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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楓林醉]荼蘼[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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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5-12 17:08:11
第二十章 一九九二年(5)


     

    我立刻就听了出來是誰.“葉佳!”

    葉佳不再說話,只有呼吸的聲音清晰可聞.

    “你找我有什麼事嗎?”

    “你”葉佳的口氣有一些奇怪.〞你媽媽在嗎?

    〞我媽?〞我莫名其妙了,〞她不在啊,你找她有事?〞

    〞不在啊!〞她明顯有些失望,又有些如釋重負的嘆了一口氣.

    我更加不明白了,〞你不是找我呀?〞

    〞不,不!〞葉佳立刻答道.像是要澄清似的,她又忙說︰〞我只是問問,看你能不能出來玩.〞

    〞你過來好了,家里只有我和我二哥兩個人在.〞

    她連想對不想一下就回絕了.〞不了!〞

    〞還是你到我家來吧!〞她停了一會,〞我生病了,不方便出來.〞

    〞生病了!〞我忙問︰〞什麼病啊?嚴重嗎?〞

    〞也沒什麼大不了的.〞葉佳含含糊糊的,〞大概是感冒了.〞

    我這才放下心來.想到自己老是以葉佳生病為外出的借口,她果然真的病倒了,會不會是我〞咒〞的呢?我不禁很是內疚了.約好了時間,我放下了電話,心里想著葉佳著實是有幾許慚愧了.這一向我只顧著阿風,只考慮著自己的問題,把她幾乎是完全置于腦後了,就連她是何時生的病我都不知道,實在是不像個作朋友的樣子了.看來,葉佳也在生我的氣了,因為她也已經有很長一段日子沒有找過我了.而且這一次她的語氣又透著那麼一股子別扭,不是生氣了是什麼呢?〞

    我正思量著該對葉佳如何彌補一下,二哥突然開了口.〞葉佳她說了些什麼?〞

    我不是很有興致地大概說了一下,卻發現二哥听得非常認真,一付深怕遺漏了什麼似的樣子.我不由得有點奇怪了.〞怎麼?你也想去看看她嗎?〞

    〞我為什麼要去看她?〞二哥干笑了兩聲,緊接著,他又一些遲疑地問︰〞如果,葉佳她對你說說了點什麼事情,你很相信嗎?〞

    〞她說什麼呀?〞

    〞我......我怎麼會知道?你為什麼要問我呢?〞二哥語無倫次地,〞你真的要去看她嗎?還是不要去的好.〞

    〞為什麼?〞我奇怪了.

    〞我,我是怕你傳染.〞

    我感到他真是莫名其妙,但也無暇去探究什麼了.我必須趕在父母回家以前出門,否則又得費一番口舌才走得了了.

    走到門口,我偶一回頭還看見二哥坐在那里一動不動,臉色蒼白,雙眉緊蹙著,額頭似乎還有汗水涔涔流下,好像是陷入了某種可怕的幻想中.

    〞二哥!〞我喊.

    他沒有答應,也沒有移動一下.

    〞二哥!〞我再喊,聲音大了些.

    〞什麼?什麼事?〞他受驚地張大了眼楮.

    〞沒有,沒有.〞我倒被他嚇了一跳.〞只是你的報紙掉在地上了.〞

    〞哦!〞他長松了一口氣.

    然後,他手忙腳亂地抓起散落的報紙,打開一張來,把他的整個人都藏在了後面不再搭理我了.我赫然發現那張報紙竟是拿倒了的,有點想調侃他一下,卻不知道為了什麼我笑不起來了.

    我到葉佳那里已經是下午三點多了.

    葉佳還躺在床上沒有起來,看到我臉紅了紅,也沒動,一付病懨懨的樣子.

    〞你還好吧?〞我在她的床邊坐了下來.

    她懶洋洋地點了點頭,大約是因為生病的緣故,一向多話的她變得很是沉默了,眼楮總是直定定地望著窗外,魂不守舍的樣子.

    我也悶悶的,〞我要去外地了.〞

    〞去哪里?〞葉佳隨口問.不是很關心的味道.

    〞唉!〞我嘆氣.〞我也不知道.〞

    〞你不知道?!〞葉佳詫異了,把目光從窗外調回到我的臉上.〞怎麼一回事?〞

    我煩惱地把去留的事情說了一個大概.

    〞我到底該去哪里呢?〞

    葉佳突然間來了興趣,一下子坐了起來.〞你當然該跟著阿風走了,你不是很愛他嗎?〞

    我沒有料到她的意見會是這樣的,她不是一直都很看不起阿風這個人嗎?

    葉佳繼續問:“你難道不想和阿風在一起?”

    我的心動了,但馬上又搖頭.“不可能的,我家里怎麼會同意呢?”

    葉佳沉吟了一會兒,表情有些復雜,似乎有什麼話不太好說.“你可以讓你媽他們知道阿風的事情,同意你們在一起啊!”

    這當然是我所希望的結果,可我不用多想也能預知到後果如何了,像阿風那種人在白家看來不是什麼垃圾也是下九流之類的,他們怎麼可能接納他呢?到時候他們就不是把我送到昆明去了,肯定是將我送到非洲去呆一輩子也是不願意有阿風這樣女婿的.

    “你就豁出去鬧一場嘛!”葉佳有一點慫恿的意味.“說不定還真的就行了呢!”

    我灰心地搖了搖頭.葉佳還欲再勸,卻被一陣突然發作的嘔吐止住了,她伏在床邊難受地直喘著氣,似乎是病得不輕的樣子,看上去很是可憐.

    “你不去醫院看一下嗎?”我擔心地.

    葉佳的臉突然紅了,淚水卻隨著臉頰流了下來.

    “怎麼了?你這是怎麼了?”我被嚇住了.“很不舒服嗎?”

    葉佳只是搖著頭,並閉上了眼楮不再說話了.

    “那你就好好休息吧!”我輕輕地退了出來.

    正要出葉家的大門時,我迎面踫上了葉佳的哥哥葉軍.他仍然是西裝革履的,手里還是拿著那個磚頭似的電話,但他一看見我卻沒有了往常那種討好的笑容,反而是滿臉的惱怒之色.

    “你來干什麼?”他粗聲問道.

    我愕然,但還是回答了.“來看看葉佳.”

    我的話似乎有什麼不妥,葉軍用一種古怪的眼神看著我.“她就是病死了,也不要你們姓白的來假惺惺!”

    “什麼?”

    “就是假惺惺!”葉軍怒沖沖地,“有膽量做就`````````“

    “哥!”葉佳在屋里喊:〞哥!〞

    〞來了!〞葉軍頭也不回地應了一聲,聲音大得嚇人.〞你就只會叫!〞

    我惶惑了.難道是自己哪里得罪了他?他為什麼是這樣的態度呢?真是和以前判若兩人了.

    〞我們葉家也不是好欺負的!〞葉軍牛頭不對馬嘴地沖著我吼了一句.

    〞哥!〞葉佳又在叫他了,聲音又氣又急,似乎想要阻止葉軍什麼.

    〞你們就等著好了!〞

    最後,葉軍狠狠地扔下這麼一句話,就轉身大踏步走進了葉佳的房間,並使勁地關上了門.我愣愣地站在原處,心里疑惑得厲害,我實在記不起自己曾經開罪過葉軍的,那些話奇怪得令人非常不安.

    隱隱約約的,屋里傳出葉佳的聲音︰

    〞你別亂發火啊,這和她沒什麼關系的.〞

    〞怎麼就沒有關系了?〞是葉軍氣沖沖的回答.

    葉佳的聲調壓得很低了,我努力也听不到幾個連貫的句子.

    〞你不要那麼.......她還不.......鬧也沒用.......〞

    聲音越來越小了,最後就模糊得根本听不清楚他們到底在說些什麼了.我只好放棄,可我還是不想離開,我真想去問一問他們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會不會是葉軍知道了我和阿風的事情,心里就對我有了成見呢?這是最有可能的原因了.想到這個,我有了一些釋然.

    回家的路上,原本是陽光明媚的天氣竟然在一瞬之間陰雲密布,淅淅瀝瀝地下起雨來了.只一會兒的工夫,我整個人就被淋了個透,沉重的心情也隨之而來了.那些〞問題〞又重新糾纏上我的心頭.

    孤獨的站在大雨的街頭,我惶惶然不知何去何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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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5-15 18:50:45
"第二十一章 一九九二年(6)


     

    開學的日子已經近在眼前了.

    我的行李整理好了,車票也定了下來,表叔也通知到了,該去告別過的親友也道過別了......去昆明已經是鐵定的事情了.可是,我的心是越來越恐慌不安起來.昆明,那個據說永遠是春天的城市在我看來是份外的淒涼,份外的可怕了.因為,那里沒有阿風!一想到未來的日子里沒有阿風,我就會痛苦得要窒息過去了.但我又有什麼辦法呢?我實在是找不到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留下來,更加不敢做出私奔的舉動來.我不是不願意隨著阿風去,而是不忍心.我怎麼可以舍棄家人?怎麼能夠棄父母的養育之恩而不顧的一走了之呢?而且,在我的心里隱隱約約地感覺到阿風有那麼一點不可靠,要跟著這樣一個不可捉摸的人去一個不可捉摸的世界,我下意識地有幾分退縮了.

    而阿風呢?他的表現不免令我有一些寒心了.盡管分離在即,盡管他依然說愛我,盡管我們還是卿卿我我.......但是,他仍然不肯改變他自己的決定,也不再要求我什麼了,一付分離就分離的樣子,竟沒有給我一星半點的承諾.若不是他的眼中還有那麼一抹期待和憂郁的話,我真要認為他是根本就不曾在乎過我的.再一想,自己也沒有選擇阿風,似乎就不能一味去責怪他的自私吧,我心中也就沒有多少怨懟之情了.我只想留住與阿風相擁的每一刻.

    終于,到了那最後的一天.

