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宛宛]失戀萬歲[全書完]

失戀萬歲 作者：余宛宛

跟她作對，純粹只是要引她注意。
然而她注意到的，始終是他那成熟穩重的哥哥。
而他，卻成了她避之唯恐不及的人物。
沒錯！他是調情高手，是眾多女人死命想攀附的對象。
可是對她，他實在沒轍了！軟硬不通。
從她是哥哥女朋友，到哥哥的前女友……
他都酷酷的向她挑興，但也默默的對她關懷呵護。
可她卻……
該死的！難道她就看不見他的真心嗎？

第一章

　　我失戀了

　　聽說失戀該用爛醉來麻痺自己；聽說失戀的人如果不夠痛苦，就顯得這人對那段感情付出得還不夠多——雖然我並不同意這撈什子道理，但是我還是依循了這個不成文的規則，讓我唯一的朋友陸迅帶我來到這間「夜天使」酒吧，一口氣喝下了很多我從來不曾嘗試過的酒！

　　我瞪著透明酒杯中的墨綠色橄欖，酒意讓我搖晃了下雙手，杯身打滑了一下，金黃色的酒汁於是潑濺上光可鑒人的吧檯桌面。

　　我一臉無辜看著酒保，他熱心地替我拭去了桌上的水漬。我側著頭對他盈盈一笑，而他拿著抹布的手明顯地晃動了一下，慌張得差一點連我的水杯也給翻倒。

　　面對他的反應，我微微地揚起了唇角此時的我究竟是清醒還是不清醒？

　　若是清醒，我現在為何笑得這麼開心？我不是那種愛笑的人呵！

　　我將臉趴在吧檯上，側臉望著室內昏黃不明的燈光——為什麼PUB一定得是這樣迷迷濛濛？是不是在這樣的氣氛下，人比較容易放鬆？

　　「陸迅——」酒意加深了我的睏意，我打了個呵欠，努力撐住我的眼皮。

　　這間「夜天使」是陸迅的朋友開的，我就算喝到爛醉，陸迅都會來把我扛回家的。

　　「你怎麼讓季燁喝那麼多？」忽然一個熟悉的男聲在我的頭頂響起。

　　是誰啊？我眨了眨眼，用手掌撐著吧檯努力想轉身看向那個說話的人。不過，我剩餘的力氣只讓我像征性的蠕動了兩下手指頭，並沒有回過頭。

　　「喝多少酒是季燁的自由，你該知道她不是個會讓人代她作決定的人。」我聽到陸迅的聲音這樣說道。

　　「你至少該待在她身邊陪她！」這個命令式的聲音，因為過多的忿怒而瘖啞，我一時之間竟分辨不出說話的人是誰……

　　「酒保、店主都是我的朋友，你看到目前有人去騷擾她了嗎？」陸迅說道。

　　「我要帶她回去！」

　　「如果她願意的話，你當然可以帶她回去。」陸迅不徐不疾他說完後，我聽見他離去的腳步聲。

　　若是不清醒，我有些近視的眼，又為什麼能如此清楚地看到酒保眼中的愛慕？

　　我用手指滑過吧檯上冰涼的檯面，感到自己的身子正因為過量的酒精而火熱。季燁是天之驕女，季燁是不會失敗的……那我為什麼坐在這裡喝悶酒呢？

　　其實失戀根本沒讓我痛苦。真正讓我感到痛苦的是——

　　我一點都不覺得痛苦！

　　因為我大自我中心，所以不懂得如何愛人嗎？否則我為何可以那麼冷靜地和唐士堯分手呢？

　　我暗戀他整整八年——從十一歲那年相遇開始，我就認定自己是為他傾心的。然而這份傾心卻在我們成為情侶的那一刻起，慢慢演變成了一種近似兄長的溫情。誠實的說——除了偶爾的親吻，擁抱和撒嬌之外，我並不覺得自己在戀愛。

　　雖然我不知道戀愛的感覺應該像什麼？至少，應該多一些在乎吧！

　　我舉起手把一頭長髮全撥到肩後——多惹人討厭的三千煩惱絲，若不是為了演奏時的優雅體態，我真想把頭髮剪成利落的短髮。

　　長髮讓女人看起來脆弱，我卻堅強地有如直布羅陀的巨石！

　　「咳——咳。」我的喉嚨抗議地輕咳了兩聲。這裡

　　「醒醒！」男人低啞的聲音出現在我的耳畔，一隻有力的大手扣上我的腰，我的身子被挪到一具觸感結實的男人軀體上。

　　我抬起頭，看到的卻是一張我今天看了一個下午的臉孔——

　　唐辛諾，唐士堯的弟弟！

　　「嗨！你是來看我喝醉的樣子嗎？」我微笑地靠在他身上，並不急著推開他——省得他日後又有理由說我不友善。

　　「你怎麼喝這麼多酒？」唐辛諾的聲音從我的頭頂上傳到耳裡，他一百八十公分的身高對我來說，是個很舒服的人體靠墊。

　　「你要不要一塊喝？很好喝喔！」我嘴角的笑容愈來愈燦爛，我的臉頰半靠在他的胸膛上，一任他的味道傳入鼻端。「你和士堯的味道不一樣，你有煙酒的味道，聞起來比較糜爛，古龍水也比較辛香一點。」

　　「不要拿我和我哥哥做比較。」他的聲音裡有著壓抑的火氣——奇怪了，我喝醉酒他生什麼氣？

　　「為什麼不能做比較？」我睜大眼睛，很努力地想看出他的反應。無奈這人實在太高了，仰得我頸子酸痛。我揮揮手，向他要求道：「你把頭低下來一點。」

　　唐辛諾如言，把臉龐朝我俯近，近到我可以感受到他皮膚的溫度。

　　「很好。這樣我就看得清楚你了。」我的兩隻手勾到他的脖子上，最後乾脆把他拉到眼前。「你長得實在不錯。」我心有所感的凝視他。

　　「你醉了。」唐辛諾低沉的說，俊挺的臉孔如花崗石一樣冰涼——我沒見過這樣的他。

　　我看著他，伸手掩住一個呵欠，不料身子一個不穩卻差點跌落高腳椅。幸好，唐辛諾的大掌及時抱住了我的腰。

　　「謝謝。」我輕笑出聲，手指劃過他的眉毛。「你的眼睛好亮。」

　　「沒人告訴過你，別在PUB用這種方法誘惑男人嗎？」他的呼吸吐在我的手指上，我很清楚地看到他眼中閃過一道光，我的心莫名地狂跳了一下。

　　「好嘛！我不碰你就是了，反正你從來就不喜歡我。」我鼓著腮幫子，努力想坐直身子，卻還是只能軟弱地靠在他的身上。為了報答他，我聽到我自己的聲音很大聲他說道：「我和唐士堯分手了！」為了證實我的話，我用力點著頭——可是頭好痛啊！

　　「你為什麼不笑？你不是一直都很討厭我嗎？」我不解的追問，而他的大掌輕輕地捧住了我的臉——這樣也好，省得我還要搖頭晃腦地看他的表情。

　　「我不討厭你。」唐辛諾的手撫摸著我的臉頰——有著厚繭的大掌摩擦起來是很舒服的，我感覺自己像頭被主人撫摸的貓。

　　「你，為什麼和大哥分手？」當他用那雙勾人心魂的性感眼神盯著我時，我頓時感到有些口乾舌燥。

　　「我還要一杯酒。」我朝酒保揮揮手。

　　「你喝太多了。」唐辛諾阻止了我的舉動，拿了一杯冰水餵我喝了好幾口。

　　「嗯——好喝！」我笑容可掬對他說道。從他訝異的表情，我看出他的震驚——我知道我一直一直在微笑。「為什麼今天陪著我的人一直是你？」

　　「你可以把我當成我哥。」他的聲音變得乾澀，仿若被人勒住喉嚨一樣。

　　「我為什麼要把你當成他？我現在又不想看到他。」我拉拉他的袖子問道：「你還沒告訴我，為什麼我心情不好的時候，陪著我的人都是你而不是唐士堯？」

　　「出現的時機適合又怎麼樣？你還是選擇了他。」昏暗的燈光下，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覺得他好像很可憐。

　　「現在幾點了？我想睡覺。」我靠在他身上，捂著嘴猛打呵欠。

　　「十二點多了，你早該睡覺了。」他的大掌揉捏著我僵硬的頸背，我抿著一抹笑容更往他溫暖的身子靠近。

　　「唐辛諾，你叫陸迅帶我回家好不好？我想睡覺。」我連說話的力氣都快沒有了。

　　「我送你回去。」唐辛諾果斷的說，抱著我的雙手，困緊了我的身子。

　　「好啊。」我想把自己滑下高腳椅，身子卻軟綿綿地下聽使喚。一雙腳還未著地，身子卻已危險得向前傾。唐辛諾的身子擋在我身側，防止我跌下。我抓著他冰涼的絲質襯衫，乾脆把臉全埋到他的胸膛。

　　「季燁……」我聽到他的低語，感到頭上有雙大掌溫柔的撫著我。

　　「我要回家。」我喃喃自語。

　　「如你所願。」我的身子被打橫抱起到一個舒服的懷抱裡，我把重心全交給他。屬於唐辛諾的味道籠罩著我，這種感覺卻意外地讓我覺得很安心。。

　　「我不能回家，瑩瑩看到我的樣子會擔心。我要去陸迅家。」一個念頭刺進我的腦裡，我晃動著雙腿，拚命想回頭找陸迅。

　　「我家沒人，你今晚到我家。」唐辛諾扳正了我的臉孔，將我帶離了「夜天使」。

　　之後的事，我在昏昏沉沉中已沒有多大印象，我不知道我們怎麼走出PUB，也不記得後來怎麼上了車。

　　我只知道唐辛諾吻了我，而那個熱情的吻勾動了我的心跳，以致那些後來更進一步的接觸，竟變得那麼順理成章……

　　在我因為他的觸模而呻吟時，我突然想起——

　　在今天以前，我非常討厭他；從十一歲那年起，我就討厭他。

　　我討厭他那種自以為瀟灑的風流笑容；我討厭他那種偽裝在吊兒啷當之下的侵犯眼神。

　　然則，我的初吻被他奪走；我第一次初識雲雨，也是在他的帶領之下。

　　我與他之間……是怎樣的一筆帳？

　　　　　　※　　　　※　　　　※　　　　※　　　　※　　　　※

　　「我不去。」季燁倔強地板起早熟的臉孔，較之一般十一歲少女高窕的身材，固執的蜷曲在沙發之中。

　　「季燁，別這麼任性。」陳靜香走到女兒身邊，好聲勸說。

　　「我們一定得到唐家正式道謝，那天如果不是隔壁兩兄弟發現了瑩瑩，那個公園裡的流浪漢早就傷害了瑩瑩。」季建華握著小女兒季瑩瑩的手，對於五歲的她差點就被壞人非禮一事，仍感到心有餘悸。

　　「我已經跟唐士堯說過謝謝了。」季燁側過臉，看著自己放在沙發邊的大提琴。

　　如果唐士堯聽到她拉的大提琴，會不會覺得她很有才華？

　　「救了瑩瑩的人，還有唐辛諾啊。況且，撇開他們的救人行為不談，他們是我們的隔壁鄰居，我們才剛搬來幾天，總是得去和他們問候一下。」陳靜香好聲好氣繼續對季燁勸說。

　　「我不去。」季燁咬住豐滿的下唇，堅持道。唐士堯是個好人，可是那個唐辛諾卻是個只會在口頭上佔人便宜的痞子！

　　「現在不去，你接下來又要出國參加比賽，哪有什麼時間去?」季建華皺起眉頭，不滿女兒的驕氣。

　　季燁咬住下唇，惱火得不開口回應。火紅的上衣就像她不馴的脾氣一樣。

　　「姐姐為什麼不去？」瑩瑩走到她身邊，天真的拉著她的手。

　　季燁低頭看著這個小她六歲的妹妹瑩瑩的個子比一般的孩子嬌小，卻也比一般小孩子懂事。可是，她不喜歡瑩瑩老跟在她身邊。她雖然只有十一歲，可是她自認已至少有十五歲的成熟與自主。

　　她不想老是帶著五歲的妹妹，來突顯出她的幼稚！

　　那一天，若不是瑩瑩堅持要跟他們一塊到公園玩，瑩瑩也不至於因為步伐太慢落單在後，而被那個流浪漢在樹叢間捉到。

　　但她畢是姐姐，姐姐總該照顧妹妹的。

　　季燁緊握住瑩瑩的手，不由自主打了個冷顫———想到那個面容猥瑣的流浪漢，她還是會忍不住作嘔。幸好路過公園的唐士堯及時救出了瑩瑩。那個有著一雙深邃雙眼的唐士堯啊！

　　「姐姐還要練琴，所以不和你們一起過去了。」季燁拉開瑩瑩的手，轉身拿起她的大提琴。

　　「姐姐，一塊去。」季瑩瑩噙著淚水，可憐兮兮地抿著小嘴看她。

　　「瑩瑩都這麼說了，你就陪她去一下吧。」陳靜香在一旁勸說。

　　「我就是不想去嘛！」季燁堅持道。她今天生理痛，氣色也很不好，她不想在很醜的狀況下見到唐士堯。

　　「不許耍小姐脾氣！」季建華皺著眉，起身走向大門。

　　陳靜香輕拍了下大女兒的腦袋，看出丈夫已經快發火了。「快走吧，別讓你爸爸發脾氣。」

　　季燁無奈地抿了下唇，不情不願地站起身。當父親的表情那麼難看時，她是沒法子拒絕到唐家的。

　　「瑩瑩，把這籃小餅乾提好。」陳靜香對季瑩瑩說道。

　　「好。」季瑩瑩軟軟地口答。一身白洋裝的她，像個可愛的娃娃。

　　季燁走出家門口，在關上門後，很自然攏了攏她的頭髮。她輕咬了下嘴唇，希望自己的氣色看起來紅潤些。

　　唐、季兩家就在隔壁，就算她想好好整理儀容一番都沒有時間。

　　季燁跟著家人進入唐家，她站在客廳打量著乾淨的屋子——聽媽媽說過，唐家男主人是外交官，夫妻倆目前都在國外。家中只有唐仁祥老先生和兩個就讀高二及高一的孫子唐士堯、唐辛諾。

　　她抬頭看見木質牆面懸掛的大大小小數幅照片——唐士堯長得像爸爸！季燁注視照片裡那個在陽光下但然而笑的男孩。

　　「季怕伯。季伯母好。」一個爽朗的男聲驚醒季燁的沉思，她一抬頭看見的便是衝進客廳的唐辛諾。

　　「晦！小美人，你也來了。」唐辛諾衝到季瑩瑩面前，拍了拍她的頭。

　　「哥哥好。」季瑩瑩害羞的微笑。

　　「好香的味道。」唐辛諾誇張得擺出一副垂涎三尺的表情，那深刻的五官是充滿朝氣的。長手長腳的他一跨人客廳，客廳的氣氛頓時生動不少。

　　「媽媽自己烤的餅乾，要給你們吃的。」季瑩瑩把小籃子放到他的手裡。

　　「哇！聞起來好香喔！」唐辛諾拉著瑩瑩的手，領著大家在沙發上就坐。「對不起，我爸媽人在國外，爺爺又去環島旅行了。家中年紀最大的那個正好在整理東西，三分鐘後就下來。」

　　唐辛諾咕嚕地說了一串話後，話鋒一轉，帶笑的目光飄到那個站在一旁的人影：

　　「喂，季燁美女，你今天臉還是很臭唷。」

　　「不用你管。」季燁抿緊唇，立刻把臉撇開——看見他就生氣！

　　「季燁，不可以沒有禮貌。」季建華粗聲地喝道。

　　「另一個大哥哥呢？」季瑩瑩拉拉唐辛諾的手，小聲問。

　　「我在這裡。」唐士堯從書房中走出來，走到瑩瑩面前直接抱起了她：「怕父。伯母好。嗨！季燁。」

　　季燁很快的抬起頭看了唐士堯一眼，嘴角閃過一絲笑意。

　　「我們今天是正式來向你們道謝的，沒想到你們父母和爺爺都不在家。」季建華和妻子一同站起身，十分有禮的向這兩個孩子道謝：「真的非常謝謝你們當天救了瑩瑩。」

　　「你們大客氣了，誰看到那種情況都會路見不平的，我想沒有人忍心看到可愛的瑩瑩受到傷害，對不對？」唐士堯低頭拍拍瑩瑩的頭，溫柔地朝她一笑。

　　季燁專心看著唐士堯穩重的與她爸媽交談，心中竟有種驕傲的感覺。她就知道她喜歡的人定然在應答進退方面都會很合宜！

　　「你今天怎麼這麼安靜？」唐辛諾咧嘴一笑，趁機走到季燁身邊。

　　他從不否認他喜歡美女，而這個年輕女孩是個不折不扣的美女！雖然只有十一歲。不過季燁燦亮的水眸及標準的瓜子臉蛋，已經具備了那種不容人忽視的耀眼光芒。

　　「要你管！」季燁沒好氣地瞥了他一眼打從那天在公園裡，他強迫她說「謝謝」的那一刻開始，她就極端得厭惡這個自以為是的男生！

　　「季燁，不可以沒有禮貌。」陳靜香尷尬地看著平日頗有教養的女兒一再的在別人家失禮。

　　「沒關係啦！季燁知道我這人喜歡鬥嘴嘛！你們聊你們的。」唐辛諾朝陳靜香一笑，在那群人又開始交談時，他故意小聲對季燁說：

　　「穿了一身紅是代表你的脾氣火爆嗎？辣椒妹！」

　　「不要幫我取外號。」季燁不耐煩的回嘴，她只想不受干擾地看著唐士堯。「你離我遠一點！」

　　「你幹麼火氣這麼大啊！難不成你小小年紀也跟其他女人一樣有生理方面的困擾嗎？」他調侃的眨眨眼，那眼神是似笑非笑的，那態度是遊戲的。

　　「你不要臉！」季燁嘩地火熱了耳廓，她不安的看了唐士堯一眼，以確定他沒聽到他們的對話。

　　「你那麼激動幹麼？我只是隨口說說罷了！除非我剛好說對了？」唐辛諾壞壞地一笑，看準了小女孩對這種生理現象必然會有的害羞。

　　季燁雙眼發亮瞪著唐辛諾，從齒縫間蹦出話來：「你這個豬八戒！」

　　「哇！你真的很漂亮。」唐辛諾恰然自得地欣賞她生氣時的美麗臉龐。

　　「你滾開。」她板起一張臉，把臉轉向唐士堯的方向。

　　「你是不是很想過去和我老哥說話？否則幹麼魂不守舍地老將眼睛往那邊瞟？」唐辛諾彎著身，低聲在她耳邊問道。

　　「我沒有。」她握緊拳頭，很想給他一巴掌。

　　「你有——」他唱歌似地吟誦，絲毫沒有離去的意思，唇邊的酒窩囂然地對她宣佈他此時的開心。

　　「我討厭和你說話！你這個渾蛋為什麼不滾開一點。」季燁高高地昂起下巴，瞪了他一眼她從來不曾這麼想把一個男人的嘴縫起來過！

　　好任性！唐辛諾皺起了眉頭，第一次有揍小孩的衝動——這位大小姐的氣焰未免太高漲了！

　　然則，就在季燁的目光再度看向唐士堯那邊時，唐辛諾聰黠的眼中閃過一絲淘氣的神情，他摀住胸口轉頭對季瑩瑩大叫道：

　　「瑩瑩，你姐姐說她討厭和我說話！她還叫我滾遠一點！」

　　「季燁，道歉。」季建華臉色大變地看向季燁——他疼愛她，可是絕不容許有個被慣壞的女兒。

　　「我沒有錯。為什麼要道歉？」她僵直了身子，心裡受傷的情緒正在擴大——爸爸怎麼可以在唐士堯面前罵她。

　　「是啊，伯父，她沒有錯，一定是我不小心得罪了她。」唐辛諾長歎了口氣，濃眉大眼中仿若有無窮的委屈。「我反正就是惹她討厭！從那天在公園第一次看到她，她就對我很感冒。唉！」

　　「二哥和姐姐在吵架嗎？」季瑩瑩拉拉唐士堯的袖子，怯怯地問。

　　唐士堯對懷裡的小孩搖搖頭，平撫她的擔心：「他們在聊天，不過聲音大了一點而已。」

　　唐士堯看了弟弟一眼後，轉而替季燁說情：「伯父。怕母，我相信季燁不會對辛諾不禮貌的一定是我弟弟故意鬧她，才讓她不高興的，他一向愛開玩笑。」

　　季燁悄悄地給了唐士堯一個微笑——他在幫她呢！

　　只是，那個高個子唐辛諾顯然並未因為哥哥的話而感到任何困窘，反而趁她爸媽不注意之時再度朝她扮了個鬼臉。一副料定她不敢反擊的樣子！

　　一把火燃上季婢的心頭，罵人的話不經思索再度脫口而出：

　　「大笨蛋！」

　　因此，就在季燁因為出口嫌惡唐辛諾的鬼臉而再次被罵時，她很清楚知道了一事件——

　　她會討厭唐辛諾一輩子！

　　季燁抱著幾乎與她一般高的提琴盒走在回家的路上。

　　老師為她叫的計程車在上坡時拋錨了，家裡這時候又沒有人，而她也不認為有計程車願意載她這麼一段五分鐘的路程。所以她與她頗有份量的大提琴便這麼緩慢地走上了回家的路。

　　幾分鐘之後，大提琴的重量，開始讓她感到有些吃力，不過她依然是高昂著下顎，驕做地挺直了背脊。她一向喜歡拿著大提琴的優越感，

　　從小，她就知道自己是不一樣的——她有拉琴的天分。教她拉琴的老師已有十年不曾收過學生，卻在一次比賽中聽到她的琴聲後，主動要求要指導她琴藝。

　　季燁是特別的，這是無庸置疑的事。

　　一陣傍晚的涼風吹過。路上陸陸續續有些下課的學生與她走上同一條路。

　　季燁快步地經過社區公園——這座瑩瑩差點被人攻擊的公園已改建完畢，路旁多了好幾盞路燈，也有社區人士新聘請的保全人員巡邏。不過那日記憶，還是讓她不願意看見這個地方。

　　她的念頭一旦形成，就甚少改變。

　　「需要幫忙嗎？」一個高中男生騎著腳踏車停在她身邊。

　　季燁閉著唇，搖了搖頭。會在路上搭訕的男生，絕不是什麼好東西。

　　「你住在這附近嗎？」男生繼續問道。

　　季燁仍然沒開口說話。要不是看到他和唐士堯同一所學校，有可能認識唐士堯，她早就開口要他滾開了。

　　不過話說回來，和唐士堯同一所學校又怎麼樣？那個討厭鬼唐辛諾不也讀那所學校嗎？

　　「江振聲，你在幹麼？竟敢在我家的地盤把妹妹。」腳踏車的緊急煞車聲，在季燁身後止住。

　　季燁聞言，更加快了步伐向前走去——是那個討厭鬼的聲音。

　　「唐辛諾，我正要到你家打球哩！」江振聲興奮地回頭，和唐辛諾互擊了下手掌，做為招呼。

　　「季小姐，別那麼無情嘛！」唐辛諾笑得燦爛，長腿帥氣地躍下腳踏車。「相逢即是有緣，你走慢一點啊廣他在她身後喊道。

　　季燁不開口，逕自大步地向前走，可惜她的那把大提琴阻礙了步程，她只能拖著腳步，忍受他不停的呱噪。

　　「季燁妹妹，你至少看我一眼啊！」唐辛諾拚命想引起她的注意。

　　「你認識她啊？」江振聲驚艷的目光始終沒有離開季燁。

　　「江同學，請你不要戲弄國家幼苗。」唐辛諾用力地戳了下他的肩頭。

　　季燁咬了下唇，很不喜歡唐辛諾那種倚老賣老的口氣。

　　「你不用說得那麼誇張吧。她頂多小我兩、三歲。」江振聲小心翼翼地回答——女人的年紀可是大忌呀！

　　「季燁妹妹，你真的只小這傢伙兩。三歲嗎？」唐辛諾趕在她前面一步的地方，欣賞她臉上的惱怒。

　　她生氣的樣子真的很有味道，他有點等不及想看到她長大的樣子哩！

　　唐辛諾笑望著那雙沉浸在怒火中的絕麗眼眸，以一種宣佈秘密的口吻向江振聲說道：

　　「江先生，這個美艷元雙的小姐今年就讀——國小五年級。」

　　「什麼？！」江振聲一愣，目光不自覺地停留在季燁的臉上。

　　「看什麼看？滾開！」季燁不悅地大聲喝道。

　　江振聲嚇了一跳。「呃……這位妹妹——對不起。」

　　「誰是你妹妹！」她回瞪了江振聲一眼，眼神極有魄力，讓他低頭道歉。

　　「是啊！季燁妹妹竟是由得你這種初次見面的人亂喊一通的？」唐辛諾在一旁幫腔道。她前輩子八成是皇族，長大以後也必然會像個驕做的女王，不客氣地踐踏男人的心。唐辛諾好整以暇地等著她的怒火燒到他身上——

　　「你給我閉嘴！我也不是你的妹妹！」季燁怒不可抑地瞪著他。輕浮鬼，嚼什麼口香糖！吊兒啷當的一點氣質都沒有。

　　「你不用那麼激動嘛！原來你想做的不止是我妹妹。」唐辛話故意曲解她的意思，笑嘻嘻地在口頭上佔她便宜。

　　季燁氣青了臉，不客氣地舉起手中的大提琴盒，用力撞向他的腳踏車。

　　腳踏車「碰」地倒在地上，她嚇了好大一跳，唐辛諾和江振聲也微變了下臉色。

　　季燁咬住下唇，看也不看他們一眼，抱著大提琴就往前狂奔。

　　可惡的唐辛諾！總會讓她在別人面前表現出最壞的一面！

　　「喂！你小心一點啊！」唐辛諾提醒了一聲，拋下他的單車和江振聲，跟著她一路向前跑。

　　這是上坡路段，而那巨大的提琴盒看來又足夠把她壓垮。她細皮嫩肉的禁不禁得起摔跌是一回事，他就是不能讓季燁傷到她自己的手。瑩瑩說過季燁每天練琴八個小時，他可不想讓她有恨他的機會。

　　「別鬧了！」唐辛諾大跨一步，拉住她的大提琴，擋住她的前進。

　　「你滾開！」季燁看著他陰魂不散的臉龐出現在眼前；氣得只想離開，偏偏他的手緊緊扣住她的東西，硬是不肯放手。「放開我的琴！不然我就喊搶劫。」

　　「你喊吧！警衛正巧和我很熟。我在這裡住了十年，你卻住了一個月不到，你亂叫一通，鄰居只會以為你在發神經。」唐辛諾有恃無恐地用他大手「拿」走了她的大提琴盒，輕輕鬆鬆地跨步向前走。

