭正旺的年輕人。

  「你到底給我有什麼意見?」姚巧旋唇瓣微噘,慍色正盛。

  「是你先來煩我的。」

  「是嗎?就算是好了,我都已經跟你道歉,也跟何伯伯道過歉了,你還想怎麼樣?小裡小氣跟我生氣,你會比較開心嗎?真是怪了。」

  「你厲害啊,還會給我裝熟。」何伯伯、何伯伯,喊得如此親熱,好像她與他父親有多熟,還一起看過戲、下過棋咧!

  「你在說什麼?」仇都結大了,她還犯得著跟他裝熟。

  「聽不懂就算了,懶得跟你解釋。」

  「喂,你很沒風度耶!」

  「這位太太……」

  「不要再喊我這位太太,我已經忍你很久了喔!」姚巧旋大聲抗議,她已經不想再從他口中聽見「這位太太三逼明顯語氣嘲諷的稱謂了。」

  「是嗎?哼!」何雋書不屑地冷嗤一聲,將目光瞥向別處,並如她所願地為她換個稱呼,「我說那、位、太、太,我也忍你很久了,你沒事快走開,別老杵在我父親塔位前礙手礙腳又礙我的眼。」

  「你……」姚巧旋被他氣得頭都昏了。

  這壞傢伙聽不懂人話喔,從這位太太變成那位太太,請問差別在哪裡?

  「你,你趕快走開就行了。」明明是妨礙到人家,她還以為自己日行一善值得人家摸頭稱讚、拍手誇獎,笨死了。

  「我找到我們端尹了,才沒必要走開。」姚巧旋眼睛閃閃發亮,可得意了。

  「哼!」何雋書冷笑,很難相信憑她那顆笨腦袋外加一雙朦朧大眼,會如此迅速找到她的先夫柯端尹的塔位。

  「不信你看,柯端尹,千真萬確,我沒看錯任何一個字。」她就清楚記得是在這一樓的嘛,稍早前只不過是認錯左右邊而已。

  「恭喜你啊,終於找到你的先夫了。」何雋書刻薄地朝姚巧旋指著的塔位睨了一眼,言語間仍是冷嘲熱諷。

  「哼!」姚巧旋也不甘示弱地哼他一氣。

  「雋書,你跟姚秘書之間是有什麼誤會嗎?」從頭到尾沒插嘴餘地的韓芳,趁著兒子與姚巧旋兩人難得住嘴的空擋,趕緊上前問明原委。

  「咦?雋書?總裁夫人,您叫他雋書,難道您認識這位壞脾氣先生?」一聽韓芳喊著那個得理不饒人的男人名字,姚巧旋不禁猜疑起他們之間的關係。

  「姚秘書,我……我其實是雋書的媽媽。」

  「啊?媽媽!?」姚巧旋又是一聲驚呼,不過她很快發現自己反應過度,趕緊摀住嘴巴。她怎麼回事他媽媽咧?

  「是的,雋書是我兒子……」韓芳輕輕點頭,為避免姚巧旋有不當聯想或誤解,本想再多作說明,不料卻被何雋書喝止。

  「不必跟一個不相干的陌生人解釋那麼多。」何雋書厲聲打斷韓芳的話。

  姚巧旋忙不迭地跟夫人道歉,尷尬得臉都綠了,「總裁夫人,對不起,我剛剛沒搞清楚狀況,失禮了,抱歉,真的很抱歉,我不知道他是您的兒子,不然……」

  不然看在夫人的面子上,她的脾氣和態度都會收斂一點的。

  不過,經由韓芳的自承,她才隱約想起曾經聽說過的傳聞,即汪總裁與夫人的外遇情史……

  那麼,眼前這個叫作何雋書的,應該是總裁夫人與前夫所生的兒子無誤了。

  「還發什麼呆?我說,搞不清楚狀況的這位太太,請你專心拜你的端尹去,不要再管別人家閒事了,滾遠點,行嗎?」

  何雋書將姚巧旋往柯端尹的塔位正前方推去,反正話不投機,即使是「對門鄰居」,不來往也沒關係,他才不需要她跨過界來管他的家務事。

  「呀,不管就不管,要不是看在我們端尹和何伯伯是鄰居,彼此應該要守望相助,否則我才懶得理你。」姚巧旋回神不甘示弱地說,脾氣硬得跟頑石沒兩樣。

  只是,她在逞完口舌之快後才想到總裁夫人還在旁邊,她趕緊投了個抱歉的眼神和微笑,希望總裁夫人別介意。

  韓芳不以為杵地回以微笑,她拿母子情分生疏的兒子沒辦法,也拿心直口快的姚秘書沒撤,只好盡量把自己當路人了。

  「你記住,是我懶得理你!」何雋書很不客氣地瞪了姚巧旋好大一眼。

  「你!」被他瞪得渾身個舒服外加一肚子火猛往上提,她好想張嘴把那團火往他的臭臉噴過去,燒得他片甲不留,連眉毛都沒有。

  「雋書,你……」儘管插不上手,韓芳仍是被兒子凶狠的表情給嚇到,想出言勸說,卻在兒子冷厲的目光不住嘴。

  「你要上香就快去,別插手我和這位太太的事。」何雋書面無表情令道。

  「我,我知道了。」不願惹兒子更不快,韓芳默默退至何瑞友的塔位處,虔誠地焚起一束香,當真不再過問那兩個火爆年輕人的事。

  做兒子的竟然對母親那麼不敬,姚巧旋著實看不慣他的作風,忽然很想給他一點教訓……口頭上刺激他幾句也好!

  於是,在韓芳舉香祭拜何瑞友的同時,她也快動作地在柯端尹塔位前擺好香案,以及她所帶來的一堆亂七八糟的供品,再度展開她那獨特的,讓旁人聽起來根本就覺得她是在胡搞瞎搞的長串祭詞——

  「親愛的端尹,我跟你說,你平時有空要多關照對門的那位何瑞友何伯伯,雖然他家兒子脾氣很壞、人好凶,剛剛還一直欺負我,但我知道端尹你是好人,千萬別因為他欺負我,你就不跟何伯伯當朋友……」

  「這位太太!」什麼跟什麼嗄!

  聽到火大,何雋書瞬間長腳往前一邁,若非使出極大忍耐力,要不他的大拳頭真要以打地鼠的狠勁,從她的頭殼槌下去了。

  「我在跟我們端尹講悄悄話,你湊啥熱鬧?」姚巧旋故作莫名其妙狀。

  「你……」是啦,最好她的悄悄話都是用那麼大音量在講!

  「哼!」哪管何雋書氣得想掐她脖子,這邊姚巧旋仍口沫橫飛地說下去:「端尹,還有喔,我這次請調回國內事業部成功了,下星期要去公司報到,希望你保佑我事事如意。另外,我們這次大人有特別交代我去談一筆大生意,你一定要保佑我談得順利,可別讓我碰到像那位先生一樣的恐怖奧客……」

  「喂,你這糊塗當有趣、胡搞當正義的女人,嘴還真有毒啊!」暴青筋外加火冒三丈,何雋書整個腦袋快炸開了。

  「哎呀,你客氣了,說起嘴毒,我哪敢跟你比,你贏!」

  姚巧旋秋波輕瞟,那該死的得意表情和反諷的言論,徹底把何雋書激怒。

  「既然是我贏,你還這麼囂張?」

  吼,忍無可忍,他都已經走開、關住耳朵不想再聽她胡言亂語,她倒愈說愈大聲,還特意強調「那位先生」,唯恐人家不知道他有多恐怖是不是?

  好,她硬要說他是恐怖人物,以後她最好別再讓他遇見,不然他鐵定教她更清楚明白的實際見識一下,什麼叫作好恐怖!

  「怪了,輸的人不能唉幾句撫平傷心情緒喔?」已佔上風,姚巧旋還不收口。

  「你……」這女人,真是標準的得寸進尺!

  好、很好,這個糊塗蛋,他是真的記住她了!

  何雋書氣結無言,費好一番勁力把停在她身上許久的犀利目光收回,忿然轉身大步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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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5-1 16:30:17
第二章

  傍晚,計程車一停在家門口,姚巧旋迫不及待地開門跳下,正在庭院養花蒔草的柯家長子柯端予見弟媳自遠方歸來,立刻放下手邊的澆花器,笑瞇瞇地迎上前,張開雙臂給予一個溫馨大擁抱。

  「原本以為你會忙得沒空回來,沒想到真的回來了。」

  三天前,這小妮子還在遙遠的北半球替她的鐵血老闆鞠躬盡瘁,誰敢相信她此刻已踏在台灣國土上、自己家門前。

  「說要回來就會回來,何況是掃墓節,再忙也要回來的,瞧你,說得我好像失蹤很久似的。」姚巧旋吱吱喳喳的。

  計程車司機從後車廂取出她的兩隻大行李交給柯端予之後,收了車錢隨即便離去。

  「你一年到頭繞著地球跑來跑去,我們逮你逮不到,只能乖乖在家等你回來。」

  柯端予笑說著。

  「沒辦法,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跟小蜜蜂一樣飛到東又飛到西我也很不願意啊,你都不知道人家是有多想家喔!」姚巧旋聳肩歎無奈,故作可憐狀。

  大學畢業後,經由柯家父執輩親戚推介,她很順利謀得汪氏集團總裁秘書一職,雖然她個性有點迷糊,但由於外型美麗討喜、語言能力佳,深獲總裁汪大誠賞識,而大力栽培。

  這兩年來,她跟著只會說國、台語及一點點菜英文的汪總裁東奔西跑,一刻不得閒,荷包滿了、視野廣了、人生閱歷也增多了,但無奈的是……她思鄉病重,想回家想到茶不思、飯不想的地步。

  「哈,你這只忙碌的小蜜蜂也會害思鄉病?」「當然會!」何止害思鄉病,簡直害得病入膏肓,她本來還在想,若請調回國不成功,那她唯一下場就是思鄉病不治,客死異鄉。

  所幸,總裁大人還珍惜她這條小命,在附加條件下答應讓她請調回國內事業部,固然是轉任她較不熟悉的業務部門,卻也足以使她心滿意足而大加感恩了。

  「可憐的小蜜蜂,這一路真是辛苦你了。」柯端予捏了捏她早已跟嬰兒肥說掰掰的臉頰,疼惜的說。

  「回家的路再遠也不辛苦,我就是想回家。」她搖頭否認辛苦,只願為現下與家人相聚而開心。

  「不過,你比預計到家的時間還遲了一小時不止,是塞車還是在路上遇到什麼事耽擱了?打你手機也不通,害我和媽直擔心。」

  「喔,手機沒電了,真抱歉。」姚巧旋歉然一笑,「不過,路上也沒塞車,是我在怡清寶寺裡浪費太多時間。」

  「喔,怎麼說呢?」

  「怎麼說,吼,說到這個想不激動都不行,一開始,是我眼花看錯端尹的塔位,誰知道都已經拜老半天了,最後才發現拜錯人,然後我就不小心跟被我拜錯的塔位家屬吵了一架,吵完,我回頭趕緊重新去找端尹的塔位,好不容易找到了,卻因為自己愛管閒事,又不小心和對面塔位的家屬再吵了一架……」

  「哪來這麼多不小心,還承認自己愛管閒事,你喔!」柯端予笑了起來。

  這小妮子易與人起衝突的個性還真是從小到大都沒變。「路見不平不把刀拔出來,我就渾身不舒服嘛!」

  「那,結果呢?你砍了對方幾刀,贏了嗎?」她好勝的性情隨時展露無遺,柯端予很懂得使用適合她的言語。

  「砍是砍了好幾刀,但是……嘿嘿,」一抹羞窘的笑紋浮上唇際,她乾笑幾聲,「我,我拔錯刀了。」

  「還拔錯刀?你真是的。」柯端予整個大白眼都翻過來了。

  跟人吵架是姚巧旋的強項,美中不足的是,她常常吵到損人不利己,揮砍八刀,未了總是會有六七刀落在自己身上,折兵損將是屢見不鮮,常有的事。

  這在別人眼中,當然不會是什麼「可愛的缺點」,缺點通常只有可惡的,哪來可愛的?因此對於她這樣的缺點,看不慣的人自熱看不慣,可就疼愛她的人來說,把它當成是無傷大雅的笑話看,其實也挺習慣的。

  「哎呀呀,別提那些不愉快了,我要進屋去找媽媽了!」糗事一籮筐,她也不好意思再詳細說明下去。

  「你的性子也不改改,居然敢在納骨塔裡跟人吵架。」

  「我也很無奈呀,是那個人真的很討厭,不然我也不會跟他槓上。」

  「好好好,你是無辜良民,那個人是壞蛋。」柯端予趕緊附和她。

  「嗯,中肯!」姚巧旋大聲讚道,在柯端予翻白眼之際,她忽然神秘的附耳過去,壓低聲音,「告訴你唷,我這次回來,不走了!」

  「真的嗎?」柯端予一臉訝異,「怎麼之前都沒聽你提起?」

  「嘿嘿,不然你以為驚喜這玩意兒都怎麼來的。」姚巧旋眨了眨長翹睫毛,眸光燦爛,巧笑嫣然。

  「這麼大的事,先前竟然連吭都沒吭一聲,我看你是不把媽嚇昏不甘心。」

  「媽會開心的。」

  居無定點的媳婦終於不必再飛,婆婆一定是全世界最高興的人。「是,她會開心到昏倒。」柯端予沒好氣的笑說。

  「對媽而言,那會是一個美麗的昏倒。」姚巧旋笑得更得意,一邊快步往屋走,高聲嚷喊:「媽,我到家了,媽——」

  「到啦?快過來,媽看看——」一聽見媳婦以唯恐人不知的高調聲音喊著到家了,柯母如清也展開雙臂飛快迎了上去。

  「壯得很!」姚巧旋振振手臂。

  「瘦成這樣,哪裡壯了?」如清不住的打量這個讓她心疼又朝思暮念的媳婦。

  她這個媳婦,原本是柯家傭人敏玉的女兒,姚巧旋在孩童時期便跟著她的單親媽媽敏玉住進柯家,而在柯家沒有明顯主僕尊卑觀念下,她與柯家兄弟相處融洽,不僅玩得來也很談得來,算是典型的青梅竹馬。

  敏玉到柯家幫傭沒幾年即因病去世,臨終前將未成年的姚巧旋托給如清照顧,自此姚巧旋一直寄居在柯家,由如清親自教養栽培長大成人。

  對姚巧旋來說,如清絕對是她這輩子最大的恩人,至於,她後來為何會變成柯家的二媳婦,這其實並非因為她與柯端尹朝夕相處、日久生情而終締的良緣,而是命運之輪的指針正好相中了她。

  她可以拒絕嫁給端尹,但卻選擇接受與面對,為了一個情字,也為了一個義字——並不只有道上兄弟才有資格講情義,對身為一個受盡恩人照顧與疼愛的小女孩而言,知恩圖報、講情重義更是不可或缺的情操。

  當然,這也不代表她是個偉大或品格多高尚的人,可至少她對得起自己的良心與情感。

  柯家母子三人長久以來無微不至的照顧、愛護著她,從未把她當外人看待,尤其如清更視她如己出,疼她入心,這樣的恩情,足以讓姚巧旋以不計任何形式的代價去做報答。

  「我才不辛苦,是我讓媽等這麼就,媽比較辛苦啦!」姚巧旋跟婆婆輕輕擁抱,此際溫柔乖巧的小媳婦模樣跟與人吵架時的凶婆娘的樣子,簡直判若兩人。

  「你平安回來就好,我辛苦點等也不算什麼……」如清淚光閃爍,喜極而泣。

  為人父母只要看見還在平平安安回到家,哪怕是天冷夜深還坐在客廳裡看時鐘數時間癡等待,也算不得是什麼辛苦,等再久都值得的。

  「不要哭嘛!」姚巧旋溫柔撫摸婆婆的臉。

  「我……我好怕你會忘記端尹、忘記我們,然後待在國外就不回來了……」握著姚巧旋的手一刻不放,如清望著自己疼惜的媳婦,她擔心的竟是媳婦會一天天把柯家恩情和每個人都遺忘。

  「媽,我怎麼可能忘記你們,你們是我最親的家人耶!」

  「媽,你又多慮了。」在姚巧旋回話的同時,柯端予也輕輕開口,希望制止母親的多愁善感,別無端為她製造壓力。

  「我……」被長子一說,如清委屈的又落下淚來。

  「媽,媽,你放心啦,我永遠是柯家的一份子,沒有人會把自己的家人遺忘的啦!」姚巧旋連忙將婆婆樓得更緊,柔聲安慰勸解。

  「你以後要是愛上別的男人,一改嫁……肯定就把我們都忘光光了。」如清仍哀怨多愁的說著。

  「我……」姚巧旋正想說話,卻慢了柯端予一步。

  「巧旋年紀還很輕,如果能遇到一個好男人改嫁,那才是最好的事,你總不能這麼自私,硬是拖著巧旋不放,耽誤她的青春、阻礙她追求幸福,何況,當初巧旋嫁給端尹,只是為了報答柯家恩情,她跟端尹之間根本沒有所謂男女之情的存在,所以我們沒有任何理由阻止巧旋改嫁。」

  「我知道,這我都知道,但我就是捨不得巧旋改嫁別人呀!」被大兒子指責自私,如清心一急,眼淚越發收不住。

  「媽,別哭,你別哭,我連男朋友都沒交上一個,是要改嫁給誰啊?你別先哭起來放嘛!不要哭了,我不會隨隨便便就說要改嫁的,我喜歡跟媽住在一起!」姚巧旋趕緊再用力安慰婆婆,另外還朝柯端予使個眼色,示意他別再說下去。

  柯端予撇撇嘴,顯然不想配合,仍正色對著如清交代著:「巧旋好不容易回來,你就不要再講那些有的沒的讓她為難。」

  「我……」如清語塞,明知自己有想太多的毛病,硬是無法控制情緒。

  誰教她是個苦情的母親,放眼望去,又有誰家像他們柯家這麼悲慘——三代富有,卻是人丁凋零。好像誰踩在柯家的土地上,飲了柯家的水,食了柯家的米,誰就注定要倒霉,難以保身長命。

  離開的人不知有無牽掛,還在的人面對未來,總是心存彷徨。

  她的多愁善感是由一連串不幸遭遇所養成的。

  三十二歲喪偶,獨立撫養兩個兒子長大成人,好不容易熬到長子柯端予立業成家,偏偏新婚才兩年,與柯端予相愛至深的大媳婦美心便因一場車禍而撒手人寰,頓使柯端予在意氣風發的二十八歲年紀就成了一名喪偶的鰥夫。

  隔年,如清又好不容易盼到次子柯端尹與相戀多年的女友終於論及婚嫁,正準備歡喜辦喜事,哪知上天再度捉弄人,向來健康強壯的柯端予竟因一次大昏迷而診斷出腦癌末期,準新娘在得知他的病況後,不顧多年感情,悔婚求去。

  柯家再度陷入愁雲慘霧,如清為了兒子的病情煩惱不已,甚至傷心欲絕,直到有親友建議,既然婚事已在辦,乾脆就如期舉行當作沖喜,也許奇跡出現能因此挽回柯端尹一條寶貴的性命也說不定。

  當時六神無主的如清已失去分辨是非的能力,未多作考量即基於死心本能而採納親友的建議,雖然當時這事曾遭到柯端予斥為無稽而反對,連柯端尹本人都強烈抗拒,但她依然不顧一切,哪怕被旁人取消或指責她迂腐古板、活在古代,她仍下定決心要替二兒子舉辦婚禮沖喜。

  而姚巧旋,便是她唯一鎖定的對象,也是她唯一信任、且不會拒絕她如此不合理請求的人選。

  結果,如她所料,也如她所願,情義並重的姚巧旋沒多作考慮即答應了婚事。

  她不只答應嫁給柯端予,更以「是朋友就不論生老病死都要相挺到底」的絕佳理由,說服了力持反對票的柯端予,以及根本一點也不想結婚沖喜、與她情同手足的當事人柯端尹點頭娶她。

  當然,她也因此替自己寫下了在二十二歲便成為「寡婦」的序曲。

  新婚成寡,那年她大學都還沒畢業。

  「媽,我沒有覺得為難,那是大哥亂說的,我們不要理他,大哥最討厭了。

  媽,我跟你說喔,我這次回來,不走了,從此要賴在家裡,到時你可不要嫌我煩。」

  柯端予話愈說愈重,姚巧旋擔心婆婆承受不住,打完圓場後緊接著報告好消息,藉以轉移婆婆的注意力。

  「真的?你不走了?」如清一聽到好消息,驚喜得眼淚落得更快更多了。

  「嗯,不走了,誰趕我,我都巴著不走。」姚巧旋重重點頭,親暱的摟緊婆婆,替她拭去臉上的淚水,「所以,媽媽你不能再哭了喔!」

  「好、好,不哭了、不哭了,我太高興了。」說不哭,如清歡喜的淚水依然如扭開的水龍頭,流個不停。

  一旁,柯端予臉色凝重,默默將姚巧旋的行李搬進她房裡。

  姚巧旋偷瞄著他的背影,難過的情緒瞬時如一葉晃蕩不安的扁舟狠狠劃過心湖,遲遲平靜不下來。

  她為柯端予難過,如果有一天,她遇上了自己喜歡的男人,她相信就算婆婆再捨不得她,也是會帶著滿心的祝福像嫁女兒一樣,讓她從柯家嫁出去。

  目前她的身份雖然是個聽起來還滿悲情的「年輕小寡婦」,但基本上在這民風開放,思想新潮的自由年代,只要她願意愛,願意再嫁,她是絲毫不受拘束也不會惹人非議的,但,柯端予呢?

  對美心一往情深的他,痛失所愛的愁緒使他心如止水,若他不願意再談愛情,任是誰也逼不了他,那麼,他就注定一生孤獨了。

  她心疼的,是他的孤獨。

  相較於生老病死,不能長相左右的愛情似乎更令人心碎……

  她嚮往愛情,卻又矛盾的希望自己最好永遠都不要遇見愛情。

  因為,不遇見,不擁有,就沒有所謂的失去。

  沒有失去,心就不會像婆婆或端予那樣的痛了吧?

  「在想什麼?」如清哭到告一段落,突然發現媳婦好安靜。

  「喔,沒什麼。」姚巧旋回神,飛快送出一抹甜笑,秀挺的鼻子很誇張的皺了又皺,便將婆婆往廚房方向推,「媽,別告訴我你沒有為我燉一隻麻油雞,光聞這香味,我的口水就狂流到肚臍眼啦!」

  「你這只好鼻獅。」如清捏捏媳婦的小鼻子,樂得笑呵呵。

  「可不是嗎?我這鼻子可靈到遠在千里外都還聞得到家裡的飯菜香呢!」連夢裡都聞得到,故鄉的味道、家人的味道……

  在國外的日子,有苦有樂,有失落也有成就,而最令她朝思暮想的是,回家。

  如今,此刻,她就在家,在這個從小就給予她無數溫暖與關懷的家。

  太好了,她回家了,終於回到家了!

  不管自己有沒有機會交男朋友、改嫁,也不管柯端予有沒有心情再娶,現在她的當務之急是,大快朵頤那只麻油雞!

  在家裡當了好幾天米蟲,這天是姚巧旋需依規定前往公司報到的日子。

  一早,她打理好自己,在如清關愛的注目下,她愉快的吃完早餐,然後又在如清依依不捨的揮別下,終於搭上柯端予的順風車上班去。

  「你總有一天會窒息的。」

  他早已在窒息邊緣,不知這只害思鄉病的小蜜蜂在如願回到家之後,每天被婆婆過度的依賴及關愛給層層環繞著,能撐多久不發瘋。

  他當然樂見她回家,但回家等於與自由說再見,即便她受得了一年、兩年、數年,但受得了一輩子嗎?

  「哪有那麼誇張。」姚巧旋不以為然。

  婆婆有心病,心病要心藥醫,她會努力扮演婆婆心藥的角色。

  為教養之恩、為親人之情、為朋友之義,她有太多理由必須好好的愛護婆婆。

  「相信我,就是這麼誇張。」柯端予神情輕淡。

  「媽媽只是沒有安全感,我們盡量讓她有安全感不就好了,沒什麼大不了的……

  倒是大哥你,應該努力讓自己快樂一點。」

  「喔,你覺得我不快樂?」

  「坦白說,是的。」姚巧旋老實的點頭。

  「呵!」柯端予笑了一下,投以一記淡淡的眼神,好半晌才開口反問:「那麼你呢?你夠快樂嗎」

  「我?」有點被問住,姚巧旋不禁發愣。

  對呀,她夠快樂嗎?她希望大家都圓圓滿滿、快快樂樂的,卻從來就無法確定自己到底快不快樂。

  或許,她也很少去思索這個抽像的問題吧!