    我躺在阿風的懷里一動不動地望著他那強壯的身體,想到明天就再也看不見這個人了,再也得不到他的擁抱——心中就抑制不住地絞痛起來.

    我近乎絕望地緊緊抱著他.“阿風!阿風!明天,我就要走了.”

    “那,就祝你一路順風了.”他抬了抬眉毛.

    這樣一句輕描淡寫的話平靜得有一點無情,我的淚水就涌了出來.他怎麼可以如此冷淡?難道我們僅僅只是一般的朋友嗎?我不甘!我要做著最後的努力.

    “阿風,你不再愛我了嗎?你就不願意和我在一起了?”

    “曉荼!”他溫柔地撫弄著我的頭發,“我當然是愛你的,也不願意放棄你,可是你自己不肯跟我走,叫我怎麼辦呢?”

    “我不能違背我的家人,但是你是自由的啊!”我乞求地說:“你就不能到昆明去嗎?”

    “我已經說了很多次了,昆明那種內地城市是不適合我的.”阿風有了些不耐.

    “你就不能為了我````````”

    “不用說了,我是必須去南方的.”

    我面對他的堅決,總是無能為力得只剩下了眼淚,在阿風面前我竟然是沒有一絲可以左右他的力量.我唯一能做的,似乎就只有哭泣了.

    阿風捧起我的臉,輕輕吻干每一顆淚珠.“你不希望我是個沒前途的廢物吧?再說,為了我們的將來我也得成功,是不是?”

    “那———會是什麼時候啊?”

    “不會太久的,你乖乖的等著我.”他熱切地說.“我會成為紅歌星的!”

    我仍然是淒淒慘慘地.“我怎麼等呵?”

    “耐心點,等著我功成名就.”他輕吻著我的額頭.“我會來昆明接你的.”

    我並不是很相信阿風的許諾,成功有那麼容易嗎?我還要等待多久呢?但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我也只有听他的了.依偎在阿風的懷抱里,在他的親吻中我似乎看到了一絲希望,也許過了這一段分離時期我們就真的會有美好的未來了.雖然想是這樣想的了,但真臨到分別時刻我的心還是輕松不了.我真想讓時間就此停住,永遠就定格在與阿風相擁的這一刻,或者是突然爆發一場戰爭和地震或洪災什麼的,我就用不著離開了.當然,這只是我的意想,什麼意外也沒有發生,無論我們有多麼的依依不舍,也必須分開了,因為天色已經暗了下來,我只有離開了.

    傍晚時分,我才滿懷淒楚地回到了家.

    剛一走到院門口,我就听見客廳里人聲鼎沸,爭吵叫嚷中還夾雜著一陣似曾相識的哭聲````````這,是怎麼一回事情?我家可從來就沒有這樣熱鬧過的啊!我忘了自己的情緒急忙跑了進去,一副古怪的場面展現在了我的眼前:媽媽一臉憤怒地坐在沙發上狠狠的盯著二哥,二哥則是一付垂頭喪氣的樣子不敢抬頭,爸爸和大哥都是蒼白著一張臉,手足無措地望著站在客廳中間的那個男人,而那個卷著袖子,喘著粗氣的人竟然是

    ———葉軍!坐在地板上相擁而哭的兩個女人卻是———葉佳與她的母親!

    我完全糊涂了!簡直就不明白自己到底看見的是些什麼了.

    我驚詫地問:“這````````這````````是怎麼了?”

    沒有一個人理睬我,每個人對維持著原有的姿態,全僵在那里了.我看這地上哭泣的葉佳,她比我上一次見著的時候更加蒼白憔悴了,卻又明顯的胖了許多.

    “你怎麼了?”我問她

    葉佳沒有回答,用雙手捂住了臉哭得更大聲了.她的媽媽,那個瘦小的紡織女工一面流著淚一面反復地說著︰“你們不要太欺負人了!不要太欺負人了`````````”.

    我茫然不解,“你們”是誰?又欺負了誰?看情形,似乎是葉佳受了什麼委屈,可是這又和我們家有什麼關系呢?是白家的什麼人得罪了她嗎?

    “誰欺負了````````”我正欲問個明白,驀地,就接觸到了媽媽似冰刀一般刺人的目光,嚇得我不由得就住了口。

    葉軍爆發的大吼了一聲:“白文峰!你還是不是個男人?”

    二哥失魂落魄地抬頭看了一眼葉佳,又飛快地垂下了頭沒出一聲。

    “你說!該怎麼辦吧?”葉軍沖過去一把抓住了二哥的衣領,揚起了拳頭要打他的樣子.“你說不說?別以為不表態就可以蒙混過去了,你休想!”

    二哥還是一言不發,任由葉軍拉扯著,慘白地臉上有著一種痛悔與迷茫交混的復雜表情.

    “你不負責是不是?”葉軍暴躁起來.“我打死你!看你還賴!”

    說著,葉軍掄起拳頭對著二哥就是一陣劈頭蓋臉的亂打起來.一面打著,他還一面滿口髒活的在詛咒著,二哥毫無招架地挨著打,既不反抗也不吭聲.只一會兒功夫,他的嘴唇就破了,血從鼻子里流了出來,眼楮青腫得幾乎無法睜開了,整個臉已經是變了形狀.可葉軍還是沒有停手的意思,仍舊是不依不饒地繼續打著.爸爸和大哥沖過去力圖想要制止葉軍,但他們哪里是他的對手了?根本就不夠力氣拉開憤怒的他,反而被推得老遠的了.媽媽這時也失去了慣有的從容和冷靜,徒勞地想沖入戰場,卻對被擠了出來.她只有在旁邊急得直跺腳.

    “放開他!放開他!”她大叫著.

    媽媽的叫喊全然沒有作用,屋子里還是亂成了一團.我被這吵鬧,毆打的場面弄得暈頭轉向,一點也不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情?也沒有誰來解釋一下,我只有張大了眼楮,驚愕之極地看著這一切,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忽然間,我被什麼人猛地推了一掌,一下子就沖到了人群中去了,我驀然發現自己竟站在了葉軍和二哥之間,我還來不及有任何動作,“啪”的一聲,我的臉上就被葉軍重重地扇了一記耳光,我痛得不禁叫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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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5-15 18:52:28
第二十二章 一九九二年(7)


     

    “對不起,對不起.”葉軍立刻住了手.“我並不是想打你的.”

    我搖了搖頭,捂著發燙的面頰沒有說話.

    此時,室內才有了片刻的安靜.葉軍有幾分內疚地看著我,想說什麼又沒有開口;爸爸和大哥跌坐在椅子上直喘著粗氣;媽媽則在忙著檢查二哥的傷勢;葉佳母女止住了哭泣,在用眼神交談著些什麼;每個人都在忙碌著,只有我一個人呆呆地看著他們,還是一頭的霧水.

    過了半響,葉佳扶著她媽媽從地板上站了起來.“哥!我們回去吧!”

    “什麼?回去?”葉軍喝問:“那你怎麼辦?孩子怎麼辦?”

    葉佳的淚水又流了一臉,她哭著搖頭,“不知道!不知道!我不知道!”

    “孩子?什麼孩子?”我吃驚地看了看葉佳.“葉佳,你難道是——”

    沒有人回答我的問題,每個人的臉色都是份外的欓?

    “天下可沒有那麼容易的事情!”葉軍漲紅了臉.“她肚子里的孩子可是你們姓白的.”

    葉軍的一句話就像是一道閃電劃過了黑夜,一下子就照亮了整個吵鬧的真相:葉佳,她居然是懷孕了.而且孩子還是二哥的!

    二哥和葉佳?!這怎麼可能呢?這,也太匪夷所思了一點!我難以置信地看著他們兩個人,如果不是二哥那滿臉的愧色,我還真有些以為葉軍是在胡說八道了,他們?是什麼時候的事情?我怎麼竟然是一點兒也不知情的.但事實就擺在我的面前,不能不相信了.

    “這根本就不可能!”媽媽的聲音冷而利.“她隨便懷個什麼孩子就說是文峰的,豈不是太可笑了嗎?”

    媽媽話里的意思再明顯不過了,她是在指葉佳的品行有問題.葉佳頓時就難堪得漲紅了臉,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我同情地望著搖搖欲墜的她,很想安慰她一兩句什麼話.

    “我還是那句話,請你們不要在這里胡攪蠻纏下去了,該去找誰就快去找誰罷.“媽媽恢復了平日的年風度,冷淡地說.“誣賴不相干的人有什麼意思呢?”

    “你這個”葉軍一時氣結了.

    “出了這種事情,你們的心情我也可以理解的,但是也不要病急就亂投醫嘛!”媽媽一付通情達理的樣子.“有什麼困難說出來,我們能夠幫忙的,還是會幫忙的.”

    葉軍氣得渾身顫抖,卻說不出一個字來,論口才,他如何是媽媽的對手了?

    媽媽輕描淡寫地一揮手.“好了,這事就到此為止了.你們,就請回了吧!”

    “我不和你這個女人說!”葉軍轉向了二哥.“白文峰,我只問你!這個孩子是不是你的?”

    “我`````````”二哥張了張嘴.

    “你,你什麼你?”媽媽搶白道:“不要中了別人的圈套!”

    爸爸有些看不過去了.“雲儀!有話好好說.”

    “好好說?”媽媽冷冷地,“說什麼?又要弄個野種回來嗎?”

    爸爸顫抖了一下,臉色奇怪的發著白.

    媽媽轉向葉佳,很鄙夷地說:〞你快走了吧!不要再異想天開了,何必自取其辱呢?〞

    〞我```````````我``````````〞葉佳哽咽著說不下去了.

    一股不平之情在我的心中翻騰,事實明明就在眼前,葉佳並沒有說謊話,媽媽卻偏要歪曲一切,非要把葉佳說成是一個人盡可夫的壞女孩,這真是很有些過份了!

    〞媽!〞我忍不住叫.〞你別那麼說葉佳.〞

    〞哦?那是我錯了嗎?〞媽媽笑了,臉色卻鐵青起來.