　　「琴還我！」季燁伸手想奪回自己的東西，卻被他三番兩次地閃身躲開。

　　「放心啦！我會很安全把大提琴拿到你家的。小孩子不可以鬧彆扭幄！」唐辛諾空出一手，很大人地拍拍她的頭。

　　季燁凶巴巴地甩開他的手：「不要碰我。」他以為他是誰，可以隨便碰她。

　　「喂！你們看起來還真像在鬧彆扭的情侶。」好不容易走到他們旁邊的江振聲，左手扶著自己的單車，右手牽著唐辛諾的單車，氣喘吁吁他說。

　　「哼。」季燁不屑地拉下嘴角，充分顯示出她對唐辛諾的評價。

　　「唐辛諾這個人嘴巴缺德了一些，但絕對是不會讓美女做苦工的。你的大提琴就放心讓他拿吧。你如果看他不順眼，大可以先離開，我會幫你監督他的。」江振聲手忙腳亂地避開一塊大石頭。

　　「季燁美女，我幫你拿提琴，你好歹幫忙牽輛腳踏車吧。這個身體虛弱的老實頭，快要撐不住了。」唐辛諾對她說道，右邊唇角的酒窩一漾。

　　季燁微昂著下巴，目光冷淡地看著那個瘦弱的男生一眼，然後不甘心地伸出手握住一輛腳踏車的把手。唐辛諾那麼愛逞英雄，就讓他提吧。她樂得輕鬆。

　　唐辛諾笑容滿面抱著提琴盒往前走。「你也真了不起，竟然妄想抱這麼重的東西走這麼一段路。」

　　「計程車拋錨。」她簡單的說了五個字，又閉上了嘴。她推著腳踏車，無意識地看著擦得晶亮的車軸轉了一圈又一圈。這條路怎麼變得這麼遠？

　　一陣微風吹過，弄亂了她的發，季燁心神不寧地將長髮整個兒撩到右肩……

　　唐辛諾抬頭，想和她說話，卻在看到她撩發的神情時，呼吸停頓了三秒鐘——

　　不會吧？他怎麼可能對一個十一歲的「小」女生動心？他自認沒有戀童症。

　　可是季燁美麗得連倒追他的十八歲女生都要自歎弗如！唐辛諾在心中忖道。他輕咳了一聲，轉頭想跟江振聲說話，沒想到這位同學的眼睛，嘴巴都張得比他還大，一副對季燁驚為天人的模樣。

　　「哈」唐辛諾大笑著拍拍好友的肩，朝他眨了眨眼。「英雄所見略同，不過請你先把嘴巴閉上，免得捕捉到大多蒼蠅、蚊子。」

　　季燁揚起眸不客氣地瞪了他們兩個一眼，雖然她不明白他們兩個在笑什麼。反正與唐辛諾有關的，就不會是什麼好事。

　　美麗女生瞪起人來，還是美。江振聲簡直被瞪得有些陶醉了！

　　「季燁妹妹，你們全班是不是你最高？」唐辛諾開口問道，國小五年級就接近一百六十公分。夠好看的了！

　　「關你什麼事？」她很高興自己的個子夠高、這樣站在唐士堯身邊才不會顯得不搭。

　　「是啊，不關我的事，我只是禮貌性開口和你聊聊天嘛，省得你又朝我吹鬍子瞪眼睛的。」唐辛諾想到什麼似地，低頭看了她的手一眼，然後很滿意地點了點頭。

　　季燁握手成拳。忍著脾氣不發作，但見他一派自在地吹口哨，她便沒好氣地又瞪了他一眼——他就不能有正經的時候嗎？

　　「你剛才在看什麼？」她凶巴巴地問。

　　「公主屈尊降貴，肯跟我這個平民百姓說話了？…唐辛諾將手擺在胸口，把提琴盒擺在地上，假意要屈膝做出中古騎士向王者行禮的動作。

　　「你怎麼這麼輕浮，跟唐士堯一點都不一樣。」她板起臉孔，教訓似地說。

　　「誰規定兄弟姐妹一定得是一個模子出來的。你們家瑩瑩天真善良又可愛，你就跟她一點都不像。」唐辛諾嘻皮笑臉他說。

　　「瑩瑩才五歲，我們不像是很正常的。」她反正也不喜歡自己像瑩瑩，她希望自己的形象是成熟的。「可是你和唐士堯只差了一歲，他十六歲，你十六歲，結果你們兩個卻相差了十萬八千里。」她臉上的神情明白地寫著她覺得唐辛諾很幼稚。

　　「十七歲。十六歲。五歲或十一歲都一樣。」唐辛諾挺起已經夠高窕的身量，那雙黑亮的眼睛直盯住季燁。他將嘴唇抿成一直線，嚴肅他說道：

　　「人總是要有赤子之心嘛！」

　　言畢，他還不忘記裝可愛的比了個v字型。

　　一旁江振聲笑著打了他一拳。

　　「胡鬧。」季燁快步推著腳踏車，把這兩個人甩在身後。

　　「幄——季小姐，你沒事老愛提到我老哥——這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幄！」唐辛諾故意拉長了語調，調皮地朝她突然僵硬的背影扮了個鬼臉。

　　難不成這丫頭真的喜歡大哥？唐辛諾突然回想到那天她在他家看著大哥的表情。嗯，很可疑幄——

　　「你，閉嘴，」季燁嘴硬地否認，腳步也愈走愈快。

　　唐辛諾挑起眉，朝她的背影擠眉弄眼。「不用害羞嘛，我大哥風度翩翩，一表人才，你絕對不是暗戀他的第一個女生。」

　　他說的愈多，季燁的步伐就愈跨愈大。

　　「季燁妹妹，你好歹回頭看一下我這個可憐的搬運工嘛！」唐辛諾再度朝她喊話。

　　他其實不大清楚為什麼自己這麼愛逗她，或許他只是希望她從高高的天上踩到地平線上吧。

　　才十一歲，旁人就把她捧得不可一世了！這樣下去，還得了嗎？

　　「東西還我，我自己拿。」季燁陡地回頭，把腳踏車推回他身上，伸手就要拿回她的提琴。

　　「我堅持要拿。」唐辛諾皮皮他說，堅持不放手。

　　季燁一咬牙，努力忍住罵人的衝動——這人根本是找罵挨。她瞪了他足足一分鐘，在確定他真的沒有放手的意思後，她伸手搶回了腳踏車，不客氣地命令道：

　　「你直接把我的琴送到我家，至於這輛腳踏車嘛——我會替你保管到唐家的。我不想在路上又看到你！」

　　言畢，兩條修長的美腿一躍跨上了腳踏車，車輪順時旋轉如風一般，季燁米色的身影飛快地拉開了與這兩個男生的距離……

　　「好帥！」江振聲稱讚了一聲。

　　「好倔！」唐辛諾看著她的背影，對於她這種驕傲雖然有些欣賞，卻也想好好教訓她一番「敬老尊賢」的道理。

　　「喂，基於朋友道義，我必須告訴你一個壞消息——你得罪她了。」江振聲說道。

　　「不會吧？她心胸會那麼窄小嗎？我不過是開開玩笑罷了。」唐辛諾不以為意地聳聳肩。

　　「這你就不懂了，這個年紀的女孩子剛開始發育，女性自覺也正在萌芽之中。她們最忌諱別人將她們的心事公開說出來。」江振聲振振有詞他說，一副過來人的姿態。

　　「你怎麼那麼清楚？」唐辛諾興致盎然地湊到好友身邊問道。

　　「吾家有女初長成啊。每次你一來我家，我妹妹就躲在樓梯口偷看你，沒事又老愛在我面前問到你的事情，而且還不許我告訴你。」江振聲認真他說。

　　唐辛諾挑起眉，目光看著前方那個已成了一點的米白背影——季燁真的喜歡他老哥啊？！

第二章

　　季燁拿著大提琴，漫步在回家的路上——一分鐘前，她衝動地跳下了計程車，為的就是讓自己多呼吸一下現在的空氣。

　　時間過得真快。這條上坡的道路她竟也走了四年。從國小走到國中畢業，感覺上是段很漫長的時間，又彷彿只是一眨眼的工夫。

　　季燁揚起眉，對於自己今天的離別愁緒倒覺得好笑了起來，她從來就不是那種多愁善感的人。何況現在是春花初開的四月，兩旁粉紅的杜鵑笑得如此燦爛，何來傷感呢？

　　也許是因為她在七月分就要離開台灣了吧？

　　雖然她在學琴的一開始就有了出國的體悟，要讓自己的琴藝更上一層，她需要更大的空間來學習與發揮；雖然家人早已習慣她與她的提琴四處出國比賽、演出——可是，還是會有些不捨吧？

　　捨不得她離開的會是媽媽吧？每一次出國比賽，媽媽總是要跟在一邊的；捨不得她離開的會是瑩瑩吧？她其實沒有多少時間去擔任一個稱職的姐姐，所以瑩瑩每次見到她時，總愛膩著她說話。

　　她呢？她捨不得的又是什麼呢？

　　十五歲的年紀，沒什麼情愛上的牽扯，有的也只是一些淡淡的暗戀。

　　她喜歡看唐士堯，喜歡他那種成熟穩重的樣子，喜歡他看人時認真的眼神。尤其是在唐辛諾的襯托之下，唐士堯的知性更讓她心動。

　　在唐士堯面前，她覺得自己是個女人；不過，她從沒開口跟誰說過這樣的心情。

　　她不做沒把握的事。

　　所以她痛恨唐辛諾那種若有似無的戲謔言語。他從不在眾人面前說些什麼，卻老愛在兩人獨處時，拿這件事情來消遣她。

　　慶幸的是——那傢伙在兩年前離家讀大學去了，兩個人一年是見不到幾次面的，真好！

　　也萬萬沒想到的是——在她以大提琴揚名之際，那個自大的唐辛諾也同時仗著他的長腿及一臉亦正亦邪的笑容，在這一、兩年間成為第一位從台灣紅遍亞洲的模特兒。

　　反正那個風流種子就是喜歡被女人包圍的感覺，就連他念的科系都跌破別人眼鏡——服裝設計科。

　　唐爺爺說全班除了他和那個江振聲之外，別無其他男人。

　　「不正經的傢伙。」季燁走過一家山坡邊的小書店，在一本日文的服裝雜誌上看到唐辛諾的照片——穿了件白色襯衫，正揚著一瓶啤酒對她笑著。

　　季燁對照片冷哼了一聲，順道停下腳步喘口氣。她抬頭看向一百公尺之外的家一看起來清清爽爽的，不像隔壁唐家的花木扶疏。唐爺爺喜歡種花種草，而瑩瑩則一天到晚膩在唐爺爺身邊挖土玩耍。

　　「就是那間！」兩個騎摩托車的女生呼嘯一聲衝過季燁身旁。

　　季燁不屑地抿了下嘴角，看著那兩個身著緊身亮片服飾的女人。光明社區的人一向以住戶的氣質自詡，哪來這樣的一群太妹之流？

　　前座騎車的女生穿了一身粉紅的篷篷裙，模樣還算清秀，只是那黝黑的皮膚，實在不適合可愛的粉紅。

　　而後座的女孩，穿了件綠色超短迷你裙，在陽光之下露出她兩條健壯的腿。

　　「不知道他在不在家？」粉紅少女在季家門口停下了摩托車。

　　「不是啦！應該是隔壁那一間啦！清仔妹不是說他住在樹木很多的那一家嗎？」綠色小象妹拿下安全帽，露出她上了濃妝卻依然蓋不住青春痘的額頭。

　　季燁冷眼旁觀著她們的言行，她一聲不吭地拿起大提琴，緩緩走到自已家門口——三個女人的目光於是交會了一下。

　　粉紅少女與綠色小象妹瞪著眼前這個比她們都高上半顆頭的女生——一身簡單的白麻紗洋裝及一張脂粉不施的姣好容顏。這樣的女人比夏天的太陽還讓人討厭十倍！更可惡的是，她只穿著平底涼鞋，就比她們踩了麵包鞋的身高還高幾公分。

　　不可原諒的女人！

　　被打量的季燁隱約猜到了她們來的目的，她皺了下鼻子，憎惡那股機車排放出來的焦臭味。她瞪了機車一眼，希望她們會自動將引擎熄火。

　　「看什麼看？」綠色小象妹不客氣地問道。

　　「你們的機車很吵。」季燁以她一貫對待外人的冷漠聲音說。

　　「哪有吵？我們吵到誰了？你說啊！」粉紅色女生踢下摩托車的支撐架。沒有熄火的打算——那只拔掉消音管的引擎聲仍然轟轟轟地在午後吵鬧著。

　　「你們吵到這邊的住家了，現在是午休時間。」季燁冰冷地望著她們。

　　「我看你說話很囂張喔，你以為你是誰？沒被我教訓過，都不知道天有多高喔？」綠色小象妹凶巴巴地舉起拳頭。

　　「是啊，我好害怕。」季燁漠不在乎瞄了她們一眼，殊不知她目中無人的態度已惹惱了那兩人。

　　季燁低頭想拿出口袋中的鑰匙，兩個女人就硬生生地擋住她的光線。

　　「沒讀過書，也該聽過一些俚語——好狗不擋路。這句話你們應該知道吧？」季燁不耐煩地抬頭譏諷。

　　「你找死！」綠色小象妹的大掌高高地舉起——季燁身子向後一退，右手快速甩上小象妹的臉皮，啪地一聲好不清脆。

　　她的雙手在長期按弦之下，力道甚是驚人。

　　綠色小象的臉頰在這一擊之下頓時泛上了五指印，圓圓的臉上寫滿了愕然——長髮女生不都全是文文弱弱的嗎？

　　粉紅少女見狀，立刻扯住季燁的肩，季燁的大提琴盒於是落了地。

　　「不要碰我的琴！」季燁緊張地叫道，看到綠色小象的腳正要踩上她的提琴。

　　「你們想做什麼？」一個嚴厲的男聲插入她們之間，綠色小象的身子在瞬間被人拉開，粉紅色女郎也被推到一旁，而季燁和她的大提琴則被安穩地置於一個身穿藍色襯衫的男人身側。

　　「士堯大哥。」季燁鬆了一口氣，感激地對他微笑。

　　「你沒事吧？」唐士堯關心地看著季燁，直到確定她只是有些驚魂未定後，他不滿地看了那兩個女人一眼。

　　「我沒事。」季燁搖搖頭，很安心任由唐士堯保護。

　　「你們兩個不是這個社區的人，在這邊做什麼？」

　　唐士堯嚴肅地問道，一手攬住了季燁的肩頭。

　　「我們愛來這裡跟她聊天不可以哦？」綠色小像一見對方有人助陣，聲勢便弱了一些；何況，來者又是一名帥哥。

　　「你認識她們？」唐士堯懷疑地看了季燁一眼。

　　「不認識，我只是覺得她們的機車很吵，說了她們一句。」面對他，季燁柔和了臉上的表情。

　　「把機車熄火，你們兩個應該連十八歲都還沒滿吧？」唐士堯命令道，接過季燁的大提琴重量，卻仍然保護地站在她的身前。

　　季燁低下頭，掩住自己眼間的一抹高興的笑容，他總是這麼體貼。

　　兩個小女生侷促不安地站在唐士堯面前，臉上卻裝作不在乎地撇了撇嘴角。

　　「你想怎樣？」粉紅少女開口問。

　　「他的鼻子和臉型跟唐辛諾有點像耶。」綠色小象妹突然開口說道，然後和粉紅少女同時倒抽了一口氣，瘋狂地對唐士堯傻笑。

　　「你們是來找唐辛諾的？」唐士堯皺了下眉。這不是第一次發生這種事情了。

　　「你是他哥哥，對不對？」綠色小象愛慕的眠光掃瞄唐士堯的五官。

　　「你該不會是唐辛諾的妹妹吧？」粉紅色女郎又倒抽了一口氣，目光移到季燁的臉上，並盯著她手裡拿的那串鑰匙。

　　「我沒那麼倒霉！」季燁冷哼了一聲。

　　「不許你說唐辛諾的壞話！」綠色擁護者大聲抗議，不友善地瞪著她。

　　「我說了他的壞話嗎？不過就是一個靠臉吃飯的男人，有什麼了不起的。」季燁不屑地說道。

　　「季燁，辛諾沒那麼糟糕吧？」唐士堯好脾氣地拍拍她的肩。他知道辛諾與季燁互不相容，卻沒料到她對辛諾的評價居然這麼低。

　　「這位大哥說得對，你的罩子最好放亮一點！」綠色女孩一見到有人站在自己這邊，便得意洋洋起來。

　　「我們是看在你男朋友的面子上，否則今天就賞你一頓排頭吃吃。」

　　「你們兩個年紀輕輕，說起話卻這麼流氣，我想辛諾不會希望他的支持者動不動就出言威脅別人吧？」唐士堯不予苟同地說道，並回頭給了季燁一個抱歉的微笑。「況且她不是我的女朋友，你們不該隨便猜測。」

　　季燁不以為意地淺笑——現在雖然不是唐士堯的女朋友，不過將來有一天一定會是。她是最適合唐士堯的人！

　　「啊！隨便啦，看不出你這麼帥，說話卻好像老頭子一樣，囉嗦……」粉紅少女說著說著突然張大了嘴，目瞪口呆地看著季燁斜後方的屋子。

　　唐辛諾隨意套了件黑色素面上衣及牛仔褲，正慵懶地從屋子走了出來，那微亂的頭髮擺明了他剛從睡夢中醒來。

　　「唐辛諾！」綠色小象妹尖叫出聲，借此來證實她的眼睛沒有問題。

　　「謝謝各位的愛護。」唐辛諾挑起眉對她們一笑，在她們仍癡癡傻笑之時，他含笑的目光轉而凝視季燁。

　　季燁不屑地撇了下嘴角——長得俊帥又怎麼樣？她討厭他老是在嘲笑人的樣子。

　　瞧，又來了，又是那種她最憎恨的笑法——右側嘴角向上微微揚起，眼角朝她一瞟，好似她有什麼不為人知的秘密被他知情，而他正在恥笑著她的孩子氣一樣。

　　季燁的唇瓣抿得更緊，硬是撇開頭不與他相望。男人還有小酒窩，噁心！

　　庸辛諾一手倚在門口的白色木質欄杆上，他的眼神飛快地掃過大哥放在季燁肩上那隻手。

　　「你們瑩瑩在我家。」唐辛諾對季燁說。

　　「喔。」季燁愛理不理地應了一聲，瑩瑩在唐家是常事。

　　「她今天的日行一善寫了什麼？」唐士堯笑著向唐辛諾問道。瑩瑩的導師是個童軍老師，因此在聯絡簿上要求學生們寫下日行一善的行為。

　　「她拿扇子幫爺爺扇風。」唐辛諾看者季燁帶著茫然的眼神，大聲地歎了口氣：

　　「你實在是沒有盡到一個姐姐的責任。」

　　「那不關你的事。」季燁嘴硬地說道，心裡卻抽痛了下。她見到瑩瑩的時間並不多，練琴、比賽、表演，就是她生活的全部。她也很想多陪陪瑩瑩，可是瑩瑩實在太小了。她都不知道要如何和同年紀的人相處，何況是一個小她六歲的妹妹。

　　唐辛諾注視著季燁，清楚地看到她眼中的失落與迷憫——因為太早披髮掘了音樂才能，她損失了正常人應有的平凡生活。

　　「唐辛諾，你幫我們簽名好不好？」唐辛諾的愛慕者把握住沒人說話的空檔，眼巴巴地追問著他。

　　「當然可以，」唐辛諾的白牙在陽光下一閃，接過了她們手中的雜誌封面及手帕之類的東西。「我簽完名後，你們就得離開，可以嗎？我可不希望你們兩個可愛的姑娘被太陽曬昏了頭。」

　　油嘴滑舌——季燁在心裡說了句。看著唐辛諾輕浮地彈了下手指頭，倚在欄杆上為她們簽名。

　　「好！」女孩們昏陶陶地點頭——她們是可愛的姑娘嘛！

　　「唐辛諾，這個女生好沒禮貌，剛才還亂打人。」

　　粉紅少女嗲著聲音說道，寶貝地捧著那疊被唐辛諾碰過的雜誌。

　　「我沒必要對你們這種人客氣！」季燁以一種高階級的眼神鄙夷地看著眼前的這兩個女生。

　　「季燁妹妹，你這樣是交不到朋友的喔。」唐辛諾對她搖了搖食指，和唐士堯交換了下眼神——季燁走到哪裡都有人吹捧，不免心高氣傲了些。

　　「我不需要朋友！」季燁嘴硬地說道，卻擔心地看了唐士堯一眼——他也這麼覺得嗎？

　　「季燁，話別那麼沖，我不就是你的朋友嗎？」唐士堯提起她的大提琴，往自己家裡走去。「到我們家坐坐吧，你爸媽還沒從學校回來吧？」

　　「我不去。」她朝唐辛諾飄了一眼。

　　唐辛諾停下簽名的動作，故意抬頭朝季燁揚了揚眉，做出一臉很無辜的表情，「放心吧，我才沒那等心思去理你，我幫這群可愛妹妹簽完名後，還要進去陪瑩瑩哩。」

　　「對啊，誰要理你啊！」綠色小象妹跟著附和道。

　　季燁對她送去一個鄙棄的眼神，高窕的身量睨看著她們，仍是一副王室之女不與庶民同歡的樣子。

　　「我警告你！你再用這種眼神看，我就扁……」綠色小象咬牙切齒地說，拳頭已緊握成拳。

　　「這麼可愛的女生，絕對不是想說粗話吧？」唐辛諾解嘲地說，輕易轉移了話題。

　　只見綠色小象做出一個非常淑女的表情，癡迷地對著唐辛諾傻笑。

　　唐士堯一手拿著握琴，一手攬著季燁的肩，從屋外走進自家院子裡。

　　「好了，都簽完了。」唐辛諾露出迷人的酒窩，在簽完最後一條手帕時，帥氣朝她們揮揮手。

　　「快點回去吧，可別熱者了，我會心疼的。拜拜。」

　　兩個女孩被太陽烘出油水的臉，閃閃地發著光，她們依依不捨地騎上摩托車，揮手揮到唐辛諾不再回頭為止。

　　「快進來吧，我記得瑩瑩今天要拿個水蜜桃派過來的，我們正好可以喝個下午茶。」唐士堯體貼地走到季燁的身側替她擋住火熱的太陽。

　　「你不是不吃甜食嗎？」季燁的話才說出口，便掩飾性地低頭看著草皮。

　　唐士堯不無訝異地看了她一眼。「你怎麼知道？」

　　「瑩瑩告訴我的。」季燁不自在地動了下身子，不想讓他知道她有多在意他的每個生活小細節。

　　「那麼你一定知道爺爺和這傢伙喜歡吃甜食。」唐士堯好笑地指著唐辛諾說道。

　　季燁怪異地看了唐辛諾一眼——這個人難道就不能像個正常男人嗎？男人愛吃甜食，像什麼話！

　　「幹麼？男生就不能吃甜的嗎？」唐辛諾嘻皮笑臉地回望著她。「如果我怪，那你一定更奇怪嘍！瑩瑩說你極度愛吃水蜜桃派。」

　　「我喜歡吃什麼不關你的事！」季燁不友善地回嘴。唐辛諾為什麼不走開，好讓她和唐士堯有獨處的時間。

　　「別吵了，你們兩個不累，我都聽累了。」唐士堯好笑地打斷他們的鬥嘴。

　　「士堯，電話！」屋內傳來唐爺爺的大叫聲。

　　「我馬上進來。」唐士堯朝室內喊了一聲後，回頭將提琴盒交給唐辛諾：「拿好。」

　　「保證安全抵達。」唐辛諾正經了一秒鐘，立刻又朝大哥擠眉弄眼起來：「快進去吧！摘不好是哪個絕色美女打來的電話哩。」

　　唐士堯不以為意地走進屋內，一旁的季燁卻聞言抿緊了唇。她把頭一低，加速腳步想跟隨唐士堯走進屋裡。

　　「幹麼一見到我就想逃走，你怕我不成？」唐辛諾亦步亦驅地跟在她身邊，聞到她身上淡淡的香味。嗯——女人果然是比較香的。

　　「誰怕你？」季燁抬頭瞪了唐辛諾一眼，正好看到他計謀得逞的笑容。

　　「季燁美女，別這麼凶巴巴的嘛！我們從來不曾和平相處過，你不覺得該給我一個微笑撫平我受傷的心靈嗎？」庸辛諾揚起雙眉，熱情對季燁微笑。

　　她沒回應唐辛諾的話，只是緩了緩腳步。她和他的確沒有什麼深仇大怨，她只是不喜歡他老愛惹她生氣的怪毛病。

　　「聽瑩瑩說，你下個月要出國？」唐辛諾輕鬆地拎著她的提琴盒走在她身邊。

　　「對，英國有一家音樂學院握供了全額的獎學金給我。」季燁的眼底閃過一絲驕傲。

　　「了不起！」唐辛諾吹了一聲口哨。「為國爭光哩！」

　　季燁略帶懷疑的眼神掃了他一眼，不知道他的誠意究竟有幾分。「我不喜歡你這種樣子，什麼事情到了你的嘴裡都像一場遊戲似的。」

　　「你說話的口氣老氣橫秋的。」唐辛諾不以為意地一聳肩，又趕緊在季燁美麗的容貌發火之前，舉高他的右手擺出一個投降的手勢：

　　「我道歉！我不是老故意要挑你毛病的，我只是想讓你活得輕鬆一點罷了。你把每件事都看得太認真了，你不懂得什麼叫作開玩笑嗎？」

　　「我不覺得我這樣有什麼不好。」季燁僵住了身子，她確定自己在他的眼裡看到了同情。他有什麼資格用這種眼神看她。

　　「「世事不能盡如人意』是世界名言，人總會碰到挫折的。與其硬碰硬，不如用一顆柔軟的心去包容一切。」唐辛諾站在門口，卻沒有任何進門的意思。他看著一臉不高興的季燁，很聰明地舉了另一個壓平她怒火的例子：

　　「儘管大哥在處理事情時有些一意孤行，但是他的態度卻圓滑地讓人發不了火，這就是你所缺乏的。你不否認這一點吧？」

　　季燁咬著自己的唇，她承認唐士堯對人的彬彬有札是和她截然不同的。不過，她還年輕，還有很多機會學習。

　　「季燁，你很美。」唐辛諾在她低頭沉思時，乍然笑嘻嘻地冒出這麼一句話。

　　季燁不敢置信地揚起美目，眉頭一揪，瞪了他一眼：

　　「你不要老是滿嘴的胡說八道。」

　　「瞧，你說話真是硬梆梆的。人家讚美你，你應該有禮貌地回答一句「謝謝』。」唐辛諾倚著門板，唉聲歎氣起來。「在待人處事方面，你該學的還多著哩！」

　　「我討厭你，也不想浪費時間和你說話。士堯有資格批評我的待人接物，你沒有！」她仰頭迎視唐辛諾的眼睛，痛恨自己無法平視他的目光。

　　「錯！如果你連我這麼一個相處了四年的大帥哥都可以視若無睹，那你以後碰到你心儀的人怎麼辦？」唐辛諾朝她眨了眨右眼。

　　「不用你管！」季燁把頭一撇，決定不再站在門口和他扯這種廢話。她的身子繞過唐辛諾，動手想推開大門——

　　靠在門板上的唐辛諾卻沒有任何退開的意思，他揚起眉以一種調侃的神情望著她。「其實我幹麼替你擔心呢？你喜歡的那一個男人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嘛。別瞪我，我大哥在感情方面的領悟力，遲頓了一些，除非你自個開口表白，否則他只會當你是妹妹。」