  原來,個性迷糊也不全然是沒好處的。

  「咳,這又不是數學題,還需要想那麼久?所以說,等你可以毫不猶豫的大聲說出你很快樂時,再來跟我討論這個問題吧!」

  「呃……是這樣嗎?」姚巧旋怪笑一氣,卻仍未從這問題的難處中跳脫出來,繼續研究著自己到底快不快樂。

  生日快樂、新年快樂、情人節快樂、中秋節快樂、聖誕快樂、結婚快樂、離婚快樂,每一種祝福都常被人們掛在嘴邊講,然而又有多少人是真的快樂呢?

  喔,愈想愈頭痛,她不要再思考這個惱人的深奧問題了啦!

  將充滿問號的思緒抽離,她轉而笑嘻嘻的大聲嚷道:「嘿,親愛的大伯,等我順利完成我們總裁大人交代的大生意,我鐵定快樂得不得了!」

  完成報到手續,姚巧旋正式承煒業務部門的一份子,且被一視同仁的獲派一輛業務車,從此她上下班或出門可以不必為交通工具費神。

  接下來,她花了約莫一星期的時間,重新適應公司內部作業,也費了許多心力與業務部同仁熟悉,希望借由他們的指教,早日步上軌道。

  做慣了以語文翻譯及文書處理為主的秘書工作,對於親上火線跑業務這塊領域,姚巧旋可說是非常陌生的。不過總裁大人已把醜話說在先,若她無法完成他對她個人所特別指派的任務,礙於她所簽下的五年白紙黑字工作合約條款,他有權隨時再將她召回原職務,而這是她最不樂見的結果。

  所以,為了能留在台灣又不丟失飯碗,她別無選擇,無論如何一定要圓滿達成任務的!

  而當她對「友源食品」有初步概念之後,已是她上班的半個月後。

  友源食品為全台知名的速食連鎖餐飲企業,從台北第一家「巴頓咖啡」總店開始,到目前為止分佈在各縣市鄉鎮的直營店、加盟店已接近兩百家。

  最近消息傳出,友源食品擬在明年春季前更換全台所有門市老舊製冰機,而引發多家冷凍設備業者爭相接洽,個個摩拳擦掌想搶這筆獲利客觀的大生意。

  對於這塊肥肉,汪氏集團旗下的冷凍設備事業部自然也是野心勃勃,只是通常「野心勃勃」之不就是「勢在必得」,汪氏卻跌破眾人眼鏡,反其道而行推派出姚巧旋這只業務經驗是小學生等級的菜鳥,很多同業其實都在暗地裡等著看汪氏笑話。

  姚巧旋也知道別人都以異樣的眼光看她,先別說那些不曾謀面的同業競爭者,連公司內部的同事都難免對她抱以質疑態度。

  不過,不管別人怎麼看、怎麼想,她都將盡力而為,努力做到最好。

  午後,天氣晴朗,鬥志高昂的姚巧旋與友源食品採購部經理敲定洽談時間,她飛快備好產品目錄及許多資料,精神抖擻的前往拜訪。

  三點整,一分不差,她準時抵達友源食品採購部辦公室。

  「姚小姐,請跟我來。」採購部李經理一見著姚巧旋,簡短寒暄幾句,連請她坐都沒有,即領著她往另一間辦公室走。

  「呃?不在這兒談?」姚巧旋不解為何要移往他處。

  「大型機械設備需由採購部會同展業技術部一起參與選購。只有通過展業技術部門的認可,後續我們採購部才會接手談量與議價,嚴格來說,一般廠商要通過展業技術部那一關就已不容易,更何況你們汪氏向來……」身材矮胖、約莫四十開外的李經理親切的說明,卻在話說一半時住了口。

  「向來怎麼?」不知是否錯覺,姚巧旋覺得他的神情不太自然,似有保留或隱瞞些什麼她該知道的事。

  「向來沒有我們友源食品的緣,不過你也別擔心,總是要先談過了才能做後續的處理嘛,汪氏並不是完全沒機會的。」

  「是……多謝李經理。」有時做生意是要靠緣分沒錯,但李經理的話聽起來好像不太妙,令姚巧旋心裡起了莫大疑竇。

  不過既來之,則安之,她耐住性子,禮貌稱謝,慎重的跟上李經理的腳步。

  一到展業技術部,李經理意思意思的敲了兩下門,還沒獲得回應即以熟門熟路的姿態推門而入,並不忘回頭招呼:「來,姚小姐,請進。」

  「謝謝。」姚巧旋踏進辦公室,一眼瞧見左手邊會客區沙發座無虛席,幾位西裝筆挺的男士正在泡茶聊天,桌上散了一堆開心果與瓜子……

  好熱鬧、好歡樂的上班氣氛啊!

  沒親眼看見,還真無法想像上班是可以這麼隨……和的。

  「喂、喂,又開同樂會啊!」 李經理誇張的朝著那群每到下午三點就會變成馬鈴薯與廢柴的同事們吆喝著,並走到一位同事背後,出其不意搶走一粒開心果,剝開後正要投進嘴裡,卻驚見對面一雙犀利的眼睛正在冷瞪他,當場嚇得他兩腿發軟,還差點被開心果給噎著!

  「總、總經理,您怎麼也在這兒?」天啊,是發生啥事,向來孤傲冷漠的總經理,竟也有閒情逸致跑來與展業技術部這些怪禽異獸泡茶聊天?

  「嗯。」總經理低沉應了聲,臉部線條緊繃,整個辦公室瞬時陷入一片肅靜。

  「總、總經理,我不是來摸魚打混的,是有正事來的!」雖然很明顯總經理您自己也正在打混,「您看,這是汪氏業務代表,姚小姐……」

  李經理力表清白,心想以總經理的面惡心善,應該不會多作刁難,然而他才這麼奢望著,便見總經理緩緩站起,並直直往他走來。

  那令人倍感壓迫的挺拔身軀、瞬也不瞬的冷厲雙眼,說有多恐怖就有多恐怖,這下死定了!

  正待他考慮著是否要哆一聲跪在總經理腳前求饒時,赫然發現總經理居然連甩都不甩他一下,直接越過他,往他後頭走去了!

  咦,怎麼回事?

  喔——原來總經理自始至終都不是在瞪他,被總經理眼睛直勾勾的一直瞪著的,是另有其人,就是那個站在近門口處的美女,姚巧旋!

  「很有緣啊!」何雋書盯著姚巧旋,以一記冷笑及明顯言不由衷的話做開場白。

  「你……」天啊,壞脾氣的恐怖先生是友源食品的總經理?

  從一進門,當李經理還在與同事亂哈啦時,姚巧旋早已默默將在座每位先生的臉掃過一回,其間她只覺得坐在單人沙發上、看起來儼然就是個中心人物的總經理很眼熟,萬萬沒想到……

  真是他耶,那個叫作何雋書的傢伙!

  而且很顯然,他也記得她,否則不會拿那兩隻閃著壞意的眼睛直盯著她瞧,還一開口就「很有緣啊」,令人頭皮發麻。

  「真是你?!」姚巧旋不敢置信的又問了一次。

  「懷疑?」何雋書眼簾一瞇,狀極輕蔑。

  「我不是懷疑,是吃驚啦!」要命了,在這種情形下「重逢」,她是要拿什麼態度出來面對他才好。

  卑躬屈膝,肯定做不太到,張牙舞爪嘛——

  拜託,除非她這筆生意不做又想出國了。

  「來之前,沒先探聽探聽?」

  何雋書眼神淡定,唇邊掛著一抹既邪惡又不友善的笑意。

  「探聽是有探聽,只是沒那麼深入還探聽到總經理大人你的頭上……」她只把採購部當成唯一的洽談目標,哪知一來即被告知要跟展業技術部拜碼頭,好,無妨,現在傷腦筋的是,好像連這個恐怖總經理都要來插一腳了。

  「那正好,我現在有空,很樂意讓你近身好好的探聽一下。」何止有空,他可是事先知道她要「大駕光臨」,而特地前來「逮」她的。

  固然是他指示採購部與她約時間相談,但他確實不知她是吃了什麼熊心豹子膽,竟然妄想與友源談生意,不怕生意沒談成,反被他給一屁股踢出公司大門嗎?

  這糊塗蛋,自投羅網還不自知,果真是笨笨笨,連三笨。

  「啊!?總經理……」姚巧旋根本沒弄懂他的意思,一臉茫然。

  「跟我來。」何雋書刻意從她身邊刷過去,先行往門口處走,以為她會馬上乖乖跟著來,不料卻聽到她在背後很不知死活的問了一句——

  「可以不要嗎?」

  「來到我的地盤,還由得你說不要。」

  何雋書回頭睇視,浮在他唇邊的,又是一記令人背脊發涼的冷笑。

  哼!在他魔性大發之前,不管他笑得多冷多酷都是剛剛好而已,絲毫不必大驚小怪,何況她領略過他的狂躁,應該適應良好。

  「我是正正經經來談生意,又不是吃飽撐著跑來跟你吵架。」他有權利不給她生意做,她則有理由選擇少跟他接觸,免得氣死驗無傷。

  「我要跟你吵架?」

  吵架?不,他只想趁機給她一頓大排頭吃,讓她知道誰家生意可以做,誰家生意是她連碰都不能碰、甚至是連想都不必想的。

  「看你一副準備絕地大反攻的樣子,我就知道你要做什麼了。」開玩笑,那傢伙表情那麼恐怖,有點智慧的人都瞧得出來,此地不宜久留,此男不宜多理,要談生意,改天擇個吉日再來大概會好一點。

  「最好你是知道我要做什麼。」何雋書咬牙,除了冷笑,還是冷笑。

  「我就是知道。」

  「好,沒錯,我就是準備跟你再戰一回,那麼請問你敢不敢接?」打蛇隨棍上,何雋書並不排斥以「吵架」之名,行報仇之實。

  一想到在怡清寶寺時每每讓她在口舌上佔上風,他就恨得牙癢癢。

  「唷!」唷唷,直接下戰帖了耶,這男人夠猛。

  姚巧旋戒備的望著他,超想一口答應他,但又怕自己太衝動壞了大事,硬生生把到喉嚨口的話給憋回肚裡去。

  「不跟我來,是不是代表你不敢?」激將法,誰不會?

  「喔咿?總經理此話差矣!」吵架若能當飯吃,她倒也樂意,問題是他找碴意味太明顯,再者,他是高高在上、一呼百應的總經理,而她只是奉命前來談生意的菜鳥小業務,只怕她這一去,跟他一吵,自己不但前途堪慮,連性命都將不保。

  「怕就滾,不怕就來,少廢話。」

  哼,她大概很懷念跟他吵架的快感,不然怎麼一眼認定他是要同她吵架?

  好吧,既然如此,他就奉陪了

  反正,他發過誓,若再有機會遇到她,他就要讓她徹徹底底見識到他的恐怖,而現在,正是時候。

  「我才沒在怕,來就來。」啊,忍無可忍!

  不戰而退豈是她姚巧旋的作風?不,當然不是。

  她姚巧旋天不怕、地不怕,目前最怕的就是出國,既然如此,且讓她放手一搏吧!往正面思考,也許跟他吵完架,讓他發洩完精力後,他整個龍心大悅、佛心大發就爽快答應了她這筆大生意,那豈不是大好。

  嗯,值得一試,要吵來吵吧,吵到喉嚨「燒聲」,她也甘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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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5-1 16:30:42
第三章

  大眼瞪小眼!

  大眼,指的是姚巧旋美眸圓睜。

  小眼,當然非何雋書那雙故意瞇起的邪惡眼睛莫屬了。

  姚巧旋忍不住在心裡怪起她那短命的先夫……她千拜萬拜,銅鑼燒、黃金梅棒棒糖、美女雜誌,舉凡他愛的,她都毫無藏私的貢獻上去了,只差水果沒整箱拿去拜,她如此表足誠意,他竟然還是讓她出師不利,一腳踩進冤家門,根本都沒再保佑她凡事吉祥如意,也不想想青春美麗的她是在守誰的寡,就他呀,守他柯端尹的寡啊,他還不好好庇蔭她,實在太沒義氣。

  「汪氏業務專員?」

  何雋書坐在辦公桌前,淡瞥了姚巧旋的名片一眼,態度輕慢高傲。

  吵架,要醞釀情緒與氣勢,給大排頭吃則須循序漸進,這點,他自信掌握良好,絕對有辦法給姚巧旋痛快一擊。

  「是的。」姚巧旋站在何雋書桌前有問必答——他沒請她坐,她也不好意思自己拉椅子來坐,當罰站。

  反正,不管兩人私仇結多大,客戶至上,尤其是這種未到手的客戶,更要好好細心呵護,所以讓她罰站一下下,不要緊的,OK的。

  「姚巧旋?」念著她的名字,這是何雋書第一次端詳她的容貌。

  她五官透氣標緻,人長得算美,身材頗為勻稱,長髮亦十分飄逸,名字也不是太俗氣,就……性情差了點,可惜。

  「是的,姚巧旋我本人,跟你在怡清寶寺遇見的是同一個,不會錯的。」這傢伙明知故問不打緊,擺的那是什麼嘴臉啊,太上皇的氣焰都沒那麼高漲。

  哎,忍耐忍耐,在人家的地盤上,人家說了算,她還是靜聽發落比較實在。

  「想與敝公司談生意?」何雋書劍眉一挑,神情愈來愈邪惡,擺明要玩她。

  「是的,希望有這個榮幸。」臭傢伙還挑眉咧,色瞇瞇的是想對人家怎樣!

  她在她今天穿著端莊且保守,既沒袒胸露背也沒露雪白大腿,豆腐藏得很安全。

  「你沒聽說過,貴公司是敝公司的拒絕往來戶嗎?」

  菜鳥業務,什麼都不知道也敢來,他應該佩服一下她的勇氣。

  「咦?沒聽說耶。」

  有也要裝沒有,不然生意怎麼做,她是真的沒聽說過,頂多幾分鐘前才從李經理口中得知汪氏不得友源食品的緣,如此而已。

  「那麼你現在聽說了,可以請回。」何雋書單手一攤,示意她該滾了。

  「這怎麼行?」重點都還沒談到,三言兩語就想趕她走,她哪有這麼好打發,他也未免太小看她了。

  「怎麼不行?」他都下逐客令了,她還賴著不走,臉皮真不是普通的厚。

  「要我走,至少給個理由啊?」死得不明不白,她哪肯。

  「沒有理由。」一遇到不合意的話題,何雋書便慣性地斂起眼眸,神情傲慢。

  「怎麼可能沒有理由,凡事都有個理由。」

  「沒有。」有也不跟這個白癡講,讓她去猜到死吧!

  「騙人,一定有理由!」最討厭被吊胃口,姚巧旋忍不住大聲喊道。

  「好,你要理由,我就給你理由,我唯一的理由就、是——」

  「是什麼?」姚巧旋傾身向前,睜大眼睛對準他的視線。

  「有本事你自己去探聽。」

  本來想直接給她答案,末了,何雋書又選擇把話吞回去。

  這女人大概沒在用腦子,全業界都知道他不跟汪氏企業往來的原因,就她一個人不知道,不知道也無妨,是她連聯想都不會聯想,才更讓人覺得她白癡。

  「如果你不讓我知道,那我這次走了下次還是會再來呀……啊哈!其實,你是很想再見到我,對不對?」

  「你少白目了!」自作多情!

  她怎不拿這份多情去交男朋友,而要來跟他調情……

  咦,調情?這樣的說法好像怪怪的。

  何雋書忽地神情一變,強烈懷疑自己剛剛是否失智三秒鐘。

  「開始了,開始了。」姚巧旋氣定神閒,準備好好欣賞一下他的表情變化。

  「什麼鬼東西開始了?」

  「你的暴躁脾氣開始發作了。」跟在怡清寶寺時一樣,小火、中火、大火,火愈發愈大,等一下肯定會達到「發爐」的境界。

  「你的白目言行自始至終從沒停止過!」何雋書果然被她激怒。

  「哎唷哎唷,惱羞成怒。」

  「姚巧旋你!」何雋書為之氣結。

  「嗯哼!」姚巧旋輕哼一聲,靜待下文。

  「你很有閒工夫在這裡跟我吵,非常抱歉,我、沒、有!」堂堂總經理,睿智又英明,日理萬機,他可忙得很!

  去展業技術部守株待兔,是他今天犯的第一個錯誤,把她帶到辦公室來氣死自己,則是他今天所犯的第二個錯誤,也是最嚴重、最大、最不可原諒的錯誤。

  「不用抱歉啦,我沒有閒工夫沒關係,你們採購部和展業技術部看起來就有,讓我跟他們談就好,不需要勞動您總經理大駕了。」

  「放肆!」何雋書拍桌大怒。

  這外來的小白目,竟不知死活膽敢挑釁他總經理的威信,別的先不說,光她這踩在人家地盤上又不識時務地幹盡白目之事、說盡白目之話的白目態度,他已經可以直接轟她出門了,還談生意咧,世上生意有那麼好做、錢有那麼好賺、總經理有那麼好得罪的?

  「啊!你真的好凶……」他的表情太猙獰,拍桌聲響太大、咆哮聲太渾厚,姚巧旋整個人嚴重一撼,心臟怦怦跳,耳朵嗡嗡叫。

  「在我發大火之前,你最好趕快消失在我眼前。」如果他有魔法,肯定二話不說把她變成一團煙霧,手揮一揮就散了,不必在這裡跟她多費唇舌,氣到快中風。

  「你不是叫我好好探聽你,我現在還沒探聽完,當然不能走。」

  「姚巧旋!」何雋書似有瞬間移動的神力,一眨眼工夫便暴跳到她面前,怒指著她的鼻頭,面目超可怖。

  這女人不只厚臉皮,連耍嘴皮都很高竿呀!

  「買、買賣不成仁義在,你總不能因為吵架吵輸我,就企圖殺我滅口。」愈挫愈勇,姚巧旋總有話可以堵他。

  「誰說我吵輸了?誰又要殺你滅口?我們之間又哪有什麼仁義存在?你神經病呀!」天啊!他真的和她吵起來了……何雋書忽然覺得有點心虛。

  「愈生氣的人輸得愈徹底,你有本事就不要動用權威趕我走,做得到這樣心平氣和,你才是真正的贏。」

  「那你走,我寧願輸,你走。」輸到脫褲子都沒關係,只要她馬上消失!

  很顯然,他特地為她準備的排頭不夠豐富,沒能撐死她,不過,沒撐死她倒也罷了,最糟糕的是,他好像還讓自己噎著了。

  「不要這樣啦,總經理,好歹你跟我也算是舊識,我們家端尹和你父親現在是守望相助的好鄰居,多難得的友誼呀!」她以為激將法有效,沒想到卻弄巧成拙,趕緊陪笑臉拉關係,多攀交情準沒錯。

  「最好是這樣。」何雋書雙臂環胸,氣急敗壞。

  他居然……居然被她氣到頭暈。

  「本來就是這樣嘛,呵呵呵!」姚巧旋咧嘴笑得更狗腿。

  「笑什麼,牙齒白啊?」牙齒還真是挺白的,而且長得很整齊,還有那一臉討好的笑容,看起來好像很甜呀,不知嘗起來怎麼樣……

  喂,想到哪兒去了!

  「唉呀,咱們有話好說,有事好商量嘛!」姚巧旋仍然笑盈盈的。

  「我沒話好說,也沒事跟你商量,你現在馬上給我滾出去,再也不准你或貴公司的任何人踏入我友源食品一步,聽見沒有?你——滾、滾、滾!」

  有理說不清,何雋書揚手失控大吼,果然不出她所料。發爐了。

  「哇!」姚巧旋側彎身摀住耳朵,有一瞬間,她覺得自己會被他罩過來的偉岸身影給壓垮,「聽見了,我聽見了,請你不要再吼了。」

  「那還不快滾!」何雋書臉色漲紅,額際青筋浮現,飆得整個人熱血沸騰。

  「可是滾之前,能讓我說句真心話嗎?」

  「有屁快放,別囉唆。」面對她,何雋書口出惡言的機率大增。

  「我並不想這樣毫無收穫的離開,至少讓我為總經理你介紹一下我們公司的產品,我有帶目錄和機器模型過來,你不妨先冷靜下來,參考參考?」

  「滾!」何雋書本想給她致命一擊,哪知她竟是只打不死的蟑螂,就已經開宗明義說不跟她做生意了,她還一直盧一直盧一 直盧,是聽不懂人話喔!

  何雋書稽嫌粗魯的將她雙肩一箝,毫不留情地推著她往門口走。

  「不要這樣啦,總經理!」姚巧旋轉回身子,想面對著他說話,但當她一與他犀利如刀的眸光相對時,又不免心驚膽戰。

  其實,她的內心並不如外在所表現出來的那樣無懼,嘻皮笑臉只不過是為了不被對方看低,希望借此給自己增加點勇氣罷了。

  「滾……」在她旋身之際,一股飄散在空氣中的清淡髮香,莫名地活化了何雋書的嗅覺,他正想再開口趕人,卻因這香味及乍然與她近距離交會,導致他胸中陡然一窒,微妙情緒冷不防攻上心頭。

  他神智有些迷亂。

  想起剛剛腦中閃現的「調情」兩個字,他胸口竟莫名地又起了陣騷動。

  同時,姚巧旋不明所以地在他閃跳著怒火的眼睛裡失了神,她變得安靜,雖是努力不讓表情出現異狀,但她卻深知此時此刻自己的心跳是有多麼的狂亂、多麼的急驟,彷彿春雷剛打過……天啊,這是怎麼了,她的臉和耳根為何熱得像烤過火?

  然後,她覺得有股重力一直壓在她腳盤上,隨著時間加長,痛感愈加劇。

  「總經理……」

  「快滾!」她一喚,何雋書如夢初醒,醒了卻只記得那個滾字。

  「你……你踩住我的腳,我動不了!」美麗的小臉蛋都痛得扭曲了。

  「你不早說!」何雋書低頭一瞧,發現自己當真把她穿著高跟鞋的秀氣小腳給踩得又紅又腫!

  「總經理,能不能看在你猛踩我一腳的一份上,暫時不要趕我走,聽我為你說明一下我們的產品?」壓下胸口那抹難以形容的慌亂感,她勇於提出請求。

  「苦肉計行不通的,滾吧你,不然等我放狗,你要跑就來不及了。」飛快揮散沒來由的迷亂思緒,他加重按握在她肩上的手勁,毫不留餘地的將她轉向門口。

  「別推我了,行嗎?」姚巧旋再度轉身面對他,欲做最後努力。

  「不行。」何雋書又使力把她轉回原方向,她的肩膀纖細瘦小,他一度擔心自己會用力過當捏碎了它,但氣頭上,他手下仍未留情。

  「總經理……」

  「囉唆,再不走,我非禮你!」

  堂堂總經理竟然撂出這種沒人性的狠話,不只姚巧旋聽了嚇到,連何雋書自己都震驚不已。

  「我走我走,你千萬不要衝動!」再怎樣也不能拿自己的清白開玩笑,姚巧旋一手抓緊衣衫護胸,一手伸長擋在前頭,驚得花容失色。

  「走就沒事了。」

  「好,我走……」嘴裡說要走,腳卻似糊下水泥,釘在原地移不了半步。

  「怎麼還不走?」實在看了礙眼,何雋書再次出手推她。

  「好啦,我在走了,你別推。」

  「不推你不動啊,你以為我愛推!」推你,推你,推死你!

  就這樣,姚巧旋在何雋書手中變成一顆陀螺,被他無情地轉轉轉,轉了出去。

  砰!一道門,終止兩人戰爭。

  門外的人,飽受驚嚇,鎩羽而歸。

  而門內的人,並不知道在自己高姿態逐客且使力損上門的那一刻,他眼底最後殘留的倩影,會在他接下來的日子裡起了什麼樣的副作用……

  還有那一連串該死的「推」,她那麼柔軟的肌膚觸感,難道她不懂他堂堂一個正常大男人碰了、推了,是會有感覺的嗎?

  她怎能不懂自我保護,而任他一推再推?

  要是推出問題來,是誰該負最大責任呢?