    〞我只是〞我瑟縮了一下,還是壯起了膽子繼續說︰〞我只是覺得那個孩子就是二哥的.〞

    〞你覺得?是你做的媒咯!〞

    爸爸不安地咳嗽了幾聲.〞曉荼!別多嘴!〞

    媽媽搖手,〞你就讓她說下去,那你認為該怎麼辦好呢?〞

    〞我,我,〞我遲疑了幾分鐘,但葉佳的淚水令我再度開了口.〞二哥,應該負一點責任吧.〞

    〞哈!你倒挺會幫理不幫親啊!〞媽媽干笑了幾聲.〞負責,負什麼責?這樣不知道自愛自重的賤人是自作自受,咎由自取!〞

    葉佳再也承受不住這樣當眾的羞辱了,臉色在一陣忽青忽白之後,就一下子暈厥了過去.葉軍和他的媽媽顧不得與誰理論了,手忙腳亂地試圖讓她清醒過來.我看著他們慌亂的模樣,心底涌起了深切的憐憫來.我還是不清楚她和二哥是怎樣的一種情形,但是我覺得自己可以感到葉佳的感情是真實的.因為我也是正處在戀愛之中的女孩.同樣的感受,又或者是第二日的遠行使我一時間忘記了害怕,一心只想著給葉佳一個公平,于是,我又對媽媽反駁了.

    〞不管怎麼說,二哥並沒有否認什麼,該不該負責也得他們去商量,不應該先認定誰有罪吧.〞我有一點慷慨激昂.〞況且,葉佳真不是那樣的壞女孩.〞

    〞好!好!好!〞媽媽點著頭,看著我的目光既陰冷又有些刻毒.〞你很講義氣啊!〞

    我在這樣的注視下不由得不寒而栗了,有了一種想逃跑的感覺.

    〞曉荼!〞爸爸掩飾不住焦急地喊.〞你還不快向媽媽道歉!〞

    其實不用他說,我已經在後悔了.我看著媽媽真正被觸怒的樣子,我這才知道自己闖了多大的禍.

    〞媽,對不起!對不起了,是我的話.......〞我在媽媽咄咄逼人的目光下囁嚅了.

    〞看!〞葉軍這時不合適宜地插了進來.〞連你們自己人都這麼說了,你們得給我們葉佳一個交代了吧!〞

    他的話簡直就是火上加油,但媽媽並沒有理睬他,只是一味地盯著我,那樣子以其說是憤怒,倒不如說是無比的厭惡了.這目光使我驚惶得不知所措了,一股寒意自心底升起,冷汗涔涔而下了.本能的,我有了種莫名的卻又相當強烈的恐懼.媽媽,似乎像是仇人一般可怕起來.

    此時葉佳已經醒了過來,但仿佛她也立刻感染到了年些什麼,沒有任何哭鬧地,微微張著嘴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我媽媽,等待著什麼似的很安靜.窗外,還是晚霞滿天美麗如畫,而室內的每一個人,尤其是我,卻被某種令人窒息的情緒所控制了,似乎是嗅到了一絲暴風雨來臨的氣息.

    時間也不知過去了多久,我終于鼓足了勇氣打破了寂靜.〞媽,對不起!〞

    〞不要叫我媽,我可當不起!〞

    我僵立在原地,心里滿是懊惱.明天,我就要離開了,又何必去惹媽媽生這樣大的氣呢?我又不是不知道媽媽最不能容忍的就是子女的拂逆了,況且我還是當著外人的面.看樣子,這一次是有我好受的了.

    我再乞諒地叫︰〞媽.〞

    〞我是你的媽嗎?〞媽媽的語調有些古怪.〞你別亂叫了.〞

    爸爸向她走近了一點,有些懇求的意味.〞雲儀!〞

    我有一點奇怪爸爸的緊張反應,這不過是一句賭氣的話罷了.

    媽媽橫了爸爸一眼,用極其怨恨的口吻說道︰〞白士賢!你不要在那里大呼小叫的,你強加給我的這個女兒已經二十年了,二十年啦!我實在是受夠了!你明不明白?〞

    爸爸一下子就跌坐下來了,臉色變幻莫測,並且開始喘著粗氣起來.他的這種樣子讓我直覺感到有哪里不對勁了,似乎是有著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會是什麼呢?和我有關嗎?我無法具體地分析清楚,但極度不安的感覺已經緊緊地抓住了我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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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5-15 18:54:22
第二十三章 一九九二年(8)


     

    〞媽!〞大哥對著媽媽直搖頭.〞不要!〞

    不要什麼?我莫名其妙了.逐個看了過去,只見爸爸,大哥,包括滿臉是傷的二哥都非常緊張地看著媽媽.而媽媽,卻並不去理會他們的目光,還是憎惡地看著我不放,同時,她的臉上新添了一種不顧一切的神氣.

    我害怕起來.〞媽!〞

    〞已經告訴過你了,我不是你的媽.〞媽媽一字一頓地,〞我江雲儀可不是那個下賤的女人!〞

    她的聲音輕輕的,卻像是晴天霹靂一般在我的心里炸開了.我只覺得腦子中〞轟〞的一聲巨響,眼前金星亂跳,整個人就幾欲昏死過去了.

    “這不可能,這不可能`````````”我拼命地搖著頭.

    媽媽笑了,是那種幸災樂禍的笑.

    “我也希望這是不可能的,但這偏偏就是不折不扣的事實.”媽媽無情地說.“你不過就是二十年前那個無恥女人扔在這里的賤種罷了.”

    我混亂不堪地捧著似乎快要裂開了的頭,痛苦地呻吟出聲了.但是,在我的心中卻又偏偏明白異常,雖然還是有許多事情我是糊里糊涂的不知究竟,可我已經本能地意識到了一點:江雲儀真的不是我的親生母親!頓時,這麼多年來她對我那種令人費解的冷漠,苛刻,終于有了個合乎常理的解釋了.

    “爸爸!”我還是求救地喊.希望爸爸能夠給我一個不一樣的答案.

    爸爸的嘴唇顫抖著,就是說不出一個字來.他注視著我,眼里浮起一層愧疚的神情,這已經是明白無誤的告訴了我一些什麼了.

    “他?他好意思說嗎?”媽媽,不!應該是江雲儀,嘲諷地,怨恨到看著爸爸.〞白士賢,白士賢,你該叫作陳世美才對!為人師表卻齷齪透頂,弄出個私生女來還要作妻子的來善後,他還有臉說什麼?!〞

    私生女!這個詞讓我整個人如墜冰山雪窟,從四肢到心髒都冷得無法動彈了.但周圍每一個人臉上的表情卻份外清晰的映入了我的眼簾︰憐憫,憐憫,憐憫........這令我無地自容到了極點!

    江雲儀轉向我,她又笑了.〞真是遺傳到位啊!你也是個天生的下賤坯子,偏偏就喜歡去那些歌廳舞廳之類的不良場所鬼混.你別以為我什麼也不知道,我只是懶得去管你這種人而已.〞

    〞雲儀!有這樣的事情嗎?〞爸爸瞪大了眼楮.〞曉荼!你去那種地方做什麼?〞

    我無言以對,已經是臨近崩潰邊緣了.

    〞她做什麼?當歌女唄!〞江雲儀接口道.〞她就配作那種人,連交的朋友都是一路貨色!〞

    說到這里,她突然想起了葉佳,收起了笑容,她冷冷地指著葉佳說︰〞你別以為玩一套什麼木已成舟的把戲就能逼誰就範了.趁早死了這份心!我江雲儀二十年前就不會讓你們這樣的女人進門,二十年後就更加不會了!〞

    〞我......我.......〞葉佳膽怯地.

    江雲儀不屑地哼了兩聲,繼續對我說道︰〞這就是你所謂的好朋友,一直都只是在利用你登堂入室罷了.可笑你蠢得一無所知,還要替她討什麼公道!〞

    葉佳垂下了頭.〞曉荼,我.......〞

    在淚眼迷蒙中,我看見了她臉上有著被揭穿的尷尬和羞慚.那麼,江雲儀說得沒錯了.葉佳真的是在利用我接近二哥了,這才以至于演變成今天這種局面.葉佳,她可是我最好的朋友啊!她怎麼可以這樣對待我呢?這又是一個不小的,冷酷的打擊.我的心疼痛萬分,一片迷茫了.真不知道這世界到底是怎麼了?忽然之間,母親也不再是母親,朋友亦非是朋友,我自己又是白曉荼嗎?我弄不清楚了.我發現自己已經徹底地陷落在無底的深淵之中,我再也找不回原來那個世界和原來那個自己了!

    江雲儀帶著一種欣賞的愉悅看著我的表情.〞我知道你很痛苦,是不是?但我呢,已經忍受這種痛苦二十年了,你知不知道這種滋味︰我只要一看到你就會感到恥辱!而你偏偏就沒有一天不出現在我的面前,不停的提醒著我二十年前的那一幕,真讓我忍無可忍了!〞她停頓了一下,〞現在好了,你總算知道了自己是個什麼身份,就好自為之吧,識趣一點,請別在我的眼前晃來晃去的了.〞

    這樣的語氣刺激了我,我再也沒有力氣支撐下去了.只覺眼前一黑,我暈了過去........

    當我醒過來的時候,我發現自己正躺在自己的床上.

    房間里沒有開燈,幽暗中我只听見桌子上那個鬧鐘在〞滴答滴答〞的,不緊不慢地走著,除此以外就再無別的聲響了.四周安靜得似乎什麼事情都未曾發生過一樣,又似乎是這世界只剩下我一個人了.我不清楚現在是幾點了,也不清楚葉佳他們那些人都到哪里去了,問題到底解決沒有......我什麼也不知道,什麼也不想知道,只是這樣一動不動地躺在那里,腦子里像幻燈畫幕一般不停的映現著客廳里的那些對話,那些場景,一件難堪而又明顯的事實擺在了我的面前︰我是一個不名譽的私生女!