　　「我警告你，你不許在他面前亂說話！」季燁停住腳步，手掌緊拉住門把不自然地看者他。

　　「大小姐，我如果要說，早在四年前就說了。你不用對我懷有這麼大的敵意嘛！」唐辛諾一挑眉，漫不經心地聳聳肩。「其實我開始覺得自已有點無聊了。通常，我碰到美女的反應，都是這樣的——」

　　唐辛諾健壯的長臂一伸，即刻將她的身子壓平在門板之上。

　　被他的動作弄到眼花撩亂的季燁，甚至還沒弄清楚她的提琴是在何時被安全地擺在角落，她整個人就已經淪陷到他的懷裡。

　　「你想幹麼？」季燁冷冷地看著他，鎮定地問道——這可是他家門口。

　　「你真是一點都不懂得女性的溫柔。」唐辛諾戲謔地俯低臉龐，朝她鼻尖吐著氣：「這時候——在我懷裡的女人通常會臉紅心跳，然後就會緩緩閉上眼睛，不敢凝視我……」

　　「她們眼睛有問題才會看上你！」她倔強地看向他的眼睛，不去理會自己有些慌亂的心跳——他親密的眼神像是想吻她一樣。

　　「學琴的人不是應該都很優雅嗎？怎麼你說起話來一點都不斯文。你不怕我一怒之下，做出什麼不可控制的舉動嗎？」唐辛諾低喃，男性氣息又朝她逼近一點。

　　「反正你不敢對我怎麼樣。」她有恃無恐地說道，唇角抿出一個輕蔑的微笑。

　　唐辛諾微瞇起眼，瞪著她臉上的笑容，內心的火焰正被她的挑釁所挑起——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啊！

　　「可以停止你無聊的杷戲了嗎？諒你也不敢動我。」

　　季燁不耐煩地想推開他的手，卻訝異地發現己的雙手在瞬間淪入的掌握之中。

　　她飛快地揚起長長的睫毛，不安地瞄了他鐵青的臉龐一眼——他怎麼了？

　　「現在教你一課——永遠不要挑釁一個男人說他「不敢』。」唐辛諾的食指抬起她的下顎，在她來不及驚呼之前，佔領了她的唇。

　　已富經驗的男性雙唇，狂猛地吮住少女輕輕顫抖的唇瓣。只是男人還未進一步佔領少女柔軟的香舌，少女卻已用盡全力咬住他的下唇，直到血的氣味在兩人的唇間漫開來。

　　季燁一巴掌摔上他的臉頰，成功地隔開兩人的距離。

　　「我恨你！」她帶著怨恨的明眸，皎牙切齒地說道。

　　手心熱辣辣痛得緊，卻仍不足以發洩她心頭的忿怒。

　　「你該學的第二課是——干萬別對男人說這一類愛恨情仇的話。要知道恨比愛強烈，男人會以為你想記得他們一輩子。」唐辛諾盯著她的眼，伸舌舔去唇瓣上的血絲。他在做什麼？季燁再美、再不馴、再惹惱人——她畢竟只有十五歲啊！

　　「我的確會記得你一輩子，因為你是一個調戲十五歲少女的不良成年男人！」季燁挺直顫抖的身子，臉色發白地轉身離開。她恨透唐辛諾了！

　　「我道歉。」庸辛諾的話當著門板又摔回到自己的臉上。

　　不良成年男人嗎？他摸摸自己的下巴，歎了一口氣後卻笑出了聲——這個詞倒挺新鮮的。

　　其實，他也覺得自己有些變態——否則他怎麼會覺得她的雙唇吻起來那麼甜蜜！

第三章

　　軍中的弟兄們如果處在這樣的環境裡，可能會虛弱到說不出話來。

　　蓄著平頭的唐辛諾，反身跨坐在椅子上。他將下顎靠向椅背，看著室內走動的俊男美女們。

　　上台表演之前，舞台之後總是一片混亂--隨處可見男女模特兒裸露的身體線條，卻沒有人有時間費心多瞧上其他人一眼。在這種地方，男女模特兒都只是一具具的展示工具罷了。

　　這是一場國際知名服飾的新裝展示，走秀的人除了國際的知名模特兒外，就連他這個快退伍的阿兵哥都在放假日被點召來，參與這場服裝界口中的「盛會」。

　　要不是他今天是身負重任而來，他才懶得重操舊業。唐辛諾百無聊賴地打了個呵欠——大學畢業的那一天起，他就已經慢慢地自模特兒界退隱了。

　　「還沒上場你就休息？」嬌滴滴的問候在他耳邊響起。

　　一雙纖白玉臂自他身後環住他的頸子，唐辛諾勾起唇角一笑，身子一轉，反手就把佳人安置在自己腿上。

　　「你的衣服會亂掉，別鬧人。」金髮碧眼卻能說著一口流利中文的艾蓮娜嬌嗔道。身高一百七的她，是英國小有名氣的封面雜誌女郎。

　　「擔心什麼？反正這衣服料子原本就是皺的。」唐辛諾將艾蓮娜安置在雙腿之間，食指輕撫過她的咽喉。「是你先挑逗我的，你得負責收場。」

　　唐辛諾低頭吻住艾蓮娜的唇，不客氣地用熱吻把她精美的唇線全吻糊。

　　「拜託你，唐辛諾大爺！不要讓造型師的臉全垮下來。」飛奔過來的江振聲「小心」地打了下唐辛諾的頭——可不能把唐辛諾的髮型弄亂。

　　「我情不自禁。」唐辛諾抬起頭，朝艾蓮娜拋了一個媚眼。

　　「艾蓮娜，抱歉！我一定得當壞人。」江振聲拉起艾蓮娜，把她安置到另一把椅子上。患有高度近視而不用當兵的他，目前除了擔任唐辛諾經紀人一職外，已儼然成為服裝界最年輕的舞台導演。

　　江振聲很快地把唐辛諾那一身敞領單扣的半透明襯衫拉回原來的皺折，揮手叫來造型師：「幫辛諾補一下口紅。」

　　「我來吧。」艾蓮娜拿起唐辛諾專用的唇彩，纖指挑起一道暗紅胭脂，緩緩地塗上他性感的唇瓣。

　　唐辛諾扶住艾蓮娜的纖腰，滿意地看著她低胸衣服下的柔軟乳溝——他可不偏好那些營養不良的模特兒。女人嘛！還是該有女人的線條。唐辛諾的大掌不甚規矩地向上攀升，手指拂過她未著胸衣的柔軟胸口，感受到她胸尖乍然堅挺的火熱回應。

　　「別鬧。」艾蓮娜低吟了聲，卻未拒絕他邪惡的手指為她的慾望加溫。

　　「你們兩個是魔鬼派來試驗我的耐心嗎？距離開場只剩三分鐘了。」江振聲再度棒打鴛鴦，他拿過唇彩迅速地為唐辛諾的唇定好了妝。「不許再亂動了！」

　　「只剩三分鐘，你就不必擔心了。」唐辛諾的指尖劃下艾蓮娜敏感的耳垂，蟄猛的眼神盯住她迷的眸，低啞地說道：

　　「如果還有一個小時，我就不保證我會做出什麼事了。」

　　「是啊！情聖大人。」斯文的江振聲側過頭翻了下白眼，卻看到更多對唐辛諾欣賞的女性眼光。唉！江振聲為自己的新好男人形象，大歎了一口氣。「真沒天理，男人愈壞，女人應該愈不愛才對啊？」

　　唐辛諾聞言咧嘴一笑——他根本不用回頭，就知道有多少雙眼睛正緊盯著他。

　　這品牌的服裝向來適合他，他很清楚自己狂野的眼神配上這樣不羈的服飾，會有多大的殺傷力！

　　「待會往台下偷瞄一眼，保證你會有意外驚喜。」江振聲突然冒了這麼一句。

　　「是嗎？」還不知道這傢伙搞什麼好戲嗎？他早知道爺爺今天會破例來看他在台上搔首弄姿——爺爺答應過瑩瑩，等她升上國一後就帶她來看服裝秀。

　　瑩瑩今年已是屬於進入竟蓋年華的國中生了。

　　唐辛諾伸長了兩腿，雙手擺在頭頂上，閉上眼睛悠閒地吹著口哨——也許他可以考慮設計少女服飾，像瑩瑩那麼有氣質的少女，值得他發揮一下靈感。

　　「前六十秒。」舞台總監一開口，江振聲直接就把唐辛諾拉起來，而這個大情人還不忘對艾蓮娜眨了下眼：

　　「等我。」

　　再也受不了唐辛諾亂放電行為的江振聲，粗魯地把他「送」到出口處。

　　唐辛諾挺直背脊，在走到入口處時，臉上的輕鬆自在已在一次呼吸間全部斂去。他微瞇了下眼，再抬起眸時已是符合這套服裝的性感冶野眼神。

　　長腿一抬，他是第一個在叢林鼓聲中跨上舞台的模特兒。

　　唐辛諾踩著已經熟練的步伐，在鎂光燈中瀟灑地揮動著屬於唐辛諾的獨特性感。熱帶的音樂聲，更強調了他在走動時的火熱眼神。跨著台步時，他裝作不經意地往台下瞄了一圈——

　　瑩瑩在哪？小丫頭第一次來，至少得回敬她一個微笑。爺爺討厭震耳欲聾的音樂，他們八成坐在後面幾座……

　　唐辛諾一個旋身，在前排看到不少緊盯住他的女性「朋友」。

　　他依照設計師的要求，在走到舞台最前端的時候，朝台下送了個飛吻。性感的眼神很平均地投射到四面八方，讓所有盯著地瞧的女人們臉紅心跳地以為他在傳遞某種只有情人間才會瞭解的眼神。

　　唐辛諾一手插在腰間，在一次轉身前很快地看了眼全場——

　　找到爺爺了！爺爺一臉快睡著的表情，而旁邊的瑩瑩則興奮地紅著瞼，害羞地舉起小手對他揮了揮。

　　咦?!唐辛諾的眼神忽而一亮，瑩瑩旁邊那個人不會是季燁吧？

　　第二次轉身，他直接注視著那位披著一頭波浪長髮，身著白色禮服的人影身上——

　　果然是季燁！

　　三年不見，季燁的美麗已經灼亮到令男人無法正常呼吸。唐辛諾根本沒費事去否認自己的動心——反正她現在已經滿十八歲了。

　　不過，她看來還是很討厭他嘛！唐辛諾饒富興味地看著她一臉的厭惡。

　　季燁不悅地皺起眉，在與唐辛諾目光接觸的那一刻，立刻撇開頭——她才懶得看這頭討厭的公孔雀炫耀他的男性魅力。她承認他是個有型的模特兒，也有本事把大家的目光全集中到他的身上。但是，對她來說，他還是那個奪走她初吻的臭男人!

　　要不是瑩瑩一直要求她一同前來，她根本不願意在下飛機的第一天就見到這個傢伙。他是滿紅的，那又如何？

　　她也不差啊！在英國的幾年，她成功地創造了一個大提琴神話——從幾年前得到羅斯托波維奇首獎到最近一次皇家愛樂協會的年度器樂家獎，這一路走來，她始終都是最年輕的得主。

　　她堅信她和唐辛諾的程度始終是不相同的，她的音樂具備了更深的內涵，而他只是個靠臉蛋吃飯的傢伙。

　　季燁感到他火熱的惱人視線已挪開，她才再度抬頭觀看這場服裝秀。

　　在幾位男模特兒展示完當季的服飾後，台上燈光一變為柔和，舞台中央出現了幾位高窕細瘦的女模特兒，音樂也隨之變換成輕鬆的爵士樂。

　　季燁這次倒是認真地看起秀來了——

　　這系列的女裝與此季粉嫩色系的流行大異其趣，設計者大膽地運用了東方圖騰及鮮艷繽紛的熱帶印花，同時採用了極端貼身的剪裁來強調女性的曲線。那些細肩帶和飄逸出色的刺繡裙擺、那些線條簡單卻勾勒出女性性感的柔軟布料，比比皆讓台下觀眾感受到設計師所要傳達的優雅、神秘之女性特質。

　　她喜歡這個系列！季燁在心裡忖道。

　　「這個設計師的衣服滿適合你的。」坐在季身邊的陸迅，笑看了她一眼。

　　「我也滿喜歡的。」季燁微笑地說道。

　　陸迅是她在英國唯一的好朋友——事實上，陸迅和她被並稱為提琴界的「金童玉女」。陸迅是中英混血兒，狂野的外表與大提琴家的身份很難讓人產生聯想。

　　「唐辛諾就是瑩瑩口中的二哥？」陸迅問道，湛藍的眼珠在燈光下閃著亮光。

　　「是啊，我一開始很討厭你，就是因為那個傢伙。你們兩個給人的感覺太像了。」季燁附耳低聲在陸迅耳邊說道。陸迅的面容較俊美，不像唐辛諾的純粹陽剛，不過這兩人遊戲人間的調調倒是非常地類似。

　　「是嗎？」陸迅感到週遭空氣再度掀起一陳騷動——他一抬頭，果然那位唐辛諾又再度出場上台。他打量著對方，也自在地讓對方打量著自己。

　　季燁跟著抬起頭，自然也看到唐辛諾唇邊那道似笑非笑的笑容。

　　她不服輸地回瞪了回去。在英國待了幾年，她學會了何謂應酬，知道了什麼叫作圓滑。不過，那些是針對她不熟的人所需要戴上的面具。

　　而她不在乎讓全世界的人知道她對他的反感！

　　於是，在陸迅帶著興味的低笑聲中，季燁以一張冰霜的臉迎視唐辛諾的注視。可惡的是——那傢伙笑得更賊了，好像她的反應全在他意料之中似的。季燁的身子不自覺地僵直了起來，頗有與他抗衡的意味。

　　此時，台上的唐辛諾解開了外套，露出他健壯的胸膛，在台下女人的倒抽氣聲中，他將外套甩上肩，而那雙粗獷的褐色大掌緩緩地以食指滑過自己的下唇，像在流連前一個情人的吻。

　　唐辛諾黝亮的眼瞳不客氣地盯住季燁驟變的神情——

　　有趣啊！鬧得季燁卸下冰冷面具是他引以為樂的遊戲。不過，她旁邊那個和她喁喁私語的男人是誰?不過，他肯定那絕不會是她的男朋友吧。她一向討厭他這種類型的人，不是嗎？唐辛諾的唇邊勾出一個自嘲的微笑。

　　季燁脹紅了臉，修長的十指氣憤地緊握成拳——如果唐辛諾剛才不是故意的話，她就把她的大提琴摔爛！

　　接下來台上又展示了什麼秀，季燁完全沒有心情理會，她只想盡快離開這裡。

　　「那傢伙還滿懂得利用時間的嘛，」在唐辛諾第三次出場時，陸迅低笑著向季曄說道：「看看他的頸子。」

　　季燁依言看去，在唐辛諾的頸側看到了一個明顯的口紅印，她不屑地說道：「輕浮。」

　　隨著音樂聲逐漸微弱，舞台上的燈光全黯了下來，季瑩瑩拉了拉季燁的手：「秀結束了嗎？」

　　「還會再出來謝幕一次。」陸迅輕柔地代替季燁回答。乖巧的瑩瑩，很難讓人怒目相向。

　　燈光再度大亮，模特兒一字在舞台上排開，一身黑色勁裝的設計師在大家的掌聲中接受觀眾的喝采。

　　「爺爺，為什麼沒看到二哥？」季瑩瑩不解地問道。

　　愈近散場，精神特別好的唐仁祥，拿起隨身攜帶的扇子輕煽了幾下，揶揄地說道：「他可能又在後台接受愛慕者的獻吻了。」

　　唐仁祥言畢，還不忘摸了摸脖子，調侃似地和季燁交換了一眼。

　　季燁嘴角開始有了笑意——爺爺倒是把事情都看得一清二楚嘛。

　　「謝謝台灣的朋友們，現在容我向大家介紹我們這一季女裝的設計師——」主持人的聲調突然高昂了起來：「本季女裝的設計師就是我們今天的主秀——唐辛諾！」

　　季燁聞言一皺眉，看見那個囂張的男人大咧咧地從舞台中央走到設計師旁邊。

　　現場掌聲如雷！

　　那些衣服「居然」是他設計的！季燁心裡頓時五味雜陳，那個傢伙竟然可以設計出那些優美的衣服。更糟糕地是——她原本還看上了好幾套衣服，她的品味怎麼會和那個痞子相同！

　　在台下的掌聲及仕媛們交換的耳語聲中，唐辛諾誇張地行了個宮廷禮，自信的笑容，讓季燁感到非常地刺眼——他幹麼沒事老朝她拋媚眼？

　　「唐辛諾特別交代，這一季的衣服要獻給一位季小姐。」主持人笑著說道。

　　舞檯燈光開始在台下旋轉，多數人都開始回頭尋找那位季小姐是何方神聖。

　　季燁僵住身子，目光直勾勾地瞪向唐辛諾——他這人惡劣慣了，沒有一刻不想戲弄她。她咬住雙唇，打算在他宣佈的那一刻就起身走人。

　　唐辛諾朝季燁一笑，接過主持人手上的麥克風後，他深情地凝視她，而當聚光燈開始照射到季燁身上時，他又立刻朝旁邊的季瑩瑩拋了個飛吻：

　　「瑩瑩妹妹，我愛你，」言畢，他戲弄地朝季燁眨了眨眼。上當了吧？

　　季燁鬆了口氣，低頭將自己忿怒的目光全數燃燒到地板上——可惡，

　　「最後，謝謝大家今天的光臨……」在主持人的道謝聲中，台上的所有人都在一陣煙霧中退了場。

　　「你跟那個男人有仇嗎？」陸迅的手安撫地拍拍她的肩，手掌順勢留在她的肩上——很少見到季燁這麼生氣。

　　「我們互相看不順眼。」她伸手遮住相機朝這裡刺來的鎂光燈——該死的他，

　　「是季燁和陸迅。」台下的記者有人認出這對提琴界的「金童玉女」，紛紛將鏡頭焦點對準他們。

　　「抱歉，我們今天不接受任何訪問及拍照。」陸迅笑著擋住那些鏡頭，扶起季曄的手肘，跟隨著唐仁祥及季瑩瑩夾在人群中快步走出表演廳。

　　「我們要去找二哥嗎？」季瑩瑩的眼裡閃著光彩——二哥好棒啊！

　　「我累了，我要回去了。」季燁冷冷說道。她可不想見到那個人。

　　「這是我第一次看服裝表演，我們去看一下二哥好不好？他說我可以去第二休息室找他。」季瑩瑩握住季燁的手，眼中有著乞求的神情：「姐姐，拜託！」

　　季燁望著身邊的瑩瑩，緊握了下她的手。聚少離多的日子，讓人驚訝於瑩瑩的成長——原本只達她胸口高的妹妹，現在已快拔高到她的耳朵高度了。

　　「你想看就去吧。」季燁妥協地說道，雙手在胸前交叉著。「我在外頭等你。」

　　「可是我希望你能陪我，我好久才能看到你一次。」季瑩瑩輕咬了咬下唇。

　　「這回我會待久一些的。」季燁保證道。

　　「哇，這可真是件讓人興奮的事！」唐辛諾的大嗓門引起了不少人的側目。

　　季燁瘦高的背影愣了一下，立刻板起了臉——沒一句正經話的唐辛諾又來了！

　　「嗨。」唐辛諾勾起一個慵懶的笑容，對季燁說道：「久別重逢不給我一個擁抱嗎？」

　　季燁不發一語地給了他一個白眼，往陸迅的方向靠近了一點。

　　「二哥，你現在是設計師了嗎？」季瑩瑩興奮地問道，一手拉住了唐辛諾。

　　「我的服飾要在三個月後才正式販售，到時候再叫我設計師吧。」唐辛諾低聲笑著，濃眉大眼間有一股自然散發出來的男性魅力。

　　「你的衣服是為誰設計的？是你的新女友嗎？」季瑩瑩好奇地問。

　　「你這話顯得我很濫情。」唐辛諾佯裝怒意地扮了個大鬼臉，低頭捏了下瑩瑩的鼻子：「你啊，問起話來跟八卦記者還真像。我的衣服是為誰設計的？當然是為了美麗的女人，眼前不就有一個最佳女主角嗎？季燁就是適合穿我衣服的美女。」

　　季燁不領情背過身去，低聲與陸迅交談，看都不看唐辛諾一眼。

　　「諾，你太過分了，我以為這衣服是為我設計的。」艾蓮娜微嗔地從唐辛諾身後抱住他結實的身子。

　　唐辛諾大笑，將文蓮娜摟到身邊：「我說過我的衣服是為了美女而設計的——你和季燁兩個都是人間絕色嘛！爺爺，你孫子不錯吧？左右環繞的都是美女！」

　　「你上高中時，我就知道我們家住了個台灣唐璜！」唐仁祥不以為然地說道。

　　「你和艾蓮娜倒長得有些像。」陸迅在季燁耳邊說道。

　　艾蓮娜與季燁有著同樣冷傲的眼鼻與圓潤的唇線。然則艾蓮娜的輪廓較明顯，季燁的五官則比較細緻，也比較具知性美。挺有趣——季燁認為他和唐辛諾頗相像；他卻認為季燁和艾蓮娜神韻相似。

　　「艾蓮娜小姐可是英國雜誌封面最愛的女郎，你太高估我了。」季燁皮笑肉不笑地說。

　　「沒想你也學會外交辭令了。」唐辛諾挑起眉，不無訝異地看了她一眼。

　　「我看過你們的報導，你們是音樂家！」艾蓮娜驚訝地朝陸迅拋去一個笑容，她喜歡英俊高大的性感男人。

　　「很高興你知道我。」陸迅執起艾蓮娜的手紳士派地印上一個吻。

　　「怎麼突然回來了？」唐辛諾看著季燁，恣意用他的目光欣賞她日益出眾的美麗，完全不在意艾蓮娜此時和陸迅相談甚歡。

　　「我們非親非故，沒有必要先通知你。」季燁冷淡地回答。

　　「真無情啊，我們好歹是好鄰居嘛。」唐辛諾嘻皮笑臉地答話，領著大家往休息室走去。「瑩瑩，你不是想參觀我們的後台嗎？」

　　季燁拒絕不了瑩瑩期盼的眼神，只能不情願地跟著唐辛諾往前走。

　　並不寬敞的走道形成了兩人一組的隊形，季燁不得已地與唐辛諾並肩向前。

　　季燁並不想開口，只是微側過頭以避免看到他的臉——幾絲發相輕拂過她冰冷的側臉，她白皙的肌膚在昏黃的燈光下，愈發像水晶般澄淨。

　　如此絕美、又如此漠然！

　　唐辛諾望著她的輪廓，一股尖銳的喜悅刺上心頭，內心的激動讓他想大叫出聲——

　　他終於找到「她」了！

　　唐辛諾快步地將所有人帶進了紛亂的後台，隨意交代了一聲：「爺爺，你叫江振聲帶你們四處看看。我還有點事，五分鐘後回來。」

　　「去吧，沒人會懷念你。」季燁諷刺地說道，倚著牆面而立。

　　「算你聰明，知道我要找你一塊去。」在她的驚訝低叫聲中，唐辛諾扯著她就往外走。「瑩瑩，你姐姐借我一下。」

　　「放開我。」季燁抿直唇線，極力想掙脫他的鐵腕，他卻一徑地扯著她往前。

　　「只有五分鐘，我做不了什麼事的。」唐辛話曖昧地瞥了她一眼，邪笑著說道：「還是你的腦子裡正幻想著我要做的事，而你也打算配合？」

　　季燁舉起另一隻手，不客氣地擰扭他的手臂，滿意地看著他吃痛地扯了下嘴角。

　　「這雙手借我保管一下。」唐辛諾迅速變換了姿態，右手攬住她的肩，左手則輕易掌握住她的兩手手腕——

　　季燁惱火地發現自己整個人都被他擁在懷裡。

　　「快到了。」唐辛諾嘻皮笑臉地摟著她走入另一間休息室。

　　用他一貫的風流笑容向幾個模特兒打了聲招呼，他便匆忙拉著季燁走進右側的小房間。

　　「你做什麼？」封閉的空間，讓季燁心生警惕。

　　「讓你看一樣好看的東西。」唐辛諾迅速地拉開一扇櫥櫃，拿出了一件衣服——

　　一件水藍色的單肩絲質禮服，在季燁的眼前閃耀。

　　輕柔的紗衫在空氣中飄揚，整件衣服沒有任何圖案，有的只是如水一樣流暢的剪裁。這件衣服美得好像水神才夠資格擁有。

　　季燁看著這件衣服——腦中已然浮現自己穿著這款禮服在台上演奏曲目的模樣。

　　她震驚地咬住了雙唇——這樣一個粗獷的大男人怎有可能做出這麼美型的東西？唐辛諾的才華遠超過她的預期。

　　「我就知道你會喜歡！」唐辛諾得意地拉著她的手走到衣服邊，讓她的手接觸那絲質的布料。「這款禮服這次沒上場，因為我沒找到適合穿它的人——剛才看到了你，我才知道適合這件衣服的人在哪裡！除了你之外，沒有人穿得出這件衣服的美艷及傲然。」

　　唐辛諾小男孩般的雀躍語調，讓她想起陸迅。

　　「我不會因為一件衣服而改變對你的觀點。有些男人，我一輩子都不會喜歡上他。」季燁勉強將手放下，態度不自然地說道。唐辛諾是在向她示好嗎？

　　「還是那個高傲的公主喔!」唐辛諾眼中閃過一絲不滿。她當真以為他是在討好她嗎?他沒那麼無聊，他只是純粹地認為她適合這件衣服罷了，沒想到她對他的評價還真是數十年如日——一樣地爛。

　　征服這樣的女人會有什麼感覺？唐辛諾腦中閃過了這樣的惡念頭。

　　「我討厭你這種自以為熱絡的神情。我們是三年沒見面，而不是三天。」她現在只想盡快離開這裡——房間很小，而他張狂的氣息已佔領了她的呼吸。

　　季燁想向門口走去，他卻向前跨了一大步，直接壓住了門板，不許她離開。

　　「你想做什麼？」季燁瑟縮了一下，向後退了一大步——她記得他眼中那抹侵犯的光。

　　「你出國三年卻依然還沒學會教訓嗎？還記得我教你的那兩件事嗎？」他意有所指地說道，輕鬆跨步朝她逼近。

　　不願落荒而逃的季燁，被他直逼到角落，她乾脆一咬牙，拎起衣袈上的水藍色禮服。「你再過來，我就把這件衣服扯爛。」

　　「你現在犯了我的兩大忌諱——一是不讓人拿我的作品當成威脅工具，二是不讓滿十八歲的女人蔑視我。」唐辛諾說話的口氣已有些冰涼——季燁還是那個任性妄為的大小姐!