  「還在忙?工作不順利嗎?」

  連續幾晚,柯端予經過姚巧旋房門虛掩的房間時,常會看見她頂著苦瓜臉坐在書桌前猛翻資料、勤做筆記,他更猜到她定是在新的工作領域裡遇到大麻煩了。

  「嗯,超不順利的。」

  「怎麼個不順利?」柯端予進房來,拉張椅子在她桌旁坐了下來。

  「不說不氣,說了就一肚子火,真是生眼睛沒見過那麼孤僻又怪異的人,他簡直是挾怨報復,衝著我來的!」

  雖說她事後已經找同事問明友源食品不跟汪氏往來的原委,即——何雋書記恨汪總裁與他的母親韓芳搞外遇,但她仍強烈懷疑,她之所以被他拒絕得如此徹底而難堪,肯定是跟先前她在怡清寶寺跟他結下樑子有莫大關係。

  「巧旋,你有注意到嗎?從你回台灣來,你已經遇到兩個讓你不說不氣,說了就一肚子火的人了?」

  「哎呀,真不巧,這兩個是同一個人!你看我多倒霉……」

  「看來你真是落入冤家路窄的魔咒裡了。」

  「你還真是一針見血,完全說到重點。」

  柯端予言之有理,姚巧旋一肚子火突然熄滅,只剩下唇邊一抹苦笑。

  冤家路窄沒關係,若循環變成一個萬劫不復的魔咒,那就慘爆了。

  「你,自求多福了。」

  柯端予愛莫能助地拍拍她的後腦勺,輕道晚安後,站起身退出也的房間。

  是的,自求多福。

  面對非常人要用非常手段,必要時,不擇手段也無妨。

  但眼前,還是按照規矩慢慢來吧,事關重大,她須步步為營、小心就會,一點也大意不得,否則把事搞砸了,到時她就欲哭無淚。

  那個女人的頭髮,好香。

  那個女人的肩膀,好小。

  那個女人的眼睛,好亮。

  那個女人的牙齒,好白。

  那個女人的脾氣,好嗆。

  那個女人的笑容,好甜……

  真是天殺的、該死的、見鬼了!

  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最近睜眼、閉眼、吃飯、睡覺,甚至連洗澡、上廁所,他都會想到那個女人?簡直是無時無刻、隨時隨地,只要他稍一不注意就任她爬入了他的腦海,飄在他的眼前,害他有如被鬼纏身般,連呼吸都覺得沉重。

  沒有理由會變這樣的……

  但偏偏,他就變這樣了,而且這是他從來沒有過的經驗,很邪門的呀!

  邪門,邪門,真邪門!

  車子行進中,何雋書忽地握拳重槌方向盤,使得坐在旁座的美艷佳人無端嚇了一大跳。

  「雋書,你怎麼了?」徐虹轉對驚呼。

  「喔,沒事。」何雋書張開握緊的拳,淡笑以答。

  「是我惹你生氣嗎?」深怕自己哪裡得罪了他,徐虹小心翼翼地詢問。

  「沒有。」她有何能耐惹他生氣,不,她沒有。

  他生的是自己的氣,還有那糊塗蛋沒事爬上他腦海的氣,好像她是他生命當中多重要的人,竟有辦法牽扯著他的思緒——

  這,根本就是莫名其妙,荒唐至極!

  「可是你剛剛槌方向盤,好像很生氣……」

  「我說沒事就沒事,別問了。」何雋書臉色黯沉,超不耐煩的。

  「是,我不問……」徐虹被凶得莫名其妙,卻也無可奈何。

  畢竟,她是好不容易才得以與他約一次會,她可不想隨便搞砸。

  他不喜歡她多問,她閉嘴就是。

  「我送你回家。」心浮氣躁,何雋書根本無法再繼續與她相處。

  「可是,我們說好要看電影的。」

  「抱歉,我現在真的沒心情看電影。」本以為跟她出來見見面、約約會,能轉移他被姚巧旋盤踞的思緒與注意力,沒想到卻是雪上加霜。

  徐虹愈在旁邊唯唯諾諾、逆來順受,他越發想起姚巧旋的聒噪,以及她那該死的理不直氣很壯。

  「你還說你沒有生氣,你有明在生我的氣,還硬說沒有,嗚……」說著,徐虹霎時淚眼婆娑,低聲啜泣了起來。

  「你不要無理取鬧。」他討厭動不動就哭的女人!

  「嗚……」何雋書一怒,徐虹哭得更厲害,整張臉像在鬧水災。

  「不要哭!」該死,他招誰惹誰了!何雋書咬牙暗咒著,隨手將方向盤一扭,車子才轉變至路口,砰的一聲,迎頭與一輛小轎車撞上了!

  路的轉角處,兩輛車,臉貼臉親密接吻中。

  「雋書?!」徐虹猛抬起頭,手撫著心窩,嚇得眼淚都縮回去了。

  「你安靜,我下車去看看。」

  何雋書鐵青著臉,看也沒看徐虹一眼即開門下車,同時,對方駕駛座的門也打了開來。

  「厚,紅燈右轉,是都沒在看喔?」小轎車駕駛人邊下車、邊喋喋不休,所謂先發制人是也,不論對錯,先抱怨,準沒錯。

  「我轉彎的時候應該是綠燈。」何雋書不遑多讓,一站到那女駕駛面前,亦是採取先聲奪人戰術,雖是心虛,卻也臉不紅氣不喘。

  「應該?明明你就紅燈右轉啊!」姚巧旋查看完車況,抬起頭正想進一步理論,卻在看到何雋書那張鬼見愁的臉時,頓時傻眼。

  而何雋書也是滿臉陰暗。

  吼,又是你(你)!

  兩人共同的心聲都清清楚楚寫在臉上了。

  對於這次偶然的街頭巧遇,雙方都抱以「冤家路窄,有夠晦氣」的嫌惡態度。

  「姚巧旋,你還真是陰魂不散。」

  連撞車他都非得跟她撞不可,孽緣是有沒有結得這麼深?

  「什麼我陰魂不散,是你才惡鬼纏身。」

  陰魂VS惡鬼。很好,這代表兩人非善類,一碰面勢必是你來我往,互不相讓。

  「虧你長得這麼正,一張嘴巴那麼壞,實在了不起。」

  「你……」好笑,他那樣講是要她多謝誇獎,還是駁他譏謗?

  「我怎樣?」何雋書俊眉微揚,從鼻孔裡吭氣的模樣堪稱世界第一跩,跩得讓姚巧旋想當場拽斷他的脖子!

  不過那也只是她想爽的而已,領教過他的「推功」,她自知動不了他一根寒毛。

  「你紅燈右轉,你的錯,你要賠。」噴火的眼睛竟在他那冷冷眸光的瞪視下敗下了陣,姚巧旋仍強裝鎮定,力保自己權益。

  「好,是我闖紅燈,我賠。」事實勝於雄辯,是他犯的錯,該他認,他就認。

  何況經這一撞,他的車依然完好如初,了不起磨損幾塊漆,反觀她的車,不只車頭保險桿整個掉下來,連引擎蓋都因猛烈撞擊面向上拱起了。

  於理,他確實該賠償她的車損。

  於情,倒是很想肇事逃逸一走了之,好讓她吃一頓大悶虧。

  不過,他不會那樣做,他想做的,是更絕的事。

  「哼哼,幾時變得這麼好說話……」他忽然變得好商量,姚巧旋大吃一驚,不敢輕信他,其中必有詐。

  「今天沒時間跟你耗。」

  呃,說得好像之前幾次交手,都是他時間太多才跟她耗那麼久。

  「真難得。」姚巧旋懷疑地審視著他的臉,眼角不經意瞥見坐在車內的女人,她這才恍然大悟,喔——原來是他車上有美人,所以再怎樣也要展現出寬宏大量的樣子,維持一下君子形象是必要的。

  好傢伙,算你機靈。

  不過,車上那女生怎麼看起來有點眼熟?

  透達反光的車窗玻璃,基於好奇心,姚巧旋睜大眼睛很想把裡面的人看個仔細,但見何雋書長腳一跨,移山似地擋到她面前,冷斥一聲:「看什麼?」

  「唷唷,香車配美人耶,怕人家看?」是怕女朋友被她看出一個大洞喔!

  夫,姚巧旋瞇起眼眸,嘲弄意味十分濃厚。

  「不怕人家看,怕你找碴。」何雋書俯首將臉湊近她的臉,虎視眈眈。

  「找碴,我是那種人嗎?」

  「相信我,你是。」何雋書突然伸出手,輕叩住她的下顎。

  就這張臉,這個眼神、這抹味道,連日來整得他心神不定。

  「我哪有!」被他突來的舉動及惡魔般的凝望弄得心慌意亂,姚巧旋拍掉他的手,連退兩步,保持距離。

  「相信我,你有。」何雋書目光依然定在她臉上,不容一絲空隙供她閃躲。

  如果說她沒有找碴的本事,那這陣子以來,惡整他思緒的人誰?

  沒來由地像隻猴子跳進他腦海翻天覆地的,是誰?

  毫無預警地便又真真實實出現在他眼前的,又是誰?

  不都是她姚巧旋嗎?除了她,還有誰和他施展過推功,然後讓自己手中殘留著碰觸過她肌膚的美好觸覺記憶。

  「聽不懂你在說什麼。」怪了,他幹嘛一直瞪她,好像她惡倒過他的會,他恨不得將她大卸八塊。

  「姚巧旋,雖然我不明白為什麼會這樣,但我確定,我不會輕易放過你了。」

  何雋書唇角一勾,笑得詭異。

  「到底在說什麼啊你?」繞口令也不是這樣的

  說話有頭沒尾,她實在有聽沒有懂,直覺今兒個何大總經理吃錯藥。要不,就是他剛剛沒把車子撞壞,腦子倒撞壞了。

  未回應她的疑問,何雋書笑而不語,兩眼深沉,一臉算計。

  「為什麼不把話說清楚?」他的笑、他的目光,甚至他眉宇間那抹傲然的神色,大大都使她摸不著頭緒,心底的防衛線不禁逐步升高。

  「該走了,交通都被我們打亂了。」何雋書語氣淡然地提醒。

  「可是你還沒賠償我的損失。」

  賠償的事都還沒談,怎能就這麼讓他走了,好歹先塞個幾仟塊錢來吧!

  「帶帳單來找我吧!還怕找不到我?」何雋書倒也爽快,反正他的心思完全沒在車禍這事兒上頭,他現在,另有所圖。

  「嗯?」姚巧旋斜睇著他,壓根不敢相信他變好心了。

  這傢伙反常至此,坦白說,她還真是受寵若驚。

  「只管把帳單帶來,我不會少給你一毛錢。」錢事好辦,是為何她的身影老是浮現在他腦海裡甩不掉,這樣的疑惑解不開才難辦。

  「好,請記住你說的,可別到時賴帳。」撞壞公務車這事何等大條,她當然一分一角都要估算清楚討回來,少半毛都不行。

  「賴你帳,開玩笑,我是那麼沒品的人?」就說她沒探聽清楚嘛,連他最基本是什麼樣的人都不知道,還妄想跟他做生意,太自不量力了。

  「沒試怎知。」姚巧旋一副「哇阿哉」吊白眼的欠揍表情。

  「你……」突然被她不敬的反應激怒,何雋書慍色再起,負氣地拋下一句話:「歡迎你來試,我隨時候教。」隨即旋身上車。

  「當然,我一定會去的!」姚巧旋衝著他的背影大聲宣告著,隨後也大動作地將長髮一甩,回自己車上去。

  「等、你!」臨走前,何雋書還故意降下車窗對她揮手,唇邊的笑意,如果非找個形容詞給他,那就是耀、武、揚、威!

  「哇,大爺你開怪車呀,撞那麼大一下居然毫髮無傷……」

  眼見他引擎一發動,不出兩秒鐘即飛也似地開走,動作一所呵成,利落到一個極致,只能說他神氣有理,而她就剩下乾瞪眼的份兒了。

  哼,帳單,到時她就拿帳單狠狠敲他一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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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5-1 16:31:06
第四章

  睡不著,睡不著,睡不著!

  連續幾夜,只要姚巧旋一上床準備睡覺,思緒就莫名其妙活絡起來。

  理當是為撞壞公務車及談不到生意而煩惱,不料她竟然都在想著何雋書那個臭男人,還想到難以成眠……

  他說,他不會輕易放過她,這話究竟是什麼意思?

  本來是不准她再踏進友源食品一步的,卻在撞車後忽然態度轉變,對她大表歡迎,這其中的著實令她想不透。

  不過……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那傢伙看來詭計多端,搞不好是想出什麼法子要想她。

  如果她真的帶帳單去找他,是不是等於自投羅網,中了他的計?

  「難道……他是覬覦我的美色,找機會想非禮我?!」猜疑到這兒,姚巧旋忍不住激動地跳下床來,開始在室內來回踱步。

  這壞傢伙還真是有品味呀,居然懂得欣賞她的美麗與妖嬌……

  不過真抱歉,人家「守寡」來的,也許將來某天還要獲頒貞節牌坊、接受市長表揚,哪由得了你這恐怖先生來染指。

  哼,別肖想,寡婦不容亂來,她絕不會屈服在他淫威之下……

  啊,想太多,她真是想太多,連貞節牌坊和寡婦貞操都搬出來講了!

  姚巧旋這才驚覺原來自己不只失眠,恐怕也犯失心瘋了。

  叩、叩!

  思緒正亂,房外響起敲門聲,她趕緊將所有亂七八糟的想法全部打住,快步應門去,「媽,你還沒睡?」

  「被端予氣到睡不著。」如清一進門就搖頭歎氣,哀哀訴起苦。

  「端予怎麼了?」拜託,不要又是那個老問題,她不想討論啊!

  姚巧旋扶如清在椅上落坐,心裡已有預感婆婆又將老話重提,果然——

  「巧旋,你不能一直守端尹的寡,如同端予不能一直為了美心而不想再娶,如果可以,媽媽希望你和端予能……」

  肥水不落外人田,自從柯端尹死後,如清便處心積慮想將她和柯端予送做堆。

  「媽媽,行不通的。」姚巧旋趕緊打斷如清的話,「端予有他自己的人生,而我,並無刻意也沒有執意一定要守端尹的寡,我只是覺得目前這樣的狀態很好,我想留在台灣工作,跟家人們在一起,媽,我真的不想費心改變現狀。」

  叫她改嫁給柯端予,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先別說她與柯家兄弟想來只有手足之情而無那女之愛,光看柯端予對美心那死心塌地、至死不渝也不悔的愛與思念,她就知道,誰都動他不得的。只有婆婆不肯面對現實,老愛踩他的地雷,鬧得母子倆不愉快,夾在中間的她也很為難。

  「你們都無法體會我的用心,只知忤逆我……」如清悲從中來,說哭就哭。

  「媽,對不起,有些事真的是勉強不來的。」弟媳婦改嫁給大伯,哎……她與柯家人的關係實在沒必要搞到這麼複雜的地步呀!

  「你一定很怪我,怪我當初叫你嫁給端尹,但是巧旋,你不瞭解一個為人母親希望孩子們健康幸福的心情,我……」

  「沒有,媽媽,我從來沒有怪你,嫁給端尹是我自己心甘情願的,我也能充分瞭解你當時想救端尹的心情,真的,我能體會。」

  姚巧旋耐心安撫婆婆,卻也不得不暗自承認柯端予說得對,這陣子面對婆婆的歇斯底里與無理取鬧,她確實已經漸漸感到喘不過起來了。

  「可是,如果你不願再嫁給端予,總有一天你會愛上別的男人,從此離開柯家,巧旋,你想離開柯家,是不是?」如清抓住姚巧旋的手,心懷恐懼地問。

  「沒有,我沒有這麼想,媽媽,我這陣子一直努力工作,為的就是想要留在台灣,我根本沒打算離開柯家。」不過,婆婆若再這樣下去,她難保不會像脫離柯家,畢竟,感情的事勉強不來,她與柯家兄弟有濃厚的手足之情,而她確定這份手足之情是絕不可能轉化為愛情的。

  她嫁給端尹,是為了報答柯家恩情,她若再遵從婆婆的意思改嫁給端予,那麼她一定會開始瞧不起自己。

  畢竟,她對自己的人生和愛情一直是有憧憬的。

  她沒說、沒做,並不代表她心裡不想呀!

  「孩子,你又能留在柯家多久呢?」如清深長歎息,淚依然在流。

  「我……能留多久是多久。」

  世事多變,每件事情的發生,都有上天特殊的旨意,而人生該往哪個方向走,這得要等她正好站在十字路口時,方能依自己當下的想法及需要去做選擇。

  把話說太早,通常沒什麼好處。

  「我就知道你是有打算離開柯家的。」沒得到媳婦的保證,如清失望又忿怒。

  「媽,話不能這樣說……」

  「媽希望你改嫁給端予,而不是外面任何一個男人,因為我不希望你離開柯家。」

  如清說完即走出房外,任憑姚巧旋怎麼喚她,她都不理。

  「媽……」姚巧旋沮喪地躺回被窩裡,兩眼呆滯地盯著天花板,難過的情緒翻湧而上,淚水不聽使喚地滑落,一落再落。

  為什麼除了柯家兄弟,她就別無選擇了?她敬愛婆婆,但婆婆對她懷著這樣的期望,對她而言真的太沉重了,她負荷不了……

  媳婦難當,「寡婦」難為,她很悲情地發現原來自己如此的不快樂。

  不快樂之外,她也感到非常寂寞,寂寞得想找個人來狠狠愛……

  被一個男人給真真實實擁在懷裡疼著吻著,不知是什麼滋味?

  該是很甜蜜、很溫馨的吧?

  姚巧旋,雖然我不明白為什麼會這樣,但我確定,我不會輕易放過你。

  哭得倦了,想得累了,姚巧旋意識逐漸模糊,半醒半睡中,男人冷傲的說話聲只在耳畔迴盪,令她分不清是現實,還是在夢裡。

  喔,夢,是夢,這一定是夢……

  因為在現實中,她與他是不可能親密擁抱在一起的!

  夢裡,他那擁抱的力道,跟他按握在她肩膀上將她推出去,及一腳狠踩在她腳盤上一樣的——重!

  ***

  捧著公事包走在往友源食品的路上,姚巧旋滿腦子裝的都是自己連續幾夜做過的那些令她臉紅心跳又渾身發熱的……春夢。

  她愈努力克制別去回想,旖旎的影像卻更加蓬勃發展,害她心慌意亂收拾不了,直到聽見路上兩個人的一段對話,這才拉回正常思緒。

  「叔叔,要不要買泡泡水?」

  「不要。」何雋書瞥了眼小男孩拿在手上兜售的泡泡水,冷漠搖頭。

  是口香糖他就加減買,泡泡水這麼幼稚的東西,他堂堂大男人買不下去。

  「拜託你買一瓶啦,叔叔,拜託拜託,買一瓶就好!」

  「你都喊我叔叔了,你有看過長這麼大的叔叔還玩吹泡泡的嗎?」何雋書舉手過頭,比劃著自己高大的身材。

  「沒關係啦,叔叔也可以玩吹泡泡呀,你買回去邊洗澡邊吹泡泡很好玩的!」

  「我才沒那興致。」還邊洗澡邊吹泡泡咧,當他娘娘腔喔?

  「叔叔,拜託啦,我今天還沒賣出半瓶,回家會被爸爸打……」

  「被爸爸打?」何雋書沉眼盯著小朋友,正想著如何戳破他的苦肉計,小朋友已機靈地換個推銷手法。

  「不然,買給老婆,老婆一定會很高興。」

  「我沒有老婆。」囉嗦的小朋友,還真打死不退,煩。

  「女朋友?」

  「我也沒有女朋友。」這小朋友性子一等一的盧,好像跟某人還蠻像的。

  某人,誰啊?

  說曹操,曹操到,某人已經在他眼前站定了。

  「小朋友,泡泡水一瓶多少錢?我買。」姚巧旋摸摸小朋友的頭,親切微笑。

  「姐姐,一瓶一百而已!」

  小朋友喜出望外,馬上轉移目標,熱切望著姚巧旋……的錢包。

  「你黑店啊,一瓶一百還而已!」變成旁人的何雋書忍不住提出抗議。

  還有,為什麼他是叔叔,她是姐姐?他看起來有比較老嗎?

  「叔叔你不買,麻煩站一邊去,別妨礙我做生意!」小朋友氣勢比他強,叫得比他還大聲。

  「誰說我不買,叫我哥哥,我就買,全買!」這樣就太衝動了,他知道……但覆水難收,只好撩落去。

  「哥哥,這裡有二十瓶,總共兩仟元!」小朋友見風轉舵,注意力馬上回到何雋書的皮夾上。

  「不打個折……」何雋書乖乖掏出兩張仟元鈔。

  「薄利多銷、恕不打折,謝謝您的惠顧!」小朋友早熟又世故,生意腔說得可溜了,笑嘻嘻接過錢便留下二十瓶泡泡水,狂喜大樂的跳著跑走了。

  「大肥羊,呵!」姚巧旋笑得止不住。

  「……」該死,他剛剛是被鬼附身喔!

  驀然回首,何雋書只覺週身陰風颼颼,而姚巧旋臉上的笑容太燦爛,粉粉的唇色太令人垂涎,讓他當下很想做一件事,一件足以將她的笑容笑容完全打散的事。

  但是,他克制住了。

  反正她看起來很愛笑,他有的是機會做那件事。

  「哥哥,這麼多的泡泡水怎麼辦?」姚巧旋故意揶揄他。

  「哥哥是你叫的?再叫我哥哥,小心我把這二十瓶泡泡水全灌進你肚子裡!」

  「好好好,請息怒,不要一看到我你就發火嘛!我又不是打火機的說……」

  「對,你不是打火機,是瓦斯槍!」

  引火力超強,省時又不費力,三兩不就惹得他大火旺盛。

  「瓦斯槍?你也太抬舉我了,呵,呵!」姚巧旋乾笑。

  他沒講,她當真不知自己在他心目中是如此的強而有力啊!

  是說……好好一個女人被稱之為瓦斯槍,這不知是褒還是貶?

  說是褒,她好像也高興不起來,說是貶,她卻還隱約有些得意,畢竟,能夠輕易影響到別人的情緒,隨便煽個風、點個火,對方就一發不可收拾,這在某種層面來講,是很厲害的角色耶!

  「光笑是不能解決事情的。」

  「我們有什麼事需要解決嗎?」

  「你害我買了這些泡泡水,看著下怎麼辦。」何雋書捧著盒子,雖是怪罪於她,另一方面卻又像是在跟她求救,總之是一副傷腦筋的模樣。

  「怎麼會是我害的,是你自己愛面子跳出來搶的耶!」瞧他剛剛那股魄力,說有多豪氣就有多豪氣,現在倒怪起別人來了。

  「如果你不要突然冒出來,我會直接把那小朋友打發掉。」其實,花兩仟元根本不是重點,捧著這些沒用的泡泡水也不是重點,重點只有一個,他存心把矛頭指向她,再說白一點,他找盡借口就是要欺負她啦!

  「這也怪到我頭上,這條路又不是你開的,我從這邊經過湊一下熱鬧也有事。」

  「路不是我開的,但你沒聽說過人多的地方或有爭執的地方要盡量快閃、不要去嗎?還有,你敢說你出現在這邊,不是正要進去我公司?」何雋書指了指身後邊的商業大樓,可不容她打馬虎眼。

  「呃,是啦是啦!我是要去找你,沒錯啦!」被他說中,姚巧旋乾脆大方承認,懶得反駁了。

  「修車估價估好了,要來找我收錢的嗎?」

  「車子沒那麼快修好。」

  「不然你來我公司做什麼?」

  「談生意。」她特別觀察了一下他對這三個字的反應,果然一聽到「談生意」,他的臉色立刻刷上深厚的一層灰暗。

  「白費心機又浪費時間和精力,勸你省省。」

  「可是你說,你會等我。」是轉得很硬,但總比直接被他趕走好。

  「我說的是等你的賬單。」

  「哎喲,賬單的事不急,談生意比較要緊嘛!」

  「談生意的話,我是不會理你的。」他是非常有原則的。

  「喔,言下之意……」除了談生意,她任何事情找上門,他都會理羅?

  「言下之意是,這些泡泡水,你負責善後!」何雋書朝她臉上吼過去。

  「咦?這是你買的,又不是我的,你怎麼可以全推給我?」付錢的是大爺喔,他叫她善後她就善後,她最好是有這麼好配合,夫!

  若非他長得俊俏斯文,十足是個大帥哥,她真會懷疑他是惡魔轉世,脾氣差成那樣,人生是有這麼不如意嗎?