    羞恥的感覺像是漲潮的海水似的一浪高過一浪的在我的心里洶涌澎湃著,別的,我就一無所感了.

    時間在黑暗中沉重地流逝著.

    突然,一聲長長的雞鳴劃破了這死寂.我也被驚醒了,抬頭向窗外看去,晨曦的微光已經在不知不覺中來到了,新的一天又要開始了.而且,看起來還會是一個晴朗的好天氣.但是,此刻的我卻因黑夜的逝去而倍感惶恐起來了,一想到即將要面對父親的眼神,〞母親〞的臉色和哥哥們的憐憫,我立刻就想要逃跑,想要遁形,想躲在一個沒有人煙的地方永遠都不再出現.

    逃?!能往哪里逃呢?我茫然四顧.

    阿風!這時一個名字在我的心中浮起.這是我事到如今第一次想到他,但那慌亂而痛苦的心無形中就有了幾許穩定下來,猶如一個迷路的孩子突然看見了一個路標,一個溺水的人突然抓住了一塊浮木的那種感覺.現在,阿風已經不僅僅是一個我愛著的男人了,他已經成為了我唯一的避難所,唯一的人生希望了.

    我抹了抹臉上的淚水,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強迫自己紊亂的心情平靜一點.最後,我把目光定在了床頭那個行李箱上面,我似乎知道自己該怎麼辦了.沒有作太多的考慮,我出于本能的,猛地從床上起來向那個皮箱走過去,我拎起了它,機械地挪動了腳步.

    在經過父母的房間時,我不禁停了下來.我听見父親一聲又一聲的嘆息著,他一定是在等待著天亮,思量著如何對我解釋吧.我又听到了江雲儀不屑的冷哼聲,她也是醒著的.看來,對于他們來說這也是一個無眠的夜晚.

    我猶豫了一下,很想听一听父親會告訴我一些什麼.但隨即我就放棄了這樣的念頭,這還有什麼必要呢?再完美的說辭也是改變不了那個可悲的事實了,我,再怎麼也不能作回原來的白曉荼了,也不能再去面對原來那個世界了.我唯有逃開!

    悄無聲息的,我來到了大門口.我再度停了下來,回望著晨光中的家,那荼蘼花,那月桂樹,那秋千架——這熟悉的一切將只會出現在我的夢魂里了.我的心頭不由得一陣陣巨痛起來,一種強烈的不舍控制住了我,我幾乎要放棄了出走的行動.但是,我終于還是拉開了大門.

    “別了!”我在心里呼喊.“永別了!”

    在淚眼滂沱之中,我最後回頭看了一眼身後這個世界,就沖進了茫茫的迷霧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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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一九九三年(1)


     

    或許,每一個人在他漫長的一生中都會有過“我是誰?”的疑惑.但這個問題也只是偶爾想想罷了,是不會造成什麼長久困擾的.可是,對于我則是不然,我是真的失去了我自己,失去了那個二十歲的白曉荼,而且,再也找不回來了。

    我就在這種令人絕望的失落感中像是一個游魂似的在阿風的小屋里呆了好幾個月,直至新的一年已經到來。

    這幾個月里,我除了維持著基本的生存,別的我什麼都不願意做了,甚至連日記也不寫。似乎這世界上已經沒有什麼事情是值得我去關心,去激發出熱情了.我不知道白家的人可曾四處尋找過我,想來是有過的,但他們又哪里會找得到我呢?在這麼大的一個城市里我不過是渺小的一粒塵埃罷了,況且我又像是一只冬眠動物那樣蜷縮在小屋里足不出戶,真的就是徹底的消失在人海了.也許,他們也曾追問過葉佳,知道了有阿風這麼一個人,知道了我曾經有過私奔的念頭,但他們還是不可能找到我的蹤跡的,畢竟葉佳所知道的情況是相當有限的。

    “還擔心被發現嗎?真是自作多情!”我自嘲地對自己說:〞你的消失對白家可能是個天大的好消息,少了你這個污點,只會令人松了一口氣的,哪里又會著急呢?你也太高估自己了吧!〞

    無論真實的情形如何,總之,我並沒有被任何人找到過.就這樣,自從我從那天凌晨三點鐘(事後阿風告訴我的)蒼白得像一個鬼似的叩開阿風的門以後,我的日子就只在失魂落魄中溜走了.

    阿風並不知道我離家出走的真實原因,他也沒有多問什麼,只是很自然的就認為了我是因為舍不下他,並很是為此欣喜而自得了一番.面對我的頹喪與淚水,他並沒有多加探究,他只是刻意地,非常溫柔地安撫著.〞你放心好了,我會照顧你的,我會是一個很成功的男人,你跟著我是不會後悔的.〞

    我緊緊地抱住阿風,不肯稍有松手.〞我現在只有一個你了!〞

    最終,我還是沒有告訴阿風我的身世.並不是我覺得我們還不夠親密,我也無意對他有所戒備,而是我一則感到羞恥,阿風的身世也是一言難盡,但他的母親是迫于無奈的,是受害者,而我呢?不過是一次偷情的結果或不道德的產物,那生我的女人又是個什麼樣的淫娃蕩婦呢?我已經夠輕視我自己的了,我又怎麼受得了他的?哪怕是一個詫異的眼神?二則也不願意讓自己的問題給他增添某種煩惱,他自己的身世陰影也還一直未曾散去,又何必要負擔我的呢?

    我在悲哀中掙扎著,內心的無助一次比一次在加深著.同時,對阿風的依賴也一次比一次的濃烈了.他成了我唯一的親人,唯一的依靠及唯一的上帝!我已經把自己的全部,把自己的未來交給了他.

    因為阿風廣東那邊的朋友還沒有安排好,我們就遲遲不能成行,在南京一直耽誤到了四月份的最後的一個陰郁的黃昏,這才踏上了遠去廣州的旅程.

    按照常理而言,從來沒有作過長途旅行的人能在這美好的季節里偕同自己的愛侶前往一個有名的大都市,應該是一件很讓人向往,很讓人興奮的事情.可是,我怎麼也提不起興致來,心里非但沒有愉快的感覺,反而充滿了不安和愁苦.

    阿風握著我顫抖的手.〞曉荼,你不要擔心啦,一切有我呢!〞

    我勉強地笑了一下,心情並沒有輕松多少.看著車窗外那些兀自戀戀不舍的人們,我突然之間有了想下車的沖動.曾有一度,我是只求離這座城市越遠越好,可真的就要離去了,我又是滿懷著不舍之情了,仿佛離開了我就再也回不來了似的.更主要的是,我對那個遙遠而陌生的城市一直心存著某種恐懼.這種恐懼是莫名的卻又是強烈的在心頭盤踞著,即便是阿風溫情款款的撫慰也不能減輕一二的.

    不過,實際上不論我的心態如何亦是無關緊要的了.因為,火車已經越過了片片田野和樹叢,正堅定地,飛快地向前行駛著.

    一路上,阿風非常的興奮,難以抑制的喜悅令他變得多話起來.他不住口地描述著未來的一切,似乎是只要一到了廣州那美好的前程就在那兒等著他了.我很偶然的注意到一個問題︰在阿風的未來規劃中是極少提及我的,幾乎全部都是他自己如何如何的.這令我有了一些不自在的感覺,心里的不安又多了一點.

    漸漸地,旅途的漫長和生硬的車座讓人們困倦起來.阿風也停止了議論,讓我靠在他的肩膀上休息,而他自己也斜倚在座位上時睡時醒地搖晃著.半夜里醒來,我頭昏腦漲,渾身酸痛,心中依然是不安而煩悶的.只有阿風那英俊的剪影給了我幾許安慰,凝視著他,我發現自己對他的愛戀正在心里成倍地滋長開來.

    車廂里很靜,人們都在盡力的睡著.雖然那姿態是各異的,但他們應該是都在做著關于未來甜美的夢吧!而我,卻怎麼也閉不上眼楮了.听著火車的隆隆聲,我猜想著這黑暗中的鐵龍即將駛向怎樣一個未知的新世界呢?

    幾經輾轉,目的地廣州.總算是就在我們的眼前了.

    廣州車站很大,也很是擁擠不堪.到處都是扛著大包小包的打工仔類的旅客在擠來擠去的,並且不管不顧地用自己的方言在大呼小叫著.我一支手緊緊地拉住阿風不敢放開,另一支手拼命地擋著那些似乎隨時都會砸下來的行李.只一會兒,我就渾身是汗,氣喘吁吁了.好不容易的,我們才過五關斬六將的沖出了這個偌大的車站.

    〞等一下.〞阿風放下行李對我說︰〞猴子會來接我們的.〞

    我站在街頭茫然四顧,一種背井離鄉的惆悵油然而生.

    〞這里真是熱鬧啊!〞阿風左顧右盼.〞只是車站就這麼繁華了,其他的地方就更不用說啦!〞

    我不感興趣地〞哦〞了一聲,沒有表示自己的什麼觀感.其實,我對這個新環境並沒有太好的印象,眼前的車水馬龍,人來人往的喧囂景象不僅不能讓我領會到什麼風光,只能增添了幾許厭煩之感.

    大約等待了有一刻鐘之久,阿風那個綽號叫作猴子的朋友這才急匆匆地趕了來.

    那個猴子還真的是名副其實,黑瘦黑瘦的,外加長手長腳的模樣,活脫脫的就是一只大猴子,站在那兒倒是吸引了不少的目光.我在打量著他,他也在打量著我.他目光灼灼地盯著我直看,既不禮貌又很是放肆,好像我是一個赤身裸體的怪女人似的.我被他看得有些臉紅了,忙移開了目光裝作去欣賞遠處的建築物.

    “這是猴子,大名侯軍,優秀的貝司手.”阿風介紹著.“白曉荼,我的~~~~~老婆.”

    〞這個就是你的妞啊!〞猴子對阿風吹了一聲口哨.〞整個一個良家婦女嘛!〞

    “那是當然!”阿風頗有一點自得的.