　　「衣服還你！」

　　季燁故意把衣服往旁邊的地上用力一扔，以為他會上前撿起衣服，然則唐辛諾卻推翻了她的預期——他沒有撿起那件衣服，反倒攫住她向前奔跑的纖腰。

　　唐辛諾緩緩地將她拉近，滿意地看到她的眼中終於出現了驚惶。

　　「放開我！」她打了個冷顫——他比三年前更具侵略性！

　　「該放的時候，我自然會放。」唐辛諾狂妄地一笑，輕易掌握了她的兩手手腕，蓄意地用他的雙唇撫摩著她。「等我吻完你之後，我自然會放開你。」

　　一個不容拒絕地熱吻燙上季燁的唇，在她打算再度咬破他的唇瓣時，他霍地將她整個人都壓平到牆上。「你再咬一次我的唇瓣，我給你的就不止是一個吻。」

　　他的右腳親若地偎入她的雙膝之間，兩人的上半身更加地密切相貼。

　　「你這個混——」又羞又氣的她正想開口罵人，他卻沒給她罵人的機會。

　　唐辛諾強取了她的唇舌，順利地用他老練的吻技，控制了她的反應。他技巧地找到她的唇內的敏感點，每一次吮吻都親密地讓她的身子忍不住顫動。

　　「夠了吧!」季燁屈辱地閉上雙眼，蒼白的臉色證明了她的挫敗。她怎麼可能對他的吻有反應，她瞧不起自己!

　　「我們來日方長。」唐辛諾離開她芬芳的唇，伸手憐惜撫她的臉頰。

　　季燁得空的雙手用力地推開他，傲然地挺直背脊，漠然地注視著他——像個被奪去王冠的女王。

　　「你讓我有了設計衣服的靈感。」唐辛諾斜靠著牆壁，低沉地對她說道。

　　「我這輩子都瞧不起你，你的靈感來源以及你這個人都讓我噁心!」季燁示威踩過那件藍色衣服走向大門。

　　「你總有一天會穿上我設計的衣服，等著瞧吧。」唐辛諾瞇起雙眼說道。

　　「你設計的這塊破布還是丟到垃圾桶比較不會丟人現眼。」季燁刻薄地回應，忿然地推門離開。

　　而正打算入門來興師問罪的艾蓮娜，在看到季燁形色於外的怨怒後，卻不再盤問唐辛諾任何事。

第四章

　　「想不想我啊？」陰魂不散的男中音，笑意不減地透過電話線傳送出他的熱情。

　　「瑩瑩去學琴了，你晚上再打給她。」季燁一聽完唐辛諾的聲音，臉色隨即一變。她還無法原諒他那天吻她的舉動。

　　「好冷漠喔，我是怕你一人在家寂寞，所以才打電話給你，順便問一下我近來有沒有情敵出現。」唐辛諾

　　輕快的語調，絲毫未受到她的影響。

　　「神經病。」季燁臉色陰沉地掛上電話。

　　「你說話怎麼那麼不客氣呢？」陳靜香拿了杯現搾果汁給女兒。

　　「你叫那個唐辛諾正常一點，我說話就會客氣一點。」季燁喝完果汁，用力地抱了抱母親：「回家真好！」

　　陳靜香笑著接過女兒手中的杯子——季燁向來是她的驕傲。

　　「不要那麼說辛諾，他說話本來就比較幽默一些。」

　　「他哪是幽默，他無聊透頂！」季燁嗤之以鼻。

　　「別那樣說人家。你出國的時候，瑩瑩受到他們很多的照顧呢。」他們夫妻不放心季燁一個人在國外，每

　　隔一季就要去探望她，因而瑩瑩總是經常待在唐家。

　　「我知道，否則我連話都懶得和他說。」季燁說道。

　　「瞧你這個性，怎麼交得到男朋友呢？」

　　「這你就別擔心了，如果看到我喜歡的男人，我會告訴他我喜歡什麼，不喜歡什麼，好讓他適應我。」季

　　燁朝母親俏皮地一笑，拿了一頂草帽就走向大門口。「親愛的媽媽，我出去曬太陽，去去霉氣。」

　　「瞧你，孩子賭氣似的。你和辛諾還真像對歡喜冤家。」陳靜香笑著說道。

　　「媽，別說這種倒人胃日的話。」季燁出門走到陽光底下，不想在這種好天氣想到那個讓人不愉快的傢伙。

　　回家真好——向爸媽撒嬌、偷懶，偶爾不練琴，似乎都是天經地義的事。

　　就算前幾天和唐辛諾那個傢伙發生過那件不愉快的事，她還是不後悔自己回國就讀大學的決定。老天保佑，那個惹人厭的傢伙在服裝表演後的第二天就回軍隊了。

　　季燁戴上草帽，享受這樣的好陽光。她隨意把自己拋在一棵稍有樹蔭的樹木下，伸了個懶腰，搖直兩條長腿。唐家花園的那幾棵大樹，應該會比較適合睡覺。她懶洋洋地看著兩家之間的欄杆——咦，唐士堯正從屋子裡走出來？！

　　季燁瞇起有些近視的眼，在確定是他之後，她直起身子朝他揮了揮手。

　　「今天怎麼有空坐在院子裡曬太陽？」回家拿文件的唐士堯，意外地在草地上看到一身自然打扮的季燁。

　　「難得沒有演出，偷懶一天不練琴應該不會受到懲罰吧？」季燁起身朝唐立堯走去，心中很是高興能有機

　　會和他單獨說話。

　　回台灣後見過他幾次，卻總沒有機會和他單獨相處，她只知道唐士堯退伍後，進了一間公關公司。他對工作的投入，只能用狂熱來形容——而她欣賞工作認真的男人。

　　「怎麼沒和朋友出去？」唐士堯問道，微笑地注視著日益嬌媚的季燁。

　　「我沒什麼朋友。在英國時所謂的朋友全是競爭對手，而在這裡的同學都只會用嫉妒、酸溜溜的口氣說話，我懶得理他們。」她聳了聳肩，模樣煞是迷人。

　　唐士堯望著她，知道季燁並不在乎那些人，然則一個花樣年華的女孩沒有朋友，未免讓人感到有些唏噓——她的確有些恃才傲物，不過本性卻是善良的。

　　「你星期天還要上班啊？」她打量著他整齊的襯衫裝束。

　　「沒辦法，這個案子比較趕一點。」唐士堯笑了笑，對於工作他向來甚少感到疲累。「回來台灣還習慣嗎？」前幾年，季燁似乎都只在耶誕節前後匆匆來去。

　　「當然習慣啊！我到英國學習，就是為了要回來台灣。」季燁答道。

　　「說得好。」唐士堯讚許地看了她一眼。「這次回來有什麼打算呢？在那邊的學習告一段落了嗎？」

　　「回來是因為想家了，不過我念完大學後，應該還會再回去吧。我想讓演奏更成熟，而我又老是主觀地看不出自己的缺點，一般人所說的話，我自負地不願意相信，唯有比我更專業的人批評我，我才會服氣。」季燁仰頭看著他穩重的容顏。

　　在唐士堯面前坦誠自己的缺點，一直是很自然的事。他不會訓人，不會像唐辛諾一樣嘲諷人。

　　「看著你從漂亮女孩到現在的美麗女人是種很奇妙的感覺。」唐士堯望著她輕輕地低笑出聲。「我從來不覺得自己改變了很多，可是一見到你，我卻不得不承認我有些年紀了。」

　　「我不覺得你很老。」季燁躊躇了一下，在他的微笑中做出了決定，她可不想再浪費個三年，她一直很喜歡唐士堯。

　　「唐士堯——你有女朋友了嗎？」季燁水亮的眸直視著他。從不叫他「大哥」，正是因為不願意把兩人的年齡突顯出來。

　　「大學時交往過一個，不過近來忙得連睡覺時間都快沒有了，哪有時間交女朋友。沒有女人忍受得了我這種工作狂。」他輕描淡寫地說出自己的忙碌狀況。

　　「真正喜歡你的人就忍受得了。」季燁很認真地凝視著他，屏著氣息說出自己多年的心情：「像我，就可以忍受。」

　　唐士堯斂去臉上的笑容，對於她突如其來的表白，心中著實訝異不已。

　　「我喜歡你。」季燁咬了下唇，毅然地主動握住他的手，縮短了兩人的距離。

　　「我一直當你是妹妹。」唐士堯注視著她燦亮的眸子，感到自己的心開始緩緩淪陷——男人很難不對季燁動心。

　　「你剛才不是說，我已經是個女人了嗎？我希望你給我一個機會。」季燁深吸了一口氣，把所有的話一次全說完。

　　唐士堯輕揚起嘴角，將她微冷的手放到他的雙掌之間——話說得再大膽，她還是有些害怕吧？

　　「我還不是很習慣每天都有美女向我表白，但我相信我馬上就可以習慣。你願意給我一個機會，請你吃頓晚餐嗎？雖然我不確定我幾點下班。」

　　季燁流露出的脆弱打動了他的心，而她的光采也確實讓他挪不開眼。

　　「沒關係，只要你在十二點以前請我吃完晚餐，我就保證不在餐桌上睡著。」季燁吐吐舌尖，露出少見的俏麗神態，讓唐士堯的視線就此停駐。

　　「沒問題。」唐士堯低頭專注地凝望她，對待她的心情已從兄長逐漸轉換成男女之情。「晚上去吃海鮮，好嗎？」

　　「我比較想吃廣式飲茶。」季燁直接地表達出自己的意見。

　　「那我們就吃飲茶。」唐士堯一笑，接受了她的提議。他輕柔地將她推回了樹蔭之下：「我先去公司。別曬傷了。」

　　樹蔭下的季燁甜蜜地看著他駕車離開——她喜歡唐士堯！和他在一起時，她絕對不會失控；和他在一起，她可以享受戀愛的甜蜜，又可以保有自己的個性。唐士堯不像唐辛諾，唐辛諾總會惹出她最討厭的一面！

　　而她若升格為唐士堯的女友，諒唐辛諾也不敢再動她一根寒毛！

　　自滿的笑容漾滿了季燁的唇邊——這種即將把唐辛諾壓在腳下的快感，幾乎淹沒了她和唐士堯新戀情的滿腔喜悅。

　　季燁坐在士堯的辦公室內，等待他開完會後一塊去吃飯。

　　後天是她的生日，而她早已知道唐士堯會送給她一枚戒指。

　　剛才去那家她常去的珠寶店裡購買項練時，那位曾見過唐士堯的小姐說漏了嘴，以為他已經將戒指送給了她。

　　難為了唐士堯還會注意到這樣的小細節——季燁抿著唇甜蜜地笑著。

　　他從不是羅曼蒂克的，他和她談戀愛總像在呵護家人似的。不過，每日鏡中神采飛揚的容顏，讓她知道自己的確是快樂的。雖然多數時候，她喜歡作決定，不過偶爾把主權交給唐士堯也是滿愜意的。

　　戀愛怎麼會恍然若失，她可以掌握自己的愛情！

　　「王秘書，你愈來愈美麗了！」男性渾厚的大笑聲傳入季燁耳中，不好的預感泛上她的心頭。

　　冤家路窄，說的就是這種狀況嗎？

　　「嘿，美女，你早知道我要來，所以提前到這裡來找我嗎？」唐辛諾意外見到季燁時，臉上的笑容僵了幾秒鐘——她為什麼會在大哥的辦公室？

　　「早知道你要過來，我就不會到這裡了。」季燁拿起一本雜誌隨意翻閱，不想給他什麼好瞼色。一個隨便吻人的輕浮男子不值得她尊重！

　　「你怎麼老掛我的電話？」唐辛諾裝出一臉可憐相，她卻連看都沒看他一眼。

　　「我不想浪費我寶貴的時間。」

　　「的確。與其只聞其聲，不如親眼所見來得真實。」唐辛諾如同往常一樣地曲解她的話意，他笑容可掬地說道：「很高興我們倆的心意相通。」

　　季燁的唇邊乍然揚起一個惡作劇式的燦美笑容——如果他知道她是唐士堯的女朋友，他會有什麼反應？她和唐士堯的戀愛若是順利，唐辛諾就得叫她一聲大嫂嘍。

　　「你第一次對我笑哩！」唐辛諾走到她身邊，低頭注視著她寶石般璀璨的雙眼。

　　「誰對你笑！」季燁沒好氣地說道，訝異於他在瞬間的接近。「離我遠一點。」

　　「你如果不在乎我，我離你是遠是近又有什麼差別？」唐辛諾扶住她的椅背，把她成功地困在椅子上。

　　他從不諱言自己喜歡美麗的女人，以前只覺得她是個任性的漂亮丫頭，卻在她這次返國後，發覺了她在舉手投足間所散發出來的女人味。他打算在退伍之後，再全心全意奪取她的苦心！

　　「你不必用那種眼光看我，我不是那票拜倒在你長褲之下的花癡女。」季燁不客氣地推開他的胸膛。

　　「原本還以為在英國待了三年，你的個性會圓融一點的。」唐辛諾忽略她的抵抗，他的長腿抵住椅子扶手，居高臨下觀看她所有的表情。

　　季燁抬起下巴，一副無畏的表情：「我的生活輪不到你來批評。」

　　「是啊！你不接受任何人的意見，就像你永遠都沒想到回頭注意一下瑩瑩一樣！」唐辛諾苛刻地說道。

　　「你說什麼？」季燁抿直了唇線，猛然抬頭直視他眼中的嚴肅。

　　「太自我不是好事。瑩瑩好不容易盼到你回國，你怎麼不多花些時間和她說說話？」唐辛諾收起玩世不恭的神態，認真地說道：「你看過瑩瑩彈琴嗎？」

　　「她彈琴有什麼問題？我母親會糾正她的姿勢。」季燁奇怪地瞥了他一眼。

　　「季大小姐，我要你看的是瑩瑩彈琴的神情，她彈琴時是皺著眉頭的。」唐辛諾低喝了一聲，不滿意她總是對她自己之外的事情漫不經心。

　　「練習樂器的過程原本就是艱辛的。」季燁本來還想反駁，卻突然想起瑩瑩聽到要練琴時那種毫不起勁的樣子。她艱澀地開口說道：

　　「我會多注意她的。」

　　「多陪陪她吧！她不是個很有自信的孩子，你的光芒壓得她黯淡無光。」

　　「兄弟姐妹原本就容易被放在一起比較。」季燁抽動了下嘴角，勉為其難地說了句：「謝謝。」

　　「不客氣，我只是希望瑩瑩一切很好。」唐辛諾邊說、邊俯身拂開她額上的一絲髮絲，季燁卻有如電擊般停住了所有呼吸。

　　「不要那麼緊張，我不會對每一個美女都撲殺入懷。」唐辛諾的眼神晶亮光比，他低頭在她耳邊低語道：「不過，我不介意將你吞食入腹。」

　　「你無恥。」她全身緊繃起來——她怎麼會因為他提起瑩瑩，就放鬆了戒心呢？

　　「待會有空嗎？」唐辛諾退後一步，留給她一些喘息的空間。他向後靠在辦公桌桌沿，豹般的眼神炯炯地捕捉她的所有表情。

　　季燁楞住了，他在「釣」她嗎？

　　「我們可以一起去喝杯咖啡。」他不想費事去否認自己對季燁的興趣。

　　「就我們兩個人嗎？」她防備的問。

　　「你的意思呢？」唐辛諾漾出了左側迷人的小酒窩，笑著反問道。

　　這個男人總是毫不節制亂用他的眼睛勾人嗎？季燁閉了閉眼，才想站起身，唐辛諾就不客氣地用兩雙手臂扣住了她的腰部兩側。

　　季燁眉頭緊皺，身子挺得筆直，不想與他有任何接觸。

　　「我想吻你。」唐辛諾嘎的說道，看著懷中氣息微亂的女子。

　　「不可以！」季燁不能置信地低喊出聲，伸手摀住自己的唇。

　　「給我一個理由。」他的視線與她交纏，在呼吸間奪取屬於她的玫瑰香氣。

　　「我不喜歡你！」她不想讓他有任何動搖她的機會。

　　「我會讓你喜歡上我。」他熾熱的唇貼上她的手背，她整個人驚跳了下。

　　「你的理由很有創意。」唐辛諾輕笑，仍是一臉的不在乎。

　　「我是你大哥的女朋友。」季燁毅然放下手，凝視他的眼，一字一句將話說得清清楚楚。

　　她不相信他會對唐士堯的女朋友動手！

　　「你說什麼？」唐辛諾緊捏住她的手臂，面孔頓時獰惡起來。

　　「我說——我是士堯的女朋友。」她故意亮出一個燦爛的微笑，在他的愕然神色中表現出一副沉浸在幸福中的模樣。

　　「你為什麼不等我回來！」唐辛諾粗吼一聲，霍地一轉身一拳擊向了桌面。他捏緊拳頭，心底的忿怒整個張狂起來，而他甚至不知道他為什麼會那麼生氣？

　　面對他的背影，季婢打了個冷顫。抽去唐辛諾身上的輕浮元素，此時的他陰沉地讓人心驚——她第一次發現，他是會令人感到害怕的。

　　「我怎麼不知道你們在交往？」唐辛諾回頭用銳利的眼神懷疑地盯著她。

　　「你莫名其妙！我談戀愛還要經過你許可嗎？」季燁睜大了眼，心跳卻怦然亂了節拍。「況且你在當兵。」

　　面對他的怒氣，反應向來敏捷的她，立刻將他剛才的反應總結出一個結論——

　　「原來你對我有意思啊！」季燁唇邊的笑是得意的。

　　「怎麼？你的言下之意是你也對我有意思嗎？」唐辛諾瞇起眼睛，笑容之中卻毫無任何真誠。他怎麼可能被一個未滿二十的女人踩在腳下？「如果我早知道你和大哥正在交往，我至少可以先替你進行一些訓練。你的接吻技術那麼嫩，萬一我大哥因此而嫌棄你，那我的罪過豈不頂大嗎？我至少曾經是你的啟蒙者。」

　　唐辛諾的手指輕拂上她的唇瓣，表情已恢復到平素的玩世不恭。

　　「你一點羞恥心都沒有嗎？」季燁推開他的手，壓抑住心中作嘔的感受。

　　「我如果真的來硬的，你是拿我一點法子都沒有的。」

　　「誰說我沒辦法？」季燁好強的說——她就是不願意在他面前認輸。

　　「我說的。」唐辛諾用力捏住她的下巴，陡地用他的唇瓣輕輕摩擦她的柔軟。

　　「告訴我，你如何應付這個？」

　　「我要叫人了。」她倒抽了～口氣，不敢相信他竟然敢對他大哥的女朋友做出這種勾引的行為。只是她的心為何狂跳不已呢？！

　　「歡迎開口。大哥如果以為我喜歡你，他會把你拱手讓我的。你敢賭嗎了』他冷笑，用舌尖輕舔過她的唇瓣。「你的吻一點進步都沒有，看來大哥還沒有啟發你在這方面的才能。」

　　「我和他之間的事，輪不到你來評論！你這種人的存在，是在諷刺愛情的忠貞！我同情文蓮娜。」季燁狀似漠然地盯著他，將自己對他的鄙視全寫在臉上。

　　唐辛諾鬆開手，把她推到一臂之外，手掌掬住她的臉龐以看清楚她的每一個表情。「我和文蓮娜從來不是什麼生死相許的戀情，當我們見面時我們就是彼此的好情人。其餘時間，我和她的戀愛是很自由的！」

　　「對感情不認真，是你們兩個人的事。我和唐士堯則是很認真地在談戀愛，希望你以後不要再找任何理由來騷擾我！」季燁凜然地望了他的手拿一眼，厲聲說道：「請你放開我！」

　　「沒想到你是這麼執著的人，對大哥的愛戀竟然可維持這麼久。」唐辛諾苦笑著縮回了手——這一盤他是全局皆輸了！

　　「我喜歡或討厭一個人，都可以維持很久。」季燁鬆了一口氣，這時才發現自己的肩膀繃得有多緊——她害怕自己被他的接近所影響啊！

　　「原來我連續數年榮登你排行榜的第一名，我甚感榮幸。」唐辛諾眼中的眸光減少了熱度，仿若她從此就只是個無關緊要的路人。

　　「季燁，等很久了嗎？再半個小時我們就回家……」唐士堯推開辦公室的門，季燁馬上偎到他身邊，抱住他的手臂。

　　「辛諾，你這個禮拜又有假？」看到季燁實在稱不上愉快的表情，唐士堯淺笑著攬住她的肩——八成又和辛諾吵架了。

　　「還有一個月就退伍的老兵，假滿多的。而且我是連長面前的紅人，多放幾天假也無可厚非嘛！」唐辛諾自在的說道，神情中沒有任何的侷促不安。「來你的辦公室突擊檢查，沒想到竟逮到你們兩隻愛情鳥。」

　　唐辛諾看了哥哥一眼，淡淡的惆悵在心中泛開來。不過只是個女人嘛。

　　「剛開始交往，所以還沒有告訴大家，你先別聲張，我會挑時機告訴大家的。你放假放得真是時候，後天剛好是季燁的生日。」唐士堯拍拍季燁的手，發現她的手心冰涼得緊。

　　「是嗎？生日快樂！」唐辛諾目光意有所指地瞥向季燁：「我想你已經提前拿到你的生日禮物，那我就不補送了。」

　　「晚上一塊到季燁家吃飯？」唐士堯問道。

　　「不了，我今天放的是散步假，待會就收假了。」唐辛諾做了個敬禮的姿態。「老哥，恭喜你找到了一朵美麗的玫瑰。」

　　「下個星期瑩瑩生日，你會回來嗎？」唐士堯握住季燁的手，試著溫暖她。

　　「會。」他可以不參加季燁的生日晚餐，因為他對季燁來說可有可無；然而對瑩瑩來說，自己有沒有給她祝福卻是很重要的。

　　「我走了，不當電燈泡了。」唐辛諾背過身，瀟灑地揮了揮身，離開他們的視線。

　　「士堯——」季燁凝拂著唐士堯，低聲地說道。

　　「怎麼了？」唐士堯關心地將她拉入懷中，細看著她。

　　「吻我，好嗎？」唐辛話引起她太多的情緒反應，這些反應強烈到她不敢去多想。

　　「怎麼了？」唐士堯輕柔地挑起她的下顎，察覺出她眼中的心魂不寧。

　　「別問，我只是想知道你吻我的感覺。」季燁勾住他的頸，主動送上自己的唇瓣。

　　唐士堯依言吻住了她——這吻，是溫柔無比的。

第五章

　　今天是瑩瑩的生日，唐辛諾的目光卻不由自主地轉到季燁的身上。

　　這對姐妹的生日只隔了一個星期，兩人的個性卻是天壤之別。別的不說，光瑩瑩喜歡他的程度和季燁厭惡他的程度，竟是相等的這件事，就足可讓他知道這對姐妹倆的不同了。

　　唐辛諾站在瑩瑩身邊，聽見自己的聲音起哄地要瑩瑩許願、切生日蛋糕——

　　沒有人知道他真正的心緒已經置身在另一個空間裡，冷眼看著季燁和大哥。

　　他看過季燁向雙親撒嬌的模樣，卻沒見過她此時含笑倚在大哥身邊的甜蜜姿態——這樣的季燁像個正常的十九歲少女。他從來不自卑，上天給了他太多自信的理由。然而和大哥相較之下，自己充其量只是個在外頭吃得開的痞子。

　　唐辛諾食不知味地吞下蛋糕，看著大哥在眾人面前宣佈他和季燁的戀情。心於是揪痛著，唇邊的最後一絲笑意也漸漸地斂去。

　　「伯父、伯母，我和季燁正在交往中，我知道她才剛上大二和我的年齡也有一段距離，但是我們依然希望你們可以認同我們的交往。」唐士堯說道。

　　大哥說話的口氣還是一樣沉穩，這樣年輕有為的男子，季伯伯、季媽媽怎麼可能不喜歡呢？唐辛諾在心裡忖道。

　　他頹然地一抬頭，正巧看到瑩瑩的臉色在瞬間變得蒼白。幸好大家的重心現在不放在瑩瑩身上。她的心思全寫在臉上了——瑩瑩喜歡大哥！

　　唐辛諾的唇邊漾起一個苦笑，大哥也真是厲害，溫厚穩重的個性輕易地就收服了季家的兩顆芳心。

　　「真是難為你了。季燁從小就嬌縱，脾氣也大，虧得你願意忍受她的小姐個性。」季媽媽的樣子看來是很認同的——唐辛諾靠著牆壁，默默地看著這些人的客套應對。

　　「媽，我哪有那麼糟糕？」季燁偎在母親身邊俏皮地微吐著舌尖。

　　她也有這種孩子氣的一面！唐辛諾目不轉睛地看著她，相信自己眼裡必定有著眩目的神情。唉！沒想到在他中意的女人面前，他卻是個礙眼的男人！

　　「你比你媽說得還任性。」唐辛諾聆聽著季伯伯的驕傲口吻——有女如此，夫復何求。不可否認，季燁在季家受到的重視遠超過瑩瑩。

　　想來他和今天的壽星瑩瑩，是兩個不被重視的可憐人！

　　「唐士堯，你告訴我爸媽，我才沒有那麼糟糕！」原來女人談起戀愛時全是一個模樣，總愛用手拉著她們的愛人——唐辛諾看著季燁，幾乎想譏諷起自己的偏激了。

　　看到季燁那樣親密地偎著大哥的臂膀，他竟然有想打人的衝動，他想賞他自已一記重拳。他太好強——好強到以為撕去她驕傲面具的人會是他！

　　唐辛諾嘴角抽搐了下，看著大哥將季燁的手指包裡入那雙穩定的大掌中。

　　「我保證你以後只會更好。」他聽見大哥這樣對季燁說。

　　「是啊，以後我要是哪裡不好，我就找你算帳，演奏得不好也找你算帳！」季燁說話口氣凶巴巴的，然則臉上的溫柔卻是騙不了人。

　　唐辛諾跟著所有人一塊微笑，他甚至巧妙地將所有人的注意全挪移到季瑩瑩的第三個生日願望上。而他則趁著所有人不注意時，安靜退到客廳的一隅，閃入進了季家的書房。

　　此時的他不適合待在那麼歡樂的場合——季燁有她的驕傲，他也有他的驕傲。真讓那個女人知道他的心意，怕不爬到他的頭頂上嗎？

　　唐辛諾看著書房內季燁在各種比賽中所得到的獎牌、獎章，數量之多就連季伯母特別訂製的櫥櫃都被佔滿了。

　　季燁是天之驕女。瑩瑩呢？瑩瑩學鋼琴，可是彈琴的時候老是在皺眉頭，不像季燁是真的喜歡拉琴，一天練上七、八個鐘頭的大提琴，也沒見她喊過一聲苦。

　　瑩瑩也夠可憐的，明天他再帶她出去走走吧。今晚，他需要替自己療療傷。

　　唐辛諾躺入沙發之中，在閉上眼睛的那一刻，洩露出他沉沉的疲憊。

　　「你在這裡做什麼？」季燁拉開書房的門，驚訝於他的在場。

　　「休息。」沒有力氣與她唇槍舌劍，他只是抬起墨黑的眼眸，望了她一眼。

　　「你……什麼時候知道瑩瑩不喜歡彈琴的？」並未馬上離開的季燁這樣問道。

　　「她從沒告訴過我，不過我多少猜到一些。發生什麼事了？」唐辛諾挑起一眉，驚訝地看著仍站在原地的季燁。真是難得，季小姐居然沒有轉身離開的意思。

　　不過她沒有關上書房的門——想來仍是對他有所防備吧？

　　「瑩瑩剛才說她的第三個生日願望是——她不想彈琴了，媽媽為此發了好大一頓火。」季燁咬了下唇，心裡的難受於是不小心洩露在臉上。她是個沒用的姐姐！唐辛諾早就要她注意這個現象了，她卻粗心大意地沒將它當成一回事。