  「你剛剛不是要買一瓶?吶,別說我不講理,現在我原價轉賣你一瓶,非但沒賺你半毛,還買一送十九,跳樓大放送,我虧大,你可是撿到個大便宜,記得感恩。」何雋書沒問可否,把燙手山芋直接丟給她,還附加一道邪惡的目光。

  「真要這樣搞……」

  姚巧旋仰頭望住他,在他霸氣的眼光下,一時間像是犯了傻病,不只聽話地接過盒子,還半點反抗都沒有。

  二十瓶泡泡水,沉甸甸的重量,是此刻加諸在她心上一團解不開的疑惑。

  他的心機,先是藏在「帶賬單來找我」這句話裡,此際又多藏了一個在泡泡水裡,她覺得危險,卻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但,以目前的情形,要她與他從此互不往來是不可能的。

  從另一個角度來看,這陣子在無形中,他與她的牽扯愈來愈多,不再只是因誤會的產生而吵過一架的粗淺關係而已。

  「來,一百元拿來。」何雋書俯首湊近發呆中的她,距離之近,兩人的鼻尖差點碰在一塊兒。

  「……」被陽剛的氣息籠罩,姚巧旋頓時感覺一陣眩感,從沒讓任何男人如此近的靠著她的臉,她慌得不知所措,只本能地退後一步。

  「錢,來。」何雋書拗了拗手心,視線始終沒離開過她染上紅霞的小臉。

  「喔!」亂七八糟的想法在腦袋跑進跑出,她卻驚覺在他如此盛氣逼人的凝望之下,自己伶牙利嘴的能耐已然消失無蹤,落得只能傻傻聽從他的指令,乖乖從錢包取出一百元。

  「多謝惠顧。」何雋書率性地抽走紙鈔,轉身既往大樓走去,頭也不回。

  哈!瞧她一臉癡呆任他擺佈,他心力感到莫名滿足。

  「……」望著他離去的背影,姚巧旋無言以對。

  他眨眼虧了新台幣一仟九,可是她怎麼覺得吃癟的人是自己?

  幾次交手下來,好像變成是他佔上風耶!

  不,她不甘心也不允許自己像只弱雞被他整好玩的,固然他是老大,她是小小兵,但,鬥輸的感覺奇差,她不要輸啦!

  發了會兒愣,一股熱氣從心口直往腦門沖,姚巧旋這才如夢初醒,拔腿跑上前,叫住他——

  「等等,你別走。」

  「沒有售後服務的。」何雋書回頭淡道,絲毫不把她放在眼裡,又繼續踩著大樓前的長排階梯前進。

  「不准走!」小母獅睡醒了,姚巧旋奔上更高的階梯,正面攔住他,兩手拽著他粗硬的臂膀,強制他留步。

  「不准?」好啊,這糊塗蛋侵門踏戶劫人不打緊,口氣還變得愈來愈狂妄,真以為他好惹?

  好,他留步,反正今天下午挺閒的,不妨再與她過過招,消遣消遣。

  「嗯!留下!」姚巧旋重重點頭,為了要降他抓得更緊,顧此失彼,裝二十瓶泡泡水的大盒子從手中滑掉,劈里啪啦順著階梯散落一地。

  「你戀上我了?」何雋書瞇起的眼幽幽發出詭異光芒。

  「屁……屁啦!誰戀上你?不要隨便破壞我的名節好不好。」動不動就對她施以言語強暴,不嫌太過分嗎?

  「現在投懷送抱的人,可是你。」

  「我、我哪有投懷送抱?你不要亂說!」姚巧旋大聲駁斥。

  「沒有嗎?」整個人都貼在他胸前了,這還不叫抱,任誰來說都說不過去。

  傳說中的妖精打架,也是需要先經過這一步的……

  何雋書以眼神示意她看看自己那雙緊緊抓著他的手,還有此刻他倆身體之間的距離是有多密切。

  「啊!」姚巧旋低頭一瞧,駭然發現自己確實抱住他了!

  天啊,她的春夢……成真了?!

  「是寡婦來的,就更要謹言慎行,不要隨便在街上抱男人。」嘴巴毒得可以,心也壞得可以,何雋書卻相當自豪自己這樣的表現。

  「你……」不堪被他羞辱,姚巧旋使力推開他,卻反而被不動如山的他給彈得往後踉蹌,被上層階梯一絆,身子完全失去重心,差點跌個四腳朝天!

  是,是差點。

  在她即將跌到的瞬間,何雋書快手撈住了她,救她一命。

  「想要我抱,不必非得用苦肉計拿性命來搏,講一聲就行。」

  他舉手之勞幫個小忙,OK的。

  「你嘴壞!」無視於自己身子正仰躺在他臂彎裡起不來的窘況,姚巧旋將手一揚,玉掌差點刮上他的臉。

  是,是差點。

  她的纖纖玉手在靠近他俊臉的那一刻,被他的大魔掌給擭住了。

  「有沒有壞,試了才知道。」

  何雋書放肆地又把臉貼緊她,惡意製造出一種曖昧情境。

  口頭上,他或許曾敗陣,但若要他把嘴巴拿來作其他用途,他會很得心應手。

  「還試什麼,我已經很榮幸三番兩次領教過了,謝、謝、你、呀!」

  姚巧旋咬牙切齒,想站直身子卻不得要領,以目前的劣勢看來,他若不肯再多助她一臂之力,光靠她自己的力量,是怎樣也站不直的。

  「姚巧旋,記住,不要找我的碴。」

  這是他百分之百的警告,切莫忽視,否則後果自負。

  「現、現在是你在找我碴……」姚巧旋吞嚥著口水,困難地說。

  好怕他壞心個徹底,忽然鬆手讓她摔死,她緊緊抓住他的衣袖,緊到指甲尖都透過衣料陷進他的臂肌裡了。

  「是你找我的碴,從第一次見面開始就都是你在惹我。」連在睡夢裡,她都無孔不入,纏他纏得死緊,害他詭異地為她朝思暮想。

  「可以不要現在爭論這個嗎?先讓我起來。」

  「你拜託看看。」她緊張兮兮,他則笑得神秘兮兮。

  「拜託……」拜託一下下而已,不會少一塊肉,忍耐忍耐。

  「再用求的看看。」他這是標準的得寸進尺。

  「……」士可殺不可辱……求不出口啦!

  「不求?」他揚唇。

  「求,求,求!」怎麼不求?

  士可殺也可辱啦,今日陰溝裡翻船,她死不要臉、咬斷舌頭也得求了,不然再這樣撐下去,就算撐到天黑,最終倒霉的絕對是她,不會是何雋書!

  壞傢伙,今日有求於你,來日未必讓你事事稱心如意。

  君子報仇永遠不嫌晚,來日方長,走著瞧、咱們走著瞧……

  「求求你——」快點拉她起來啦,腰快斷啦,別再折騰她啦!

  「哈!」中招!她驚慌失措、忍辱哀求的模樣教他心癢難耐至極,已到了不做那件事就狠狠對不起自己的地步。

  何雋書輕佻一笑,俯首疾下——

  「唔!」你要做什麼……

  姚巧旋來不及發問,更沒能出手阻止,他的唇已猛然覆上了她的!

  本以為在他那聲得意的笑之後,他便會接受請求幫忙拉她站起來,哪知,哪知接在那聲「哈!」之後的,竟是……竟是一個吻!

  一個天殺的、該死的強吻!

  光天化日之下,行人來來往往、眾目睽睽,他居然如此肆無忌憚地強吻她!

  他好殘、好狠、好無恥、好不要臉!

  陷在他壞意兼具懲罰性的深吻之中,姚巧旋如遭晴天霹靂,腦袋轟然作響,除了生氣、生氣、生氣,沒其他的情緒了。

  而在他臂彎裡身子始終呈弓形的她,很可悲的完全失去抵抗能力。

  如果她能站起來,只要她能站起來,她肯定毫不猶豫、也絕不手軟地甩他三個大巴掌,外加一陣踹!

  「泡泡水買一送十九,再加贈一個嘴壞的吻,如此貼心的優惠和服務,這位太太,您可滿意?」何雋書挑弄的話語從吻的空隙輕輕逸出,姚巧旋趁機吸口氣想反擊,然而被吻得殷紅的唇卻很快再度在他灼燙的唇裡覆沒。

  滿、滿、滿意,滿意你個頭啦!

  快來人,有冰清玉潔的美女被強吻了,請拿出道德勇氣,攜手一起打擊犯罪呀!

  可,除了何雋書貪婪且不顧一切的深吻聲,除了她沒半點效果的軟弱掙扎,誰又能聽見她內心的吶喊而給予一點回應或助力呢?

  不,不能。在旁人眼中,他們不過是一對愛慾如火、等不及回家就非得在半路上玩起來的熱戀中情侶。

  人們掩嘴訕笑,紛紛走避唯恐不及,又豈敢隨意驚擾那一池春水。

  她羞憤難當、無計可施,何雋書卻情不自禁地在她芬芳與柔嫩之中沉迷了……

  原來,他討厭她動不動亮出貝齒巧笑,是因為他深受那粉紅水亮的唇所吸引,一親芳澤才是他心底真正不斷浮動的慾望。

  「姚巧旋,愛找碴的後果,就是這樣。」

  他吻她,似乎是早晚會發生的事,她只是逼他快走一步,先馳得點罷了。

  「何、雋、書!」三個字碎落在四片糾纏的唇裡。

  「別白忙了,我不想放,你就別想走。」尖舌翻攪的快意,充斥在何雋書胸臆間,她掙扎的手腳一點也威脅不了他。

  這吻,是捉弄、是調戲,也是他大男人對於自投羅網的獵物,絕不口下留情的侵略本性發作,總之,他縱容自己。

  而出乎他意料的,她的滋味果然比他想像中的好,好太多、太多!

  她粉亮的唇柔嫩而有彈性,溫度、濕潤度雙雙恰如其分,不靈活的小舌亦甜美得不可思議,他一嘗,不小心就上癮了。

  從沒吃過這麼誘人的甜品,光瞧著,都覺芳香四溢,他想要吻她更久更久……

  他要終結她寡婦的身份,不計任何代價。

  就這麼決定。

  他壞嗎?或許吧!

  譴責他,他接受;要他停手,他不。

  此刻 ,他感到滿足。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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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5-1 16:31:29
第五章

  事後,姚巧旋並沒有甩何雋書三大巴掌也沒有發狠亂踹他一通,並非她心軟,也不是她不敢,更不是她寬宏大量不予計較,而是……她壓根沒機會出手!

  因為,她被他吻得天旋地轉,分不清東南西北,待發現自己已能站得筆直、四肢伸展自如時,奪吻的惡狼早不見蹤影,徒留一地泡泡水給她。

  她的心情,黑暗;復仇慾望,滿載。

  他或許不知道,這是她此生第一次被嘴對嘴的吻得那麼深入。

  一記真實深切的吻,對她而言是多麼的意義重大。

  她曾是柯端尹的新娘,新婚當天,病重虛弱的他只能歉疚地吻了她的臉頰一下,那個輕如細雨的吻,夾雜著滿滿的憐惜、感激與數之不盡的托付,他們都明白那不是愛情,而是一種長年積累、根深蒂固的親情和友誼的展現,更是他在自己短暫人生中對她的最終告別。

  她沒有被好好的愛過,沒有被好好的親吻過,如果說這世上何雋書非是第一個吻她唇的男人不可,那麼,為何上天不安排一個燈光美氣氛佳的情境給她,就像她夢裡的顏色粉紅粉紅,讓人充滿幸福的愛心符號到處飛舞,而非選在那大庭廣眾,她的姿勢又那麼難看的狀態下。

  再三回顧那一幕,姚巧旋卻很驚駭地發現自己其實……並不如一開始所預計的那般痛恨何雋書的吻。

  她的痛恨的,是潛藏在自己內心深處的感情居然一經他翻動,就再也無法回復原狀!

  明知何雋書是惡意羞辱她,奸詐地以他男人天生的侵略性與劣根性來壓制她的氣焰,但無論如何,他壞也好,邪惡也罷,她就是被他……吸引了。

  或許,說她被他吸引了有些言重,至少他捉住她的思緒,打量佔據她發呆的時間,夜夜入她的夢,卻都是真實無誤的事情。

  好似每次見面後所發生的爭執和不歡而散,幾百次的眼神交會和對峙,都只為了成就這一次的肢體接觸和吻……

  喔,她想多了,她又想太多了!

  說不定,這頭,她念念不忘那吻的滋味及那吻所帶給她的巨大衝擊,而那頭,他正為自己的詭計得逞而大笑不已呢!

  深深一歎,準備攔計程車時,手機鈴聲在包包內悶悶響起,她摸出手機,一看是與她賭氣好些天都不同她說話的婆婆來電時,她鬆了口氣,直覺認為是婆婆氣消了打電話來催她回家吃晚飯的,她愉快接起。

  「喂?媽,我正要回家……」開場白都還沒說完,電話中石破天驚的哭喊聲差點沒把她嚇壞,「媽!你怎麼了?」

  「端予走了,他走了,他說他再也不回來了他說他再也不回來了……」

  「不回來了?這是怎麼回事?媽,你慢慢說啊,別激動!」

  「他說他喘不過氣,他受夠我了,巧旋,媽媽愛你們,為你們好,希望你們幸福,難道媽媽錯了嗎?為什麼你們都不聽我的話,我又不會害你們!」

  「媽媽,我知道你為我們好,但幸福,幸福有很多種,也可以用很多不同的方式去追求和取得,絕不單單是把兩個喪偶的男女硬送作堆就叫幸福……」

  「不,巧旋,你不能離開柯家,你不能離開我,如果連你也不聽我的話,那我真的再活下去也沒意義了。」

  「媽,你千萬別這麼說,我也沒有說要離開柯家……」

  「別騙我了,你只是在安撫我,我知道你和端予一直都很恨我,不認同我,算了,你們都走好了,端予走了,你也走吧。都走,都走,你們都走--」如清在電話彼端長聲失控地嘶吼,吼完即掛斷電話,完全不給姚巧旋機會回話。

  那一聲「叩」重得像千斤石,狠砸在姚巧旋頭上,使她久久無法回神。

  頹然在路旁一張行人椅坐了下來,曉風揚起她的髮,迷濛的眼怔望著街頭霓虹閃爍,車水馬龍,她茫然了。

  回國還不到兩個月,家裡的氣氛就變成這樣,她開始懷疑自己歸來的意義。

  先找端予談談,看怎麼再說吧!

  兩個同病相憐的人,共同撐著一個媽媽不合理的期望的壓力,他們是從長計議,好好商量出一個對策的。

  意念既起,她隨即撥打柯端予的電話,無奈連試了幾次都轉入語言信箱,看來他擺明是不接任何人的電話了。

  唉,他狠得下心拋下母親一走了之,而她又怎能棄婆婆於不顧呢?

  行人熙來攘往,每個人、每輛車都有既定的目標,彷彿天地間只有她摸不清自己人生的方向。

  姚巧旋,你想往哪兒走,又想在哪兒停留?

  低聲詢問,連自己都沉默……

  一股濃稠的委屈湧上心頭,姚巧旋鼻頭一酸,淚已奪眶。

  哭了,她又哭了,在國外流的是思鄉淚,如今踩在自己熱愛的土地上,悲傷流淚又是為那樁?

  她不明白,也不想深究了。

  痛苦哭一場吧!就算來往的行人對她投以異樣的眼光,那又何妨……

  ***

  「總經理,關於製冰機的案子,冠偉和全明的報價都相當優惠,東西品質看起來不錯,是可列入優先考慮的廠商。」展業技術部王經理站在何雋書辦公桌前,恭敬報告製冰機採購案的進度。

  「除了價格合理之外,冰塊大小、形狀以及製冰過程的耗電量,有符合我們所要的標準和需求嗎?還有,你們實際看過機器沒?」

  「還沒,我等會兒馬上聯絡處理。」總經理看似心不在焉卻三言兩語即戳中要點,王經理頓時心虛的低下頭。

  「目前時間還算充裕,慢慢評選,別出錯。」

  「是,那麼請問總經理,這次我們可以考慮採用汪氏的機器嗎?汪氏的製冰機價格是高些,但品質良好,在業界其實很受好評……」

  「哪家都行,絕不考慮汪氏。」何雋書不想聽到有關汪氏的任何正評,「記住,這是我最主要的原則。」

  「是,我只是想再確認一次總經理的意思,這樣我就可以直接跟姚小姐挑明了說,請她不要再來了,免得浪費大家的時間……」

  「不,她想來就讓她來,如果她來,你們不必理她,叫她直接來見我就行了。」

  「啊?是這樣嗎?」王經理一愣。

  切,說穿了總經理私心嘛!

  那天在大樓外,他把人家姚巧旋吻得暈頭轉向的那場好戲,目擊者一傳十、十傳百,整個大樓已經找不出有誰還不知道這起風流韻事。

  所以羅,總經理不要汪氏,倒要姚巧旋,這司馬昭之心,別說是路人皆知,根本全世界都接收到了!

  也難怪啦,姚巧旋看起來可口,總經理八成食髓知味,只好對這原本要放狗咬的拒絕往來戶廣開大門了。

  「你還有什麼疑問嗎?」

  「沒有,沒有。」王經理猛搖頭,「總經理,那沒其他吩咐的話,我先下去。」

  「去吧!」何雋書應聲得快,似巴不得王經理趕快出去。

  是的,他,現在腦子裡頭塞了個活蹦亂跳的女人,擾得他實在沒心情談公事。

  王經理退出辦公室後,何雋書陷入長思,情難自禁地默念著姚巧旋的名字,每念一次,心中的疑惑就往更深處鑽去。

  姚巧旋,姚巧旋……

  他這麼見鬼的想著她,是不是有病?

  一邊懷疑自己有病,一邊卻已拿出手機按下一串數字,但他一邊又想,接通電話之後,他要說什麼?該說這麼?

  假惺惺的為那一吻致歉,還是嫌自己錢多,叫她趕緊拿賬單來請求賠償,又或是乾脆不要臉的直接邀她出來見見面?

  喔不,不行,不妥,他不能這麼衝動,千萬不可以讓她知道他渴望見到她……

  思考再三,他決定放棄那通已經撥通的電話。

  能忍則忍,忍不下時,再看著辦吧!

  他把手機直立在桌面上,眼睛直勾勾盯著它,狀似冷靜,實則心神不寧,坐立難安,隨著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愈晚,他的情緒愚見浮躁。

  不行,忍不住了。

  男子漢大丈夫,吵架鬥嘴或當街強吻都沒在怕了,只是打一通寒暄的電話,又何足懼,何必多慮?

  打吧,不會要他的命的!

  哭得正爽,手機鈴聲卻煞風景的一直響,姚巧旋只得用力吸吸鼻子,將大把眼淚和鼻涕抹掉,鎮定地接起電話。

  「喂?」她哽咽地喂了一聲,鼻子不通,氣喘聲很大聲似的。

  「你……呃,你怎麼了?」

  不意聽到她那又濃又重的鼻音和呼吸聲,何雋書顯得有些驚詫。

  「你是誰?」姚巧旋抽噎地問,吸鼻子的動作和聲音斷斷續續。

  「我是何雋書!」連他的聲音都聽不出來,很教他失望耶!

  「何雋書?」怎麼會是這個人來的電話?真是太出乎意料,姚巧旋不覺怔住。

  「你怎麼了?在流鼻涕?」彼端何雋書急著弄清楚她的狀況。

  「對呀,流了一堆。」是說,她流鼻涕干他屁事,他總經理大人也管得真寬。

  「看醫生了沒有?」該死,又沒怎樣,他竟然關心起她身體健不健康、強不強壯了,這也未免太反常了吧!

  只是,他跟她,真的沒怎樣嗎?

  嚴格計較起來,他與她共同有過那麼深長的一個吻,應該算「有怎樣」了吧!

  「幹嘛看醫生?」被恩情所困的無奈與心傷,再高竿的名醫也治不了。

  「感冒去看專業醫生,千萬不要亂買成藥吃。」

  「誰告訴你我感冒了,沒有,我沒感冒,身體牛得很!」儘管哭得聲音沙啞,姚巧旋仍以頗凶的口氣斥他胡猜。

  「你不是說流鼻涕流一堆?」

  「我哭一場,鼻涕當然順便流一堆,這樣有什麼不對?」是怎樣,她流她的鼻涕,他在熱心個什麼勁,真搞不懂這人的想法。

  「原來你在哭!」像聽到什麼噩耗,何雋書驚吼一聲。

  「對呀,哭得正爽,你還半路來打擾,沒事我要掛電話了。」

  她正忙著哭、忙著傷心,哪有空理那隻大色狼。

  「等等,別掛電話!」

  「何總經理,有什麼事我們改天再聯絡吧,我現在真的沒心情跟你鬥嘴,我很煩、很煩!請你饒了我,好嗎?」哭過度,她頭痛欲裂,胸口鬱悶,渾身都不舒服了起來,尤其鼻道堵塞導致呼吸困難,更令她忍不住大發脾氣。

  「饒不饒你,等會兒看情形再說。告訴我,你現在是一個人嗎?」何雋書不理會她的叫囂,一心一意只想盡快飛到她身邊,不管她為何而哭,也不管自己意欲如何,總之他就是要看見她,沒看見她,她說什麼都不作數!

  「對!我現在一個人,好孤單、好可憐、好悲哀的一個人,就我一個人!很可笑的一個人坐在馬路邊大哭特哭,這樣你滿意了吧?」

  姚巧旋大聲哭吼,語焉不詳,沒仔細聽還真聽不清楚她在說什麼。

  「好,我知道了,你冷靜點,不要再亂吼了。「聽她吼得上氣不接下氣,他真怕她突然暴斃,急聲命令她冷靜,他一面快步前往停車場處。

  「你……」被他強硬一喝,姚巧旋冷不防被嚇得愣住,頓時腦筋一片空白。

  「好,再告訴我,你在哪裡?」

  「總不會在你心裡。」半回神,她悻悻然地說。

  「都什麼時候了還跟我貧嘴,你到底在哪裡?快說!」哭成那樣,事情到底是多大條,別嚇人了好不好!

  「在我們公司附近的巴頓咖啡館外面,從咖啡館大門口左邊算起第四棵行道樹旁的第三張行人椅……你要幹嘛?」

  「在原地不要動,等我。」何雋書再下了道命令。

  「等你?」你是有那麼想看人家流鼻涕喔?

  這男人從頭到尾居心不良……她討厭他,討厭、討厭、討厭、超討厭!

  「少廢話,等我就是了。」何雋書丟下最後一道命令,匆匆掛斷電話,人已在車上,引擎一發動、排擋一打、油門一催,即朝目標--巴頓咖啡館大門口左邊算起第四棵行道樹旁的第三張行人椅,火速前進!

  莫問他為何如此心急,如此在意,他自己也沒時間去思量這些細節問題。

  十五分鐘不到,何雋書果然看見姚巧旋彎腰駝背坐在行人椅上,神情呆滯地仰望著暮沉的天空。

  「你真嚇人。」何雋書在她面前站定,俯首對著她的臉。

  可憐的傢伙,眼睛哭腫了,整張臉淚痕交錯,妝也花了,長髮亂得像瘋婆子,更不用說她哭得抽噎的情形有多嚴重,簡直是搏性命在哭的。

  「嚇人?你的意思是說我哭得好醜?」姚巧旋抬起蒼白的臉,雙眼迷離。

  「還不醜嗎?不只眼睛浮腫,鼻子紅,連臉都脹得跟壽桃差不多了。」何雋書像熟人般一手托住她的下巴,邊審視她的臉,邊做實況報導。

  「丑就丑,人生有很多事值得拿來傷心,不光是一張醜臉而已。」

  姚巧旋垂頭喪氣,無語問鞋尖。

  「你……遇到什麼傷心事了?」相較之前的神采飛揚,此際姚巧旋這受虐小媳婦的模樣,當真是楚楚可憐。

  何雋書手掌搭上她單薄的肩膀,上一秒還遲疑著該不該對她好,下一秒已控制不住地擁她入懷。

  「……」不期然被摟住,小臉偎在他結實的胸部位置,姚巧旋倒也安靜,非但沒有任何掙扎和嫌棄,雙手還主動圈住了他的腰身。

  許是哭累了,他的擁抱在此刻儼然成了她的最佳依靠。

  「呼!」閉上酸澀的眼眸,她輕歎一聲。

  這種從來沒有過的相擁感覺出奇的好,格外的溫暖。

  如果,剛剛當她哭得驚天動地時有他在身旁緊緊抱著她,那麼,那些路人投以的就絕非是見鬼的異樣眼光,而是一雙又一雙的羨慕眼光吧?