    猴子拍了一下阿風的肩,古怪地笑了笑那神氣透著那麼一股不正經的味道.我不禁皺了皺眉,真不敢想像阿風其他的朋友又會是什麼樣子?

    他們一邊聊著這里的情況,一邊拎起行李向汽車站走去.阿風示意我挽住他的手,我看了一眼猴子,有些不好意思,只是跟緊了他的步子而已.

    猴子笑了.“還挺害羞的呢!”

    “沒見過世面啦!”阿風很男人的樣子.“小家子氣.”

    我更加有點不自在了.

    回頭望了望漸漸遙遠起來的廣州火車站,我這才真切地意識到過去的一切是真的要割斷了,再也回不去了,南京,已經是恍若隔世的過往了!

    也不知道轉了多少次公共汽車,猴子才把我們帶到了也不知道是城中心呢,還是郊區的舊住宅小區.走進了一棟八層樓的建築,徑自上了五樓.

    當猴子打開了房門,我不禁呆了呆.這是一間一室一廳的小居室,並不是因為它的小讓人有什麼不適感,而是它那種污穢黑暗令人感覺很不舒服.房間里空蕩蕩的,連一間家具都沒有,就只有前任主人扔得滿地都是的廢紙和日用垃圾,被風一吹,就滿屋的飛舞起來,並且伴隨著“簌簌”的響聲,散發著一種古怪的氣味.

    “鱷魚才搬走了幾天,還沒有人住過的.”猴子解釋道.

    那個鱷魚又是誰呢?我已經沒有興趣去知道了.反正,阿風那些朋友們好像全沒有真實姓名似的,只有一堆動物名字作為代號.

    “叫你和我們一起住吧,你偏不干.”猴子埋怨地,“單獨租房子是很花錢的.”

    阿風看了我一眼沒有答話.

    猴子裂開嘴笑了.“哥們,女人是不能太寵的!”

    “去你的!”阿風打了他一拳.

    然後,阿風把猴子拉到了一邊,兩人嘀嘀咕咕地在商量著什麼,還不時地向我看上幾眼.隱隱約約地,我只听見了幾句:“暫時的而已.”,“你小子可別賴帳呵!”“過幾天就行了.”之類的話,意義不是很明白,但我看見猴子遞給阿風幾張鈔票時就恍然大悟了,是阿風在向猴子借錢.我心中不由得一驚了,阿風的經濟差到這種地步了嗎?怎麼才到廣州就得靠借貸為生嗎?在我從小所受到的教育中借債並不是一件很好的事情,不到萬不得以是不可以向別人伸手的.所以,阿風的景況很讓我擔憂起來了.

    猴子走了,屋里只剩下我和阿風兩個人,我們互相對視了一下,一時之間反而無話可說了.

    “我怎麼收拾一下好呢?”我竟有了一點緊張.

    “收拾什麼啊?”阿風笑了.“這里什麼東西都還沒有呀!”

    我四處看了看,也不禁失笑了.

    阿風走了過來,溫柔地抱著我.〞別擔心,面包會有的,牛奶也會有的.〞

    我回抱住他.〞沒關系,重要的是有你.〞我誠心誠意的,心里已經充滿了自我犧牲的柔情.

    〞謝謝你!〞阿風動情地,〞曉荼,我一定要讓你擁有全世界的.〞

    〞我不需要什麼世界,你就是我的世界了.〞我也動情了.

    阿風突然有了點不好意思,避開了我的目光,〞我們該睡在哪里呢?地上嗎?〞

    看來也只有如此了,于是,我們拿出所有的衣物全鋪到了冷冷的水泥地板上,也算作是一張床了.

    〞曉荼!〞阿風坐在〞床〞上輕叫.〞你過來.〞

    我明白他的意思,臉紅了,忸怩著不肯走過去.阿風笑著走過來,他一把就抱起了我把我放到了〞床〞上,開始很細致,很溫柔地吻了起來.......

    當一切都已經結束,我悄然起身,站在房間唯一的陽台上極目遠眺.

    雖然這早已是時值深夜了,但我所見之處依然是一片***輝煌,那夜空在它們的映照之下顯得並不是那樣的黑暗,看上去,整個廣州城就是一個美麗而繁華的不夜城.面對著這樣一個嶄新的世界,我亦忍不住有了幾分激動,這里,會是我們永久的家園嗎?這里,會是我們夢想中的國度嗎?我再回過頭來,凝視著酣睡中的阿風,心中愛戀無限,從此以後,自己是什麼也不想有的了,唯願跟著他這個自己選擇又或者是命運選擇的男人.在這個陌生又似乎充滿了希望的地方長相廝守了.

    我們,會很幸福的嗎?

    我舉頭問天,蒼天無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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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5-15 18:57:26
第二十五章 一九九三年(2)


     

    二十世紀九十年代的廣州完全是一個五光十色的現代化大都市,是整個中國經濟改革開放的最佳典範.這里到處都呈現出一派蒸蒸日上的繁榮景象,其地理和政策上的優勢使得各種經商,建築,創業的機會日益增多,隨之而發展了形形色色的娛樂方式,這,當然也是全國最為新潮,最為發達的了.所以,在這個城市里就擠滿了搞音樂的與吃娛樂飯的年輕人們,一走上街頭,你總能踫見幾個穿著時髦,打扮前衛而又身背樂器的〞音樂人〞,他們已經成為了廣州城的一道獨特的風景.

    阿風與他的那些朋友就是這樣的一群人.

    他們自成一派,為數眾多,但同時也有那麼多的夜總會,酒吧,迪斯科,咖啡屋.......可以供他們盡情的淺飲低唱,從而借以維持生活,甚至是過上極為寬松的日子了.但是,若想要出唱片或者成為當紅的明星什麼的,那就是幾乎不太可能的事情了.這樣的奇跡也不是沒有過的,偶爾他們這個***里也會傳出某某一夜揚名天下的神話來,可終究這只是鳳毛麟角,大多數的歌手也只能是歌手而已,並沒有別的眩目光環,阿風也不能例外.

    不管阿風在他們那個小***里是怎麼樣的一個人物,但很顯然的,他在這個大城市中不過是滄海一粟罷了.雖然,阿風一直都是在很勤奮地追求著他那個成名的夢想,但他依然還不是一顆〞星〞.他還是一個輾轉于各個夜總會與歌廳之間的名不見經傳的普通歌手,這樣的處境離他的理想真是相去甚遠了.我不禁代他煩惱起來,真擔心他會承受不了.

    誰知阿風自己卻還是充滿了信心.“你擔心什麼?以我的實力是一定會成功的.”他總是很堅定地說:〞現在只不過是缺一點運氣罷了.〞

    看來,在廣州大半年的生活反而像是某種催化劑,令阿風原本就有的出人頭地的欲望更是加倍的膨脹了起來,很迅速地發展為了他最大的,甚至開始說是唯一的生活目標了.對于阿風這種近乎狂熱的心態,我並沒有感到有什麼不妥.男人,是應該如此的吧!

    而在我這一方面,我在這座城市的生活卻是另一番有些奇怪的狀態了.

    在廣州的我,竟然成為了一個地地道道的家庭主婦式的人物.每日里除了柴米油鹽之類的事情,就只有等待著阿風的歸來.這樣的日子重復又重復,不能不讓我感到有幾分冗長而困倦起來了.

    〞我想出去工作.〞我對阿風說.

    阿風看著曲譜,頭也不抬的.〞為什麼?〞

    〞這樣閑著有一點無聊.〞

    〞和我在一起不開心嗎?〞他抬起了頭,盯著我問︰〞還是我讓你過得不好?〞

    我已經太了解他那種敏感的個性了,忙搖頭否認〞怎麼會?我真的只是無聊了.〞

    阿風不耐地揮了揮手.〞那還工作個什麼?別讓人說我阿風連老婆都養不起了.〞

    我很想說工作並不只是經濟的問題,但終究還是沒有開口了,只柔順地點了點頭.

    〞你覺得悶的話就和阿芳他們去逛逛街什麼的.〞

    我默然,阿風是不明白我所謂的社交生活是怎麼一回事情.那,真可以說是一片空白.

    阿風的朋友是不少的,幾乎全是在演藝這個***里打拼的年輕人們.他們全是那種愛玩愛鬧的類型,什麼各種聚會呀,郊游呀,酒會呀是很常有的事情,比一般的人更加的不甘寂寞.阿風是這種場合的中心人物,而他又是每一次都會帶著我去參加的,他自然就認為我就應該是有很多朋友才對,可是,我偏偏就是一個朋友也沒有交到的.

    最大的問題還是在于我自己,我和他們在一起的時候總是感到極度的疏遠與孤寂,以前我在白家所養成的生活習慣和觀點使我沒有辦法能夠與他們打成一片.我不習慣他們那種日夜顛倒,燈紅酒綠的嘻鬧;我無法接受他們那種男女隨便交往的態度;我不喜歡他們所開的那些曖昧不清的玩笑......而他們呢,也很明顯地不喜歡我這個人.我的緘默,我的冷淡,我素淨的穿著——這些,在他們的眼里不但是孤僻,更是一個十足的異類了.既然與未我是無話可談,也就敬而遠之了.所以,他們只不過是一群我認識的陌生人而已,我對于他們而言也不過只是阿風的女人罷了.漸漸地,我也就借故不大去參與那些聚會的了,倒寧可躲在家里看看書,寫寫東西什麼的,阿風在拉了我幾次不成以後也就不勉強我去了,他自己仍然去玩他自己的.很顯然,阿風是非常喜歡那種娛樂方式的,那些地方一直都令他有如魚得水的感覺.這已經成為了我們最大的不同之處.

    這樣的日子一天一天地過著,我的生活也如此一成不變的定格為了一種模式了.

    就在這一年即將結束的時候,一個男人的出現讓我的生活起了一絲漣漪.