　　「瑩瑩現在人呢？」唐辛諾皺起眉頭，從沙發上倚正身子。

　　「她現在在樓上，唐士堯正在安慰她。」她咬了下唇。

　　「有大哥在，那就沒問題了。」他掛著苦笑，姿勢再度傾斜——有大哥這個主角在，他這個配角只要負責休息就可以了。

　　季燁看著他漫不經心的樣子，強忍住叫他端正坐好的衝動。

　　「瑩瑩為什麼不喜歡彈琴？」她握緊雙手，如此追問。

　　「如果你被強迫做一件事，又老是被拿來和別人比較，你會喜歡嗎？」唐辛諾無奈地搖了搖頭——她從來沒嘗過失敗的滋味吧？

　　「我從來沒想到給她壓力。」季燁衝口說道。

　　「你不用特別給誰壓力，你的存在對任何信心不足的人就是一種壓力。不是每個人都要在音樂上走出一條路來，瑩瑩對美術方面不是挺有興趣的嗎？」他說。

　　「如果那真的是她的興趣的話，我會幫她的。」她承諾。

　　「勸勸你媽媽，別讓她勉強瑩瑩，沒有人能替誰決定未來的路該怎麼走。」唐辛諾仰起頭，無言地看著天花板。不笑的面容，有著少見的憂鬱。

　　季燁被他的模樣所吸引，一時之間竟有些分神——難怪唐辛諾會成為有名的模特兒，他只是斜躺在沙發上，就自然地產生了屬於他的光采、雖然她並不喜歡他身上過分鮮艷的藍色襯衫。

　　「怎麼？我臉上長了暗瘡，還是你終於認知到我過人的英俊？」唐辛諾用手肘半撐起身，強顏歡笑地朝她眨眨眼睛。在她面前，還是維持他的丑角形象吧。季燁抿了下唇——這傢伙的嘴該縫起來才不至於破壞整體感覺。

　　「你今天怎麼了？」她總覺得今天的他有些地方不大對勁。

　　唐辛諾甩了下頭，笑容中摻雜不自覺的落寞。「就當我正在對未來煩惱吧。這是一種接近退伍時間時，所會產生的正常憂鬱症。」

　　他的微笑讓季燁陡地心痛了一下，她控制著自己聲調平靜地說道：「別人說我或許相信，你來這一招就免了吧。你如果真的設計不出服裝，憑你那副樣子倒還能混到幾口飯吃。」

　　「感謝你認同我的這具臭皮囊。不過，沒有人能夠永遠順意的。」唐辛諾慢慢地站起身，高大的身軀在她身上投射出一道陰影。

　　「心底有事就直說。」季燁彆扭地說。她該學著適應這個男人，畢竟他是唐士堯的弟弟。

　　唐辛諾深沉的眼瞳對上季燁的明眸，他的手指輕撩起她的髮絲撥到她的肩後，那種極盡溫柔的姿態讓她的胸口乍生起一股陌生的空虛感。然則他的溫柔只在一瞬之間，當她才想正視他眼中的深意時，他又成了那個嘻皮笑臉的男人。

　　唐辛諾用力地捏了下她的腮幫子。「發什麼呆？」

　　「你——放手！」季燁痛哼著，打掉他的手。

　　唐辛諾動了下嘴角，微笑地迅速放開她，飛快推開書房的門：「感謝你以未來嫂子的身份關心我這個小叔。爺爺，你未來的孫媳婦出場了！」

　　站在書房門口的季燁辣紅了臉，尷尬地面對著後爺爺及爸媽。

　　「我沒有那個意思。」她努力對大家解釋。

　　可惡的唐辛諾，以後再也不要給他任何好臉色！這人的話沒一句能聽的！

　　　　　　※　　　　※　　　　※　　　　※　　　　※　　　　※

　　「二哥，他們兩人沒事吧？」季瑩瑩端著咖啡盤站在姐姐的房間外，在斷斷續續的琴聲之中，仍聽到些許的爭吵聲。

　　「情侶間難免會有些小衝突嘛！」唐辛諾接過季瑩瑩手中的杯盤，耳朵貼在門板偷聽了三秒鐘，確定那兩人真的在吵架。

　　說真的——他們倆挨到現在才吵架，也有些出乎他的意外。大哥雖脾氣好，胸襟大，但討厭瑣碎之事。季燁卻習慣把她自己當成一切事物的重心。不吵架，也挺怪的。

　　「他們站在一起的感覺很登對。」季瑩瑩神色黯然地說道，怯弱的她看起來是惹人憐愛的。

　　「任何俊男美女站在一起都是很登對的。」唐辛諾靠向季瑩瑩的臉頰邊，擺了個職業性微笑：「我們這樣也很登對啊。」

　　季瑩瑩緊皺的眉心鬆開了些。

　　「太早懂得情愛不是什麼好事，只是平添煩惱罷了。」唐辛諾伸手拉了下她的辮子，不苟同地說道：「很少十三歲女生像你這樣為情煩惱的。」

　　「是爺爺告訴你我喜歡士堯大哥的嗎？」季瑩瑩的神情變得非常不自在。

　　「大哥是眼睛有問題，才看不出你喜歡他。不過你也不用太緊張，我和爺爺聰明過人，所以才知道你的心思。裡頭那兩個說話大聲的傻大哥、傻大姐想來是完全不知情的。」唐辛諾爽朗一笑，拍拍她的頭。

　　「我真高興你終於退伍了！」季瑩瑩拉著他的手，真誠地笑著。

　　「相信我，我比你還高興我退伍了。」唐辛諾誇張地顫抖了一下，逗得瑩瑩開心地笑出聲來。

　　陽光透過窗戶照到唐辛諾的頭髮上，季瑩瑩很興奮地指著他說道：「你染頭髮了，和眼睛一樣的深褐色，很好看呢！」

　　「這是今天早上一踏出部隊後，江振聲拉著我去做的第一件事。他就怕我把軍中的土氣帶出來，妨礙他這經紀人的名聲。」唐辛諾挑了挑眉，深褐色的髮絲強調出他明顯的深刻五官。

　　「你需要的不是一個任你掌控的軟弱經紀人。」此時，唐土堯的聲音隱約透過門板傳到走廊上。

　　「我不要那種會控制我的經紀人！」大提琴低沉的聲音嘎然而止，季燁的聲音於是清楚地傳入唐辛諾與瑩瑩的耳中。

　　「我只是給你建議，你不必一副要和人起衝突的模樣。」唐士堯說話口氣鎮定。

　　「我只是沒有以你的意見為意見而已，這樣也算起衝突嗎？」季燁尖銳地說道。

　　「我們下去吧，偷聽不是件好事。」唐辛諾拉著季瑩瑩的手臂，走下樓梯。

　　而房門內的季燁氣得背過身，瞪著窗外的藍天白雲。她只是想自己決定自己的事情，這樣有什麼不對？

　　「或許你和唐辛諾是比較適合的。」唐士堯看著她，冒出了這麼一句話——那兩人雖然老是話不投機，但是辛諾的幽默卻可以輕易化去季燁的攻勢。

　　「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季燁旋過身，灼亮的大眼瞪著唐士堯。

　　「我沒有特別的意思，只是覺得我們該認真討論一下彼此的關係。」唐土堯握住她的肩膀，冷靜地看著她。

　　「我們是該好好談一談了。我們的感情淡了是個事實，你忙碌到沒有時間應付我也是一個事實。」季燁看著唐士堯依然深邃的眼神，內心卻只感到平靜，而不再有當初暗戀他的狂喜心情。

　　她依然喜歡被他注視時那種被珍視的心情，卻不再熱切期待他的擁抱。

　　「或許吧，這麼一個不專注的我，對你來說並不公平。」唐士堯看著眼前他曾經為她心動的女子，卻找不回幾個月前熱戀的感覺。

　　他們的戀情，只是因為新鮮吧？

　　「你的意思是要分手嗎？」季燁聽見那兩個字輕易地滑出口中，而她甚至不曾感到心痛。

　　「是的，這樣子拖下去對你來說並不公平，你還年輕，還有很多新的機會。」唐土堯說話的表情平靜地泛不出波瀾，就像一個兄長正在對小妹交代事情一樣。

　　「我們為什麼連討論分手都這麼冷靜？」季燁疑惑地皺了下眉頭，他們之間似乎從來不曾達到什麼沸點。是她一廂情願地把她的單戀想得太美好了！

　　你太自我中心了——她乍然想起唐辛諾批評她的話。

　　「也許是因為我們都不是彼此等待的那個人吧。」唐士堯看著她，輕輕地在她額上印下一個吻。「不論這段感情的結果如何，我都尊重你的決定。我待會要坐飛機到香港，你做出任何決定後再打電話給我。」

　　「嗯！我會好好考慮的。」季燁拉著他的手臂走出房間。

　　其實還有什麼好考慮的呢？她與他的感情，只是成就了她少女時的一場美夢罷了。自己究竟是哪裡出了問題，她似乎缺乏了愛人的能力。季燁顰眉，緩緩地走下樓梯。

　　「你們不要吵架，好不好？」季瑩瑩一看到他們下來，立刻脫口說道。「對不起，我剛才送咖啡上去時，聽到你們兩個說話的聲音好大聲。」

　　「放心吧，我們沒有吵架。」唐立堯拉著季瑩瑩坐到自己身邊，喝了一口咖啡。

　　「是啊，我們這樣不能算吵架。」季燁笑了一笑，注意力卻全放到那個她並未預期會看到的人唐辛諾。

　　「沒錯，你如果想看人吵架，就要看我和季燁。」唐辛諾靠在沙發扶手上，隨意朝大家揮了兩下手當成打招呼：「哈囉！親愛的季燁，我今天退伍了，你不微笑一下，慶祝我退伍嗎？」

　　「你退伍關我什麼事？」季燁沒好氣地瞥了他一眼，只想找個地方好好地想一想。

　　「瞧——我們這才叫吵架，大哥和她相愛得很！」唐辛諾說出這句話時，敏感地察覺到大哥和季燁臉上的不自然。

　　「瑩瑩，跟媽說我出去走走，不回來吃飯了。」季燁抓了件外套，快步地走向大門。

　　「你想去哪？我送你去吧。」唐辛諾在老哥眼神的示意下，一路跟上去。他們兩人好像真的有點問題。

　　「不用麻煩。」她簡短地說。

　　「不麻煩。我退伍第一天恰巧鬧得發悶，有免費的司機讓你利用，你要懂得珍惜。你想去哪裡，我都奉陪。」不因為她的臉色而卻步，他自在地走到她的身邊。

　　「我還沒想到要去哪裡，也不想聽一隻烏鴉亂叫一通。」季燁冷冷地說。

　　「季燁，讓辛諾載你吧。」追出大門口的唐士堯關心地看著季燁，他待會還有事，實在沒法子陪她四處走走；況且，季燁也不想有他在干擾思緒吧？

　　季燁一語不發地走到唐辛諾停在門口的車子邊——她不想讓唐士堯以為她正在鬧小姐脾氣。橫豎讓唐辛諾載她，也勝過她毫無目地的亂晃來得好一些。

　　「想去哪裡？」唐辛諾倚在黑色車身上看著她失魂落魄的模樣。

　　「不知道。」她了無生氣地敷衍了一句。

　　「那麼行程就由我來規計吧。」唐辛諾將一大串鑰匙塞到她手裡：「車鑰匙給你，你先幫我把車子發動。等我一分鐘。」

　　在季燁發火之前，他立刻補上一句：「拜託！就等我一分鐘。」

　　唐辛諾衝到樓上，順道向大哥做了一個「沒問題」的手勢。

　　季燁發動了車子，打開車內的音樂——今天沒練習滿八個小時，心裡著實有些不紮實。

　　咦？！她現在該考慮的事應該是她與唐士堯之間的感情吧？來不及細想，唐辛諾得意的笑聲就再度佔領了車內的空間。

　　「我的動作很迅速吧？」唐辛諾亮了亮手中的大提琴，把它放到後座。

　　「你拿我的大提琴做什麼？」季燁瞪著他，不明白他又在玩什麼把戲。

　　「帶你去散心，不帶你的大提琴說不過去。」唐辛諾朝她眨了眨眼。「而且帶著它總有用得上的時候，路上缺油、少旅費時，你至少可以上街賣藝賺錢嘛！」他咧嘴一笑，踩下了油門。

　　「你這人腦子有問題。」和他在一起也好，兩人的鬥嘴就足夠她分心了。季班放鬆身子靠向椅背。

　　「你該說我這人抗拒不了美女。」唐辛諾打開冷氣，把音樂聲調大。「想去哪裡？你還有一分鐘的時間可以指使我。

　　「你不是早決定了嗎？連我的大提琴都拿來了。」她打開一瓶水，喝了一小口。

　　「我隨時可以為你轉換我的心意。去哪？」

　　「隨便。」

　　「就等你這句話了！」他彈了下手指，笑得像個孩子。

第六章

　　一句「隨便」，季燁和她的大提琴坐了四個小時的車——經過彎曲的山路、走過甫落碎石的山壁，就這麼一路被載到了東部。

　　「這是什麼地方？」季燁敬畏地看著前方的白色沙灘——美麗得近乎夢幻！

　　「這處沙灘沒有名字。也許就是因為太美了，所以沒有任何適合的名字來形容吧。」唐辛諾站在她身邊，和她一塊隔著木柵欄看著遠處的海平線。「你該看看當朝陽出現在海面上時，沙灘及天空中那種炫目的光采。

　　「我想那一定很美。」她低語，目光無法離開那片波光刻鄰的藍色海面。

　　「走吧，白沙踩起來是很舒服的！」唐辛諾背起她的大提琴，推推她的身子要她鑽過那座木柵欄。

　　季燁瞪著那塊立在柵欄邊的木板——斗大的紅色字體清清楚楚地寫著：

　　私人產業，非請勿入。違者送警處理！

　　「不用理會那塊牌子，地主的女兒暗戀我，我們直接進去沒關係。」唐辛諾聳肩，腳背一蹬，褪去了腳下的涼鞋。

　　「暗戀你的人不會希望看到你帶個女人來。」她依然站在原地不肯移動。

　　「她看到我帶男人來才該擔心。」唐辛諾隨口說了一句，赤著腳向前走了兩步。

　　「你喔！」季燁輕笑出聲，也學著他脫去了鞋子。

　　「每個人如果都循規蹈矩，世界豈不是很無聊？」唐辛諾拿著大提琴輕鬆地躍過柵欄。「快啊，都大老遠跑來這裡了，你還在猶豫什麼？」

　　「走就走！」反正有問題是他扛。季燁光著腳丫，也跟著爬過了柵欄。

　　「好舒服喔！」一接觸到沙灘，季燁興奮地在沙地間跳動。

　　她仰著頭開心地大笑，秀髮在海風的吹拂下飄然地揚起。

　　唐辛諾將提琴盒擺在岩石邊，就這麼凝視著她——她終於有了年輕女孩子的活力了！他總認為季燁太平社會化、太早熟了。

　　「你幹麼決定回國讀書？國內的音樂學校畢竟沒有國外那麼專業。」他閒話家常地向她問道——他想知道她會在國內停留多久。

　　季燁在沙地上坐了下來，抱住自己的雙膝說道：「爸媽希望我待在國外直到取得碩士為止。可是在基本課程結束的那一刻，我的身邊只有陸迅陪我，我突然覺得很寂寞，所以想回來這個熟悉的地方。」一想到那幾年，一個人在異鄉的孤獨，同儕間的勾心鬥角，季燁的眼神黯然了些。

　　「摔苦喔！我的肩膀借你靠，算是慰勞你在國外的辛苦。」他朝她眨了眨眼，拍了拍自己寬厚的肩。

　　季燁防備地看了他一眼，憶起他的諸多不良紀錄。然則，也許是因為沙灘太美、陽光太好、而他的笑——他的笑讓人心動。所以，她依然將身子倚向了他。

　　「你回國讀書，可真是出乎大家的意料之外，你讀的大學就差沒在電視登廣告說你正在他們學校就讀。」

　　他凝視她的目光比夕陽還柔和幾分。「後悔回國了嗎？」

　　「我有些想回去英國——在那裡讀書時，音樂就是我的唯一。回來這裡，音樂倒成一種被炫耀的工具。在這裡，我的音樂很難成長。」她上個星期拿到了英國皇家學院的獎學金，那是一項莫大的榮譽，也是一個讓她心動的機會。

　　「是啊，你是很容易驕傲的人，當週遭沒有人贏過你時，你就會自大。」他說。

　　「你很瞭解我嘛。」季燁有些詫異地微側過頭，看著他臉上的淡淡笑意。

　　「天才總是有同樣的困擾。」唐辛諾仰頭扮了個鬼臉，順手揉了探她的長髮。

　　「真是不要臉呵！」季燁用她纖長的食指刮過他的臉龐。

　　總認為他的帥氣是有些特意修飾的，然而看他坐在這樣的碧海藍天，卻又覺得一切如此自然——他是適應各種環境的！季燁凝視著他，在心中忖道。

　　一陣海風吹來，唐辛諾很自然地將右手攬上她僅穿著無袖上衣的肩頭，心臟卻因為他指下冰涼沁滑的肌膚而揪動了下。

　　「因為寂寞，所以你回來談了場戀愛？」他猛然將目光挪開她紅潤的唇瓣。

　　「你知道我從小就喜歡唐士堯，而我一向會得到我想要的東西。」季燁坦白以告，輕輕歎了口氣。

　　「或者他不是最適合你的人。」也許我才是！唐辛諾心中的聲音這樣狂喊著。

　　「他怎麼可能不是呢？我喜歡他那麼久，他應該是最適合我的人。」季燁咬住自己的下唇，在一陣海風吹過時又往唐辛諾的懷裡偎近了些。

　　「瞧，你的過度自信又在蒙蔽你的判斷力了。不是最好的人就是最適合你的人。」唐辛諾不以為然地搖頭說道。

　　「哈啾！」季燁打了個噴嚏，緊摟著自己的雙臂。「海邊的風還真是有點冷。」

　　「穿上吧。」唐辛諾脫下出自己的T恤遞給了她。

　　卸去了T恤的他，全身只著了一身古銅色的性感肌膚及一條合身的牛仔褲，和一頭被風致弄亂的深褐色短髮。

　　「你不冷嗎？」她拿著T恤，目光卻不由自主膠著在他的身上。

　　「沒靈感畫圖時常跑來這裡，習慣了。」唐辛諾抓起T恤，把套它上她發呆的頭，輕輕撩起她的長髮放到T恤之外。

　　「你的身材不錯。」她好奇地用手碰了碰他肩頭的肌肉。

　　「剛吃我豆腐。」唐辛諾咬著牙根一笑，把她推到一臂之外。她很容易激發他的男性慾望。

　　「你會冷嗎？你起雞皮疙瘩了！」季燁好笑地看著他的手臂。

　　「你穿了這麼多衣服，乾脆你替我擋風好了，」唐辛諾猛然將她背過身，雙臂交握在她的腹前，將她整個人擁在他身前。

　　「我們的姿勢很曖昧。」話雖這麼說，她卻依然背靠著他，滿足地閉上了雙眼。

　　「心裡想的事不曖昧就好了。」唐辛諾翻了個白眼，聞著她飄入他鼻尖的髮香——的確不曖昧，他心裡想得全是激情的畫面！

　　「原來我們也可以有這麼和平相處的時候。」她懶洋洋地說，被他的體溫及氣息包圍著，竟有股想睡覺的感覺。

　　「我從來不想和你爭吵。」他細細端詳她的五官。「你不想和我爭吵才怪——」她微笑著睜開眼，目光正巧與他的視線糾纏。

　　唐辛諾舉起手輕觸著她的唇瓣……

　　「我拉首曲子給你聽好嗎？」季燁慌亂地跳離開他的懷抱——目前的她還不想接受另一段感情。

　　「求之不得。那就是我把你的提琴帶來的主要目的。」他支起一肘，半躺在沙灘上看著她。她是大哥的女朋友啊——他在心中歎了口氣。

　　季燁找了塊高度適中的石頭，將大提琴置於雙腿之間。琴弓一揚，一首輕快的樂曲便在海風中揚起。

　　她是怎麼了？怎麼會覺得他看人的樣子，讓她覺得自己好性感？季燁隨著拉弦的動作挪開了視線，卻沒有勇氣再看向他的臉。

　　一曲終了，她刻意低頭整理琴弦，直到唐辛諾的身體遮住她的所有光線。

　　唐辛諾的視線滑過她修長的手指與琴身相接的地方，流連過她抵著提琴的優美胸部線條。他開口低啞地說道：

　　「你的琴聲會感動人，而你抱著大提琴的樣子，會讓男人發狂。」

　　季燁抬頭迎視他熱情的雙眼，只覺得身子接觸到大提琴的地方全發著熱，彷彿她這樣抱著提琴是一種煽情的姿勢、彷彿她抱的不是這只光亮的大提琴，而是他健康光采的身體。

　　她淬然站起身，將大提琴放人盒中。

　　和唐士堯交往後，她甚至不曾臉紅心跳過，就連那些甜蜜的吻都一如黑白電影中的優雅。而唐辛諾的一個凝視，卻讓她渾身都不對勁了起來——這是怎麼一回事？！

　　「握我的手。」季燁轉身向唐辛諾要求道。

　　唐辛諾挑了下眉，什麼也沒有問，只是如她所言地以右手執起她的左手，親眼地將他的五揩偎入她的手指之間，掌心與掌心火熱地熨貼著。

　　果然！季燁感到自己心跳亂了節拍——原來她需要的是唐辛諾這種情場高手！唐士堯總是將她整個手掌包裹在他的大掌裡，像是擁著孩子一樣。

　　「你的手很修長。」唐辛諾空餘的左手，撫摸她的手背。

　　「手不修長怎麼掌控得住大提琴呢？這也算是學大提琴的一項必要條件。」她抽回了自己的手，不敢再讓自己與他有更多的接觸。

　　如果她會為唐辛諾動心，她就更不該和唐士堯在一起。

　　「謝謝你今天的陪伴。」她勉強自己給了他一個還算鎮定的微笑。

　　「不客氣。」他瞇起一雙性感的眸子打量她突如其來的客套。

　　「我們回去吧。」她看著地上的白沙，不願意再直視他——再和他獨處下去，她恐怕會開始幻想他親吻她的情景，而她「現在」還是唐士堯的女朋友！

　　就在這種彆扭不自然的氣氛中，她在回程的路上始終佯裝熟睡。而在下車的前一刻，她看著自己微微顫抖的手指，對唐辛諾說道：

　　「替我告訴唐士堯，就說我已經做出決定了，告訴他——我謝謝他。」

　　　　　　※　　　　※　　　　※　　　　※　　　　※　　　　※

　　因為發現季燁窗口的燈光一夜都未曾亮過，唐辛諾於是喝了幾瓶啤酒，手裡的香煙也在焦慮中燃過一根又一根。他抬眼看了下時鐘，正想伸手拿起電話撥給瑩瑩時，他的行動電話卻先響了起來。

　　「辛諾，你現在立刻到一家叫「夜天使』的PUB我季燁。住址是……。我人還在香港，明天案子結束後才趕得回去。」電話之中，唐土堯的說話聲音頗為急促。

　　「季燁怎麼了？」唐辛諾擰著眉頭，粗聲追問道。

　　「她在那裡喝得爛醉。陸迅打電話來問我，我們兩個是怎麼回事？」

　　「她幹麼喝得爛醉？！」唐辛諾站起身，快速地抓了件外衣及汽車鑰匙，走出房門。「和她晚上要我告訴你的事有關嗎？她究竟決定了什麼。」

　　「我們決定分手了。」唐士堯的口氣是平靜的。

　　「為什麼？」唐辛諾的步伐停頓了下，臉上的表情異常激動。

　　「感情淡了，就是這樣。」

　　「感情真要談了，她就不會喝個爛醉。」唐辛諾發動車子，腦子因為想起她的傷心而疼痛！她愈在乎大哥，他就有愈多的痛苦！

　　「所以我才會感到這麼意外啊。」唐士堯的說話口氣有著濃重的不解。「不管怎麼樣，你盡快去看看她，別讓她一個人落單。」

　　「我會的。」唐辛諾的車子快速地在夜晚的街道上馳騁。季燁為什麼要和大哥分手？然則從她離開前的語氣來推論，她和大哥可能早就達成一些共識了。

　　他該笑？該哭？該鬆口氣？還是該恥笑自己想趁機而入的卑鄙？心中的五味雜陳讓唐辛諾再也露不出往日瀟灑的笑容。

　　黑色車子在酒吧門口霸道地停下，唐辛諾即刻衝進了酒吧裡。

　　從男人們頻頻回首的視線中，他輕易找到了平貼在吧檯上的季燁。他和陸迅打了照面，也交談了幾句。

　　他站到季燁身邊，確定她的面容中沒有太多的哀淒後，他的心也就安定了不少。

　　一聽到她開口說要回家，唐辛諾立刻打橫抱起她，挑戰地和陸迅交換了一眼——然而陸迅卻只是投給他一個意味深長的微笑。

　　「唐辛諾，我喜歡你抱我的感覺。」走出PUB後，季燁偎在他懷裡，雙手勾住他的脖子。短裙下的雙腿輕輕地晃動著。

　　「你真的喝醉了。」唐辛諾抱緊了她，不想讓她不自覺的蠕動影響了他的思考。

　　「我沒有醉。」如同所有喝醉的人一樣，季燁不承認她喝醉了，她只是把臉頰偎近他的頸間：「我覺得很奇怪——你吻我的時候，我沒有辦法呼吸；可是士堯吻我的時候，我只覺得很溫柔。哪一種感情才是正確的呢？」