  柔弱哭泣的女人被一雙溫暖的臂彎攬在懷裡撫慰,如不教人稱羨,便該是招人眼紅嫉妒,她好想被羨慕、被嫉妒,而不是被同情、被孤立、被竊竊私語。

  一隻手掌按在她後腦勺上,柔撫著她的亂髮,另一隻手輕覆在她輕顫的背脊上,何雋書不覺地閉上眼簾深深呼吸,鼻端飄進他並不陌生的髮香,即便她哭得如此狼狽,卻依然是這麼的香……

  「唔!」他也情難自抑地發出一聲滿足的歎息。

  他想,他應該……是戀上這香味了!

  除了在她身上,他從來不曾嗅聞過這樣教他心思蠢動的味道。

  這獨特又專屬她的香味,他……好想佔有。

  哄鬧的街道旁,繁星點點的夜空下,向來一見面就烽火四射的兩人都難得的沉默了,無聲交談著的是彼此的體溫,不斷釋放出友好訊息的則是她灼熱的氣息,以及她偶爾用嘴巴呼吸的喘氣聲。

  不吵架,不鬥嘴,心的律動與節拍都被彼此感受得更清楚。

  「可以放開我嗎?你壓得我好難受。」是的,他又按又壓,怕她飛了似的擁抱方式力道太重,她感覺快窒息了。

  「是嗎?」何雋書錯愕地鬆開她,著實沒注意自己下手之重。

  「嗯。」姚巧旋微點頭,眼睫輕輕眨了眨。

  「那麼,是不抱了嗎?」再多抱一會兒不好嗎?像在夢裡總是纏綿不休一樣……

  他好想抱死她,讓她因為被抱得太緊而死在他懷裡也甘願!

  慘了,抱死她?他活了將近三十年,今天才發現自己原來是個大變態。

  不折不扣的大變態!

  「不、抱、了,你一直吃我的豆腐。」為掩飾害羞,姚巧旋加重語氣拒絕。

  「有嗎?」他有趁機吃她豆腐?他都不曉得耶!

  「有,你的手一直在我背後摸來摸去。」幾度還往她翹臀探過去哩!

  與他接觸過多次,她覺得這男人藉機揩油的惡習真的很不輕。

  「那是友好的表現。」何雋書義正詞嚴地糾正。

  「是喔?原來你是這、麼、的想與我友好。」算了,他用什麼心態來揩她的油,是惡意或無意都無所謂了,她根本不想追究,因為他的出現不只有效撫慰了她的心傷,還為她的孤寂感增添了幾分難得的溫暖。

  在一個色狼身上找尋溫暖或許是不智的行為,但不可否認的,在她意志最脆弱、最需要陪伴的此時此刻,這世上也真只有他在為她緊張,並變魔術似的直接現身在她眼前。

  稍早在電話中,她滿以為他是特地趕來奚落取笑她、看她出糗,不過現在證明她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扣除他那雙不安分的魔手令她倍感尷尬之外,他這緊到讓她喘不過氣的擁抱,其實對她起了相當大的安慰和鼓舞作用。

  「呃,友好總比一見面就吵還來得好,對不對?我確實是這麼想的。」似無心若無意,他硬是管不了自己那雙已被淫慾邪念給統治了的手,它們想在她身上摸來摸去,他只好睜隻眼閉只眼,任其自由發揮。

  在她身邊坐了下來,他轉頭看著她,笑得心虛,肚子裡又升起另一波邪念。

  下次,他鐵定要再得寸進尺一點,與她再更「友好」一點!哼哼……

  認清了自己是個大變態,何雋書策劃起壞事越發臉不紅氣不喘,歪理變真理。

  「到底為什麼你會來找我?」姚巧旋也轉頭對著他的臉,即便相信他不是來落井下石,但若往「他很好心」方面去想,她又覺得好像太高估他的人品。

  「我想搞清楚這位太太你到底在哭什麼。」何雋書嘴唇抿成一線,那微揚的性感弧度,在他俊秀的容貌上多添了幾分特殊的魅力。

  「僅出於好奇心?」

  姚巧旋不得不暗自承認,收起壞脾氣且不橫眉豎目的他,看起來還真是氣質出眾,迷人得不得了,連向來低沉的嗓音聽起來都格外的溫柔而具無限吸引力。

  「一半一半。」他語帶保留,故作神秘。

  「一半好奇心,另一半是什麼心?」關心嗎?

  「嗯,這樣吧,等我自己想明白了,一定跟你分享。」他對自己反常的行為也感到匪夷所思,回頭他還真得好好研究研究。

  「呵,原來你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他的回答有些憨傻,逗笑了她。

  「有好笑嗎?」何雋書斜掃她一眼。

  「是好笑,但也很可愛。」她忍不住又笑了幾聲。

  「……」

  喂,堂堂一個威武大男人竟被稱讚為可愛……他該說謝謝嗎?

  「我說真的嘛!這樣的你,很可愛。」

  「好吧,接受你的讚美,雖然那形容詞害我尷尬極了……好啦,現在,為了滿足我一半的好奇心,你能不能快跟我說,究竟你是為什麼事哭得我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撥開黏在她頰上的幾縷髮絲,他急忙的想搞清楚原委。

  「喔,家家有本難念的經,一言難盡。」姚巧旋一搖,無聲苦笑。

  「別給我打官腔。」他出動幾根手指叩住她的尖下巴,霸道的不許她搖頭,「一言難盡你且慢慢細說從頭,反正今晚我把時間都留給了你。」

  「你……」把時間都留給了她?

  天啊!這要有多大、多深的交情才做得出來的事,從他口中說出來卻是那般自然且天經地義。

  她當真被她突飛猛進的友好指數給嚇到了。

  「把你那本難念的經念來我聽聽吧!」

  「以後,以後有機會再說。」向來不習慣訴苦,她需要時間做點心理建設。

  「好,到時你可別再敷衍我。」傾訴需要勇氣,互相瞭解需要時間,內心的東西本來就非一蹴而就,多點耐性他行的。

  「今晚的事,你不會在心裡笑話我嗎?一點點也不會?」有別於之前每次的傲慢與張狂,面對此刻如此善體人意的他,姚巧旋反倒是為自己哭得眼紅臉腫,自毀形象得徹底而不由得感到有些羞愧。

  「我只看到一個哭得慘兮兮的小傢伙,那慘狀,說實在的,很難能讓人笑得出來。」心都疼了,哪還笑得出來。

  但是,他實在費解,她哭她的,他從頭到尾究竟是在心疼她什麼?

  想起之前,徐虹才落一滴淚、哀訴一聲,他就心煩得緊,直想趕她下車,來個眼不見為淨,但反觀姚巧旋,當她哭得涕淚齊流,妝容斑駁,說有多醜就有多醜,他卻心疼得直想把她抱入懷裡好好的給她「惜惜」,同樣是女人,差別怎會那麼大?

  而差別,又到底是差在哪個點之上?

  心煩與心疼,一字之差,卻一差差個十萬八千里,感情的事為何如此難懂?

  疑問一再衍生,何雋書內心紛亂,概念模糊,無法給自己一個合理且明確的解釋。

  「你這討人厭的壞蛋還有同情心,不簡單。」說著,她那阻塞了老半天不能呼吸的鼻子忽然暢通了,兩管透明的鼻水竟當著他的面豪邁地順流而下。

  糟糕,面紙都用完了,情急下她只好徒手擦鼻涕,豈料此舉慢了何雋書一步,他、他竟然直接用他自己的手指把她的鼻水拭掉了!

  「噁心鬼啊,你這位太太。」

  何雋書嘴裡嫌棄,沾了鼻水的手倒不介意往自己衣擺上抹。

  「你……」他的舉止親暱又煽情,姚巧旋耳根一熱,腫脹的臉兒羞得紅艷艷。

  「不會白擦你鼻涕,這件衣服的送洗費算你的。」

  「那可以再擦乾淨一點啊!」姚巧旋小臉往他胸口一撞,鼻尖蹭過來抹過去,很豪放地在他衣服上留下一灘新冒出的鼻水。

  「吼--這位太太,你真的很噁心耶!」

  何雋書抗議大叫,叫老半天,姚巧旋仍沒饒了他那件潔白襯衫。

  不理會他的抗議,姚巧旋埋在胸口突然沒來由地冒出一句話,幽幽的口吻是在請求他,「何雋書,你,趁著今晚感覺良好,你要不要順便跟我道個歉?」

  「道個歉?」她主動靠過來,他順便摟緊住她。嗯,感覺是很良好,超好。

  「為了之前那個吻,跟我道歉,好嗎?」耿耿於懷被他奪吻,如果他誠懇跟他道個歉,她心中那份被人欺負的挫敗感會大幅消減,感覺好過些。

  「坦白說,我不覺得有道歉的必要。」他都認定自己是個大變態了嘛,有誰聽說過哪個大變態肯為自己所作出的變態事件道歉的,沒有嘛!

  「你強吻了我,難道都不曾有過愧疚感,不覺得應該自我反省一下?」振振有詞說沒道歉的必要,他未免也太囂張張狂了吧!

  她的初吻落入這沒良心的狼人口中,如要認真計較起來,她確實很冤枉。

  「再坦白說,我其實有反省檢討過了。」何雋書下巴抵在她耳畔處偷偷廝磨著,意圖拉近兩人之間的距離,提升親密感。

  「那……」

  「所得結論是,下次再吻你時,我應該要再殺一點、猛一點、持久一點!」何雋書壞笑,銳利的眸光果真好殺!

  「你是神經病、大變態!」姚巧旋氣得推他,咻一聲站起來準備走人。

  這男人沒有羞恥心了!他長得再帥,說話聲再好聽,舉止再溫柔,都掩蓋不了他是個大變態大色狼的事實。

  「不准走。」他及時握住她的手腕。

  「我不想跟大變態講話了。」姚巧旋回眸,眼裡浮出委屈的淚光。

  「可是你偎在大變態懷裡擦鼻涕擦得很高興。」他強摟她入懷,將她的腰身在他的雙臂間收緊,密實貼靠著他的身軀。

  「你!」姚巧旋啞口,被他極端曖昧的擁抱方式惹得心跳加速、臉兒大紅。

  「你其實挺喜歡我這個大變態,對吧?」俯首凝視,他笑得更邪氣了。

  「不對,當然不對……唔!」搖頭否認中,她的唇瓣再次被他封個正著,縱有再多的抗議也暫時沒有宣洩的出口了。

  這個大變態……又出其不意強吻她!

  他太可恨了,但最可恨的是她自己仍然跟上次一樣,抵抗力薄弱,沒兩三下便敗下陣來,似乎只要被他抓住,她就注定要輸。

  不對的事一旦落入他手裡,也變成對的了。

  「好,上次強吻了你,是我錯,對不起,希望這次我能百分之百彌補你的不滿,如果可以,我要吻你比上次更久一點。」

  在黏膩糾纏的吻裡,他低沉而充滿情慾誘惑的嗓音激起一股不尋常的震撼力,重重地往她心頭擊去,她一整個狂亂了。

  狂亂,為他,也為這第二個吻。

  到目前為止,她還不知道愛上一個男人是什麼感覺,但被一個男人深深擁吻是什麼滋味,她想,她是領教到了,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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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該做的還是要做!

  姚巧旋用力一甩頭,雙手往桌上一拍,從椅上直直站起,努力集中注意力。

  公事要緊,不能再把時間浪費在想何雋書那個男人了!

  當然,這「想」,依她的定義並非所謂的「思念」,她只是一直在「研究」自己與何雋書為什麼好像在不知不覺中已經化敵為友了——

  啊,停止停止!

  與他在一起時所發生的種種,她都已經在無數的夢裡一遍又遍的回味與溫習過,不需再拿上班時間來湊了。

  「談生意去!」今天她非拉何大總經理去廠裡實地參觀製冰機不可!

  振臂握拳為自己信心喊過話,姚巧旋將公事包一提,即刻前往友源食品報到。

  「怎麼樣?何總經理?去看看?」

  縱使接一連二的吻以及愈來愈濃厚的曖昧情愫,讓姚巧旋在面對何雋書時總不覓有些難為情與羞怯,但因職責所在,她仍得硬著頭皮來相訪,積極爭取合作。

  「好啊!」有別於以往總是氣焰高張的拒絕,他這次爽快接受她的提議。

  反正,他是虛應她的,製冷機的案子終究是採購部和展業技術部全權負責,而汪氏早已被他踢出合作名單之外。

  「那麼,我可以搭總經理的車嗎?」

  「當然可以,只是都過這麼久了,你的車還沒修好嗎?」

  「早修好了,不過因為業務部來了個新同事,他負責的區塊又遠又寬,比我更需要車子,公司又剛好不準備添購新公務車,所以我就把車繳回去了。」

  「喔,你們汪氏買不起另一部車?」他嘲笑。

  「話不是這樣說啦,公司有公司的考量,何況我這陣子沒車開也很習慣了。」

  憑她個性隨和,是不會在乎這些小細節的。

  「那車子的維修帳單呢?怎麼沒看見你拿來跟我算賬?」

  「帳單在我這兒,你放心,跑不掉的。」不急,她得先扣住這張帳單,必要時再拿出來當殺手鑭,那才厲害。

  「好吧,別說我對你不夠友好,從今天起我充當你的司機,雖不至於能隨傳隨到,但你有時頂著用也挺方便的。」

  「真會開玩笑,我哪敢把你當隨傳隨到的司機,我算哪根蔥、哪顆蒜……」

  「你是姚巧旋。」在她半嘲半諷的回應下,何雋書悠淡地說了句。

  「啊?」她還會不知道自己是姚巧旋嗎?他那樣說是什麼用意,她搞不懂。

  「沒事,走吧!」何雋書將深沉的視線從她臉上別開,率先走出辦公室。

  「喔,好。」把疑問拋開,姚巧旋飛快跟上他的腳步。

  不久,來到汪氏製冰設備廠,在產品展列室裡一架製冰機器前面,姚巧旋迫不及待地為何雋書做最詳盡的介紹與示範。

  「總經理,你聽聽看,在整個製冰過程中,這部機器的運轉聲量非常微小,小到幾乎豎起耳朵還聽不見,而且換算一天的耗電量和製冰數,都在你們所定標準值之內,還有你看喔,這冰塊形狀是圓柱體,很漂亮吧?」

  說著,姚巧旋戴著衛生手套的手往冰塊糟裡一伸,輕巧抓出一顆晶瑩剔透又毫無缺角的冰塊,獻寶似的舉到他眼前。

  「嗯?」

  何雋書劍眉微皺,實在很不想承認汪氏這台製冰機真的很不錯。

  「難道你一點心動的感覺都沒有嗎?」

  姚巧旋口沫橫飛半天卻見他無動於衷,臉上難掩失望。

  「我很心動。」心動於品質優良的製冰機,更心動於眼前這美麗的女人。

  「那……」姚巧旋眼睛大亮,正想趁勝追擊,嘴唇卻出其不意地被他以食指輕壓住,「唔?」

  「我為你心動。」對她有好感,其實不是因為他連番幾次調戲了她、抱了她或吻了她,而是屢屢在兩人不甚和樂的互動過程中,他發現了她令人心動的特質。

  表面上看起來,她是個快樂開朗又有點瘋狂的女人,但實際上,她情感脆弱又敏感,他甚至感覺得出來她的內心深處有著一份外人難以探知的憂愁。

  縱使他並不確定她那份憂愁是否緣自於她英年早逝的丈夫,可是他對她已產生了一種連自己都無法理解的憐惜與傾愛。

  是的……是傾愛,他想要這個女人,也想要把自己的愛給這個女人。

  他的心房一寸寸為她敞開,讓她一寸寸爬了進去,她的刁鑽、她的笑語、她的香味、她的眼淚,都成了他最想珍藏的寶貝。

  「什麼!?你說什麼?」他為她心動!?她有沒有聽錯!?

  他突如其來的告白,真的狠狠的把她嚇壞了!

  「我、為、你、心、動。」何雋書一字一字說得清清楚楚。

  比起他粗暴無禮的奪吻,他柔情款款的示愛,更教她無所適從。

  「我們在一起吧!我不想再浪費時間了。」他握住她的手,將她拉向自己。

  「我,我不懂你的意思……」沒來由的說要在一起,態度又那麼霸氣,好似他單方面宣佈了就算數,她絲毫沒有置喙的餘地,也不必多做抗拒。

  「我的意思很簡單,你也不必想得太複雜,總之就是,我覺得我們應該在一起。」既說得出這種話,他便能給她一個充分的好理由。

  「你說在、在一起,是指談戀愛?」

  「不然呢?」手掌輕覆在她頭頂上,他含笑的眼神透著從來沒有過的溫柔啊!

  「哇!談戀愛!」他態度篤定,姚巧旋卻捂胸驚歎一聲,便聽見天大奇聞,一臉不可思議。

  喔!談戀愛耶!她遇到想跟她談戀愛的男人了耶!

  「你,還好吧?」見她不知是太歡喜還是太震驚,整個人陷入神遊狀態,那傻里傻氣的模樣把何雋書給惹笑了。

  「我……沒事!」姚巧旋回神,一抹羞赧的笑意爬上唇緣,沒幾秒,她又似想起什麼,忍不住提高音量嚷道:「可是不對呀!你不是有女朋友了嗎?怎麼可以還對我說這種曖昧的話,你實在太不道德!」

  話至此,姚巧旋也住了嘴,像是自己打了自己一巴掌,不敢再大放厥詞了。

  有嘴說別人,沒心罵自己。她說他不道德,那麼當他吻她、抱她時,她都一一接受了,她這樣叫作有道德嗎?

  不,她也壞,她也不道德。

  她被鬼迷了心竅才明知他有女朋友的情形下,還一次次跟他搞曖昧,搞得自己夜裡動不動就失眠,白天也一不小心就恍神。

  「我沒有女朋友。」何雋書攤手,表情嚴肅而認真。

  「你……少來!撞車那次,我明明看到一個女人坐在你車子裡。」而且那個女人還讓她覺得眼熟呢!只是她一直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

  「坐在我車裡就是我女朋友?」他眼神輕睨,很不以為然的反問。

  「啊……不然呢?」被他一反問,她也忽然概念模糊了。

  「那麼,你是在告訴我,你也是我女朋友羅?因為你剛剛就坐在我車裡。」

  「耶?」姚巧旋語塞,想了好久都找不到適合的字眼來反駁他,竟然這樣被他將了一軍。

  「總之,徐虹不是我女朋友,她只是一個平常的約會對象。」瞧她一臉苦惱,何雋書自覺有責任解除她的疑慮。

  「可以請問,何謂平常的約會對像?」他的說詞太狂妄,像是他身邊備有很多女人,當他需要時就拿一個來用,姚巧旋不以為然地撇撇嘴角,感覺不舒服。

  「打發時間用。」他輕描淡寫,答得理所當然。

  「喔,你時間還真多,居然需要特別打發才過得下去。」自大的臭男人,他根本就是在心嘛,還敢如此大言不慚……

  只是,他剛剛說那女生叫什麼來著?

  徐虹?該不會真是她所認識的那個徐虹吧?

  「你在吃醋?」聽她語氣酸溜溜的,他八成沒猜錯。

  「才沒有。」姚巧旋矢口否認。

  「那麼,針對我剛才的問題,你打算怎樣回覆我?」

  「我不明白為什麼你說我們應該在一起,我們很會吵架耶!」

  「除了很會吵架,我們也很會接吻……」

  「喂!你講這樣,是要我怎麼接話?」起碼他得說出幾個理由說服她呀!

  「總之,我們適合在一起。」

  「何以見得?」應該在一起、適合在一起,理由呢?連半句解釋都沒有,光一再的把「總之」搬出來用,他真的很霸道、很會擺大人架子耶!

  「因為我知道你和我一樣。」

  他俯首,專注的眼神對上了她那雙清亮的眸子,熱力默默傳送。

  「一樣?我們哪裡一樣?」他是男,她是女,他驕傲自大、脾氣暴躁,她溫柔可愛、美麗如花,橫看豎看都不一樣!

  「我們兩個,一樣寂寞。從你那天淚汪汪的眼睛裡,我看見你的寂寞。」

  她寂寞,他也是。

  他的寂寞或許不形於外,也從不說出口,但長久以來,他空虛的心裡卻裝填著滿滿的寂寞。一種堅強的男人不願予外人知的寂寞。

  感情、親情,都是令他覺得寂寞的範疇。

  他曾思索過,或許正因是寂寞作祟,他與姚巧旋才會一見面就非吵不可。

  吵架融解寂寞,擦撞出朵朵艷麗的火花,他倆不該無視於這火花的存在。

  「你真的看得出來我……寂寞?」被他的眼神電到,姚巧旋始終捨不得收回自己微怯的目光,但從他嘴裡聽到「寂寞」二字,她完全崩潰了。

  垂下眼,她不敢再與他相望。

  被看穿心事的難堪,矛盾地在內心深處泛起一波被人瞭解的強烈感動與喜悅,他言簡意賅,卻扎扎實實地掀動了她的情緒。

  「我看得一清二楚,所以姚巧旋,我們在一起,你不要再廢話拒絕我了!」他擁她入懷,輕抬起她的下巴,再次讓自己火熱的唇印上了她。

  兩個寂寞的人在一起,負負得正,往後他們可以不必透過吵架的方式,便能找到從來沒真正懂過卻又很渴望擁有的快樂。

  「你在命令我?」他幽深的嗓音魅惑著她的理智,他濕潤的唇一點一滴吻透她的心,她羞澀,欲拒還迎。

  「別說我不民主,你有意見就趕快用力推開我,沒意見的話,讓我吻死你吧!」

  就說他是變態,抱要抱死她,吻要吻死她,哪天兩人上了床,他也定要愛死她!

  「我……」她要考慮考慮,畢竟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戀愛,她不能不謹慎。

  但,她沒把自己的疑慮說出來,也不願推開他,甚至,她鼓起勇氣回應了他在她唇齒間漫無節制的需索。

  如此,答案已夠明顯,她,是願意跟他在一起的。

  然而,她似乎不該貿然這麼做。

  一想到婆婆,她整個身心、整個思緒都僵硬凝結,忽然覺得好可怕。

  「對、對不起,我要再想想!」當理性回籠,她只能勸服自己再貪戀他的吻和柔情,至少……現在不是時候。

  她使勁推著他,急著終止兩人之間的親密行為。

  「你還要想什麼?」吻得正深卻忽然中斷,何雋書抬起頭,朦朧的眸裡盛滿殘餘的渴求;以及一抹逐漸強烈的不滿。

  「我真的還要再仔細想想……總經理,對不起,待會兒請你自己離開,我還要待在這裡和處理一點事情,真抱歉,失陪了!」匆匆拋下幾句話,姚巧旋拔腿奔離展列室,速度之快,連何雋書都來不及攔她。

  望著她纖細的背景消失在廠房其中的一間辦公室門後,他的神智有些不清醒,同時也覺得自己元氣大傷——但她絕不會就此作罷的。

  絕不會!

  臨陣脫逃,是姚巧旋那女人會做的事,可不是何雋書會默默吞忍的事。

  當晚,他回到家。心情雖有些沉重,對她不甚諒解,然而在就寢前,他仍不計前嫌地給她撥了通電話。

  「喂?」明知不該接,姚巧旋還是忍不住接了。

  想聽他的聲音呀!

  雖然她是比較想再被他溫暖的懷抱給緊緊包裹著……

  「還好嗎?」沒有任何指責,只有真心的問候,何雋書也很訝異自己竟然沒有張口就臭罵她一頓。

  姚巧旋木然說道:「還好。」

  「睡了嗎?」

  「還沒。」

  「那,早點睡吧!我明天再打電話給你。」

  「何雋書……」

  「嗯?」

  「對不起。」

  「為什麼跟我說對不起?」

  「我暫時……還不想跟你在一起。」

  「若是為了這個跟我道歉,沒必要。」因為接下來他將想盡辦法,無所不用其極地讓她跟他在一起!他決定的事,除非殺了他,讓他動彈不得,否則他會付諸執行且貫徹到底,誰都不能阻止或改變他的心意。

  「你在生氣?」

  「生氣的話,我就不會打電話給你。」亂講,他明明很生氣!

  但生氣歸生氣,他仍然要打電話給她,聽她的聲音彷彿可以聞到她的香,他是為了讓自己好睡一點。

  回味她的香味,放任她的影像在他腦海裡轉來轉去,已是他認識她的這些日子以來,最習以為常的事。

  不曾輕言細語安慰過任何人,他卻自然而然肯為她這麼做,好似時間點到了,緣分來了,她便是他該溫柔以待的女人。

  這輩子當中,她是絕無僅有的一個吧!