    他叫方志林,是廣州城一家報社的編輯.因為我有幾篇散文是經過他刊發的,便有了幾次聯系,主要是通過書信和電話交流了一些文學觀點之類的,並沒有涉及到其他的問題.但他的文筆頗讓我欣賞的,久而久之,無須中我對于他本人也產生出了不少的好感來了.故而,當這個方志林提出見面的要求時,我也就並無反感的欣然前往了.

    等見到這位素未謀面的〞朋友〞時,他那出意乎料的年輕著實讓我大吃了一驚.

    〞那我應該是怎樣的呢?〞方志林笑了.〞是一頭白發,兩眼昏花嗎?〞

    我不禁莞爾,我想像中的編輯就是這般模樣的.

    他扶了扶鏡框,嘆了一口氣.〞唉!幸好還戴了這麼一副眼鏡,冒充一下斯文,不然你準以為我是個賣菜的了.〞

    我再一次被他逗笑了,他多少讓我想起了二哥.立刻就消除了那一點陌生感,談話開始變得輕松了起來.

    自此,我們就停止了書信的往來而改為了直接的見面.每次也並沒有去過哪里玩,只是坐在咖啡屋或茶園里一邊淺飲著,一邊閑聊著,並無任何的特別之處.但是,那種氣氛,那種感覺真的很愜意,令我第一次有了〞友誼〞的溫馨感受.

    隨著見面的次數增多,我們談話的範圍也開始漸漸變大了起來,從文學涉及到了較為私人性的話題了.方志林是個比較開朗而透明型的人,外向而又健談,很有一些無事不可對人言的作風.因此我很快就知道了他的家世,以及他生活中的經歷和種種趣事.而我自己,就不是那麼喜歡談個人的事情了,甚至是刻意的在回避著.

    〞你是江南什麼地方的人呢?〞

    〞我?〞我遲疑了一下,隨便說了一個南京附近小鎮的名字.

    〞不大像啊.〞他上下打量著我.〞你不像是生長在那種小地方的人呀.〞

    我勉強地笑了一下,沒有答話.

    〞你一個人在這里嗎?〞他又問︰〞有親戚沒有?〞

    我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你必定是有一個很精彩的故事啦!〞他深思地,〞可以講講嗎?〞

    〞哪有啊?〞我敷衍著.〞你小說看得太多了吧!〞

    他不相信地看了看我,卻也不再追問了.

    一次見面時,方志林建議道︰〞為什麼不叫上你的男朋友呢?人多會熱鬧一點嘛!〞

    其實我從來就沒有提到過阿風的情況,但以方志林的聰明自然是很容易就猜得到的.

    〞他很忙的.〞我推辭.

    阿風和他完全就是兩種類型的人,是不可能談得到一起去的.何況,我也不知道是出于一種什麼樣的心態,並沒有向阿風提到過有方志林這樣一個朋友的存在.

    方志林好奇地問︰〞你男朋友是做什麼的?〞

    〞歌手.〞

    〞歌手啊!〞他驚詫了.〞想不到他是做那一行的.〞

    我有些不悅了.〞有什麼不好嗎?〞

    〞不!不是那個意思.〞他急忙解釋,〞我只是沒有想到你會找那種時髦人物作男朋友的啊.〞

    〞那應該是什麼樣子的人才對呢?〞我反感地問︰〞你們的衡量標準又是什麼?〞

    方志林被我有一點過激的反應弄得一愣,好一會兒才吶吶地說︰〞你別生氣嘛!我又沒有其他的意思,只不過是〞

    我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忙扯開了話題.〞那你的女朋友呢?〞

    他聳了聳肩.〞還不知道出生沒有呢?〞

    〞你的眼光太高了吧!〞我取笑他.

    他收起了笑,正色道︰〞這不是眼光高不高的問題,而是合適不合適的問題.不一定非得完全的志同道合,但一定得有某些共同點吧,否則怎麼能長久的在一起呢?〞

    我心里不由得一怔,共同點?我和阿風的共同點又在哪里呢?我有了片刻的疑惑.但只有一會兒,我就釋然了.

    〞兩個人彼此相愛不就行了嗎?這就是最大的共同點了.〞

    方志林不以為然地搖了搖頭.〞生活中並不只是有愛情的.〞

    我沒有接口了,他也就不好再說什麼.這次的談話就到此為止了,並沒有影響到我的心情.但是,當方志林問到我的工作情況的時候,我就不免有了一點很受挑撥的感覺了.

    〞他為什麼不要你去工作呢?〞

    〞他不想我太辛苦了.〞我笑笑.〞何況,工作也不是很好找的.〞

    方志林很熱心地,〞我們報社有些事情很適合你做的,來不來試試?〞

    我推辭著.〞不必麻煩了,我這樣也挺好的.〞

    〞你怎麼能這樣子想?〞他皺眉了.〞你這麼老是關在家里,不去接觸社會,不去接觸其他的人可不是什麼好事情的.〞

    我默然,不得不承認他說的是正確的.

    “你的難道只守著他,支持他去追求他自己目標,你呢?你的自我價值又在哪里?”

    我的心情不由得有些沮喪起來.

    在悶悶不樂了一陣子以後,我還是沒有拂逆阿風的意思,依舊安于家庭主婦的日子.方志林的話再對,也不能動搖我對阿風的感情的.

    本來有著這樣一位朋友時不時的來往著是一件很開心的事情,但是,漸漸地,我和方志林之間某些微妙的變化令我們的友誼產生了裂痕.也不知道是不是印證了那句:〞男人與女人之間是不存在單純的友情〞的老話,我和方志林的往來也開始有了幾分尷尬的意味,他明顯地露出了追求我的意思來了

    他很是直率.〞我覺得你就很適合我.〞

    〞什麼?〞我只有假裝不懂.

    方志林的目光熱辣辣的.〞我要你作我的女朋友!〞

    〞我們本來就是朋友嘛!〞我顧左右而言他.

    〞我要追求你!〞他更加直接了,並握住了我的手.

    〞請你別開玩笑了.〞我輕輕地掙脫他.〞我是有男朋友的.〞

    〞但你並沒有結婚,是不是?〞

    〞這怎麼可能?〞

    〞怎麼沒有可能?我把比他優秀嗎?

    〞但是〞我猶豫了一下,雖覺得有些傷人,但為了避免更大的誤會還是說了.〞我愛的並不是你.〞

    〞可是,你是喜歡我的〞

    〞不要浪費時間在我的身上了,我是不可能愛上別人的.〞我又補了一句,便匆匆地逃開了.

    後來,我就不怎麼和方志林見面了,亦不再向他所在的那個報社投稿了;後來,我開始不再回復他的信件了;再後來,我又搬遷到另一個地方去了,就真的徹底斷絕了與他的聯系.就這樣,我終于失去了在這座城市唯一的朋友,結束了唯一的一段友誼的插曲,又變得孤獨而寂寞起來了.

    我的心里對此是相當無奈而難過的,方志林真的是個很不錯的男人,但是如果不狠下心來斬斷他那尚未成曲調的情歌,繼續來往下去的話,那不就是在害他了嗎?因為我深深知道,在我的心中只有阿風,而永遠也不可能再容納另一個男人和另外一段感情的了.

    而實際上,我的整個世界早已經只剩下阿風一個人了.除此以外,我想不出來自己究竟還擁有些什麼稱得上有價值的東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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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5-15 19:35:36
第二十六章 一九九四年(1)


     

    就如同那些學習藝術的人們齊聚到巴黎去一樣,廣州也正在成為著一塊巨大的磁石,吸引了四面八方充滿發財致富欲望與功成名就夢想的形形色色的人們,不知道有多少人是拋妻別子,背井離鄉地擁了過來.這當中自然是少不了一大群稱之為“南漂”的音樂人了,廣州,已經成為了這個時代流行音樂的天堂和聖地,不到這里來就像是沒有鍍金的鐵塊,你的音樂還會有人賞識嗎?于是乎,那些俊男美女們一個個輕歌曼舞或聲嘶力竭的,亂紛紛地你剛唱罷我登場,弄得一個娛樂界好不熱鬧?!久而久之,這碗〞娛樂飯〞也就成了僧多粥少的局面了.

    而且,還有一種很讓人尷尬的情況是越來越普遍起來,那就是︰雖然同是歌手卻是非常的男女有別.在這個***里,女性,尤其是年輕而又漂亮的女歌手們,無疑是要遠遠比男性歌手更加得天獨厚許多.她們總是很容易就能夠獲得成功的,這個與其唱功如何似乎沒有太大的關系.

    阿風既無特別的背景,又不幸身為了男子,運氣也就姍姍而不來了,他想成為明星的夢想依然還是夢想,而經濟上的情形也比初來的時候還要糟糕幾分了.

    一天晚上,阿風很早就回到了家.

    〞怎麼這樣早呢?〞我吃驚地看了一下鐘,不過才八點多一些而已,應該是他正忙著的時候啊!

    〞我不干了!〞阿風氣呼呼地,〞他們不知從哪里弄了一個黃毛小丫頭來,竟然要分我的歌!〞

    原來只不過是這麼一回事情,我放下心來.

    阿風卻沒有我這麼輕松了,他的眉頭緊蹙著,一支接著一支地抽著煙,在煙霧中,他那原本就有些黝黑的臉龐愈發的陰暗了.

    〞有什麼大不了的,你唱得那麼的好,在哪里都會受歡迎的.〞我安慰他說.

    阿風不那麼自信了.〞是嗎?是嗎?〞

    〞當然!〞我肯定地.

    然而,實際的情況並沒有我估計的那樣樂觀.同樣的事情又陸續重演了幾遍,最為直接的後果就是阿風的收入頓減了,我們的經濟開始出現了赤字.

    當我把最後一筆錢交給了房東以後,我委婉地對阿風說︰〞這個地方住久了還真的讓人膩味了,我們是不是也該換個環境了呢?〞

    阿風沒有回答,凝視著我的目光有些復雜.