　　「你喜歡哪一種吻？」頸間傳來的酥癢讓他極力克制著生理上的衝動。

　　「我想我比較喜歡唐士堯吧——我討厭事情不受控制。」季螞抬起臉，被酒染紅的容顏認真地對他說道：「你會妨礙我的呼吸。」

　　「你這句話才是在妨礙我的呼吸。」唐辛諾粗聲地說道，快步走到車子邊。

　　這女人根本沒搞清楚她自己的感情——他，唐辛諾才是注定要得到她的那一個男人！

　　「我哪裡妨礙你了？」季燁半側過身，柔軟的胸口貼向他的胸膛。

　　「閉嘴。」他命令地說道，把她放入塞滿了東西的副駕駛座。再抱著她一分鐘，他會忍不住犯罪！

　　「好痛！椅子上有東西。」季燁大叫一聲，身子向前傾，頭靠向擋風玻璃。

　　「你可以自己伸手拿出來。」唐辛諾坐上駕駛座，看都不看她一眼，就直接踩下了油門往前方衝去。

　　「我——不——要——你幫我拿。」季燁身子一偏，硬是直往他的身上趴靠。

　　「小心！」唐辛諾把車子緊急停在路邊，扶起那趴在他大腿上的季燁。上天是在試驗他的自制力嗎？

　　「我想睡覺。」她瞇著眼睛對他微笑。

　　鈴鈴鈴——唐辛諾放在上衣口袋的行動電話響起，季燁卻搶先一步拿起了電話。

　　「你的電話。」季燁嬌憨地賴在他身上，笑著把手機放到他耳邊。

　　「喂。」唐辛諾的氣息粗重，努力忽視她馨香柔軟的身子正緊黏著他。

　　「你不會這麼晚了還在外頭鬼混吧？明天中午有個案子，你記得別遲到。」江振聲在電話那頭教訓著。

　　「是誰啊？」季燁伸手想抓過話筒，她不喜歡被忽視。

　　「又跟女人在一起。」江振聲一聽到女人的聲音，便低笑地在電話中挪榆唐辛諾。「擺平了嗎？」

　　「還沒擺平，還在緊急狀況，所以再見。」唐辛諾連忙扶起幾乎快把臉貼到汽車冷氣口的季燁。

　　她睜開眼，突然將冰涼的唇貼住他的雙唇。「我喜歡吻你，而不是被你吻。」

　　「季燁，醒醒！」唐辛諾捉住她的肩頭，想在最後一絲理智被剝離前讓她清醒——他不想在她意識不清的時候，佔她的便宜。

　　季燁只是低響了一聲，就更加逾矩地用牙齒輕咬了下他的唇。唐辛諾僵直著身子，不敢對她的柔軟唇舌有任何反應——即使慾望已燃燒了他的全身。

　　「你為什麼不回吻我？你不讓我吻，我就找陸迅吻我。」她孩子氣地嘟起嘴，搖搖晃晃推開他，轉身就想下車。

　　「不許你找他！」唐辛諾猛力扯回了她的身子；將她帶回他的胸前。

　　「為什麼不能找陸迅？你反正又不吻我。」她皺了皺鼻子，不滿地追問。

　　「我不許陸迅這樣吻你！」唐辛諾大為光火替她繫上安全帶，粗聲威脅道：

　　「你給我乖乖坐好，否則你明天一早會發現你自己一絲不掛地躺在我身下！」

　　「那樣似乎也不錯，我沒有做過那件事！」季燁雙眼明亮地看著他，那神情居然是有些期待的。「反正我現在不是士堯的女朋友了。」

　　唐辛諾低吼一聲，用一記深吻奪走她的呼吸——他承認他的意志力很薄弱！

　　「我不能呼吸了。」她嚶嚀地抗議著，無助地由著他強勢的吻撩起她一身的火熱。

　　「待會你會忘了呼吸。」唐辛帶放開懷裡的軟玉溫香，一路狂部地將車子駛回到家中。

　　　　　　※　　　　※　　　　※　　　　※　　　　※　　　　※

　　男人睡覺時都這麼像小孩子嗎？

　　至少唐辛諾現在看起來像個純潔的天使。

　　我支起一肘，手指輕撥著他短而有型的頭髮。長長的睫毛蓋住了他那兩道總是在蠱惑女人的視線，沉睡的他看起來俊美得罪過。一直以為唐辛諾的好看在於他蓬勃的生氣及他有型有款的身材，沒想到他的容顏在安睡時亦是同樣吸引人。

　　太陽穴傳來一絲尖銳的刺痛感，我伸手按操著發疼的頭顱——宿醉果然是讓人不舒服的事。然則除了宿醉之外，對於昨晚發生的事，我沒有一絲的懊惱——我和唐士堯已經不再是男女朋友，我也無需有什麼罪惡感。

　　半醉之間，我或許不記得自己所說的話，但是對於與唐辛諾發生親密關係的每一段過程，我的意識還是多少知道的。坦白說，我充分享受了與唐辛諾歡愛時的每一道過程，在他的帶領下，我領略了男女之間的親密可以帶來那麼噬人心魂的感受——我一點都不後悔把自己的第一次給了他。

　　我想就在他昨天領著我到海灘上走了那麼一遭後，我對他改觀了不少。或許我不是那麼討厭他吧。

　　只是——現在的他對我而言又是什麼身份呢？我凝視他那道挺直得近乎狂妄的鼻樑，如此們心自問。

　　我倚著枕頭半坐起身，興之所來地彈了下他的鼻尖——這傢伙之前不知道有過多少次風流韻事呵！

　　唐辛諾的睫毛動了一動，在擰了下眉頭之後，緩緩地張開了雙眼。我一瞬也不瞬地盯著他的臉龐，不想錯過他的任何一個表情。

　　他灼亮的眼瞳清醒地迎上我的視線，後角勾出一個極燦爛的笑容——那樣開心而滿足的神情出現在他的臉上著實讓我訝異，也讓我的心情隨之高揚起來！

　　我的頸子被他的大掌拉近他的臉龐，微張的雙唇印上了他的唇。

　　「早安，親愛的公主。」甫睡醒的他，連聲音都是性感的。

　　「你的動作好熟練。」我就著他的手勢，偎入了他的胸口。

　　「或許我在夢中練習過無數次。」唐辛諾的大掌輕撫著我的背，用他甫長出鬍髭的下顎，逗弄我的肩頭。

　　「別對我搬出那一套統一說詞！」隨著他半挑逗的行為，快感的熱流又流進我的血液。才一夜的時間，我的身子卻已經敏感地察覺到他所能為我帶來的歡愉了。

　　「我沒有什麼統一說詞，不過我現在倒有些話想告訴你，也有些事想和你一起做。」他迅捷地一翻身，把我署身在他的身軀之下，那雙黑亮的眼直逼到我的眼前。

　　「說什麼話？做什麼事呢？」難得的輕鬆心情，讓我的指尖滑過他的胸膛——他有一副讓人流連的好體魄。

　　「這個部分你可以待會再施行。」唐辛諾的手握住我的手掌，那晶亮的眸不再有任何嬉戲的神情。「和我交往吧。」

　　「我沒有要你負責。」訝異讓我微張了後。

　　「我沒偉大到要對你的貞操負責，況且我曉得昨晚的你是心甘情願的。」唐辛諾俯低了臉龐，再度輕吻了一下我的唇。

　　「我是自願的沒錯，可是你不覺得和你哥哥的前任女友談戀愛很奇怪嗎？」我盯著他的眼眸，想看出他的真正心思。

　　「我要談戀愛的對象不是我哥，構不成亂倫罪。」唐辛諾一挑眉，半其半假地回答我的問題，然則從他身上滑落的床單，卻多少讓我有些分心。

　　「讓我起來，這樣子我沒法子和你談話。」我推推他的胸口，想坐起身——當一個你已經對他產生感的男人，正用他的體溫、氣息包圍住你時，你腦子想的只會是一件事。

　　「不要閃躲話題，你從沒有想過和我交往的念頭嗎？」唐辛諾這個霸道的傢伙堅持將我置於他健壯體格之中。

　　「我沒有閃躲什麼。我甚至可以明白地告訴你，在你提出要交往的要求之前，我的確沒有動過那個念頭。畢竟在二十四小時之前，我還是唐士堯的女朋友。」我坦然以告，沒有任何的隱瞞。

　　「你只是想和我玩玩？」唐辛諾的眸光變深，唇線也抿成了一直線。

　　「不要侮辱我昨晚因為是你，所以我才願意。」我的話平撫了他頸上跳動的青筋，而他的唇則用力地覆上了我的。

　　他的大掌扶住了我的頸子，加深了這個吻。我卻從他的熱情之中，感到他此時釋懷的心情。就在他的唇即將挑逗至我敏感的胸口時、現實突然回到我的腦中——

　　「我下午有一場義演，我可不想累到連拉琴的力氣都沒有。」我抗議地低喊了一聲，輕捶了下他的肩。

　　「唉！」唐辛諾歎了～口氣，隨即擁著我在床上坐起身，用他的大掌攏整我的長髮，也藉機親吻我的頸子。

　　我淺笑著摀住他的唇，抓起棉被裹住自己的肌膚。真怪！兩個人光著身子談話，我居然還感覺很自然！在他的懷裡，我甚且還有一種被珍視的感覺。

　　「我喜歡這樣的你，沒有那麼多的刺。」他捧住我的雙頰，用他一貫慵懶的聲音回答著我。

　　「玫瑰沒有刺，就不是玫瑰了。」我的確是驕傲的，那又如何？我有足夠的本錢驕傲。

　　「不管你是不是玫瑰，反正你都是我第一個正式提出交往的女人。」唐辛諾口中吐出的熱氣拂動著我的耳垂——一個我原以為不會有感覺的人體器官。

　　「讓我考慮一下吧。」話才說出口，我就從他僵硬的身軀，得知了他的不悅。

　　我一抬頭，果不期然地看到他那張習慣在雜誌上流露性感的臉龐，正對著我橫眉堅目——這人的脾氣實在夠陰晴不定的。

　　「你還考慮什麼？我們兩人都已經有了親密的關係了。你和大哥已經分手了，你不該再掛心他！」唐辛諾眉頭霸氣地擰結了起來.

　　「我們的關係就只是這一個晚上，你沒有資格代替我下決定。我當初開口要和唐士堯交往，可也考慮了好長的一段時間。我不想輕率地做決定。」我不為所動地回望他冒火的眼眸，感覺自己的頭痛突然加劇了起來。

　　我怎麼會突然忘記我和唐辛諾已經針鋒相對了許多年呢？

　　「在你將自己給了我之時，你就應該對我們的關係有所考慮了。」唐辛諾板著一張臉孔、一改平日花花大少的風流不羈。

　　「把感情和肉體分開，不是你的專長嗎？只准男人有一夜情，女人就不許嗎？」我惱火地推開他，抓起自己的衣服就想走進浴室。

　　什麼叫做——我把自己給了他！該死的沙文豬！

　　「如果不是因為知道昨晚是你的第一次，你的態度會讓我以為你「閱人無數』！」唐辛諾捉住了我的手臂，阻止了我的前進，口氣譏諷地讓人想甩他一巴掌。

　　「放開我的手，我不想再見到你！」從他手上傳來的熱氣，開始讓我煩躁不安。

　　「我們住在隔壁，而且你就在附近的大學讀書，你說不見面就能不見面嗎？我不會讓你有忽視我的機會。」唐辛諾捉起我的下顎，炯亮的眼神似乎已篤定我是他的囊中物！

　　「我如果不想再見到你，我就絕不會再讓自己見到！」台灣不是我唯一的選擇，提供我獎學金的學校遍及歐美。我伸手想扳開他的手指，他卻強硬地捏痛了我的手腕。

　　「你究竟想怎麼樣？你的獵艷名單還不夠長嗎？」悲怒之下，我的口氣已經愈來愈不友善。

　　「我如果只是把你當成獵艷的對象，我不用提出什麼交往的正經話！我只要壓著你躺在我身下呻吟就可以了！」當唐辛諾咬著牙將這段話說出口，我感到自己的臉頰轟地火熱了起來——因為他露骨的話，也因為他炯炯目光中的認真。

　　「說……說你同意和我交往。」唐辛諾的大掌再度將我拉回他的懷抱裡，我們倆末著寸縷的肌膚正親密地相觸著。

　　我望著他眼中的執著，眉宇之間不免有些軟化的跡象，我從來不曾見過他這麼執著啊！

　　「我希望我沒有弄錯你的意——」正當我開口要和他深談之際，門上卻傳來了敲門聲。

　　「辛諾，你在家嗎？」那種帶著洋腔調的中文，是很難讓人忘記的。敲門的女人是和我有過一面之緣的艾蓮娜！

　　「瞧吧，人家都找上門了！」我臉色一變地瞪了他一眼，心裡酸溜溜地不是滋味。我不高興地拉開他的手，下顎不馴地昂起。

　　我差點就忘了他身邊還有艾蓮娜這號人物！幸好我尚未相信他的甜言蜜語。

　　「你不會藏了什麼不三不四的女人在房間吧？」艾蓮娜懷疑的聲音透過門板，聽起來是尖銳無比的。

　　為什麼我要被歸類為不三不四的女人？！我飛快地套上衣衫，遮住自己已經染上男人氣味的赤裸肌膚。

　　「艾蓮娜，你到樓下等我，我正在洗澡。」唐辛諾的目光不曾離開我，我卻無心再去猜測他此時又要說出哪些話來哄騙我——或者是哄騙艾蓮娜。

　　「我可以陪你洗。」艾蓮娜蒙聲地說道。

　　作嘔的感覺從我的胃部上升，我撇開頭，不許自己再多看他一眼。

　　鈴鈴鈴——電話鈴聲劃破了室內的靜溫。

　　「該不會是另一個艾蓮娜吧？」我嘲諷著唐辛諾，冷眼眼看著他——也許是為了避嫌，唐辛諾當著我的面按下了電話的擴音鍵——

　　「喂，」他不耐煩地低吼。

　　「喂，唐辛諾大少爺，昨晚那個女人搞定了沒有？如果搞走了，快回來歸位。」江振聲的聲音透過擴音鍵，顯得清晰異常。

　　唐辛話馬上掛掉了電話，驚愕的臉龐不自在地說道：

　　「我可以解釋……」

　　我努力地想揚起一個微笑，代表我的不在乎，然則我卻舉起右手結結實實賞了他一個巴掌。

　　唐辛諾沒有閃躲，只是任由我的手掌在他臉上留下了五指印。

　　他不可能不痛，我因為練大提琴而較一般女人有更大的指力，可是這個該死的男人卻只是握住我的手，用他性感的嗓音說道：

　　「對不起，讓你受委屈了。」

　　「我沒有委屈，我只是痛恨被人欺騙！你快滾出去把她帶走，否則我怎麼回家！」我抽回我的手，狀似不耐煩地催促著他。我想頒給自己一個最佳女主角獎，因為我的心已經疼痛到我無法平靜地站在原地了。

　　「我打發她回去後，就過去找你。」唐辛諾向我承諾道。

　　「不用了，你只會讓我覺得噁心。」我閃身轉入浴室，不想再看他一眼。

　　於是，就在他的車子載著艾蓮娜離開唐家時，我做出了我的另一個重大抉擇——

　　我回到家打了通電話，給我那個還算有辦事能力的經紀人。

　　「皇家音樂學院給我的獎學金，有效期限過了沒有？」我冷靜地問。

　　「還有三天的時間，我保證我會立刻幫你辦好！」我的經紀人在電話中笑到歇斯底里。進入皇家學院，我的身份就等於再鍍上了一層金。

　　「我明天就要出國，國內大學的事，讓你擺平。」我果斷地說道。

　　「明天——」她的聲音有些為難。

　　「如果我明天走不了，那麼我們的合約就到今天為止。」我撂下重話，啪地掛上了電話——我知道她一定會達到我的要求。

　　半個小時後，我持著大提琴到了陸迅住的飯店。

　　我因為不想待在異鄉而選擇了回國，卻因為一個花心的男人而再度離開台灣。

　　生平第一次，我嘗到失敗的滋味！

第七章

　　她不喜歡倫敦的天氣，濕冷得讓人的骨子裡全發了霉似的。沒想到一回台灣，天空中卻仍然飄著細雨。

　　季燁透過車窗，看著街道上擁擠的車流人潮。

　　幾年前的自己也真是夠衝動了。如果可以再重新作一次決定，她不會那麼快離開台灣。

　　那一走，是衝動，卻也代表了她仍然不夠成熟。

　　即使她當初真的受到了傷害，也該在唐辛諾的面前表現出她的不在乎。

　　她離開台灣後，唐辛話打過電話來，雖然她從不曾期待過他的電話，卻訝異他竟然能持續打上一個月，直到她換了新的電話，也交代了瑩瑩別再給他自己的電話號碼後，他們兩人才從此不再有任何的交集。

　　與他纏綿的那一夜，因為時間的久遠而有些模糊了，然則當時被人玩弄的羞恥感卻還真實地留在腦海中。

　　不過，那些事都過去了——她回來了。

　　她知道待在台灣的日子，不可避免會和唐辛諾有接觸，不過這一回佔上風的人絕不會再是他。

　　季燁無意識地翻著陸迅擺在車上的時尚雜誌——雜誌的場景停在米蘭春裝的展覽會場上，照片中意氣風發的唐辛諾正在模特兒的簇擁之下出場謝幕。

　　那傢伙現在可成了服裝界知名品牌的首席設計師了。也許哪一天他會獨立創造出一個屬於他自己的品牌也說不定。

　　「亞洲的白馬王子。」季燁輕啟著唇，無聲地念出雜誌上為唐辛諾所加諸的頭銜。

　　這年頭，人若沒有被冠上一、兩個名號，別人就好像很難知道你的定位被設在哪個層次一樣。季燁嘲諷地掘起嘴角，想起她和陸迅的「金童玉女」封號。

　　「沒想到台灣的雨讓你這麼高興，」陸迅慢下了車速，不無好奇地看了季燁一眼。「你在倫敦還沒受夠這些雨嗎？親愛的Leslie。」

　　「地點不同，看雨的心情自然也就不同。」她聳聳肩，對他一笑——總覺得陸迅在念她的英文名字時，聲調很好聽。

　　「是嗎？我倒看不出你從下飛機後有什麼好心情。」陸迅學她皺了下眉頭。

　　「你明明知道我在煩惱什麼。」她和唐辛諾的事，陸迅全都知情。

　　「我知道你在煩惱什麼，所以當你打電話告訴我你要回國教書時，我才會這麼講異——訝異到趕緊從日本趕回台灣陪你。我還以為你打算接下英國的聘書。」陸迅不解地道，及肩的長髮隨著他的說話而晃動。

　　季燁在去年拿到了音樂碩士，原本預計會在今年成為學校內最年輕的講師。

　　「謝謝你陪我回來。」她輕聲地說道，放鬆地躺在座椅上，很自然地把這些日子的事全說出口：「爸媽去年接了日本一個外僑學校的聘書，家裡只剩瑩瑩，而我這一、兩年的演奏重心都放在亞洲，回家也是理所當然的。幾個月前我接到瑩瑩自紐約打來的電話，當她告訴我她已經在紐約當交換學生好一陣子時，我的心裡其實是很自責的。為了不見到那個男人的臉，我居然連唯一的妹妹現在正在做什麼都不清楚，我這樣的逃避根本不值得。」

　　季燁的眼中寫滿了懊惱——就因為不能容許自己有一丁點的失敗，所以她失去了許多與家人相處的時間。

　　「所以瑩瑩上結束在紐約的課程，你也就跟著回來？」陸迅問道。

　　「嗯。而且唐爺爺在幾天後即將動手術，我看瑩瑩滿緊張的，我希望我可以陪在她身邊。」她平靜地說道。

　　「那你打算要回台灣定居了？」陸迅的眼堅閃過一絲有趣的神情——外形狂野的他，內心其實像個調皮的大男孩。

　　「這裡是我的家，我早晚都要回來的。」心不在焉的她沒注意到陸迅臉上的淘氣。

　　「你打算如何解決這些年煩惱的原因？」陸迅將車停在路邊，趴在方向盤上看著她。

　　「那時候年紀小才會為那種事傷神，現在不會了。承認我曾經敗在一個花花公子手中，其實也不是什麼太丟臉的事。」季燁將一頭波浪長髮撥到肩後，特意曬出的健康膚色散發著性感。

　　「瑩瑩去年幫唐辛諾走過一次秀，你還記得嗎？」陸迅側身從車後拿起一張報紙，放到她手裡。「老實說你和那個傢伙實在是挺有緣的。」

　　亞洲最出色的新進設計師——唐辛諾！新裝即將於今日登場。

　　「他的新裝登場和我有什麼關係？」季燁瞪著那斗大的標題，因為輕度近視而不甚清楚的視線，讓她沒繼續看完那一整欄新聞。

　　「你不好奇嗎？報紙還神秘兮兮地暗示最後一位出場的女入，可能就是他近來交往的對象。想不想過去瞧瞧？」他揮揮報紙，誘哄地說道。

　　「不想。」季燁馬上拒絕了他的提議。

　　「你如果不去，就代表你和他之間的恩仇還沒有完全混滅。」陸迅狡猾地說道，就著照後鏡調整了下自己的衣領。

　　「我對他的新裝展示沒興趣，這與我們私人恩怨無關。」她瞪著陸迅，開始懷疑他早就準備好報紙和雜誌來。「我想早點回家看瑩瑩，我想給她一個驚喜。」

　　這次回國，她沒有事先通知任何人。

　　「瑩瑩和唐辛諾的交情不錯，你認為瑩瑩今天晚上會在哪裡？」陸迅再度將車駛入道路之中，在車陣中轉出一條他自己的車道，紅色跑車倏地轉進一條道路。

　　「你想幹麼？」陸迅的車正朝那一排名品區開去。

　　「很簡單，讓唐辛諾看看成功的季燁，也讓季燁看看成功的唐辛諾。」陸迅流利地回答，車子的速度並未因此而緩慢下來。

　　「不需要。」季燁握緊拳頭，圓睜的雙眼不敢置信地瞪著陸迅——他怎麼可以這樣對待她？

　　「你需要的，從哪裡跌倒就從哪裡站起來。」陸迅刷地一聲，闖過一個黃燈。

　　「我沒有跌倒。」她只是忿怒唐辛諾的多情罷了。

　　「除了我之外，你把別的男人全當成糞土，這還不算跌倒？」陸迅歎了口氣，拍拍她的手。「正因為我是你最好的朋友，所以我知道你有多不希望讓唐辛諾知道你曾經因為他而受了重創。你要知道，傷害一個男人自尊的最好方法，就是讓他以為你從來沒有在意過他，以前不在意，現在更不在意。想想看，當你自自然然地與他談笑自如時，他的失落感會有多大。」

　　「那種機會以後多的是，我何必刻意走這一趟。」季燁堅持不妥協地揚起下巴——雖然陸迅的說法著實讓她有些心動。

　　「你難道不想和瑩瑩有更多的共同話題嗎？她顯然很捧唐辛諾的場喔，去吧。」陸迅踩住煞車，在飯店門口停下車。「他的演出在二樓，別走錯了。」

　　「我覺得被你算計了。」當服務生替她開了車門時，季燁只能乾瞪著陸迅。

　　「心血來潮罷了。」陸迅朝她開心地一笑，看著她不甘心地抿了下唇角，跨出車門。「快進去吧，我會幫你把行李平安送回家的。」

　　紅色跑車揚塵而去——車裡的陸迅則露出一口美好的白牙。

　　難道沒人注意到唐辛諾身邊的女友都有些酷似季燁嗎？況且，他一直沒忘記幾年前唐辛諾在酒吧裡抱起季燁的表情——多情的男人需要更多的努力才能讓別人相信他的真心，陸迅唇邊的笑意苦澀至極。

　　此時站在飯店門口的季燁，望著那輛紅色跑車消失成遠處一小點，心中不由得詛咒了一聲——這個賊陸迅，老是搞一些孩子般的任性把戲。

　　季燁拖著沉重的步伐走上了二樓，看到了宴會廳外的豪華排場。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裝扮——寬腳的長褲、吉卜賽女郎似的金色圓耳環，真夠率性了。

　　管他的，她不必表現出一副很重視的樣子吧？反正她穿得再隨便，也有一股屬於她的魅力。

　　走近宴會廳，服務人員客氣地詢問：「您一定很忙碌才會如此晚到，不過您還有壓軸主秀可以欣賞。能否讓我看一下您的邀請函呢？」

　　「在我妹妹那裡，她正在裡頭。如果你不介意的話，你可以幫我找她。」季燁才剛說完，就聽到自己的名字被喊出口——

　　「季燁！你回國了！」

　　季燁一回頭，看到了不曾因為歲月而改變容顏的江振聲仍是掛著金邊眼鏡，仍是有著一張微笑的娃娃臉。

　　「好久不見。」她禮貌地和他握了握手。

　　「真的是好久不見！」江振聲熱心地微笑，扶著她的手肘就往會場走。「你下回告訴工作人員，說你是瑩瑩的姐姐就可以入場了。我得讓你趕快進去了，免得你錯過了最後一段的精采表演。快進去吧。」

　　季燁皺了下眉，沒想到瑩瑩和工作人員如此熟稔。她向江振聲點點頭，緩緩地步入了會場——因為服務人員已經露出一副「我知道你是季燁」的表情。

　　當所有陌生人都知道你的名字時，代表你紅了，也代表你失去了隱私.每個人都可以經由媒體而和你熟稔得有如隔壁鄰居，但事實上他們根本沒有見過你。

　　在座位已滿座的情況之下，季燁倚在一根柱子邊，觀看台上的走秀。模特兒正陸續走回人口處——秀似乎快結束了……

　　「聽說唐辛諾要親自帶出最後一個模特兒。」兩名女性竊竊私語。

　　季燁聞言，不屑地抿了下唇角——他還是不改老習慣，總是和身邊的女人談戀愛！

　　忽而——場內的燈光全暗，所有人的視線全集中到空無一物的舞台上。

　　一股白色的燈束打亮了舞台中央，朦朦朧朧地帶些神秘的氣氛。既而另一股粉紅色的柔和光束靜靜地灑滿了舞台，台上同時落下了瓣瓣的粉色玫瑰，像極了盛開的花海。

　　一個黑色身影乍然出現在舞台右側，引起了一陣驚呼那叫聲是激動、興奮的。

　　好一個唐辛諾——季燁也不禁在心裡喝了一聲來。

　　敞領的襯衫留給人無限的想像空間、左耳上的單邊銀環顯示著極度的風流，而他的神情卻又極其虔敬地注視著前方。

　　那性格的五官是落寞的，是讓人想跟著他一塊歎息的。

　　大提琴的聲音流洩出來，季燁一凜，那是她所演奏的巴哈組曲。

　　唐辛諾在音樂聲中單膝落地，發亮的黑眸望向遠方——季婢則不自覺地將自己縮向柱子邊。音樂聲一轉為靜謐，一個白色的身影靜靜出現在唐辛諾背後，小手蒙上了他的眼眸。

　　唐辛諾笑了，一個溫柔到讓人心悸的笑，他拉下女孩的小手，將她擁到身前——

　　瑩瑩！

　　季燁咬住唇，不讓自己驚呼出聲，目光直擺楞地看著一向羞怯的妹妹站在台上面對著擁擠的群眾。

　　只見——台上的唐辛諾抱起了瑩瑩，在空中轉了個圈；她一身雪色絲衫便在舞台中央飛揚了起來，而那飄逸裙擺上幾近於銀白的水紋刺繡，則成功地吸引住所有人的目光。

　　他該不會對瑩瑩……當這個念頭刺進季燁的腦中時，她倏地直起了身子。

　　她知道瑩瑩和他的感情很好，卻不認為瑩瑩玩得起這種愛情遊戲。李燁凝視著台上的兩人——

　　瑩瑩年輕的臉孔上，有著淡淡的嬌羞，而這樣的表情更強調了禮服的純潔。當唐辛諾從台下接過一束花遞到瑩瑩手上時，她年輕臉龐的笑容更形嬌美！季燁不得不承認，瑩瑩是展示這件衣服的不二人選。