  「你沒生氣就好。」姚巧旋唇角微勾,浮蕩整天的情緒不只平靜了許多,甚至有股甜意漫上心頭。

  原來,她要的也不多,幾句來自於他的溫馨問候和安慰便已足夠。

  「我絕對沒有生氣,你不必擔心。」為使她寬心,他又再保證一次——該死,逆著個性在做事,真只有一個悶字可說。

  「那製冰機的事,你考慮得怎麼樣?」

  可、可惡,這女人!怎麼就不瞭解他大男人孤單的感情世界有多需要像她這樣的女人來作伴、來撫慰……卻反而在他心靈受創的節骨眼上,她還只記掛著製冰機,真是太現實又太不識相了。

  感覺超差的!

  「製冰機的事,你死心吧,我從一開始就不打算把這筆生意簽給汪氏。」

  只要她代表汪氏一天,他就絕不跟她有生意上的牽扯,今天的實地參觀,是他假公濟私,為了跟她多點時間相處。

  「你……」他的回答真令人沮喪。

  「早點睡,從這一秒起,不要再想製冰機的事了,想我就好,我很樂意被你想一整夜、一輩子,想一世紀也都可以。」

  「……」

  談話沒交集,姚巧旋無言以對。

  「晚安,我掛電話了。」

  何雋書收起手機,躺在床轉頭對著窗外的夜,久久無法入睡。

  他希望長夜快走、黎明快來……除非有她偎在身畔。

  天啊,他好想要她,好想再與她纏吻,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

  這位太太,今晚是否夢中再見見面?

  沒有製冰機,只有你和我……

  ***

  「媽,我去上班了。」

  姚巧旋在婆婆房外敲門板二聲,得到的仍是婆婆悶不吭聲的冷漠回應。

  怕婆婆出事,她輕推房門探視,確定婆婆還在睡,她才稍感放心地關門外出。

  日子一天一天過去,她真不知婆婆還要嘔氣嘔多久,而傷了心一走了之的柯端予至今仍音訊全無,又打死不回她電話,他從來就不是那種做事不負責任的人,這次卻罷手擺爛,把婆婆和全部難題都丟給她一人,實在很出乎她的意料。

  他不想娶她,她也沒想嫁給他,兩人面對的是同一道難題,豈有全部由她作答和承擔後果的道理。

  而且她發覺婆婆的行為愈來愈反常,家裡氣氛愈來愈死沉,再這樣下去,別說他待不住,連她都想翹家了。

  嗯,好,午休時間直接殺去他工作室逮人,不跟他好好理論一下是不行了。

  瑞予室內設計工作室

  「咦?姚姐,你怎麼會來這裡找柯先生,你不知道他出國了嗎?」工作室的助理小姐小董一見姚巧旋進門,便覺奇怪地問。

  「什麼!?他出國了!你的意思是說他這陣子人都在國外?」姚巧旋驚訝得下巴快脫落。

  「對呀!姚姐,我覺得柯大哥心情好像很不好,記得那天一早他來工作室把公事交代完就走了,一點笑容都沒有,超可怕的。」

  「那,他有說什麼時候回來嗎?」姚巧旋氣得跳腳,猛槌心肝。

  「他沒有說耶,我們也不敢問,不過按照柯先生交代一大堆公事那副樣子,他好像不太快回來耶!」

  「天啊!他不回來,那我怎麼辦啊?」姚巧旋亂吼一通,氣急敗壞地從工作室離開,直到攔到計程車,上車吹著涼爽的冷氣她仍怒意難消。

  正不開心,偏偏總裁電話又來——

  「事情進行得怎麼樣了,還順利嗎?」沒血沒淚的汪總裁,連關懷一下員工吃飽了沒都沒有,一開口就是惱人的公事。

  「呃,不太順利。」姚巧旋據實以報。

  「生意沒談成也沒關係,我還是比較喜歡你當我的秘書。」汪總裁沒半聲責備,但白癡都聽得出來,他故意說反話刺激她。

  「總裁大人,您沒安慰鼓勵我也就算了,還故意落井下石……」真是有夠殘忍。

  「你好自為之吧!」汪總裁掛了電話。

  如果姚巧旋沒聽錯的話,他好像在電話那頭笑得很大聲,不知在笑啥。

  哎,大老闆的快樂總建築在小員工的痛苦上,她還是趕緊想辦法把製冰機的案子搞定,省得夜長夢多。

  看來,是該她祭出帳單的時候了!

  然後,像是大家說好了輪流轟炸她,汪總裁電話才掛斷,何雋書的電話又接著打來了……很好,她正想找他!

  「你在哪裡?」心情極度不佳,姚巧旋一接起電話就凶巴巴。

  「我……在公司。」沒想到劈頭就被凶一頓,何雋書有點愣住。

  「好,你不要動,我正好要去找你,你等我!」

  「這女人……」在命令他耶!

  是吃他口水吃太多,被他傳染到霸性了是嗎?這似乎不是個好消息。

  但,怪了,他的心裡頭卻很詭異地漾起一圈又一圈甜甜的漣漪。

  電話那頭,何雋書先是一臉茫然,爾後臉色轉好,揚起微笑,喜上眉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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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5-1 16:32:20
第七章

  急驚風說要來便是一刻也不多耽擱,沒幾分鐘,姚巧旋已站在何雋書面前。

  「電話中,好大的口氣,很有架勢哦!」一見到她,何雋書明明歡喜得不得了,卻仍以一陣揶揄做開場白。

  「抱歉,剛剛太激動。」在路上她已經反省過自己的魯莽。

  來賺人家錢的,態度還那麼囂張,總是說不過去。

  「怎麼了嗎?」

  「沒事。」姚巧旋客套地搖搖頭,上前一步,雙手遞出一份資料夾,「這是你應允我的帳單,請總經理過目。」

  「今天先不談帳單的事。」何雋書把資料夾往桌旁一擱,起身步到她面前,饒富興味地端詳她。

  好小的個子,他喜歡。

  好長的頭髮,他喜歡。

  好大的眼睛,他喜歡。

  好粉嫩的嘴,他喜歡。

  曾在他胸前亂抹鼻涕的鼻子,他也喜歡……

  渾身散發清新優雅的香,天啦,他簡直太喜歡,大大的喜歡!

  他終於徹底瞭解情人眼裡出西施這句話的意義。

  「不,我把帳單帶來了,這個很重要,我們先談談。」正待何雋書帶笑的眼光很不客氣地由她頭頂、五官,一路往頸部瞧去而即將停留在她胸部時,姚巧旋身子一震,飛快越過他,去桌上把資料夾重新拿在手上。

  這份帳單是她唯一的、也是最後反敗為勝的機會,若再行不通,當真是玩完。

  「了不起花個幾仟、萬把塊,我又不會賴你帳。」

  「不,這不一樣。」姚巧旋略顯緊張,只因她的想法太卑鄙,手段太齷齪。

  但,她相信自己使出的絕對是致勝絕招,而且除此之外,她也沒別的選擇。

  「你在耍什麼把戲?」何雋書挑眉質疑,信手接過資料夾,攤開一看——

  乍看是攏眉,再看是瞪眼,繼續看下去……整個火山大爆發了!

  「你、你先冷靜。」

  「這是什麼鬼東西!」該死,他怎麼冷靜得下來!?

  「不是鬼東西,是帳單。你要我帶帳單來找你,你說過你不會賴賬的。」姚巧旋故作鎮定地說。

  「你明知我指的不是這樣的帳單。」

  天才,她真是天才,他太小看她,對她太不設防,太輕忽她的心機了!

  她,她,這女人竟然把他友源食品全台所預備更新的製冰機之量與價,全一列列細擬估算出來,然後拿來要他認帳——

  這擺明是「強暴」,他怎麼可能吞得下這口氣!

  不,他不能!

  「你只說帳單,我就認定是這個帳單。」姚巧旋繼續故作鎮定。

  好恐怖啊,她會不會遭天打雷劈啊?

  為了留在台灣,為了保住待遇優渥的大飯碗,她這樣不擇手段要取得友源食品的生意,會不會太失格了……

  「你!」公私事混在一起談,這女人簡直莫名其妙,除了沒有職業道德之外,還大大欠缺專業素養,著實可惡又可笑。

  「先別動怒,你不妨暫且拋開私下對我們汪總裁的成見,仔細推敲一下我的估價及售後服務規範,我代表汪氏表足誠意,你不會吃虧的……」

  「住口!姚巧旋,你休想用這種仙人跳的方式拐我,我不會上當的!」她是詐騙集團來的?他若隨隨便便屈服在她的陰招之下,那麼他這些年繼承父業,並為自己撐起更大一片天的精明能幹,又算什麼!?

  「別講那麼難聽,這也是做生意的方法之一……」說得心虛極了,她從來不知道自己也能卑鄙無恥到睜眼說瞎話的地步,喔,好想哭。

  「跟在汪總裁身邊學做事,學的是這些偷搶拐騙的陰險手段?」何雋書蔑視她,唇邊的冷笑只因對她感到心寒。

  「才不是,汪總裁為人很正直。」

  「不用你來告訴我他正不正直,我心知肚明得很!」

  十多前年,汪大誠偷了他的母親,害他父親不得不成全,而如今,姚巧旋企圖拐騙他這笑大生意,主僕二人卑鄙無恥的手段如出一轍……不,她似乎還青出於藍更勝於藍,高竿!

  「你不要遷怒嘛,我今天所作所為都跟汪總裁無關,真的,我發誓……」

  「我不聽。姚巧旋,請你出去,馬上出去!」何雋書憤而將資料夾甩到地上,大吼著下逐客令。

  「有話不能好好說嗎?非得動不動就趕我……」

  「你聽好,如果你認為我吻了你、對你動了心、很渴望跟你在一起,所以你就可以利用我而拿到這筆生意,那麼你就錯了,大、錯、特、錯!」

  「我並沒有那樣想,我只是希望你履行承諾,對我拿來的帳單負責。」

  「姚巧旋,你敢再說一個字,你相不相信我掐死你?」何雋書箝住她的肩膀,俯首對她咆哮。

  他那面目猙獰、咬牙切齒的模樣,像是要連啃帶扯把她撕咬粉碎,超嚇人的。

  「……」姚巧旋果真噤聲,肩膀被他抓得好痛。

  「滾!」何雋書將她一推,轉身背對,不願再與她交談。

  他太決絕,她也不好再做困獸之鬥,無奈地接下他在這辦公室時最慣以待她的驅逐令,緩緩轉過身,舉步離開。

  「從這一秒開始,如果你踏入我辦公室是為了製冰機的事,那麼我將不再歡迎。」她臨出去前,何雋書又冷冷拋出一句。

  姚巧旋腳步停頓,不知該做何回應,也不敢再轉身,唯有選擇沉默。

  將一股漲滿胸腔卻說不出口的委屈拚命吞嚥而下,她冷靜地繼續往外走,不期然又聽他在背後補述一句——

  「這個週末早上十點我在巴頓咖啡館大門口左邊算起第四棵行道樹旁的第三張行人椅等著你,不要遲到!」

  吼!都吵成這樣了,你還有心情跟她訂時間約會!

  極度震驚下,姚巧旋嚼咬著唇,沒辦法回頭,下意識裡倒是握緊了拳,雙腿肌肉也繃得僵硬不已,她好想……好想揍他幾拳,踹他幾腳!

  這男人翻臉像翻書,前一秒鐘還有如凶神惡煞,一副你要命就快走的樣子,下一秒卻又多情繞指柔……好個雙面人。

  「記住,遲到一分鐘罰一個吻。」

  姚巧旋腳步又是一頓,這次頓得有點險些跌倒。

  要死了,他是有語言障礙喔,有話不一次講完還分批分時段,她都走到門口了,他沒事又丟來這麼一句是想嚇唬誰呀?

  該來的,總是會來。

  不論家事、公事、私事如何纏身,連日來又是如何反覆的為了與何雋書的約會而傷神,最終,姚巧旋仍是抵擋不住戀愛的誘惑及召喚而決定前往赴約。

  週末,她換好衣服正準備出門,沒想到才走到廳前,許久不與她說話的婆婆突然從屋外進來,擋住她。

  「媽!?」姚巧旋驚慌地喊了聲。

  婆婆這樣神出鬼沒,她心臟再強也嚇到無力。

  「周天不待在家,要去哪裡?」如清愁眉不屑,語氣冰冷地質問。

  「有事回公司加班一下,應該不會太久……」怕啟婆婆疑竇,姚巧旋飛快展開一朵笑靨,掩飾心慌。

  慘,她說謊了,她竟然為了何雋書那傢伙面對婆婆說謊!

  「忙完早些回來。」如清垂眸淡聲地說,隨即與她擦身而過。

  「媽,你沒在生我的氣了吧?」姚巧旋小心翼翼地探詢著。

  「沒有。去吧,早去早回。」如清沒正眼瞧她,逕自往廚房方向走。

  「媽,那我出門了,晚點幫你帶愛吃的點心……」姚巧旋對著婆婆背影道別。

  如清不應聲,連頭也不回,緩步進入廚房。

  呃,說沒生她的氣,卻仍對她愛理不理。

  看這形勢,婆婆是玩真的,她和柯端予再不給個滿意交代,只怕將來大家都沒好日子過了。

  「哎!」算了,暫時不想這無解的問題,她歎了口氣,輕巧帶上門,出發。

  約會。

  既期待又怕受傷害。

  不知道約會的人都做些什麼?

  下了車,姚巧旋往約會地點走去,一路喃喃自語,偶爾還邊敲頭。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她應該是不要命了。

  「啊,姚巧旋,你完了,今天赴這個約無疑是自掘墳墓……想談戀愛也要看時機啊,現在你既搞不定家裡的婆婆,又找不到端予來共同解決難題,就這樣一頭栽進與何雋書談戀愛的浪漫夢想裡,你一定要這麼冒險才高興嗎?」

  「咳!」

  一個提醒注意的咳聲從頭頂上傳來,姚巧旋猛一旋身,恰巧撞進何雋書預料之中的臂彎裡。

  「怎麼跟在人家後面?」跟得那麼緊,前胸貼後背,瞧,都撞到一塊了。

  何雋書扶著她的肩,低頭說道:「你走過頭了。」

  「是喔!?」姚巧旋愕然掃視了下周圍環境,真的耶,她竟走過頭了,足見自己有多心不在焉,有多矛盾於這個約會。

  「是啊!好,現在別動,我來看看你遲到幾分鐘。」抿起的唇微勾,何雋書好整以暇地抬手看腕表,「嗯……是你太想吻我,還是太渴望我吻你?居然遲到了二十五分鐘之久耶!」他故作驚訝,表情超誇張。

  二十五個吻,這下他「卯死」了。

  「你說什麼啊?」

  當真是遲到一分鐘罰一個吻?了不起她鞠躬道個歉嘛,哪犯得著玩得這麼激烈?「唔……」

  這下可好,又來了!

  她又被他吻住了,話再多也沒得說了。

  總是沒先通知一聲就來,害她沒做好心理準備,連先深呼吸備氧都來不及。

  「吻你,讓我覺得快樂。」何雋書捧著她的臉,當四片唇接觸的一瞬間,腦中的火花隨之爆開。

  他深深吻著她,聳起的寬厚肩膀說明了他對這吻有多投入,有多沉醉,又有多忘我,他提醒自己溫柔一點,卻又止不住地狂野。

  吻著一個自己喜愛的人,愉悅快樂,但似乎永遠無法感到滿足。

  甜蜜的吻,使人變得貪婪,變得肆無忌憚,變得色膽包天,更變得不顧一切。

  而愛情,在吻的進行式裡,正以疾速往前奔馳,向上攀爬。

  他跑得快、爬得急,他希望她緊追上來,與他同步。

  「我……」她快不能呼吸了!

  喔,誰來告訴她,有什麼技巧可以讓她在接吻之中如魚得水,不斷氣?

  「吸氣,吐氣,你太緊張了。」

  一吻方歇,望著她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何雋書笑了出來。

  「下次可以先通知一聲嗎?」

  姚巧旋沒好氣地瞪他,欲從他臂圈裡逃出,想當然耳,脫身不得。

  「先通知那就不好玩了。」有感於她的掙扎,他非但不放開,還將她的腰摟得更緊,密密貼著自己。

  「我又不是出來讓你玩的。」她更加沒好氣地狠瞪他,連一丁點足以掙扎的餘地都被他沒收了,她整個人動彈不得。

  「天曉得呢,也許就是呢!」何雋書笑得狡猾。

  他一直在笑,只要望著她,他的唇便不由自主地往兩旁揚起。

  「若真是這樣,那……」事情還真不是普通大條。

  「怎不繼續說下去?」

  「我想談戀愛,但是我目前好像還不能隨便談戀愛。」凝重的語氣加嚴肅的神情,她無非是要他認清事實。

  「為什麼不能?別跟我說是因為你在守寡。」這字眼說出來有種時光倒退幾百年的感覺了。

  「不是那個問題。」

  「那是有什麼問題?依我看你目前最大的問題就是,已經遇到好的人、對的人,卻不敢大膽把自己的腳步跨出去。」

  「哦?好的人、對的人,誰啊?」姚巧旋故意四處張望梭巡。

  「本人我啊,很愛把你吻得七葷八素,現在又想再吻你一次,今天非得吻足你二十五次的男人,何、雋、書。」話落,他的吻又出其不意地襲上了她。

  他貪戀她的滋味,頻頻索吻。

  她防不勝防,應接不暇,手忙腳亂。也不想想大街上有多少只眼睛在溜轉,動不動就將她吻得天昏地暗……

  「好了,剩下的慢慢來。」吻罷,何雋書舔舔唇,嗯……芳香不散,快哉。

  「剩下的?」二十三次,天喔,吻到足數,她大概沒死去也去了半條命,「剩下的可以由我自己來嗎?」給他快狠準來個二十三發,省時又省力。

  說著,姚巧旋踮起腳尖仰起臉,唇兒一噘對準了他的……

  「嘿嘿,不可以。」何雋書手掌心一遮,攔截她的吻。

  蜻蜓點水,速戰速決,可不是他要的方式。

  「吼!」

  被他看破心思,又被他斷然拒絕,感覺很差,慍色爬上她的臉。

  「那就一下,多的不行。」

  「好!」聊勝於無。姚巧旋再度噘起嘴,作勢吻他。

  「等等。」

  「其實你也很囉嗦耶!」

  「吻我之前,說些好聽的來聽聽。」

  「要多好聽?你很帥、你很踐、你很勇猛、你很持久?」

  「還沒試過,你怎知道……」人家持不持久?

  她語出驚人,何雋書大笑了起來。

  「呃,持久,我是說……」接吻很持久啦!驚覺說錯話,又被他煽情的大肆取笑,姚巧旋一張小臉兒頓時紅得像聖女番茄,頭也低垂得都快掉到地上了。

  「說你喜歡我,答應跟我在一起,就這兩樣。」不再嘲弄她的失言,他托起她的臉,柔聲誘導。

  「我……」這話一出,她還有回頭路嗎?姚巧旋話語哽在喉口,好生為難。

  「不說,是不給親的。」何雋書撇嘴挑眉,做出本人很不好打發的表情。

  「好好好,我說。」他侵略性實在太強,而她在情生意動,心癢難耐之下,也甘於遵命了。

  「說。」何雋書故意噘唇,等待聽她甜言以及一個可以預料的輕吻。

  「我……我喜歡你,願意跟你在一起!」

  話說得快,印上他唇的吻來得急去得快,但區區半秒鐘的吻,已夠教她心臟亂跳、臉紅耳熱、渾身發燙,比被他吻得死去活來,還更誇張。

  是的,她喜歡他,這就是為什麼她每每被她挑逗得心慌意亂,卻又暗地渴望能與他一直糾纏下去的原因了!

  有人說,寂寞是一種修行,修夠之時,便是兩個寂寞人相遇的契機。

  相戀後,探索彼此的一切,深入彼此的世界,努力「雙修」幸福與快樂。

  在何雋書無時無刻的凝視中,姚巧旋恍然明白,原來想知道被不被真心喜愛,可以用這麼簡單的方式得到答案。

  她娓娓訴說,他凝神傾聽,面部表情隨著她的喜怒哀樂而一再地轉變。

  她想,他一定很喜歡她了,而自己也深陷在他的柔情之網裡了。

  他也想,她的芳心一定被他打動了,而自己與秒俱增地喜愛她,已到了無法自拔、無可控制的地步,若這叫淪陷,他樂於如此,甘之如飴。

  而姚巧旋這本難念的家經,還真不是普通的長,從邊走邊念,到吃完午飯,到喝完下午茶,到兩人相偕河堤散步,待她念到告一段落,轉眼已日暮。

  「所以,那時候你哭得淅瀝嘩啦的,主要是因為婆婆逼迫你跟柯端予結婚?」

  與她並肩席地而坐,何雋書轉頭望著她嬌美的側面線條,愛憐的攬她入懷。

  「嗯,然後我忍不住開始自憐自艾,無法控制地想了很多事,覺得身邊有很多家人愛著我,我也愛著他們,但另一方面我又覺得自己不屬於他們,他們也不屬於我,我完全不知道自己該往哪裡走、該在哪裡停留,我想了好多好多,愈想愈委屈,愈想愈傷心,愈想愈沒自信,就一哭不可收拾了。老實說,哭成那副鬼樣,連我自己都嚇到。」姚巧旋淒苦一笑,側首仰抬起小臉與他相對。

  「我向來討厭女人哭,但你是第一個哭得讓我心慌意亂的女人。」正確說法其實是心疼,他心疼她的眼淚。

  「我傻乎乎的,對不對?」

  「我就疼你傻乎乎的。」她那楚楚可憐、含淚微笑的模樣,再次揪疼了他的心,他握住她的手,擁她更緊。

  這麼美麗的年輕女子,不該再繼續背負著一道已經沒有男主角的沉重婚姻枷鎖,讓他從此成為她生命中真正的男主角吧!

  柯端尹活著時,與她有名無實是個假丈夫,但他的去世卻是千真萬確的事實,既是如此,她就該被解放,而不是囚禁、被控制。

  解放的方式也絕不是再叫她嫁給柯端予,而是要完完整整的還她自由,她有權利追求及接受自己想要的愛情和男人。

  「謝謝你對我這麼好……」道謝太生疏,但除了道謝,她真的不知該說什麼才能表達自己內心那份被疼惜與被瞭解的感動。

  「即時來個謝禮,如何?」都怪自己太猴急,剩下的二十二個「扣達」,吃下午茶前已全部告罄,後續不得不再運用些名目來玩玩調情遊戲。

  「又親?」姚巧旋唇角抽搐了下。

  「多多益善!」何雋書豎起大拇指,讚她懂得舉一反三,深得他心,也讚自己引導有方,福利享不完。

  「你真是……」好吧,跟這種霸道的男人在一起,抗拒屬多餘,直接付諸行動絕對能堵他的嘴。

  「啾!」

  姚巧旋流星飛過般,在他頰邊輕啄了一記。

  何雋書得意又壞壞地笑了笑,「姚巧旋,我真喜歡你。與其說你是得了思鄉病才請調回國,不如說是你有預感這裡有個情深意重的男人在等著與你相遇。」

  「誰啊,誰情深意重,誰又在等著與我相遇?我怎麼都沒看到……」太害羞了,她只好故意裝傻。

  說是預感可能過於牽強,不過她很喜歡他這樣的說法。

  她回國第一天即遇見了他,這若還不叫命中注定,那該稱之為什麼呢?

  或許,也可以說是柯端尹與何瑞友在冥冥之中,替他倆拉的線吧!