    〞我現在有點喜歡熱鬧了.〞我溫柔的,〞我們去和猴子合住好不好?〞

    〞不!〞阿風搖頭.〞我怎麼能讓你吃苦呢?〞

    〞吃苦?〞我笑了起來.〞那叫什麼吃苦?大家住到一起不是很好嗎?〞

    阿風有些內疚地低下了頭.〞可是〞

    〞沒有可是,重要的是我們在一起.〞我依偎在阿風的懷里,感到無比的溫馨,這世界上沒有比這兒更好的地方了.

    這次商量的結果還是搬了家.我們從獨門獨戶的單元房遷到了與侯軍他們合租的以套舊公寓里.〞新〞家在城郊的一棟舊樓房的第七層,連上客廳一共有四個房間,乍一看還是十分寬敞的樣子,但要三戶人家一瓜分面積就小得屈指可數了.

    侯軍和他的女朋友阿芳住了那間最大的臥室,另一個在發廊工作的四川妹小芹佔據了我們隔壁那間較大的房間,我和阿風是後來者,就只能住最小的那一間了.五個人,再加上各自雜七雜八的東西,把到處都塞得滿滿的,幾乎讓人無法下腳了.

    我並不是一個希求奢侈生活的人,境況就是再拮據我也能夠做到安之若素的,也能變著法子生活得簡單一點,把困難應付過去的.可是,對于這種〞新同居〞生活模式,我是漸漸感到無法適應得下去了.共有一個客廳,一個廚房,一個衛生間;我獨自承擔公共場地的清潔衛生;那關緊了門也擋不住的日夜不分的喧鬧........我都還是可以盡力去忍受的話,但是對于這個〞家〞里;老是不停的人來人往,特別是那個並沒有男朋友的小芹卻總有許多不同年齡的男人找上門來的情形,我實在是有些忍無可忍了.

    〞她是做’零售’的啦!〞阿芳說著難懂的廣東話,並鄙夷地撇了撇嘴.

    〞什麼零售?〞我不明白.

    〞就是那些事情嘛!〞阿芳笑得邪門.〞發廊女和男人的問題啦.〞

    我這才會意過來,不禁臉紅了.再看見小芹時,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與她說話了.

    最難堪的是,有好幾次我去開門時,那幾個小芹的〞男朋友〞一進來就直定定地看著我,看得我渾身不自在極了.

    〞你是小芹的朋友?〞他們無不充滿了某種期待地問我.

    〞不是.〞我急忙搖頭.

    他們明顯失望了.〞哦!〞

    有幾個男人還試圖恭維我.〞小姐,你知道你自己真的是好漂亮啦!〞

    他們那一臉的好色和媚態令我幾乎當場就要嘔吐出來了.

    我把這些煩惱告訴阿風時,他卻是一笑了之.“這有什麼關系呢?你不去理他們就行了嘛!”

    “可不以讓小芹搬走?”

    “這怎麼行?”阿風搖頭.“別人也是交了房租的,我們哪有權力趕人走?”

    “可是~~~~~~”

    “你是不是瞧不起人了?”阿風的臉色微微有一點變了.“覺得她沒有你高貴嗎?”

    “沒有!沒有!我只不過是討厭那些男人太煩人了.”我急忙解釋,真怕阿風又會另作聯想了.

    “誰讓你自己長得漂亮呢?”阿風有幾分調笑的味道.“是男人的哪有不動心的?”

    我不禁羞紅了臉,與阿風在一起這麼久了,他的贊美還是令我如初時那樣怦然心動.

    “你最美的地方在哪兒?你知道嗎?”阿風問,又自答道:“是你的脖子,很有線條,優美極了,真讓人想——”

    我微微有些失望了.我原本以為他會說是我的內在,誰知他看中的只不過是我的外表,難道他也只是——我還不及細想下去,阿風就吻了過來,弄得我渾身酥軟無力的,根本再也無法思想得下去了.

    結果,小芹依舊住在這里,她的那些“男朋友”依舊來往著.我雖然還是反感這些齷齪的事情,但是我只有拼命地忍著,不再阿風的面前有所流露了,他已經很累了,我怎麼能用那些瑣碎的怨言再來增添他的煩惱呢?

    是的,阿風近來的確是相當辛苦了.這並不是因為他的工作量加大了的緣故,而恰恰是一種相反的狀況.日益減少著的出場,在後台休息時間的增多反而令他感覺到份外的疲憊與失意.

    阿風因為從小就在眾人的白眼中成長,自卑自憐的心理比常人要嚴重許多,他那種強烈得近乎不正常的自尊心又迫使他裝作對一切都是一付毫不在乎的樣子,用一種表面玩世不恭的驕傲來掩飾和武裝自己,但他的內心卻又是同等的脆弱.所以,阿風就更加渴望獲得某種成功,讓別人都來崇拜他,仰望他,以此來擺脫他那深藏于心底的恥辱情結.

    這樣的阿風,我以前是不怎麼了解的,但如今長久的生活在一起之後,我對他的愛令我的感覺敏銳起來了,也就漸漸地明白了他那真實的內心世界.越是了解,我對阿風的愛憐就越是加深了.這種愛,已經不再是女孩子單純的少女情愫了,而是一種揉合著只屬于女人的母性溫柔和縱容的溺愛心態了.

    有一次,阿芳就如是說:〞你不像是阿風的女人,倒像他的媽,什麼事情都順著他的.〞

    我默然,想想,也真的是那麼一回事了.一直以來,我都是心甘情願地為阿風做著一切事情,滿足他的一切要求,容忍他所有的壞脾氣.......無論那是多麼的違背我自己的本意,我還是會讓他滿意的,哪怕是事後我暗自委屈不已.

    現在我眼看著阿風一天比一天消沉下去,真是難過得恨不得自己能夠代替他了,卻終究是辦不到這一點的,唯一能做的就是對他更加的溫柔,更加的遷就了.但是,我竭力的撫慰並沒有改變任何實際的東西,阿風的情況仍舊不太好,他的心情也老是處于郁郁不歡的低谷之中.

    侯軍的突然離開更是令阿風感到前所未有的失落了.

    阿風的朋友說起來是不少的,其實真正走得近一些的也只有侯軍一個人了.他們早在北京就已經認識了,又懷著同樣的雄心壯志在廣州闖蕩著,兩人有許多共同的經歷和語言,交情就遠比其他場面上的朋友要深厚得多了.他們本來是認定了兩人可以在這座城市共圓明星夢的,但侯軍實在是沒有了繼續耗下去的耐心了,又加上女朋友阿芳的移情別戀,他終于決定要離開這個地方回老家去了.

    侯軍雖然為人有一點油腔滑調,讓我不大喜歡,但他的整個人還是不壞的,何況又是阿風最好的哥們,他要走了我怎麼著也是應該去送行的.

    站在月台上,我不由得有幾許唏噓了.那次侯軍來接我們的情形還清晰在目,想不到今天卻是要送他離去了.人生的聚散真的是無法把握得了的嗎?想到這些,我的心里涌起了一股莫名的不安來,下意識地,我握緊了阿風的手.

    阿風和侯軍除了離別時例行的那一套寒暄之外,就沒有更多的言語似的,他們兩人都在刻意地回避著〞將來〞這個話題.

    〞阿風〞侯軍上了火車這才說︰〞能撐下去當然好了,實在不行就算了吧!這行當要混出個樣子來也太難了.〞

    說罷,他無限疲憊地嘆了口氣.

    阿風點了點頭,但眼中仍然有著不甘.

    〞侯軍,你回去以後有什麼打算呢?〞我忍不住關心地問.畢竟,他並不是衣錦還鄉的.

    侯軍自嘲而又認真地,〞擺個攤子,娶個妻子,再生個兒子啦!我努力做個好男人去.〞

    我沒有笑.若能夠這樣如此平淡地過上一生的話倒也不失為是一種福氣了,起碼這也是相當踏實的日子.而阿風呢,他的生活和目的卻是總讓我有些虛無縹緲的恍惚感.

    侯軍從車窗探出頭來喊道:“你們結婚的時候千萬記得要通知我哦!”

    結婚?!我心中一動.這個問題我幾乎從來就沒有認真想過,只是覺得跟了阿風就是跟定了他,其他形式上的東西並沒有如何放在心上.但此時此刻,侯軍的一句話令某些事情開始變得重要了起來.側目向阿風看過去,他的臉上並沒有特別的表情.突然之間,我這才發現他竟然從來就沒有向我提起過“結婚”這兩個字,而送給我的所有禮物中也從來沒有過戒指這種含有特殊涵義的東西.

    火車開走了.我的心里若有所失起來,但是,這種感覺完全是無關于離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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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5-15 19:37:28
第二十七章 一九九四年(2)


     

    侯軍雖然走了,但阿芳還是與我們住在同一屋檐下,而且還加入了她的新任的男朋友一個鼓手.所以,“家”里依然是一片熱鬧喧嘩,並新添了幾分“金蛇狂舞”的驚天動地.

    我是越發的難以忍受了,但又不好發作,唯有往天台上面躲避,還能感到稍微輕松一些.自此,天台成了我的第二個〞家〞.只要是阿風不在或是他在睡覺什麼的,我就總是呆在天台上去看看書,發發呆,就算是呼吸一下新鮮空氣也好,能避開那些惱人的嘈音真是一件很好的事情了.

    大約是因為侯軍的離去,故鄉的概念驀然之間從我的心底給拉了出來.每當我在憑欄遠眺的時候,所看到的卻不是眼前這些水泥森林,而是萬里之遙的某個地方的紫金山,玄武湖,秦淮河......淚水就會在不知不覺間模糊了我的雙眼.的確,那里曾經是我不願意呆下去的傷心之地,可經過了這樣長久的時間,當初那種劇烈的心靈撞擊也逐漸開始變得輕微了,除了還有些許的難堪以外,更多的則是對那個生我養我地方的溫馨回憶了.我的心被懷念填滿了,我懷念那寧靜的庭院,懷念那小小的花圃,懷念那房間里的書桌,懷念父親和兄長........甚至是對江雲儀,我都已經不再心存怨懟了,反而很有幾許同情了,我的存在不也是對她的一種折辱與傷害麼?