　　季燁僵凝住臉上所有的表情，看著羞怯的瑩瑩緊緊地拉任唐辛諾的手——那樣的全心信任，讓季燁的危機意識陡升。她的身子向前跨了兩步，在現場爆出如雷的掌聲時，她卻皺著眉頭，特異獨行地站在廊道邊。

　　陡地，在唐辛諾領著瑩瑩轉身的那一剎那，他的目光與季燁交纏了。

　　季燁面無表情地回視著唐辛諾，看著他將瑩瑩牽入後台，看著他在眾人的驚呼聲中跳下了舞台，走過人群走向她。

　　「好久不見，我的女神。」他戲謔地舉起她的手，並不低頭親吻她的手背，而是故意將她的手心平舉到他的唇上，親密地印上一個吻。

　　季燁抿了下唇角，忍住抽回手的衝動，只是冷冷地瞪著他。

　　「我們該找個地方好好敘敘舊，畢竟我們好久沒見了。」唐辛諾的目光肆無忌憚地注視著她——她的冷傲依舊，卻也依然觸動著他心底的某個角落。

　　這幾年來她做了什麼，他很清楚，他甚至知道有個以她的名字「leski」所成立的青少年音樂基金會。

　　唐辛諾掛著玩世不恭的笑容，緊握住她的手，旁若無人地強擁著她往外頭走。

　　「不用拉我，我會自己走！」季燁甩開他的掌握。她有事要和他討論——他不適合瑩瑩！

　　「難得你沒有馬上翻臉走人。怎麼你發現自己對我餘情未了？所以特地來看我的演出嗎？」將季燁領入他的休息室，唐辛諾的笑容不再有往日的溫柔，只是一種純粹的戲弄——在沒有確定她的心思前，他不會再放出太多的情感。她當年冷漠的離去，確實對他造成了一定程度的傷害。

　　「陸迅經過這裡，就順便讓我下來看看。」她輕描淡寫地說道，水亮的眸子厲然地注視著他。「不過，我現在很慶幸我進來了。」

　　「我的作品讓你這麼感動嗎？」唐辛諾挑起眉，回現她眼裡不友善的光芒。

　　「你的作品不關我的事！」季燁傲慢地睨視著他，以一種命令的口吻說道：

　　「請你離瑩瑩遠一點！她還很年輕，不是你遊戲人間的對象！」

　　「我沒老到不能和她在一起。」唐辛諾瞇了下眼，用手撥開那頭深褐的髮絲——還是那個目中無人的天之驕女，

　　「我要你離開她！」看他毫不正經地斜躺入沙發中，季燁的口氣不自覺又惱火了起來。

　　「你有什麼資格代替瑩瑩作決定？瑩瑩的生命中，你參與的甚至沒有我多。」唐辛諾故意點燃了一根香煙，隔著一層煙霧觀看著她的忿怒。

　　「我參與的或許不多，但是我卻絕對不會傷害她！」季燁理直氣壯地說道。

　　「我把瑩瑩當成自己的妹妹。」唐辛諾盯著她的臉，吐出一口煙——大哥不久前也曾經這麼懷疑他與瑩瑩的感情。這兩個人竟然不約而同地以為他會傷害瑩瑩，這——未免太傷他的心了！

　　「那你就更不應該讓她產生任何幻想！你也不該在眾人面前對她送花獻慇勤。瑩瑩很單純，你的這種行為會造成她的誤解！」這人根本就不值得信任！季燁瞪著他因為染了深褐髮色而更加突顯的花花公子特質。

　　「我們的提琴女王，還是一樣伶牙例齒，也還是一樣自我中心。你說什麼，我就該做什麼嗎？」唐辛諾將

　　香煙斜咬在唇邊，邪氣地朝她拋去一個揶揄的笑容——瑩根本就不會誤會他的行為，只有大哥和季燁這種責任感過強的人才會發神經！

　　「如果不是你的濫情讓人無法信任，我就不用站在這裡指使你離開瑩瑩！」季曄瞪著他嘴角流露出的漫不經心。這男人的容顏在經過了歲月的洗禮後，已與唐士堯有了明顯的區隔——唐士堯是個紳士，而他卻是個海盜！

　　時間只是讓他的張狂更形外露罷了！

　　「如果我真的是一個濫情的男人，那麼你想我現在應該做些什麼事呢？」唐辛諾吞吐了幾口煙，讓尼古丁振作他一夜未睡的精神。「讓我想想——你剛才說什麼來著？要我離瑩瑩這一點是嗎？」

　　「沒錯。」她強作鎮定地在他面前擺出自信的神情——她猜不出他的想法。

　　「你難道不曉得要我放棄一個美女，是要付出代價的嗎？」唐辛諾蟄猛的眼神捕捉她防備的雙眼。他狂妄地一笑，從沙發上一躍起身，向前挑起她的下額，像個欲與人訂定生死盟約的惡魔。

　　「你身邊向來不乏美女。季燁感到自己的心跳開始紊亂起來。

　　「我還沒搜集過瑩瑩這種類型的女孩。」唐辛諾好整以暇地欣賞她眼中的熊熊火焰。

　　「我會阻止瑩瑩跟你見面！」甩不開他大掌的掌握，她咬牙切齒地怒視他。

　　「那我保證我絕對會讓瑩瑩對我更加死心塌地。何況爺爺即將動手術了，她現在正是孤獨無助的時候，我要撤下她的心防，再容易不過了。」唐辛諾以一副玩世人間的態度對她說道：

　　「不過，要我離開瑩瑩也不是件那麼困難的事，只要……」

　　「開出你的條件！」季燁皺蹙的眉眼中寫著厭惡與不耐

　　「很簡單——只要你成為我的女人，我立刻放棄瑩瑩。」他低頭在她的唇角低語。

　　「你說什麼？！」震驚讓她忘記立刻推開他，只望著他那雙灼熱的限眸。

　　「別假清高了，這一、兩年來，你和陸迅同居一室已不是新聞。」唐辛諾攬住她的腰，強霸地把她的曲線全貼到他身上。「難道你不想回憶我們之間的火熱嗎？」

　　「你這個下流胚子，」她捉住他的手臂，掙扎地想推開他，卻發現自己此舉只是徒然讓他眼中燃起慾望的火光——

　　唐辛諾猜準了她在這樣的姿勢下反抗，只會產生更多暖昧的肢體接觸。

　　「愈是下流的人，愈是渴望捉住上流人的尾巴。如果你不成為我的女人，你可以拭目以待我和瑩瑩之間的新發展。」唐辛諾撂下重話，就等著她主動人網。他一定會得到季燁，徹底揭去她驕傲的外衣！

　　唐辛諾猛然低下頭，狂猛的吻席捲了她的唇舌，放肆地挑逗她的感官，熾人的舌帶著霸氣撩撥她出人意外的生澀反應。季燁倒抽了一口氣，在一股顫慄的快感滑過她的身軀時，她用力掐住自己的手臂，竭盡全力不讓自己對他的吻有任何反應——她不該犯到這樣一個經驗豐富的男人！

　　「別抗拒我，我們之間的發展空間還很大。」感到她渾身的僵硬，他抬起雙唇抵著她的額頭，大掌罩住她豐潤的臀部讓她感受到他此時的堅挺慾望。

　　「我們之間沒有任何可能性！」季燁趁他分心之際，用力地推開他，快速跑出休息室——他的吻徹底地引誘了她！

　　「話，永遠別說得太滿。」一個念頭刺入唐辛諾的腦中，他跨了幾個箭步跑到門口喊道：「順道一提，前幾天我在一場商界宴會上的名單看到你的名字，那時候以為你人在國外，所以沒讓瑩瑩告訴你這件事——那個宴會上經常會有女人被下藥失身，你最好別去！」

　　「我會馬上把我的經紀人換掉！」季燁頭也不回地說道她近期內就會撇開那惟利是圖的經紀人。

　　「我讓江振聲去幫你。」他好意地說道。

　　「不用了，唐士堯會幫我。」季燁毫不猶豫地開口道，消失在他的視線之中。

　　「是啊，你的心中始終只有一個唐士堯……」唐辛諾將手插入褲子的口袋，故作瀟灑地微笑著，然則唇邊的笑意卻始終有那麼一點落寞。

第八章

　　季燁看著車上的化妝鏡，為自已的儀容做最後一次的整理——今晚是唐士堯的公司「唐朝」成立一週年的慶祝晚會，而她即將在晚會上配合唐辛諾的服裝展示，迸行一場個人獨奏。

　　她已有數十天沒見到唐辛諾了——在唐爺爺手術成功後，他就陪著爺爺到處散心去了。很奇怪，在她決定自己要討厭他時，就會看到他的優點。

　　「你和唐辛諾今晚的碰面不會有問題吧？」陸迅在飯店外停下車。

　　「唐爺爺手術成功的那一天，唐士堯對瑩瑩的態度已經很明顯了——他們正在交往之中。唐辛諾再沒有道德，也不至去沾染哥哥的女友吧？那個傢伙還算尊重唐士堯。他現在根本沒有任何理由可以來騷擾我。」

　　季燁跨出車門，給了陸迅一個自信的笑容。

　　「我出國這段期間，我家就拜託你了。」陸迅挑眉說道，藍色眼珠閃著亮光。

　　「沒問題，你放心去度假吧。」她揮揮手向他告別，優雅地在媒體的鎂光燈中走人宴會廳。

　　季燁抿起一個微笑回答了記者幾個問題，在和唐爺爺打過招呼後，她即刻朝瑩瑩的方向快步走去。她不想獨處。在陸迅的面前，她的話說得極度自信，但是她的第六感卻告訴她——唐辛諾不會輕易放過她。

　　身邊的一陣嬉鬧讓季燁直覺往旁邊瞟了一眼——唐辛諾正被一群女人包圍著，而一個只著了輕薄軟衫的女人，幾乎把她胸口的兩團腴軟全粘到唐辛諾的胸口。

　　看到季燁，唐辛諾的酒杯往她舉了一舉，舌尖挑逗地滑過下唇。他調情的動作讓一群女人倒抽了一口氣，意亂情迷地以為自已是那個即將雀屏中選的侍寢女妃。

　　季燁沒給他任何好臉色，昂起下巴快步遠離了那一群女人。當她走近瑩瑩，看見唐士堯身邊那幾個腦滿腸肥的男人時，她只是微揚了下眉——

　　她正巧要替一個基金會募款。應酬話，她不是不會說。

　　隔著一個舞池的距離，處在鶯鶯燕燕環伺之間的唐辛諾，正瞇起眼眸看著季燁窈窕的背影走到瑩瑩身旁。他喝了一口酒，把酒杯往旁邊一遞，而旁邊的女人則紛紛朝他擺出撩人的姿態。唐辛諾皺了下眉——

　　不是他想物化這些女人，而是當她們以身體來換取演出機會之時，她們早已先將自已物化了。

　　他不自覺地將目光移到另一個角落——一個由唐士堯、季瑩瑩和季燁及幾個商人所組成的小圈子。

　　季燁那個女人正在做什麼事？

　　唐辛諾不滿地看著季燁毫不費力地插入那一群商人的談話之中，成功地把那幾雙不懷好意的目光全集中到她身上——

　　季燁是在用她母雞的羽翼保護瑩瑩？還是在用她的光環把瑩瑩弄得黯淡無光？

　　她難道還沒有發覺瑩瑩的自卑嗎？難道沒有人告訴過她，不是所有人都像她擁有那麼奪目的光芒嗎？

　　唐辛諾看著季燁與大哥之間的談笑風生，他再度喝光了一杯酒——他現在是當真在為瑩瑩報不平？還是見不得季燁的眼中永遠只有另一個男人？她從未正眼瞧過他一眼！

　　沉吟之間，唐辛諾注意到一身嫩綠小禮服的瑩瑩向後退了一步——羞怯的小鳥終於決定要退場了嗎？

　　瑩瑩還是不適應這種言不及義的商業場所吧？或者他這個令季燁煩心的人也該下台一鞠躬。

　　唐辛諾挺直慵懶的身軀，朝瑩瑩眨眨眼，皺起鼻子朝她做了一個誇張的鬼臉，讓她知道她並不孤單。

　　他待會還有服裝表演又何妨？模特兒們是訓練有素的，有江振聲指揮全場，他有什麼不放心的呢？唐辛諾勾起一個惡意的笑容，囂然地起身朝瑩瑩走去——他不介意自己看起來像個拐騙純潔少女的惡狼。事實上，他正希望所有人都這麼以為。

　　大哥和季燁都該所警惕的！大哥不該自信地認為瑩瑩應該安靜地守在他身邊——他在瑩瑩身上看到太多的不知所措與自卑。

　　唐辛諾向前跨了一個箭步，公然地在諸多記者鏡頭的見證下握住瑩瑩的纖腰。從侍者盤中拿了兩杯雞尾酒，一杯拿給了瑩瑩，握在他手中那一杯則示威地朝季燁的方向炫耀了一下——很好，他老哥的臉色已經大變了！

　　唐辛諾將酒一飲而盡，朝季燁丟去一個挑釁的笑容。他握住瑩瑩的手，在眾人的驚呼聲中，帶著她一路狂奔離開了這個慶祝晚會。

　　季燁站在唐士堯身邊，眼睜睜地看著那兩人消失在鎂光燈之中，她不知道是自己的臉色蒼白些，還是士堯眼中乍然爆出的火花來得嚇人些。

　　音樂仍然在播放著，室內的說話聲音卻突然靜止了幾秒鐘，所有人的目光全數轉集中在唐士堯的身上——他的弟弟公然帶著他方才擁在懷裡的女人離開。

　　這頂綠帽戴得可閃亮了！

　　「唐士堯，看來你的小未婚妻和你的弟弟「交往甚密』！」有人出言挪揄道。

　　「瑩瑩今天身體不舒服，我請她未來的小叔帶她去看醫生，這有什麼不對嗎？」季燁替唐士堯找了個台階，高傲地看著那個說話的人。

　　「沒想辛諾為了賺我的五千塊，居然真的做了——我剛才和他打賭說他不敢在會場拉著他未來的大嫂做出私奔的舉動，我這個孫子怎麼這麼愛錢啊！」始終站在一旁的唐仁祥走到他們身邊，用他幽默的話輕鬆地換來旁人一陣笑聲。

　　季燁朝唐爺爺微笑了一下，無言地感謝他的配合。

　　「今天唐辛諾不是有服裝要展出嗎？」仍有不識相的人頻頻追問。

　　「我們要欣賞的是他的服裝，不是他這個人吧？而且沒有了他，我的演奏還是一樣出色啊。」季燁微笑地挽住唐士堯的手臂，成功地轉移焦點——只有她知道唐士堯的手臂繃得有多緊！

　　唐士堯很在乎瑩瑩吧？她從來不曾看過他這麼忿怒過……

　　　　　　※　　　　※　　　　※　　　　※　　　　※　　　　※

　　如果一個女人會因為男人而心痛，這樣算不算是在意他？

　　季燁站在窗台，看到唐辛諾勾著瑩瑩的肩，溫柔地對她說著話。

　　自己原本是忿怒的，原本是想在見到唐辛諾之際，就下樓狠狠地臭罵他一頓的。然則，他對瑩瑩呵護的小動作卻讓她止住了腳步。夜風之中，他高大的身影似乎可以替瑩瑩遮風擋雨。

　　他就是不自覺地會對每個女人獻慇勤吧？

　　季燁感到自己的胸口泛上一股莫名的空虛。她覺得瑩瑩好幸福，有這麼多願意為她付出的人。她呢？她似乎一直是孤獨的，只有陸迅會陪她。

　　沒在繼續看那兩個人，頓時感到有些寂寞的季燁回到提琴邊心煩意亂地繼續拉著琴，一會兒之後，她聽見瑩瑩進門的聲音。

　　現在已是凌晨兩點了吧，不知道士堯是否回家了？

　　那個泰山崩於前都不會眨一下眼的男人，今晚卻失態地喝了個醉醺醺，在她和爺爺要將他扶回房間時，他卻堅持要在瑩瑩房間等她。

　　季燁放下提琴，伸手將自己的長髮束成一根髮辮，穿上薄薄的大衣，撥了通電話，確定陸迅那頭夜貓子願意來她家接她後，她走出了房門，漫步到庭院之中。

　　這一刻，她需要有人來陪她。置身在人群中，至少看起來不會那麼孤單。

　　一踏上泥土地，她感到幾許雨絲正自天空中滑落，雨絲飄在臉頰上有一種清涼的溫柔。天氣怎麼轉變得如此快速，方纔還是星斗滿天的。

　　她沒有打開傘，只是任著雨飄落到她身上。

　　季燁低頭散步在紅磚道上，她轉身想避開一根柱子，卻撞上了一個高大的軀體——脆弱的鼻子用力地擊上了男人堅硬的肩頭。

　　季燁摀住疼痛的鼻子，罵人的話還沒說出口，疼痛的眼淚已經先行淌出了眼眶。

　　「你美麗的鼻子沒事吧？」一雙大掌扣上她的肩。

　　季燁猛然抬起頭，看入了唐辛諾深不可測的眼眸。

　　「你在我家門口做什麼？」

　　「我送瑩瑩回家後，便站在這裡乘涼。」事實上，當他看到她房間的燈光暗了下來，也正打算回家時，她卻出現在他的眼前。

　　「你帶她去做了什麼？喝酒？！」一股濃重的酒氣嗆入她的鼻間，季燁嫌惡地側開了頭。

　　「為何只想要指著我的鼻子大罵，你看到你自已的錯誤了嗎？」唐辛諾陡地握住她的下顎，不客氣地把他一整晚不愉快的情緒一古腦兒地全丟在她身上。

　　季燁瑟縮了下，他身上張狂的熱氣及濃重的酒味都讓她頭昏腦脹。

　　「她是單純而不是單細胞，你以為你和唐士堯在外人面前那麼一唱一和的，她的心裡會做何感觸？」他逼問她。

　　季燁僵住了身子，瞪著他臉上的激切——他是什麼意思？今晚羞辱了大家的禍首不正是他嗎？她何錯之有！

　　「從小到大，瑩瑩總是躲在你的陰影之下。好不容易，她不用學琴，不用在音樂方面苦苦追趕在你的後頭了;好不容易，她走出一條自己的路了;好不容易，她和大哥在一起了——你不會懂瑩瑩喜歡大哥多少年了！可是，你今晚做了什麼？」唐辛諾藉著嘶吼來發洩胸口的悶氣。

　　「我不會故意傷害瑩瑩！」她反駁。

　　「是啊！你可以輕易地放下身段和那群商人打成一片，而瑩瑩這種沒有半點社會經驗的女孩卻只能摸摸鼻子走人。」他嘲諷地看著她。

　　季燁咬住了唇——她的確沒有想到這一層，而唐辛諾看來是真的關心瑩瑩。一念及此，她說話的口氣和緩了些：

　　「我會好好想想的。現在請你放手，我還有事。」

　　他的情緒太外放，沒人說得準酒醉的他會做出什麼樣的事。

　　「已經兩點多了，你一個單身女人想做什麼？」唐辛諾瞪著她固執的眼神，握住她下顎的手掌，鷙猛地握住她的雙肩，在她的手臂上印下了淺紅的指印。

　　「你無權干涉我，反正有別人會陪我！」她忍住痛，驕傲地說道。

　　「我不許你去！」唐辛諾狂妄地將她的身子扯入他的懷裡。

　　「你憑什麼！」季燁抗拒地僵直了身子，感到唐辛諾凌亂的氣息擾亂了她的呼吸。

　　「憑我對你的在意。」他熠熠的雙眼凝視著她。

　　「你不配！」季燁口不擇言地說道，慌亂之間只想將他推開。她以為自己不會再對任何男人有感覺了！她略帶驚惶的雙手努力地推拒他的手臂……

　　「你憑什麼這麼驕傲！」唐辛諾的臉色一變，鐵臂用力地勒住她的腰身，任憑她多奮力地掙扎，他都沒有鬆手的打算。

　　「我說過我不會放過你的！」唐辛諾的身子堂而皇之地貼近她，他結實的長腿熾熱地與她交纏。

　　「你喝醉了！」季燁發現自己乾爽的衣服，被他帶著濕氣的衣物所佔濕，而夜晚的空氣則讓濕衣服變得寒冷。她咬著唇，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冷顫。

　　「我——沒醉。」他的眼神擺明了要耍無賴。

　　「強迫人是件很低級的事。」他高熱的體溫透過潮濕的衣物形成一種冷熱交錯的煽情感受。

　　「強迫得逞的快感，卻是無可比擬的。」唐辛諾低下頭，用鼻尖輕觸著她的臉頰。「你好歹也笑一笑吧。要知道愈冷若冰霜的女人，旁人就愈愛戲弄她。」

　　「除了炫耀力氣比我大之外，你沒有任何威脅我的籌碼。」冰冷的話從她的齒縫之間一蹦而出，掩飾她心裡的不安全感。

　　「親愛的季燁，如果你真的不想理我，那麼你應該讓我吻你。我向來不勉強對我沒有反應的女人。」唐辛諾調笑地挑起她的下顎，盯著她微張的櫻唇。「不過，也從來沒有女人會對我的吻沒有反應過。」

　　「你的自大讓我反胃。」季燁不屑他冷哼一聲，努力不讓自己在他噬人的目光下退縮。

　　「我們之間自大的人通常是你，你為什麼不給我一個機會？」他低沉的語調聽在她的耳裡是誘惑力十足的。

　　「要非禮人不用找理由。」季燁側過頭，想呼吸一口新鮮的空氣。

　　「謝謝你的許可。」唐辛諾快速地板過她的臉頰，比新鮮空氣更快進入她的口中。

　　唐辛諾吻住她的唇，技巧的舌尖不停地翻攪出她熱情的一面，直到季燁輕吐出一聲呻吟，不自覺地反應著他的吻。

　　「你放手。」季燁低吟道。熱——他的吻灼燙得讓她無法思考，而他的味道熟悉得讓她害怕！

　　「等你補償了我這幾年來的思念後，我會放開的。」唐辛諾撫摸她的櫻唇，渴望地說道。「不要再來糾纏我了。」過往的點滴開始回到記憶中，季燁恐懼地發現除了那一夜之外，她的年輕歲月裡有太多屬於他的回憶。與他的爭吵、鬥嘴，在沙灘上拉提琴的浪漫、那夜被他擁在懷裡的激情——都是生命中的第一次。

　　季燁漸漸地停止了反抗，唐辛諾則鬆開了她的髮辮，把自己的臉龐埋入她的髮香之中——她有玫瑰的香氣。

　　「別再從我的身邊逃走了。」他的鼻尖挑弄著她細緻的肩膀。

　　「我是離開，不是逃。」季燁輕喘了一口氣，當他的呼吸微濕了她敏感的肩頸時，他的話亦卸下她的心防。

　　「隨你怎麼說，反正你總是一再離開我的身邊。」

　　唐辛諾痛苦地鬆開了她，把她的身子推得遠遠的。「你走吧，你可以再去酒吧拐騙一個像我這樣的笨男人，把他的心掏出來後再丟到地上踐踏！」

　　季燁瞪著眼前被雨淋濕的唐辛諾——他說的究竟是真話還是假話？

　　「別再拿這些話來撩撥我，你身邊有太多的女人了。」季燁無法置信自己居然停在原地，等著他做出進一步的解釋。但她真的無法就這麼轉身離開啊！

　　「我承認我的女友一直不曾斷過，而你對所有的男人來說，又是一項難以抗拒的挑戰，所以我總是忍不住想要招惹你招惹到我終於忍不住在那一夜要了你。」

　　唐辛諾的眼裡泛過一絲希望，如果她願意聽他說，他們之間就還有無限的可能。

　　「你要我如何相信你呢？如果任何一個打電話給你的朋友都斷定你的床上一定會有女人，你解釋什麼都是徒然。相信我們之間只是一夜情，反而是最不傷人的方法。」季燁將這些一話說出口後，心頭頓時釋然。

　　原來當初的她並不想要狂熱的愛情——她希望所有的事情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對我而言，那不止是一夜情。我如果只是想征服你，我不需要牽腸掛……」唐辛諾沒有把話說完，只是盯著她吸了口氣——對她的情感早就複雜到不是三言兩語可以解釋清楚的。

　　他皺著雙眉，街燈下黯淡的面容顯得有些疲累。

　　「你回去休息吧。」季燁放輕了語調，不想在他如此疲憊時與他討論兩人之間磨人的情感。

　　「陪我吃飯好嗎？我累了一整天都還沒吃到正餐。」

　　他揚起眼眸，輕聲要求。

　　「我和別人有約。」她說道，不想這麼快就對他心軟。

　　「給我一個晚上不會是浪費。七年前我要你，七年後我依然被你吸引——你至少該給我一頓飯的時間。」唐辛諾堅持道。

　　「我已經要出門赴約了，就不該在半途又毀約。現在是半夜兩點，不是下午兩點。」她搖搖頭，口氣中卻有太多的猶豫不決。

　　「試著取消它。」他溫柔地命令，將自己的行動電話遞到她手裡。「為我。」

　　「值得嗎？」季燁凝視他眼中無法錯認的溫柔，一再在心中詢問自己——她願意冒險嗎？他的愛情又能陪她走多遠的路？

　　「我值得。」唐辛諾毫不考慮地說。

　　夜會蠱惑人心，否則她怎麼會如此想相信他的所有話語？季燁歎了口氣，側身撥了電話，唐辛諾卻趁著她一手拿話筒時，自她身後緊緊抱住她，將她環抱在他的胸前。

　　「放手……」她的聲音在看見他閉眼微憩的姿態時，自動地閉上了嘴——他的下顎抵著她的頭頂，好像她是他入人睡前的抱枕。

　　「喂……陸迅嗎？」

　　唐辛諾聽到陸迅的名字，嘴角微乎其微地抽動了一下——又是這個傢伙！

　　「我累了，你不用過來載我了。嗯……瑩瑩回來了，她正在和士堯說話。對……唐辛諾是在我身邊，你少發出那種暖昧的聲音……好……我知道了……再見。」季燁切斷電話，詫異陸迅的敏感——為什麼她老覺得這個有著四個姐姐的「金童」，活像是神話中俊美又愛捉弄人的愛神丘比特呢？