  納骨塔裡遇見的愛情,聽來還滿令人毛骨悚然的。

  很玄,卻也不可思議的有著另類的詩情畫意。

  「這輩子除了我,還有誰能在一天之中吻你幾十次?你仔細看清楚,就是我何雋書,以後別再說你怎麼都沒看到!」他托住她的臉,強制她眼睛正視他。

  「是的,看得很清楚了,清楚到有一天你要是畫上小丑妝站在十公尺外,我也能一眼認出是你。」

  「這麼誇張!總之,就是我,也只有我,你最好認清並接受這一點。」

  「你真是我見過最霸道的男人!」姚巧旋斥著,卻義止不住地笑了。

  以前是兩人一碰頭就唇槍舌戰,現在是整天膩著彼此不嫌煩,還笑得彷彿全世界花兒都為他們開放似的。

  沒別的了,這就是愛情,他們已墜在愛情河的最裡面了。

  「習慣我的霸道,往後你會更迷戀我對你的好。」有確切的對象讓他發揮天生好男人的本質,他不會教她失望的。

  姚巧旋笑而未語,其實不用等到往後,現在的他,已經夠把她寵壞了。

  「好,言歸正傳,按照你婆婆那股超強黏力又充滿不安全感的人,當初怎會答應放你出國,她難道不怕你人在異鄉沒兩三天就跟人跑了?」

  「喂,我是寡婦,不是蕩婦,哪會沒兩三天就跟人跑。」姚巧旋白了他一眼。

  「對呀,要當……也是要回來當我的蕩婦!」何雋書持續將她裹在自己懷中,想佔有她的慾望好強烈。

  「呿,你還真敢說!」姚巧旋氣呼呼的,臉兒又羞紅了。明知他在調戲她,她可以直接略過不要理他,可又總禁不住地害羞而渾身熱得像是要燒起來。

  「好了,不逗你,你繼續說吧!」他得饒了她,好讓她把話題接續,他強捺住一整天在胸腔中不斷衝撞的燥熱,力持鎮定的繼續傾聽。

  「是汪總裁出面說服我婆婆的。」

  「哦,他?」聽到汪總裁,何雋書頗不以為然地哼了聲,「他用什麼方法說服你婆婆?」

  「他就說我還年輕啊,不管我在柯家是什麼身份,應該趁年輕出去見見世面,不要輕易放棄人生中任何一個展現理想和抱負的大好機會……」

  「人生中的大好機會?他真敢講!」那種話也只有汪大誠那種人說得出口,而且是臉不紅氣不喘,也許當年那老傢伙就是用這句話把他媽媽拐跑的。

  「不可否認,我兩年來跟在汪總裁身邊做事,確實學到不少。」姚巧旋試圖為汪大誠說好話。

  「對,專學些邪門歪道,用一張維修汽車的帳單就想來換我一筆搶手的大生意。」何雋書忍不住酸她,不喜她對汪大誠那種崇敬及感恩的態度。

  她說什麼都行,但若是替汪大城說好話,那他是絕對聽不下去的。

  「你對汪總裁成見太深了。」

  「難免吧!如果你能體會我父親當年被背叛的痛苦於萬分之一,就能明白我對汪大誠及我母親有多痛恨!」

  「換你說給我聽。」姚巧旋雙手捧住他的臉,在他閃射著痛苦的眼神下,給了他一個柔柔的輕吻,她的經念得差不多了,是該聽聽他的。

  「從小,我與父親並無太多交集……」似被她催眠,何雋書幽幽道起往事,「在我高中時期,我父親事業愈做愈大,幾天、幾星期沒與家人見面是司空見慣的事,想要一家人同桌吃個溫馨的晚餐更形同苛求。在我母親外遇事件爆發後,我才知道當我父親在忙事業、忙賺錢,我自己在忙課業兼忙交女朋友的同時,向來沉默溫柔的母親其實也並沒閒著,她忙著與汪大誠談戀愛,忙著重新規劃她後續的人生。」

  「他們是怎麼認識的?」

  「汪大誠原本是友源食品的冷凍設備廠商之一,有一次我父親難得有興致帶我母親去廠裡參觀一組機器,他們就那樣認識了。」

  很平凡無奇的相識過程,但當時誰會料得到他們倆之間其實已暗潮洶湧了呢?

  父母親的婚姻破碎,韓芳卸下何家女主人的頭銜毅然離去,偌大的家宅裡只剩他和父親,面對一屋子的寂寥,聽見父親沉痛的歎息,他才驚覺且明顯地感受到父親失婚的落寞與不快樂。

  「我父親大方放手讓我母親走,無怨無尤,我卻看得出來父親心中有多麼的自責與不捨。」於是,他不再將自己定位為是個從小到大與父親戚情疏離的兒子,他積極主動地與父親親近,深入瞭解父親的世界,這才明白原來生性敦厚老實、外表呆板的父親,其實是個很健談的人。

  父子感情與日俱增,兩人成為無話不談的好朋友,好到何雋書念完研究所後二話不說即全心追隨父親的事業腳步,努力繼續他的衣缽。

  友源食品是父親一生的心血結晶,是失去了心愛的妻子與婚姻換來的,他有責任把這份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事業傳承下去。

  「嚴格來說,我父親並沒做錯什麼,他唯一的錯誤是讓我母親與汪大誠認識。」

  「緣起緣滅是沒辦法用常理去定論的。」

  「我知道,但這些年來我心裡始終存在著那股恨,抹不掉。」

  「你也很傻,恨一個人是花很多力氣的,你一口氣恨兩個,簡直是加倍的累啊!」姚巧旋纖手輕輕撫摸著他的臉,也是心疼。

  「你不要阻止我恨他們。」即使她是他愛的女人,也別妄想改變他。

  「我不會阻止你,我只想告訴你,何伯伯胸襟寬大,他絕不希望你恨自己的母親,以及那位有能力給你母親幸福的男人。」

  聞言,何雋書怔了下。

  是的,她說的話是有道理,卻……還不足以化解那長年存在他心中的結。

  「我以他為榮,但巧旋,請恕我無法向我父親的度量看齊,我承認我不是好人。」何雋書的眼角默默浮起一層淚光,微微閃爍。

  「不,你也不賴,你是好人。」姚巧旋輕拭他嘴角晃動的淚,柔情萬千地啄吻他的唇一遍又一遍。

  「這是好孩子的安慰獎嗎?」何雋書笑了笑,甜蜜的波浪在心中翻湧。

  「瞧,比起你的處罰之吻,我多仁慈呀,簡直佛心來的。」她也笑了,高舉起手拍拍他的頭頂,果真把他當小孩看待了。

  「不要對我仁慈,也不要對我發佛心,敬請拿出你吵架的本領,火力全開地蹂躪我吧!」他回吻她一記,貪婪吸吮的力道可不像她那般客套。

  「你有被虐狂喔,還叫人家蹂躪你咧!」

  她秋波柔亮,笑靨如花,美得不可思議,把何雋書的魂都奪走了。

  「你不要嗎?我給你機會表現耶!」

  「這……」怎麼要啊?姚巧旋又被他惹得嬌顏泛紅,羞答答的說不出話。

  「看來,你功夫不到家,還是得由我來。」何雋書看似遺憾地說畢,眼神陡然變得狂野,預告一場狂風暴雨般的激情即將展開。

  「來什麼?」哇,眼露淫光,這、這男人又獸性大發了,她還是吸口氣先,其他的等會兒再說了!

  果然,當她才張嘴大吸半口氣,他的吻便又綿密地落下了。

  「嗯,吻死你——」

  四唇相濡,兩舌交纏,緊窒的擁抱與撫觸,這銷魂的滋味,他喜歡,她也……

  很愛!但,吻死她?不,這次要有所改變了!

  不甘心地被他取笑「功夫不到家」,這廂,姚巧旋火力全開,化被動為主動,發狠攻佔他的唇與舌——求饒吧,你這隻大野狼!

  「等,等等……」驚覺肺部氧氣快速被抽空,何雋書才知這吻的進展不太對勁,一個沒防,被她吻得喘不過氣,不由得臉暴青筋,手忙腳也亂。

  「求饒!」被他吻過不下幾十回,她若還沒半點長進那也太遜了。

  「饒、饒了我吧!」可憐一枚男子漢大丈夫,上氣不接下氣。

  「功夫到家了沒?」

  「進、進步神速!」孺子可教也,簡直是天才兒童啦!

  「還敢不敢挑釁我?」天啊,她是真有接吻慧根,還是二十幾年來悶太久,情慾如猛虎出閘,想抓都抓不住?

  姚巧旋一面搖旗吶喊、攻城掠地,一面卻又忍不住發笑。

  原來,把一個雄赳赳、氣昂昂的男人搞慘,是如此大快人心啊!

  「不,不敢了。」

  「叫我……」呃,叫什麼好?

  「哈妮?寶貝?」

  「不!」她要的是那種鏗鏘有力、微風無比,頂在頭上會閃閃發大光的頭銜,「叫我……啊,有了,叫我喇吉達人!」

  是的,就是這樣!

  「喇吉達人!?」這女人自我膨脹的本事還真高呀!

  不過,沒辦法,現在她處於主導地位,他人高馬大也奈何不了她那張甜蜜芳香又刁鑽的櫻桃小嘴嘴。

  「求求喇吉達人,饒了我。」

  「饒你?那怎麼行?」

  「嚇,不行嗎?」

  「當然不行!」

  河堤邊,兩個人,無數癡纏的吻,只因愛情已跨山越嶺、翻江倒海而來。

  誰饒誰,誰不饒誰,只要中間卡著一份叫作愛情的東西,又有什麼區別?

  暮色沉沉,春情無邊。

  此刻不寂寞,唯有心花怒放。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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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5-1 16:32:40
第八章

  這不好了,說好出了門很快就回來,結果弄到三更半夜。

  姚巧旋躡手躡腳的進屋,眼觀四面、耳聽八方,慎防極可能守在故意不開燈的客廳中等門的婆婆。

  「幾點了知道嗎?」正待姚巧旋慶幸能安全通過客廳,進房門前,婆婆的聲音忽然從背後冷冷傳來。

  「媽……」千防萬防,還是防不過婆婆的緊迫盯人。

  「你們是這樣對我的!個個都沒心肝,兒子不聲不響的走,去哪兒也沒交代一聲,你這個媳婦也一樣,動不動玩到三更半夜才回來是成何體統!你們眼裡還有沒有我這個媽的存在?有嗎?」如清聲淚俱下,狠狠指控子媳皆不孝。

  「媽,對不起,公事太、太多了,做不完……啊!」該死,咬到舌頭了啦!

  「胡扯!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玩什麼把戲,你別這麼以為!」

  「對不起,媽,我下次不會弄到這麼晚了,對不起,請你千萬不要跟我生氣……」姚巧旋連聲道歉。

  「你們都是沒心肝的,我看透你們了。」如清憤恨咬牙說道,發出冷光的眼睛在黑暗中看起來異常恐怖。

  心虛也好,沒膽也罷,總之姚巧旋有口難言,也只能任婆婆發飆。

  「你們都是沒心肝的!」說來說去都是這一句,端看語氣不多重。

  垂首面對指責,姚巧旋不敢多做抗辯,她深知自己根本已經站不住腳了。

  當她第一次接受何雋書的吻,當她賴在他懷裡哭,當她願意赴他一次又一次的約,當她失去理智的與他纏膩一整天直到深夜才眷戀不捨的分開、回到家,她就知道,在婆婆面前,她已經失去該有的立場,完完全全站不住腳了。

  「如果你千里迢迢從國外回來,為的是想氣死我,那你不如不要回來,算我這輩子白疼你這個媳婦了,我不在乎,我一點也不在乎!」

  如清說完即轉身走開,一樣不肯給姚巧旋任何解釋或懺悔的機會。

  「媽!」

  不如不要回來……這話說得多重啊,婆婆疼她疼了二十幾年,竟說的出這麼狠絕的話,足見她對她這個媳婦是有多失望了。

  但她,是為了婆婆而活的嗎?

  人生如此漫長,她真的只能守在柯家,在婆婆的耳目下,除了端予,她誰也不能嫁,不能愛嗎?命運若真如此安排,那她與何雋書的相遇相戀,又該如何做詮釋?

  跟何雋書在一起,她感覺自己的心是那麼有活力的在跳動,只要有他在身邊,她所聞所見都是最美的顏色、最好的事情。

  他們兩心相繫,柔情相視,真情相擁,他們啃蝕彼此的寂寞,製造出快樂的養分,蒸餾出最純淨的愛與戀,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她最嚮往也最渴望擁有的幸福,她不希望這樣的幸福被破壞,甚至,她要想辦法爭取更多……

  飄啊飄,水晶球般的七彩泡泡飄滿整個辦公室。

  叩、叩!

  「請進。」何雋書嗓音輕鬆開朗,讓人一聽便知總經理大爺今日心情粉不錯。

  談戀愛使他神清氣爽,副作用卻是不務正業這症頭不知何時才會獲得改善。

  他自己倒是沒在擔心,目前他只想把認識姚巧旋以前,此生所有的感情空白全部變本加厲補回來,補得滿滿滿。

  「咳,總經理。」姚巧旋走到他面前,他玩心正盛,吹了她一臉泡泡。

  「你來得正好,一起來吹吧!」何雋書將吹管舉到她唇前,「來,吹一下。」

  「哎喲!」瞧他笑得像小孩子似的,姚巧旋不忍掃興,只好撅嘴對著吹管吹了下,泡泡三三兩兩飄了起來,對照他所吹出的泡泡數量之繽紛熱鬧,她這成不了氣候的幾顆,還真顯得有些單調呀!

  「你太用力吹了,這跟接吻可不一樣,光使蠻力是不行的,要輕輕吹……」何雋書煽情的對她挑眉,手裡正忙,於是撅嘴憑空送出一枚飛吻聊表情意。

  「你滿腦子只想那個。」姚巧旋糗他。

  「跟喇吉達人混久了,自然只想喇……」

  「好、好,別再說了!」她以手蓋住他嘴巴,粉嫩臉蛋又漲的更紅了。

  他隨手拿起新的一瓶給她,「來,你也吹。」

  「我不要……」姚巧旋搖頭拒絕,臉色不好。

  「你怎麼了?不開心?」

  「我最後一次問你,製冰機的事我真的一點機會都沒有了嗎?」

  「我也最後一次告訴你,是的,只要你代表汪氏一天,就一天沒有跟我合作生意的機會。」他停止吹泡泡,正經的說道。

  「好,我明白了,以後不提了。」大爺他公私分明,愛恨也分明,她既沒權利也沒資格要求他得為了她做出有違他自己心意的決定。

  其實,這樣的結果很好,他堅持己見,內舉避「親」,不偏袒她,她肯定他正直不阿的作風,只是一想到任務失敗之後,她又得離開台灣重拾舊職,她就渾身無力,何況現在已不光是離鄉背井的問題,她還得額外忍受跟這個男人分隔兩地的思念與痛苦,有時想想真有些後悔跟這個男人談戀愛

  「瞧你沮喪的樣子,是擔心他會炒你魷魚嗎?讓他炒吧,我負責養你。」說著,何雋書又繼續吹泡泡。

  早有預算要養她一輩子的,丟了汪氏的飯碗,還有他何雋書的,怕什麼!

  「只怕我想讓你養,也養不到。」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他在一堆飄來蕩去的泡泡中搜尋她的眸光。

  「我……」哎呀,算了,之前的偽賬單手法已令她深以為恥,而且在他對王總裁的成見是堅固如山、無法撼動的情形下,她不認為他會為了她想留在台灣這個很不夠力的理由就應允她這筆生意。

  「想說什麼?」

  「沒有。」該吞的話都吞了,她無話可說。

  「那吹泡泡吧!」他以手肘撞撞她,慫恿著。

  「幼稚。」姚巧旋輕啐了句。

  恐怖大魔王變天真無邪小天使,這差異也太兩極,哼,不習慣。

  「吹嘛!很有趣的。」他再一次以手肘撞她,不小心動作做太大,肘尖戳中了她的胸部,引起她一陣錯愕,雞皮疙瘩也立即敏感的豎得全身都是。

  「色狼!」姚巧旋嬌斥著。

  「喂,我忽然想到……」何雋書停下吹泡泡。興味盎然的望著她,「我們在一起的時間不算短了,接吻也數不清吻過幾次,可是我們都還沒有『那個』耶!」

  「哪個?你不要胡思亂想喔!」姚巧旋大退兩步,轉身背對他,雙臂悄悄護在胸前,臉又迅速刷得透紅了。

  「選個黃道吉日,我們來那個,好不好?」

  「你不要再亂說了,好丟臉啊!」還選個黃道吉日咧,當她是破土開工大典喔,這麼慎重……咦?瞧自己是在講什麼!?

  姚巧旋掩臉崩潰大叫,真被他挑弄得快瘋掉了。

  「就那個啊!」

  「你不正經,我不理你了。」姚巧旋將泡泡水往他身上拋,拔腿往門口處走。

  「早晚是我的人,先那個是天經地義的事啊!」何雋書身手矯捷,在她拉開門衝出去之前拉住了她。

  「你,讓我走啦,我還要去拜訪客……厚!」身子又被他下腰放倒了,這姿勢真是她的罩門啊!

  一旦被他放倒,她便只能任由他宰割,毫無反攻的機會。

  「好好親一回就放你走。」力道一使,她便輕易的旋進了他的懷抱裡。

  「好,你要親快親……」

  「啾!」這不就親下了嗎?她話都還沒說完呢!

  他何雋書什麼不快,就吻她最迫不及待。

  「雋書!」

  一個女人的驚呼聲,在渾然忘我的兩人耳邊響起,煞風景的提前終止了兩人的甜蜜之吻。

  「你怎麼沒敲門就進來?」抬起頭,何雋書向徐虹投以責怪眼神,隨後拉起姚巧旋,兩人雙雙站直且動作一致的將弄皺了的衣服拉平。

  「你門沒關,而且你們就在門口。」徐虹沉著臉解釋,一與姚巧旋打照面,她整個人都僵住了,「巧……」

  在近距離端詳之下,姚巧旋百分之百確定眼前這個女人是徐虹不會錯了,但相較於徐虹一時情急差點脫口喊出她的名字,她倒是及時停了口。

  「你們倆,認識?」站在兩個表情都很奇怪的女人中間,何雋書狐疑的問。

  「不、不認識!」徐虹搶先回答。

  「巧旋,你們認識嗎?」徐虹的反應引人懷疑,何雋書直接將視線落在姚巧旋臉上,要聽她的說法。

  「不認識。」姚巧旋語氣清淡,揚起濃睫,扯出一抹微笑。

  何雋書瞇起眼睛,也並不相信姚巧旋的說詞。

  這兩個女人一定認識,即便不認識,也必定有某種不可輕易告人的牽連,回頭,他定要好好再問個清楚。

  「總經理有訪客,你慢忙,我先走。」姚巧旋微鞠個躬,即快步離去。

  何雋書本想再留人,後邊徐虹卻喊住了他。

  「雋書,我有事想跟你談談!」投以哀求的眼光,徐虹伸手拉住他的手臂。

  「什麼事?」

  「我聽說你跟汪氏的女業務員走得很近,所以我……」徐虹語出吞吐。

  何雋書替她接詞:「來探聽消息?」

  徐虹怯怯的點頭。

  「剛才碰巧你也看到了,我確實已經跟姚巧旋在一起。」直言不諱是不願再讓她抱存無意義的希望,若傷了她的心,他也很抱歉。

  畢竟感情之事勉強不來,他也從來沒有追求過她,於情於理他都問心無愧。

  「那我,我以後都不能再約你了嗎?」

  「最好不要。」因為他已決定把一生的時間全部留給姚巧旋。

  「我知道了。」他的態度明顯又強硬,任憑徐虹再不甘心,也無計可施。

  她只怨,怨老天爺為什麼不願意施捨一份愛?怨為什麼自從幾年前她放棄了那段明明可以預知沒有未來的痛苦感情之後,便始終再也找不到另一份愛?怨為什麼她再也遇不上像那個被她放棄的男人一樣,無條件的愛她、寵她、呵護她,只要她想要的,都能二話不說的給她的人?

  為什麼,為什麼……只因她曾在那男人最脆弱的時候無情的離開?

  這是上天在懲罰她絕情絕義,所以不願意再賜予她另一端感情?

  不,她不相信,她不相信!

  每個人都有權利選擇自己的人生,她只是不想年紀輕輕就成了個寡婦而已!

  她沒有錯,她沒有錯,她努力追求自己想要的人生,何錯之有!

  不,她沒有錯……

  「這絕對不是懲罰,絕對不是,我不相信我這輩子都得不到我要的東西!」徐虹突的放聲而哭,哀吼著奪門而出。

  「徐虹?」望著她的背影迅速消失在眼前,何雋書雖覺得她突發的激烈情緒和舉動過於莫名其妙,基於道德關懷,他仍追了上去。

  「你沒事吧?」在電梯口,他攔下了她。

  「喔,沒事,剛剛一時激動,沒事的。」驚覺失態,徐虹很快冷靜下來。

  「真的沒事?」被拒絕總是很難堪的事情,何雋書唯恐她想不開。

  「沒事。」徐虹搖頭,綻開一道稍嫌淒楚的淺笑。

  「那麼,你慢走。」

  「雋書,我們至少還是朋友吧?」

  何雋書點點頭,回以一記友好的微笑。

  徐虹輕揮著手,臨別回眸,意味深沉。

  不知怎地,她那迷離莫測的眼神,竟引發何雋書內心一股難以形容的感受,彷彿……不是個好預兆。

  但願,是自己多心了。

  自從與徐虹不期而遇之後,姚巧旋的情緒一直處於低落狀態。

  回想當年徐虹對柯端尹的冷絕無情,她胸中總是被兩種互相矛盾的感覺給充斥,一半是憤恨,一半是同情。

  她難以原諒徐虹為一己之私而狠心離棄相戀多年的癌末男友,端尹嘴巴不說,身邊每個人都看得出來他有多難過,內心有多煎熬,只要一想到那悲傷絕望的眼神,她就恨不得拿把刀殺了徐虹!

  愛情怎麼能以這樣的方式收場?

  然而,為什麼又不能?若說嫁給端尹,勢必成為寡婦,這世界也沒有任何人有權利逼迫徐虹非嫁不可,她的背棄,其實情有可原。

  以愛情論,她是世間最無情、最易遭人唾棄的背叛者。

  但以現實論,她有她的人生,她有選擇權,並無絕對義務對柯端尹有始有終、不離不棄,姚巧旋相信,當徐虹決定離開性命垂危的柯端尹那一刻,她必定也是心碎片片、傷心欲絕的。

  沒有人會願意讓自己成為一個絕情寡義的人,徐虹必定也是深思熟慮過,迫不得已才痛不如此抉擇。

  她迫於無奈,為自己的未來著想,嚴格來說她並沒錯,易地而處,誰都可能做出跟她一樣的決定,這也就是姚巧旋同情她的主要原因。

  「在想什麼?」

  老地方——巴頓咖啡館大門口左邊算起第四棵行道樹旁的第三張行人椅,何雋書神采飛揚,走路有風,本以為他心愛的小女人一見到他便會飛奔過來投懷送抱,卻不意當他翩然而至時,她竟視若無睹,發呆發得好專注。

  「沒什麼。」姚巧旋美麗嬌顏沒半點笑容。

  「想事情想得出神,眉頭還擰得這麼緊,都快夾死我了,還說沒什麼?」何雋書修長的長指爬上佳人眉間,溫柔的抹了一抹。

  「只聽過皺眉會夾死蒼蠅,沒聽說過夾死人的。」怏怏不樂的臉,一下子便被他逗得笑逐顏開。

  「寧可窩在你胸前窒息,也不願被你的皺眉頭夾死!」何雋書往她身旁一坐,兩隻眼睛很不客氣的往她胸部盯,還故意挑動他那兩道濃眉,極盡邪佞之能事。

  「你又不正經了。」他害羞的推了推他的肩頭。心跳又開始凌亂。

  「擇日不如撞日,要不要那個啊?我隨時有準備喔!」

  「你你你,你有準備什麼?」保保保……險……喔,不,她不敢再往下想了。

  「沒什麼好怕的,早晚都要發生的事。」何雋書還兀自耍嘴皮。

  「停止,不要再說了!」姚巧旋摀住他的嘴巴。

  這男人的嘴巴壞、眼神色、魔手不安分,可是她……怎麼好愛啊?

  「撇開那個先不說,先商量這個。」

  「什麼這個?」講話都要賣關子,她快受不了他囉!

  「帶我去見你婆婆。」

  「不要吧——」光聽他提,她就嚇壞了,哪敢真的帶他回柯家去見婆婆。

  「我的形象應該還算端正,見長輩我是不會漏你的氣的。」

  「你明知不是這樣的問題……不行,慢慢再說吧,我現在只想……低調的跟你交往,享受我在遇見你之前從不曾有過的戀愛的美好,你願意的話,請盡你所能的愛我,其他的,我們以後再說,好嗎?」

  「我懂你在顧慮什麼,好,但不要讓我等太久,我現在什麼願望都沒有,只想把你這柯家寡婦的頭銜用力摘掉。」

  「哼,乖媳婦的形象都被你搞壞掉了。」姚巧旋撅唇嬌瞠,但她沒老實說出口的是,她超喜歡他的破壞,沒有他的破壞,她不知哪年才識得愛情滋味。

  在她心目中,他的深情已勝過一切。

  窩在他懷裡,感覺他有力的心跳、均勻的呼吸,聽他柔柔說著動人蜜語,沉溺在他情深似海的眼眸中,只要他牢牢握住她的手,她便像是擁有全世界。

  「重點不在於你是誰的媳婦,而是在於你需要一個真正的老公來疼愛你。」

  一個疼愛她的老公,這誘因還真大!