　　「你和陸迅感情很好？」唐辛諾張開眼直視著她，眼瞳裡有著沒說出口的不悅。

　　「我們一直很要好。」季燁有些反感地抿了下唇，不喜歡他管那麼多。

　　「附近新開了一家二十四小時的餐廳，陪我去吃點東西吧。」不再追問陸迅的唐辛諾執起她的手，走出她家大門。「為什麼連著好幾年的耶誕節和新年都沒回台灣？」

　　「那時有幾場表演，我沒法離開。」她敷衍地回答，不願說出自己真正的心情。

　　「沒人強迫你一定要接那些表演。我每一年的耶誕節都推掉應酬，可是你卻不曾回來過。」他平靜地訴說他的在意。

　　季燁感到自己的心正一寸寸地卸下防備，她緊緊地咬住唇，卻沒有勇氣說出他想要的答案。

　　「算了，我再給你一些時間吧。」看出她的為難，唐辛諾調皮地一笑，乍然抱起她在馬路上狂奔起來：「不過我的肚子可不能等，我快餓昏了！」

　　「這樣很危險！」季燁臉色發青地尖聲喊道：「讓我下來！」

　　「你的人生需要一點刺激。」唐辛諾的鞋子踩在潮濕的街道上響起了清脆的鞏音。「所以，你需要我這樣的男人！」

　　飛步之間，唐辛諾的腳步打滑了下，季燁緊緊拉住他的大衣，生怕他一個不穩，兩人都要摔上一大跤。

　　「我可以自己走。」她堅持道。

　　「我卻沒有很多機會抱你。」他的速度漸緩，為的只是凝視她一眼。「放心吧，我不會讓你跌倒的。」

　　「小心一點。」季燁深吸了口氣，輕描淡寫地說道，感到他的手臂把她擁得更緊、更緊了。

　　「最多就是跌倒罷了，不會受多大傷害的。」他篤定地說。

　　是嗎？和他交往也會這樣嗎？疑惑才剛閃過季燁的心中，他爽朗的笑聲立刻又佔據了她所有的心思。

第九章

　　要找到季燁，從來不是件難事。

　　大提琴演奏者的位置在指揮者的右側，是個容易被發掘的位置。而他一向認為即便大提琴被排在最不顯眼的位置，季燁依然會是舞台中最耀眼的一顆星。

　　唐辛諾坐在台下聆聽著這場為防治兒童性侵害而舉辦的音樂會——季燁的演奏中所流露出的雄渾氣魄，讓所有人都不免驚異於她的才華。

　　演出終了，唐辛諾起身為她的表現鼓掌，而他的目光始終無法自她身上移開——

　　台上的季燁穿著他所設計的新衣——深紅色的高領削肩禮服，充分顯示出她修長的肩頸及蜜色肌膚的性感。他不在乎她的美麗讓別人欣賞——因為這樣的美麗屬於他。

　　他和季燁正在交往，或者該說——他正努力讓她相信他是認真的。

　　他堅信他的付出會有收穫的那一天，如同他這陣子的日夜忙碌會有代價一樣——他即將擁有自己的品牌，而他想讓她分享他的一切。

　　等他的品牌名字公佈的那一刻，他會在媒體面前向她求婚！

　　唐辛諾挑起眉，俊挺的臉龐是丰采十足的，他朝台上的季燁揮了揮手——雖然明知有些小近視的她，應該看不到他的表情，卻明確地知道她絕不會忽略他的存在。

　　他磚紅色的休閒西裝讓他突顯於一票鐵灰、咖啡的呆板套裝之中。

　　果然，季燁朝他微揚了下唇角，而他則心滿意足地跟著散場的人群走出演奏廳。

　　「辛諾！」艾蓮娜閃過幾個人，在唐辛諾的驚訝表情中，直接撲進他的懷裡。她微嗔地對他說道：

　　「別裝出一臉訝異的表情，我打過電話給你，你為什麼都不主動和我聯絡？」

　　「怕你的新男友吃味。」唐辛諾擺出了一個客氣的微笑。

　　「我昨天才剛和他分手。」艾蓮娜噘著她性感的紫紅色艷唇，渴望地盯著他——這幾年她嫁過兩個富豪，卻沒有忘記過他。這回到台灣來度假，主要也是為了見他。

　　「認得我身上的衣服嗎？」她的低胸禮服偎近他的胸口，手指流連上他的唇瓣。

　　「母親會不認得自己的孩子嗎？這是我這季的新作品，謝謝你的捧場。」唐辛諾極紳士地將她的手臂挽在手肘處，不著痕跡地將她拉出懷裡。

　　怪了？他以前怎麼會覺得和女人調情是件樂事？！累……

　　「你設計的所有衣服我都有，就連七年前的那套水藍色晚禮服，我都還留著。你不誇獎一下我的用心嗎？」艾蓮娜撒嬌他說。

　　「那是因為我設計的衣服永遠與時尚沾得上那麼一點關係，否則以你的個性，怎麼可能穿那些舊衣服呢？」唐辛諾鎮定他說道，只想盡快擺脫她過分的貼近。

　　「我一直很想你……三年前，我們在米蘭相遇的那一夜，你還記得嗎？」她性感的雙唇訴說著誘惑的話語。

　　「現在說這些不是太晚了嗎？我們已經那麼久沒聯絡了。」他不想把場面弄得太難看，於是沒有拒絕她的接近，只當這是種交談的禮貌。

　　這幾年來他的確還與她有過一些肉體上的親密一一一除此之外，便什麼也沒有。

　　「聽說你要成立自己的品牌了，品牌名稱叫什麼？幹麼神神秘秘地不對外公佈？」艾蓮娜故意親熱地緊摟住他的手腕，享受旁人的注目。名女人的身價是要靠炒作的，她需要一些新的知名度。

　　「當天再公佈品牌名字，才會帶給大家更多的驚喜。」唐辛諾客套地朝艾蓮娜笑了笑，此時的心思全放在季燁身上。

　　新店開幕的那天，應該安排季燁到台上獨奏——他的服裝。她的音樂，那必然會是場最完美的表演。

　　「辛諾！你根本沒在聽人家說話。我剛才說，你的店裡如果需要人手的話，我可以免費幫忙。」艾蓮娜摟住他的腰，面容微有不悅地抱怨。

　　「親愛的艾蓮娜，你現在沒有男朋友。不過，我可有一個不想讓她誤會的親密愛人。」唐辛諾拉開艾蓮娜又偎上他胸日的小手，非常正經地對她說道。

　　「那有什麼關係。你以前有其他女朋友時，還不是照樣親吻我？」艾蓮娜的眼中寫滿了嫉妒。在唐辛諾的心中，不該有任何女人是特別的。

　　「從前是從前，我總會有認真的時候。」唐辛諾的笑容因為想起了他的女王而顯得十分燦爛一一一那是一種戀愛中的男人才會有的微笑。

　　「是法國那個叫LEslie的新模特兒嗎？」艾蓮娜惱火地想起前一陣於在法國所看到的緋聞報導一一一那個和唐辛諾站在一起的紅髮女郎只有十八歲，身材卻惹火得不像真實的女人。

　　「你認為是她就是她吧！」唐辛諾不置可否地聳聳肩，不想公佈真正的答案，以免妨礙了季燁的隱私。大家都把焦點移到另一個同名的「LEslie」身上，這樣也沒什麼不好。

　　「你的女朋友究竟是誰？」唐辛諾在保護他的女友。這個認知讓艾蓮娜燃起了滿腹的妒火。

　　「放心吧，結婚請帖不會少你一份的。」唐辛諾拉開艾蓮娜的手，神情輕鬆地朝她眨了眨眼。「我還要去接人，先走一步了。Bye！」

　　他帥氣地揮揮手，轉向劇院的另一個後門。

　　艾蓮娜吃味地看著他的背影，好奇心讓她偷偷跟了上去——唐辛諾這個風流的男人居然要走人婚姻？為什麼他從不曾想到要選擇她？

　　她現在是單身，而她想奪回唐辛諾！艾蓮娜的眼中充滿算計的神情。

　　劇院的另一側，未疑有異狀的唐辛諾正踏著輕鬆的步伐，走到後方一處不顯眼的出口，一輛黑色車輛早已等候在一旁——這幾天忙著新品牌的設立，他一天睡不到幾個小時，他可不想拿季燁的安全開玩笑。

　　唐辛諾才向司機打了聲招呼，就看見一襲真絲洋裝的季燁背著大提琴走出出口。

　　他上前抱住了她，先親吻了下她的額頭，然後才接過她的大提琴。察覺她的體溫因為演奏廳的冷氣而冰涼，他的大衣一張擁住了她。

　　「餓了嗎？」

　　「正常人不是應該誇獎一下我今天的演出嗎？」季燁揚起柳眉問道。

　　「我不是普通人，我是你交往中的情人。你演奏得好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你還沒吃飯，卻是只有我知道的秘密。」他將大提琴放到前座，替她打開後座車門時又偷吻了下她的唇角，微倦的她亦讓他迷戀呵。

　　「這也值得你得意嗎？無聊。」季燁含笑地按下車窗，呼吸著晚上的空氣，並且順著他的手勢靠到他的胸前。

　　突然，一種被人窺視的感覺，讓季燁擰眉回過了頭——

　　「那邊有個女人一直在看我們。」季燁瞇起輕度近視的雙眼，努力想看清那一方角落一一一似乎是個身材高窕的女人。

　　「是艾蓮娜。」唐辛諾回頭看了一眼，毫不在意地向她解釋道：「剛才散場時恰好遇見了她。」女人的好奇心真是要不得。

　　言畢，唐辛諾朝司機吩咐了一聲：「回家吧。」

　　季燁按上車窗，似笑非笑地朝唐辛諾瞟了一眼一一一風流種子！

　　「不問我關於我和艾蓮娜之間的事？」唐辛諾勾起她的下顎，想看清她的表情。

　　「你認為她值得我問嗎？」她的雙眸一揚，聰穎的眼神直視著他——他每天累得像條狗，她可不認為他還有力氣「照顧」其他女人。

　　「我喜歡聰明的女人。」他拍拍她的頸。

　　「我討厭花心的男人。」她敲了下他的頭。

　　「和我一樣。」唐辛諾以一種再認真不過的表情回答，贏得她一個調侃的笑容。

　　「你今天沒午睡，現在休息一下吧。」唐辛諾將她的頭移枕到他的肩上。

　　季燁揚眸望著他，如言閉上了眼———般情侶做什麼事，她不知道。她只知道當年唐士堯會因為工作而冷落她，而唐辛諾卻隨時會在日常生活中帶給她不斷的驚奇。

　　陸迅住家附近的小吃攤。花店都有他們的蹤跡，而他們不論走到哪裡，老闆「娘」總不忘記要誇獎他是個好情人。她幾乎都快認為自己會這樣和他廝守一輩子了。

　　不過，她仍然不許他在家人、朋友面前談起他們正在交往的事情。

　　她認為最終的試驗是在他成立了自己的新品牌之後。

　　如果沒有外力撩撥的話，男人總是可以暫時平靜的。他的店開幕之後，他會有許許多多的誘惑。

　　她不是不信任她自己的感情走向，她是自私地不信任他。

　　他畢竟不是沉穩的唐士堯，他是多情風流的唐辛諾！

　　只是——她多希望這一切永遠不要改變。季燁動了動身子，在他的肩上尋找更舒適的休息位置。

　　唐辛諾凝視她的側臉，腦中的創作靈感開始飛躍而出。她是他的謬斯女神。

　　他拿出口袋裡的一張紙、隨意拿出原子筆便沙沙地畫了起來。他想為她設計一系列的家居服棉質的素材，織花的料面，簡單而乾淨的寬衫剪裁，有別於她平素的冰涼感覺，這樣的衣服會讓她的臉孔顯得溫柔。

　　「你又在利用我了？」季燁懶洋洋地睜開一隻眼，看了一眼那張設計圖。

　　「我是在為你增制新裝。」他的唇印上她的眼瞼，強迫她休息，手中的筆卻不曾停止過。「你知道嗎？爺爺已經開始抗議我的夜不歸宿了。」

　　「沒辦法，我已經答應幫陸迅看一個月的房子了。反正你新店開幕那一天，陸迅就會回來，只剩下一個禮拜了嘛。」她有一句沒一句他說，沉人一種似睡非睡的狀態，直到他抱著她走出車子，她才慢慢地清醒過來。

　　進入陸迅的屋子後，季燁照慣例沖了個澡後，閒適地偎在沙發之中，聽著唐辛諾在廚房忙碌的聲音。

　　她伸了個懶腰，起身為他煮了一壺咖啡——她不喜歡他喝大多這種黑色毒藥，可是她又無法減輕他的工作量。

　　原本以為他是個不事生產的紈褲子弟，憑著一張俊臉及不錯的運氣，就順利地在服裝界打下了一席天地——她萬萬沒想到他對工作的付出甚至比她還賣力！

　　「今天晚上吃什麼？」季燁微笑地看著他端著兩個大瓷碗走出廚房。

　　「吃陽春麵。」唐辛諾欣賞地看著她身上淺紫色的方領恤衫——當然是他設計的。

　　季燁高興地笑了，看著那一碗熱騰騰的面放到了她面前——她不會作菜。不愛下廚；而他卻不介意為她作菜。

　　「滿好吃的！」她夾起麵條送進嘴裡，也沒問他是打哪拿來的材料。

　　「開玩笑！我的這一招連我爺爺和大哥都讚不絕口哩！」將她頰邊的髮絲塞回耳後，看她像個孩子一樣地專心捧著大碗吃麵，他有著無限的滿足。

　　寵愛她讓他幸福！

　　「吃飽了。」季燁吃下最後一口面，滿足地笑著，夾走他碗裡的青菜。

　　「我這麼優秀的男人，可真是打著燈籠都找不著了。」唐辛諾放下筷子，深亮的眸瞳凝睇著她，不客氣地「明示」——該向大家公佈他們的戀情了吧？

　　「是啊，我也一直覺得很奇怪，瑩瑩當初怎麼沒有喜歡上你呢？」她避重就輕他說道。

　　「瑩瑩還小，我就不計較她的沒眼光。有的人年齡稍長，卻忽略了我整整七年。你覺得這事該如何解決？」他握住她的手背，懲罰地輕咬了下她的手心。

　　「你咬了我一口，這樣不就扯平了嗎？」季燁煽著長長的睫毛，嫵媚地看了他一眼。「如果你連這幾天都等不下去，那麼我們之間……」

　　唐辛諾歎了口氣，將她的兩手緊緊地捉在他的手掌裡。「又在威脅我了，你什麼時候也向我撒撒嬌啊？」

　　牆上的鍾敲了十下，季燁從椅子上站起身，雙手軟軟地勾住他的頸子，如他所要求地用她最輕柔的語調說道：「我要練琴了。」

　　「雖不滿意，但是可以接受。」他挑起她的臉龐，給了她一個熾熱的深吻。

　　季燁捏了下他的臉皮，拉開了彼此的距離。她洗淨了雙手，拿出提琴及弓。

　　「我待會要和江振聲他們開一場會議，晚一點再過來。」他站在她身邊，喝了一大口黑咖啡。「謝謝你的咖啡。」

　　「你回你住的地方睡吧。」季燁試了下琴音後，仰頭對他說道。

　　她習慣在十二點以前就寢，他卻是個不折不扣的夜貓子，常常靈感一來就工作到天亮，咖啡與煙總不離手。因而她起床看到的第一件事，總是一屋子的煙味，空的咖啡壺及一個不修邊幅的男人。

　　「我不想放棄看到你起床的機會。」他挑著眉說道。第N次拒絕她的提議。

　　「睡在沙發上，不累嗎？」他那麼高的個子，老縮在僅及他身高三分之二的空間上，不啻是種折磨。

　　「除非你有更好的建議？譬如說你的床。」唐辛諾的指尖滑過她方型領口上的細緻肌膚，眼眸是灼熱的。

　　「真的躺上了我的床，你反正也不會睡覺，乾脆在沙發上好好休息吧。」季燁拉開他的手，乾脆起身將他推至門口。

　　「我在此先謝謝你的許可了——我期待著不用休息的那一天。」唐辛諾倚著門框，吻了下她的臉頰。「我先走了。」

　　季燁看著他的臉龐，突然心血來潮地跳起腳尖給了他一個吻。「早點回來。」

　　「我會的。」唐辛諾觸了下自己的唇，知道自己又朝成功邁進了一步。

　　他希望今晚可以把店面整理好，給她一個驚喜！

　　　　　　※　　　　※　　　　※　　　　※　　　　※　　　　※

　　好夢方酣之際，有一雙手把睡夢中的她抱起。

　　季燁沒有驚叫出聲，因為唐辛諾的味道是她不會錯認的。她迷迷糊糊張開眼，直覺就想推開他。「我要睡覺，不要吵。」

　　「你繼續睡，等我們到了的時候，我會告訴你的。」唐辛諾興奮地把她從被褥問拉到自己的胸膛上。

　　他的店已經佈置完成了！

　　「現在要出門？」季燁瞇起眼睛，靠在他的肩頭看著小夜鐘。「現在是半夜三點。」

　　「半夜幾點都無所謂，我讓你看的東西值得你犧牲睡眠。」他替她加了件毛毯，輕輕地打橫抱起她。「繼續睡吧，乖。」

　　季燁皺了下眉頭，想抗議他這種瘋狂的行徑，眼睛卻不濟事地垂閉而上。

　　睡夢惺忪間，她感到自己被他抱上了車。一路上，她摟著車上的毯子，倒是睡得挺熟。

　　「起床了。」唐辛諾拍拍她的臉，將她連人帶毯地抱出了車外。

　　他開心不已地吻了她的眉。她的鼻端，口氣雀躍他說道：「你不用太清醒，但是起碼要把眼睛睜開一點點。」

　　季燁避開他搔癢似地親吻，連眨了好幾下眼，才看清楚他們現在所在的地方——

　　他的新店。

　　「半夜來你的店裡做什麼？不是還沒開幕嗎？」在他拿出鑰匙開門時，季燁的臉上仍是一派的迷惑。

　　經過這來回走動的折騰，她其實已經清醒了——然則眼前未開店的店，黑影幢幢地讓她有些不安，季燁不由自主地緊靠著他。

　　他的脈搏跳得好快一她靠在他頸子上的臉頰清楚地感受他此時亢奮的心情。

　　「你到底要幹麼？」她懷疑地問道。

　　「閉上眼睛，不許偷看！」唐辛諾的酒窩一閃，在走人店內之時，順手將她的頭壓到了他胸前。

　　季燁呼吸著室內新刨木頭的氣息，感覺到他手忙腳亂地按下了幾個開關——

　　室內的燈光忽而大亮，而她的大提琴聲則瀰漫了整個室內。

　　他選的曲於是聖桑的天鵝一一首極適合在夜裡聆聽的曲子。這首曲子裡沒有她一貫的驕傲氣魄，卻注入了更多細膩的情感，這樣如淒如訴的琴聲是動人心弦的。

　　他是特別挑這首曲子的嗎？

　　季燁陡地睜開眼，才從他的胸口抬起頭，便被他熾猛的雙唇奪去了呼吸。

　　唐辛諾沒有放過她任何一處甜美，灼熱的舌尖糾纏著她，那種不顧一切的吻法，讓季燁的手指情不自禁地陷入他結實的背肌。他撩開她的秀髮，熾燙的唇極親密地吮滑下她的肩頸——

　　「你帶我來這裡，就是為了吻我？」季燁咬住舌尖忍住一個呻吟，硬是拉開他撫摩著她敏感肌膚的大掌。

　　「我要你看的東西就在你的後面。」唐辛諾諳啞地說道，氣息粗重地將她身子旋轉了一圈，讓她面對著室內一大片的明亮鏡子.

　　季燁在鏡中看到自己濡紅的雙唇及廠雙激情而迷濛的眼眸，還有一一一

　　她的英文名字「LESLIE」，明亮的大鏡中映出她的驚訝，那幾個以金銅浮雕鑲在玻璃上的巨大英文字母，是他一直避而不談的品牌名字啊！

　　季燁到鏡子前，用指尖觸摸著冰涼的「LESLIE」，心中澎湃的情緒讓她遲遲無法開口說出她此時的感受。

　　感動之外，她有更多的震驚！

　　她還沒有認真到想為彼此的關係做出定位，他卻如此正經地用她的名字為他的服裝品牌命名。

　　「想不想看看我近來每天只睡五個鐘頭的成果？」他握住她的手，拉開一櫃玻璃門，讓她看著櫃內的服飾一一一

　　每一件完美作品的上頭，都用金色的絲線繡上了「LESLIE」！

　　季燁伸手觸摸著柔軟的布料，卻依然沒有真實感，他為什麼要這樣無條件地寵愛她？

　　「我一直希望能成立自己的品牌，也一直在試探市場的反應。過去的幾年裡，我設計的衣服都是每一季的搶手貨；然而你的回國，卻讓我堅定了開店的決心。

　　七年前讓你離開，就是希望有朝一日再見你時，你能夠認同我的成就。」唐辛諾的食指抬起她的臉龐，深邃的眼神傳遞了比言語更多的感情。

　　「我已經擺脫了你口中靠臉吃飯的花瓶形象了嗎？」

　　「你把我弄糊塗了！我不相信你竟然會為了一段愛情，就把你費了這麼多心血經營出的新品牌以我的名字命名。」少見的無助出現在季燁的臉上，她搖著頭迷惑地低語：「我不習慣任何不勞而獲的事，我的提琴天分加上我每天練琴八小時的努力，才得到我現在的成就。為什麼你要用我的名字命名，我什麼都沒有付出啊！」

　　「愛情的領域裡，總要有人願意主動付出。」唐辛諾看出她的不置信，重重地在她的唇上烙下一個吻。「相信我，當我設計的衣服印上LESLIE時，我心底的那種滿足是你無法想像的。幾年前你出國深造時，我就立誓我絕對要成功，要讓你對我刮目相看。」

　　「你不比我差。」她低語

　　「我想這是你這輩子第一次心甘情願他說出這句話來。」唐辛諾滿意地笑了。

　　「你一一、」季燁看著他臉上寵愛的笑容，猛然將自己的身子投入他的懷裡，用了最大的力氣緊緊抱住他。

　　「我想這代表了你是高興的。」唐辛諾摟抱著她，將自己的愛戀藉著擁抱傳遞到她身上。

　　在愛情的海域裡飄泊了這麼久，他尋找的就是這樣一個歸屬的港灣。

　　「謝謝你。」季燁呼吸著他身上由咖啡。香煙所混合而成的疲累氣息——她心疼地撫摸著他淡淡的黑眼圈。

　　「試著對我有信心一點，對你的感情是我打算經營一輩子的事業。」唐辛諾堅定地握住她的雙肩，信心十足地說。

　　「你是認真的？」一直不願意在大家面前公開他們的戀情，正因為不知這段感情能持續多久。

　　「再認真不過了。」唐辛諾把她的手擺到她的胸口。像一名正在對女王宣誓效忠的騎士。「我如果不認真，就不會為了貪看你的表情而把第一間店設在台灣。實際上點的說，就應該把第一間店設在米蘭或者巴黎。我有那個能力的，不是嗎？」

　　季燁仔仔細細地端詳著他，努力地讓自己完全融人他所勾勒出的新世界——他不止是喜歡她而已。

　　只有愛情才會讓一個不羈的男人做出這種不合利益的事。

　　「我很高興你用我的名字替你的品牌命名，也很高興你的第一間店開在台灣。」她輕聲他說道，絕美的微笑泛上她的唇角。

　　面對他的深情，她至少應該坦率他說出自己的心聲啊！

　　「就只有這樣？」他不滿意地皺了下眉。

　　「事實上，我高興得快瘋掉了！」季燁摟著他的腰，忽而大笑地在店裡瘋狂地轉著圈子。

　　「多讓人虛榮啊！整間店都是「LESLIE』！整間店都是我的！」

　　她的長髮飛散在他的臉龐上，而她嬌美的容顏，讓他無法移開視線。

　　「嫁給我！」唐辛諾陡地扣住她氣喘吁吁的身子，將兩人之間的距離全化為零。

　　「這一一一太突然！」季燁驚訝地摀住自己的唇。

　　「錯過我——會是你最大的遺憾。我絕不忍心讓這樣的悲劇發生在你的身上。」唐辛諾拉開她的手，以一種綿密的柔情封住她的雙唇。「除了「我願意』之外。我不接受其它答案。」

　　「一個月。」季燁在他的口中吐出她的答案。

　　她的雙手輕撫上他的胸膛，嬌嫩的唇舌模仿著他吻她的方式，讓他的心跳幾乎衝出胸口。

　　「什麼一個月？」唐辛諾用他最後一絲的理智與她的唇分開，卻沒拉開她好奇探索的小手。

　　「我給你一個月的時間，如果這一個月之內你能夠符合我心中的丈夫形象，我會主動向你求婚。」季燁感覺到他的身子一僵，她不解地抬頭看向他。

　　「你之前從來沒把我當成結婚對象嗎？」他危險地瞇起雙眼，捉住她的手反背到她身後。

　　「你看起來不像個適合婚姻的男人。但是一一一現在的你打動了我。」她黑白分明的眸子誠實地看著他。

　　「既然已經打動了你，那還需要什麼一個月的觀察期。」他向前跨了一步，在她的背脊倚上冰涼的鏡面時，兩人的肢體接觸已到達了即將爆發的地步。

　　「一個月的觀察期已經是我的極限了。」季燁臉頰微紅地移開兩人緊密相貼的身子，沒有忽略他的男性興奮。

　　「我怎麼會喜歡上你這種冷靜動物！」唐辛諾低下頭在她的頸間吐出沉重的氣息，拚命克制自己別在這樣的地點強要了她。

　　「算是一種互補吧。」季燁輕輕地推開他，與他共同背靠著鏡子席地而坐。

　　「我們回家。」他火熱的眼凝視著她，低啞地要求。

　　「回到家你會做出什麼事，我們都很清楚。我寧願等到一個星期後「LESLIE』開幕的那一天。」季燁以一種少見的羞澀望了他一眼，微粉的臉頰得到了一個輕吻。

　　「因為是你——所以我等。」唐辛諾伸長手臂，把她攬到胸前，對著她的耳畔低語道：

　　「七天之後「LESLIE』將真正屬於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