  面對熱愛滿盈的他,她還真想試著喊喊「老公」這兩字,不過最後還是忍住了。

  「你有話要說?」瞧她欲言又止的,定有什麼事想跟他講又不敢講。

  「沒有。」她趕緊把頭低下,唯恐他識破她剛才心思不軌。

  「你聽好,巧旋,我希望你因為擁有我的愛而感到驕傲及幸福,如果你對我有任何疑問,請儘管提出來,不要悶在心底。」

  「好。」姚巧旋柔聲回應,覺得他好窩心。

  「那,你剛剛到底想說什麼,快說吧!」

  吼,繞一大圈說盡甜言蜜語,原來是要套她的話,他還真有心啊!

  「說啊!」

  「你聽好,雋書,我深深以能得到你的愛為榮,但至於剛剛我想說什麼……以後有機會我一定說,現在你就算打死我,我都不說。」

  「好,我不逼你,但我想確定,你會願意好好愛我,不怕任何阻礙的愛著我?」

  「我盡力而為。」

  「這麼沒誠意的回答。」枉費他一片真情,「哎——」

  盡力而為,通常是場面話,她需要跟他說這種既不動聽也不悅耳的場面話嗎?

  他覺得有些失望和生氣。

  見他臉色垮下,她主動靠入他懷裡,微笑的問:「不滿意我的回答喔?」

  「嗯,太沒感情了。」

  「那這樣呢?」她踮起腳尖,獻上熾熱一吻,「感情多不多?」

  「再放多一點會更好。」何雋書食髓知味,不飽餐一頓怎能甘心罷休。

  他像貪心討糖吃的小孩,姚巧旋也不再吝嗇,緊緊攔勾住他的頸項,把自己溫潤的唇用力印上了他的。戀人間的熱吻,勝過一切言語,緊窒的擁抱,讓感情的強度與密度也相對提升,他們都為這熱戀滋味而沉醉……

  「馬上給我分開!」

  尖銳吼聲從耳邊灌入,姚巧旋驚駭的抬起頭,待看清來人是婆婆時,整個人都嚇呆了,她一把推開何雋書,正想開口解釋,「啪」一記耳光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轟上了她的臉,掌摑聲之清脆響亮,連路人都不禁駐足側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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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5-1 16:33:05
第九章

  「喂,歐巴桑,你怎麼隨便打人?」顧不得對方是個上了年紀的婦人,何雋書反射動作便是攫住她的手腕厲聲質問,若非姚巧旋阻止,他還差點以掌還掌。

  「雋書,不可以!」姚巧旋抓握住他高舉的手,用力往下壓去。

  「她太可惡了,居然敢打你!她怎麼可以打你?」

  這老婦人膽敢打他心愛的女人,她不要命了是嗎?

  何雋書瞪著如清,瞪得兩隻眼睛都快蹦出來了。

  「我不要緊,你趕快放開我婆婆,不要傷了她……」姚巧旋無暇顧及自己的臉正燒辣辣的痛著,大聲叫嚷著何雋書推開。

  「她是你婆婆!?就算她是你婆婆,也不能打你啊!她沒有權利打你。」他快氣炸了,真的快氣炸了!

  姚巧旋是他的女人,誰都不能打她,誰都不能動她,誰都不能!

  「這就是你在外頭交上的好男人?」瞧他那副張牙舞爪的模樣,一點也不懂得敬老尊賢,還妄想對她老人家動粗,這種男人,她死也不會放心把媳婦交給他!

  如清將姚巧旋拉到自己身後,不再讓何雋書靠近她一步。

  「媽,你不要生氣,我們回家再說,好不好?」姚巧旋苦苦哀求,羞恥及傷心的淚水一串串地從臉頰滾落。

  「回家之前,讓我先跟這傢伙把話說個清楚!聽好了,你這粗暴無禮的傢伙,我們家巧旋不是你能碰的,從今天起你給我死了這條心,不要再纏著她!」如清卯足了勁對著何雋書咆哮。

  「我愛巧旋,我是絕不會放棄她的,即使你把她帶回家,我還是會想辦法把她帶出來,我們是密不可分的!」叫他不要再纏著她,不如直接叫他去死算了!

  他怎麼可能不纏著她,從他愛上她的那一天起,他就注定一輩子只與她糾纏了。

  「雋書,我求你別再說了,不要刺激我婆婆……」姚巧旋轉而哀求何雋書。

  「密不可分?你們才在一起多久就已到了密不可分的地步?你說這種鬼話誰會相信!」

  對於何雋書的說詞,如清嗤之以鼻,且再也按捺不住怒意地高舉起手便欲往他臉上揮打過去。

  「媽,不要!求求你,我們回家再說,好不好?回家你要怎麼罰我,我都接受,媽,我們回家……」姚巧旋抓住婆婆的手,從苦苦哀求變成毫無尊嚴的乞求。

  「巧旋,你不能妥協!」他不要看到她變成那軟弱無力的樣子!

  他的巧旋是活潑可人、有衝勁有活力、相中目標就勇往直前、哪怕是使用奧步也在所不惜的熱血女子,她絕不是那種委屈求全任由婆婆頤指氣使的弱女子!

  「現在除了妥協,我能怎樣?」姚巧旋厲聲吼道:「不要逼我了,行嗎?」

  「巧旋……」望著她那含淚卻堅定無比的眼神,何雋書頓時明白,他必須就此止步、住嘴,不能再與如清抗爭,否則只會將他心愛的女人往更痛苦的境地推去。

  但,望著她們婆媳倆離去的背影,他思索著當下自己的無能為力,以及姚巧旋的無奈與痛楚,他的心,真的好痛、好痛!

  頹然坐在行人椅上,不經意中抬眼,赫然發現徐虹正站在他幾步之距,似笑非笑地望著他。

  「你……怎麼會在這兒?」

  「雋書,相信我,巧旋是不可能跟你在一起的,她被她婆婆綁住了,她是永遠脫離不了柯家的。」徐虹眼光幽沉,面容陰森。

  「果然你們是認識的!為什麼當時在我辦公室裡,你們兩個都不承認?」

  「我是叛逃者,不承認是正常的,至於她是犧牲者,為何不當面拆穿我,我只能說這就是姚巧旋,她永遠那麼善良。永遠只會為別人著想,連明知那人快要死了,她還是願意嫁給他!

  「你……你是當年背棄柯端尹的那個女生?」

  徐虹冷笑不語,是啊,她已經臭名滿天下了。

  「巧旋的婆婆之所以知道我們在這裡,是你去告的密?你跟蹤我們?」如果真是她從中作梗,那麼她的動機是什麼?

  「我只是要讓你認清事實,姚巧旋很聽她婆婆的話,她只是跟你玩玩、嘗嘗戀愛滋味而已,她絕對不可能跟你在一起的,她的一生都只能留在柯家,因為她是柯端尹的遺孀,就算她要改嫁,也會嫁給柯端予!」

  「對,她代替你,成了一個寡婦。」何雋書冷冷掃她一眼,轉身欲走。

  「是啊,算她倒楣。」

  「你,最好能對得起自己的感情和良知。」何雋書不願對她說重話,畢竟這事是一體兩面,是非善惡,自由心證。

  「你死心吧,你和姚巧旋是不會有結果的。」冒著被如清打死的危險而跑去告密,她的目的只是為了阻止姚巧旋與何雋書在一起。

  她與姚巧旋無冤無仇,甚至她要感激姚巧旋陪伴何端尹走完人生中的最後一程,但正因為她做不到姚巧旋所能做到的事,於是她對姚巧旋便衍生了一種嫉妒和恨意,她知道自己可惡,可她就是不樂見姚巧旋因擁有何雋書的愛而幸福!

  「你管太多了,我和巧旋會有怎樣的結果並不是你所能左右的。」

  「不能嗎?呵,我這不是三兩下就讓你們分開了?」瞧自己多行,搞破壞簡直是她徐虹的專長。

  「你真可悲。」何雋書不打算繼續理她,轉身便離去。

  徐虹製造了今晚的爆點,後續定有更多棘手的問題浮出檯面,但他不會就此屈服,姚巧旋是他真心愛上的女人,無論眼前有多大的難關,他都不怕!

  一整夜。

  何雋書打了一整夜的電話給姚巧旋,但她的手機始終呈關機狀態,他完全無法得知她的狀況。

  他神情糾結。心神不寧,坐立難安,不住來回地在房裡跑步踱步,覺得一直空等下去也不是辦法,經過幾番思慮,他決定直接殺到柯家去。

  他要求不多,至少讓他確定她一切平安就好!

  當他飛速驅車來到柯家門前,茫茫夜霧已漸散,黎明之色正緩緩升起。

  四周靜悄悄的,矗立在朦朧曙光下的柯家宅院,似乎上上下下、裡裡外外都承載著許多解不開的惆悵與悲傷。

  姚巧旋,是他唯一在意、唯一想拯救的人。

  他在宅院外遙望視野所能及的任何一扇窗、一道門,企盼心愛女人的身影會在他無數次的凝視中出現。

  直到日上三竿,熱氣開始火辣地蒸騰,他仍不放棄地一再試著撥著她的電話,等待著她,或許當他忍不住時,他將破門而入,二話不說把人帶了就走——

  可是此類魯莽行為必招致如清更大的忿怒,也形同令姚巧旋不堪的處境雪上加霜,所以他拼了命地忍著,按兵不動,除了試圖接通她的電話,別無對策。

  老天爺,求求你接通這個電話吧!哪怕是只讓他聽到她喂一聲也好……

  「喂,雋書?」

  謝謝天!電話真的通了!接收到微弱的呼喚聲,何雋書急問:「巧旋,你還好嗎?你沒事吧?告訴我你沒事,快告訴我沒事!」

  一輩子沒為誰擔心成這樣,只有她,教他牽腸掛肚至此!

  何雋書難掩激動情緒,他的眼角甚至飄出兩滴淚。

  「我沒事,雋書,你先離開……」

  「你知道我在門外等你?那你為什麼不出來?她不讓你出來嗎?」

  「雋書,我不能出去,你先離開,一個月後我們老地方見,你要等我,我一定會到,你等我就是,現在你趕快走……」

  「為什麼我們要隔一個月才能再見面?你現在到底怎麼樣了?你不跟我說清楚,我怎能先走?」

  「這一個月內我不會踏出家門一步,所以……」

  「老天!你不會在告訴我你被軟禁了?!」拜託,都什麼時代了,柯家那老太婆還這樣搞媳婦,有沒有人性啊!

  「不是,不是,你千萬不要亂說,總之你快離開……啊,媽!」嘟,彼端姚巧旋話都還沒說完,驚喊一聲媽之後,通話便中斷了。

  「巧旋!」糟!她的電話一定是被她婆婆攔截了!

  何雋書掛掉電話再撥,但任憑他再怎麼試,電話始終未曾再接通過。

  「可惡!」憤而一拳擊在方向盤上,他覺得自己腦袋快爆炸了。

  不,他不能慌,不能激動,他必須冷靜!

  好,她要他等,他就等。

  一個月,一個月之後,他再也不讓她離開自己的視線,再也不讓她的手從掌中滑落,再也不讓她從他的懷抱裡被任何人帶走,絕不——

  絕不!

  未出國前,一心想要飛,想要看看外面的世界。

  出國後,思鄉病重,歸心似箭。

  未愛上以前,常讓寂寞感攻佔心口,輾轉難眠只為遇上一份最真、最癡的守候。

  愛上後,心唸唸想的都是他,不必思鄉,他不再寂寞,卻讓相思苦過了頭。

  回首前塵,恍然如夢。

  淚眼盯視著鏡中自己憔悴的面容,那是為了即將別離而刻畫的線索。

  是的,她妥協了。

  在如清軟硬兼施、半哭半鬧的哀求下,她不得不妥協。

  「但是,媽,我沒有完成汪總裁所交代的任務,所以依約我必須再回國外事業部上班,把剩下的合約期走完,之後,我會乖乖回來嫁給端予,假如端予也願意娶我的話,我不會再反對……」

  這是姚巧旋被如清揪回來的那晚,她當著婆婆面所許下的承諾,婆婆雖不是百分百滿意,卻也勉強接受了。

  「好,你鬆口,事情就成了一半,你放心,相信只要再對柯端予下猛藥,假以時日,這樁肥水不落外人田的婚事,肯定圓滿促成。」

  面對婆婆的興高采烈,姚巧旋唯有低聲歎息。

  無法想像,當柯端予知道她與婆婆達成這樣的共識之後,他會是什麼天大的反應,也許氣到最高點,跳起來一把掐死她這個小窩囊也說不定。

  總之,在她出國前的一個月內,如清沒收她的手機,甚至剪斷手機充電線,強勢掌控並過濾家裡所有的電話,除了汪總裁,誰都休想聽到她的聲音。

  「你在午睡時,汪總裁打電話來說你明早的班機千萬不要忘了。」晚上,當姚巧旋在房裡為行李做最後一次的檢查時,如清推門進來說。

  「我知道,謝謝媽。」姚巧旋點頭,微笑道謝。

  「這汪總裁也真是個好人,身為大老闆卻親自打電話來提醒你這個秘書不要忘記班機……」

  「嗯。」姚巧旋虛應一聲。

  婆婆若知汪總裁是在幫她撒謊,她應該就不會說他是個好人了。

  「孩子,來,」如清拉過媳婦的手,在床邊坐下,「你可別怪媽固執,你是這麼好的女孩,媽一直對你寄予厚望,非常捨不得把你嫁給別人,端尹沒福氣,不過我總覺得你和端予是可以有好結果的……」

  「媽,別再說了,我會聽話的,向來我也都習慣聽你的話,不是嗎?」

  是啊,她多聽話,聽到連自己的人生都乖乖照著婆婆的指示走,在這自由開放的時代,還真是打燈籠再也找不到像她這麼聽話配合的守寡媳婦了吧?

  「想到你還要再離開我們兩年多,我就難過得快死掉,真不想放你走。」如清抱著媳婦又忍不住哭了起來。

  「媽,別哭了,我會好好照顧好自己的,倒是你,端予不知什麼時候才肯回來,在這段時間你也一定要好好保重,好好照顧自己,好嗎?」姚巧旋輕拍著小小的肩膀,不經意抬起眼眸,赫然發現柯端予站在她房門外。

  在她即將出國的前一天,他自己回來了!

  柯端予倚在房門邊,對她發出一道微笑,那道微笑看起來有些詭異,但他所傳遞的卻又像是個壞消息……

  喔——她懂,她懂了!

  在他意味深長的眸光中,她忽然體悟出他的用心良苦!

  這陣子他之所以選擇當個不負責任的逃兵,其實是為了拉開他與她之間的距離,增加婆婆將他倆送作堆的計劃難度,也就是說,只要他倆當中有一人不在婆婆的視線範圍裡,那麼婆婆縱然有再多的計劃也都形同空想,而全無實質意義。

  是的,一定是這樣!

  她悄悄對柯端予回以一記瞭解的微笑,再拍拍婆婆的肩膀,輕聲說:「媽,你看誰回來了?」

  「總裁,謝謝你幫我的忙。」

  臨出門前,姚巧旋與汪總裁通了一次電話。

  「不必客氣,我很樂意,也很榮幸為你這麼做。」

  「是,謝謝總裁……」奇怪,幫她跟婆婆扯謊,汪總裁竟然覺得榮幸?

  姚巧旋不明白汪總裁的意思,但因急著出門便也沒再多問,匆匆收了線,再與如清做離台前的最後一次道別,即搭上柯端予的車前往機場。

  其實,不是機場,至少現在不是。

  「端予,麻煩你送我去公司附近的巴頓咖啡館!」

  「如果再繞去巴頓,這樣你搭機時間恐怕會來不及……」

  「呃,是明天早上的飛機,不是今天。」姚巧旋小吐了一下舌頭。

  「喔?你偷了一天時間,準備和何雋書見面?」

  「總要跟他做個正式的告別,給他一個交代。」一個月的煎熬可比一世紀,委屈之石擊上心房,姚巧旋悄悄紅了眼眶。

  「交代是一定要,但也不必絕望。因為不管你是兩年後回來還是二十年後回來,我都不會答應娶你的。」柯端予摸摸她的頭,投以鼓勵性的微笑。

  「難道我們真要像白天與黑夜,我回來,你走,我走,你回來,讓媽媽像誇父追日,永遠追不到我們……」

  對如清,姚巧旋總是心懷一份歉意及愧疚,縱有怨尤,也不曾長久。

  「不會的,經過這陣子的再三思考,我已決定把這事做個徹底的解決,不再讓媽為難你跟我。」柯端予微曬。

  「你決定怎麼做?」

  「我喔——就……找個女人來結婚吧!」

  在柯家屋簷下,姚巧旋時常有所妥協,他也必須有所作為,不能再一味地選擇逃避,或老是為這事與母親發生爭執及衝突了。

  「你說真的還是假的?」如果他說那句話的用意是要嚇她,那他成功了。

  柯端予沒再回答,姚巧旋也只得抿唇跟著沉默。

  十數分鐘後,柯端予把車子往路邊停靠,她巧旋一眼便看到何雋書在行人椅旁邊來回踱步的身影,他那落寞的樣子,頓時使她喉頭一哽,淚水盈眶。

  「快去吧!」柯端予把她的行李卸下。

  姚巧旋根本顧不得行李,一下車即拔腿往何雋書方向奔去!

  「雋書!」她情切地投入他懷抱。

  「你……總算來了!」何雋書收縮雙臂圈緊了她,強烈的感動情緒使他魁梧的身子也禁不住地輕顫著。

  喔,一個月,被惡魔禁錮、剝奪的三十天,他到底是怎麼熬過來的,在此刻與她深深相擁、情念交融之下卻似已不復回想。只隱約記得,他一天到晚看時間,看它走得慢,想給它轉快,看到日曆似乎總撕不到自己所等待的這一天,他恨不得一整本把它燒光光!

  世間最殘酷的處罰,名為相思,如此啃心蝕骨,令人前途無亮,日月無光。

  「對不起,讓你等這麼久,我每一分每一秒都想插翅向你飛來……」

  「以後別這樣整我,千萬千萬再也不要讓我等這麼久,我會瘋掉的。」

  「我……」天啊,區區一個月他都快崩潰了,再來的兩年多是要怎麼度過?

  「對了,你還好嗎?」猛地想起什麼,何雋書稍稍推開她,摔起她的臉來來回回地仔細端詳,「她沒再打你吧?她有沒有對你不好?」

  「沒有,絕對沒有,婆婆是最疼愛我的,那天她是對我太失望,禁不住才動手打了我,你不要誤會她是惡婆婆,在那次之前,她從來沒有打過我!」

  「她或許不是惡婆婆,卻十足是個控制欲超強的恐怖婆婆!」他一定要想辦法把她從水深火熱的魔域裡解救出來。

  「你不要怪她,她只是曾經失去太多才變得患得患失。」

  「好了,不要談她,我現在只想好好抱住你,永遠都不放了。」

  「可是雋書,我們只剩一天。」閉上眼,她好希望時間就此凍結、停止!

  「什麼意思?」細吻著她耳鬢,沉醉在他所熟悉的香味裡,他嘴裡雖問著,卻並未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我又要出國了,明早的飛機……」

  「出國?好啊,我跟你一起去。」

  「不,我是去工作的,短時間內不會回來。」

  「你說這話又是什麼意思?」何雋書雙眉蹙攏,這時才驚覺不對勁。

  「我被汪總裁調回原職務了。」姚巧旋壓低聲音,在他逐漸變壞的臉色中,她的神情反而平靜得出奇。

  「你是說你被調回汪大誠身邊做事?你為什麼不拒絕?」突來的消息令何雋書措手不及,原本緊蹙的眉頭此際越發糾結。

  「你記得我跟你說過,當初我進入汪氏時,為了拿更高的待遇和更優渥的福利,和汪總裁簽下了五年工作合約嗎?」

  「我記得,但是,你請調回台成功了,不是嗎?」

  「其實,汪總裁下了但書,如果我拿不到你們友源食品製冰機那筆生意,就得乖乖回他身邊繼續替他賣命去……」

  「什麼?!」何雋書如遭晴天霹靂,整個人都僵掉,腦筋也傻掉了!

  「雋書,你掐痛我了。」姚巧旋擰眉喊著,試圖扳開他掐進她肩膀肉裡的手指,卻徒使他更加重力道,像是要把她掐得粉碎。

  「姚巧旋,為什麼你從沒有告訴我這件事?為什麼?為什麼?麻煩你給我一個理由!」何雋書激動地搖撼著她,完全無法接受她對這事的欺騙和隱瞞。

  「憑你那麼痛恨汪總裁,我跟你講有用嗎?你並不可能因為我的關係而把案子簽給我,不是嗎?所以……我何必說這些?」

  「誰說不會,我……我會!」

  早知有這條件,他絕對會為了留住她,才不管自己對汪總裁有多山高海深的成見與痛恨,他也會二話不說把製冰機的案子雙手奉送給她!

  「不,你不會,因為你剛剛猶豫了。」

  「我沒有,我沒有猶豫!」何雋書惱怒至極,被擺一道的感覺,奇差!

  尤其是被自己喜愛的女人給狠擺一道,這感覺比被偷,被搶、被汽車國來回輾過八百次還更差!

  差透了!差透了!差、透、了

  「好,即使你願意為了愛我而那麼做,但,同樣的道理,站在我的立場,我是為了不讓你在我與汪總裁之間感到一絲絲的為難,才選擇不說的。」

  「不,姚巧旋,你故意整我的,你一定是故意的!只因我駁回了你那份卑鄙的偽帳單,所以你要用這種方式報復我,讓我措手不及,也讓我後悔莫及……你分明就是故意的,你好可惡!」

  何雋書火冒三丈、怒不可遏,久違的青筋又猙獰地在他俊臉上暴跳。

  她陷他於不仁不義,簡直不可原諒!

  「好,是我可惡,你懲罰我吧!你還有一天的時間懲罰我。」她靠緊了他,徹頭徹尾地把自己全交給他處置。

  只要他息怒,與她好好的度過這一天。

  「懲罰?會的,我會懲罰你的!今天不給你那個,我就不叫何雋書!」這女人竟然要拋下他,自己偷溜出國,看來他不把她綁住是不行了。

  「好,我們今天就來那個。」今天不做,等過了今天,過了兩年,誰曉得他的心和愛情是否還為她妥善保留著?

  在他還情深意濃時,讓她與他瘋狂愛一回吧!

  「不是要那個嗎?為什麼來這裡?」

  被何雋書拖進珠寶公司,姚巧旋情緒翻騰,卻愣得兩眼必直,呆若木雞。

  「這位太太,你以為那個是哪個?」何雋書先橫她一眼,緊接著朝門市經理使了個眼色,一隻精美的戒盒立即遞呈上來。

  「那個就……」圈圈叉叉啊,滾來滾去很火熱纏綿的那個……

  姚巧旋低下頭,細聲嘟嚷著,面紅耳赤。

  「你自己思想不純正,還老罵我是大色狼,那個、那個,我說的那個是這個!」嘴裡輕斥,眼底是無限寵愛,他粗魯地一把將她一根手指頭抓過來,在她還沒回過神,奇異的冰涼感覺已在她指端熨開。

  「啊!雋書你……」她嘴巴張得又圓又大,眼睛被那寶物之光閃得快睜不開。

  「把你套牢!哪怕你飛到天涯海角,也逃不出我的圍繞。」是的,他的圍繞,這只晶瑩剔透的鑽戒戒圍上已刻上他的名字,她一輩子別想掙脫他了。

  「可是,我一去兩年,你會不會移情別戀都還是一回事,我兩年後回來也可能是要跟端予結婚的……」她潸然淚下,不知是高興手上鑽戒超大顆,還是為了一秒秒無情逼近的離別時刻而感傷。

  「跟端予結婚,」他朝她額頭猛戳一下,怒道:「你最好打消這個念頭!」

  至於他會不會移情別戀,她大可不必替他擔心或疑神疑鬼。

  一個姚巧旋已夠他愛一輩子、戀一輩子、掛心一輩子了!

  他沒笨到,也完全沒必要再去找另一個女人來給自己添麻煩。

  一顆心裝一個人剛剛好,再多,會爆的。

  「我對你做出這麼殘忍的事情,你不會記恨我,然後變心去愛別人嗎?」她淚眼婆娑,哭得淅瀝嘩啦,晶淚滾滾,把何雋書的心都徹底淹沒了。

  「我愛你就夠了!」

  何雋書大吼著擁她入懷,誰想叫他放手她走,就讓誰來剁他手指頭吧!

  他不要她走啊——

  對她又氣又愛,卻苦於不願責怪她,只懊惱自己竟眼睜睜讓兩人走到必須分開的地步,而無法立即改變及挽救這殘酷的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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