    有時,我也不免要想,自己當日那樣決絕地一走了之是否是太沖動了一點呢?或者事情還可以有很多別的解決方法的.但是這也不過是偶爾想想罷了,只是一種對過往的回憶和反思,並不具有任何實際上的意義的.我是很清楚自己是回不去了的,怎麼回得去呢?我只有現在的生活了.然而,現在的生活我又擁有了一些什麼呢?我既無自己的工作又沒有朋友,除了阿風,我似乎就是別無所有了.就算是阿風,我也開始有了一點難以把握的感覺,因此我迫切地希望阿風能夠和我正式的結婚了.

    〞結婚?〞阿風不經意地,〞你怎麼突然想起了這個?〞

    我有些委屈了.〞難道你不願意娶我?〞

    〞我不娶你,又去娶誰呢?〞他伸手摟住了我.〞我愛的只有你一個嘛!〞

    〞既然相愛就應該結婚,是不是?〞

    〞可婚姻是愛情的墳墓啊.〞

    〞我們就這樣永遠下去嗎?〞我賭氣地扭過頭去,他明顯是在推拖.

    〞當然不是了.〞阿風開始吻我的脖頸.〞等到我成了大歌星,我一定給你一個你夢中的婚禮.〞

    〞我不要什麼夢中的婚禮,我只想和你在一起.〞我懇切地說︰〞我們能夠朝夕相處,白頭偕老就是我最大的夢想了.〞

    〞我們現在不就是在一起嗎?〞他聳聳肩.〞何必要那一張紙呢?弄得就像是簽合同一樣,有什麼意思?〞

    〞可是〞我張了張嘴不知該如何反駁了.

    〞結婚有什麼好的?〞他喃喃自語著.

    阿風凝視著前方,臉上有著一抹慘痛,似乎陷入了某個往事之中.

    我知道他想起了些什麼,嘆了口氣,我不忍心再說下去了.

    再提起這個話題的時候,阿風干脆連解釋也沒了,只是一句〞等我忙過這一陣再說了.〞了事.我亦不便多說了,最近一段時間里,阿風也確實是非常忙碌的.

    他的忙碌並不是因為練歌作曲,而是緣自于他對于實現理想的另一種嶄新的認知︰才華只不過是佔了30%的因素,成功的決定作用是後台.

    “你知道林飛吧?他小子那種破嗓子也可以出唱片了.”阿風徹悟地對我說:〞不就是因為他舅舅認識一個音像公司的經理嗎?光唱得好有什麼用呢,關鍵是要有人肯捧你才出得了頭!〞

    正因為阿風有了這樣的領悟,他一下子變得酷愛交際起來,三教九流的各色人物都成了他結交的對象,尤其是與音像公司有關聯的人,更成為了他〞朋友〞的首選.

    這種全新的特殊工作不僅是很傷神,同時也很是勞財的.阿風自己是費盡心機不說,那花費也是一天比一天增多了起來,常常是他上午才交給我的家用不到下午他又拿走了回去,挪用為所謂的應酬款項去了.

    這樣的情況一直持續著,我已經養成了節約,甚至于是吝嗇的習慣.除了在生活上最基本的開銷以外,就以近乎是清教徒的標準來要求自己了.比如衣服,我就只穿以前的那些了,而未曾添置過一件新的服飾;娛樂呢,我現在只有一項了看書.對于這些,我並沒有感到苦惱,而是充滿了某種犧牲的快樂,能和阿風在一起,吃苦也是一種幸福了.

    也許是我們的努力感動了上天吧,功夫不負有心人似的,終于,阿風有了一個能夠上報紙的機會.

    〞有了名氣,就會有大公司找上門來了.〞阿風滿懷希望地,〞到那時,你想要什麼我都可以給你的〞

    我搖搖頭.我還要什麼呢?只要阿風能夠夢想成真就可以了.我從心底這樣期盼著.

    采訪定在一家檔次不低的酒樓里.

    不知是因為有幾分情怯,還是需要有人分享,阿風執意要我也到場.我也只好去了,並帶上了我們所有的積蓄.

    記者只有一個,隨行的也沒有想像中的攝影人員,不過是一個年輕的姑娘跟在後面而已,一付剛剛出校門的樣子.經介紹,我們這才知道她居然是那個中年記者的女朋友.而且,她也並不是學新聞的.

    這個小插曲在某種程度上大大地降低了此次采訪的重要性,使場面更像是一次宴請了.菜一道一道地上著,酒一杯一杯地喝著,那個王什麼的記者興致頗高的高談闊論,話題層出不窮,可總是與采訪無關.阿風雖然有些焦急了,但也還是盡力地附和著他,不敢有絲毫怠慢的樣子.

    我在一旁看著滿臉是笑的阿風,感覺著他的無奈,他的謙卑,心里不由得一陣又一陣的痛惜,恨不得阿風真的就此成功了,再也不用受這樣的窩囊氣了!

    在酒足飯飽之余,采訪總算是開始了.

    阿風對這位記者講述了他的經歷,他的音樂,以及他在一些地方演出的情況.更讓我大吃一驚的是,他竟然自暴了那段身世隱秘!由此可知,阿風是極度渴望這篇報道能夠引人注目了.對此,我隱隱地覺察著他太有些不擇手段,因而生出幾分反感來了.但是,很快地,這種情緒就被心中橫溢著的包容之情所淹沒了.

    〞相當的有意思!〞那個記者許諾說︰〞放心吧!老弟,成功之門正在為你而開了.〞

    當我們站在酒樓門口目送他們離去的時候,阿風激動得有一點忘形了.

    〞這次應該是十拿九穩了!〞他竟然當街抱住了我.〞我們可得好好的慶祝一下了!〞

    我淡淡地笑了一下,沒有說話.我心里的感覺也的確很是平淡,老實的說,我心中並不是如何看好這件事情的.別的且不談,僅是那個讓人記不住名字的記者和他所供職的那家我自己從來就沒有看過的小報,這就已經無法給人什麼太大的信心了.但是,我沒有說什麼,何必去掃阿風的興呢?他是那樣的高興.而且,我心底還在為明天的生活費用煩惱著,這一頓飯已經吃掉了我們這一個月的家用呵!

    接下來的日子,買報紙成了我們兩個人生活中最為重要的事情.而且我們也只買那一份小報,每天一拿到報紙,國家新聞和社會大事是一律不看的,只是專注于娛樂版,希望能從中看到那個熟悉的名字︰阿風!

    在連續十幾次的失望之後,那篇令我們朝思暮想的文章終于刊登了出來.文章比預期的要短很多,總共也才只有二十來行字,主要是介紹了一下阿風唱歌的那家夜總會的情形,說那里是個休閑的好去處.其間也提了提那里的歌手,不僅有阿風的名字,同時還有其他的幾個歌手的情況,而那天采訪時所談到的內容卻是只字沒有的了.

    這樣的一篇文章與其說是文章倒還不如稱其為是一種變相的廣告了.這無疑是給了熱情高漲的阿風重重地一擊,甚至是某種突如其來地侮辱了.

    他把報紙扔在地上,失望地說︰〞怎麼是這個樣子的?!〞

    我盡量用輕松的口吻回答道︰〞那些記者的水平總是不高的,老是寫不出他們真正想要表達的東西來,簡直就把會抓住重點嘛!〞

    阿風神情古怪的又看了一眼報紙,臉色很暗淡.

    我試圖著讓他高興起來,開始收腸寡肚地談論起各種逸聞趣事,強顏歡笑著.

    〞曉荼,算了吧.〞阿風意氣消沉地笑笑,〞不用安慰我了,我會沒事的.〞

    看著他那很是勉強的笑容,我仍然無法放心得了.〞下次很有機會的〞

    〞是我自己太苯了,被那小子宰了一頓飯.〞阿風故作輕松地打斷了我.〞算了,算了,一點錢而已,不要再提拉!〞

    真的就只有〞一點錢而已〞那樣簡單嗎?我很是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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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5-15 19:39:04
第二十八章 一九九四年(3)


     

    剛走到夜總會的門口,我就一眼看見阿風正被五六個女孩子包圍著.他似乎講了一個什麼笑話,那些女孩們笑得前仰後合,花枝亂顫的,那情形非常的引人注目.

    最近一段時間里,阿風變得比以前更加熱衷于各種派對了,幾乎是到了不願意錯過其中的一場的地步.他總是在那種場合里充當著中心人物,唱歌,跳舞,談笑風生.......他沒有一樣不擅長似的.這使他很受歡迎,特別是在女孩子中間.

    這樣的情況我是知道得很清楚的,雖然我是不大出去湊熱鬧,但阿風總會給我繪聲繪色地描述一番當時的情景,並不避諱那些女孩子們的存在.對此,我並不是十分在意的,阿風一直都是被女性〞圍追堵截〞的對象,沒有女孩子來追才是奇怪的現像呢?只要他肯給我說,那就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我是不會另作他想的.

    可有一天阿芳很鄭重地對我說道︰〞你們阿風被那些小妞兒給纏得緊緊的啦!〞

    我漫ㄧg心地,〞是嗎?〞

    〞你就不擔心?〞

    〞有什麼可擔心的?〞

    〞你也太天真了吧!〞阿芳搖頭了.〞哪有貓兒不吃腥的?就算是阿風守身如玉吧,那些女人呢?你敢保證?〞

    說完,她神情曖昧地指了指小芹的房間.我不以為意地笑了一下,她和小芹雖然見面時都是一派親熱狀,但私下里又都是閑話多多的,常常在我面前彼此攻擊,我也只是听著,並不如何當真的.

    〞你別笑啦!〞阿芳提醒地,〞得盯緊點了,不然老公怎麼被人偷了都不知道.〞

    阿芳的話還是對我起了一些作用,我開始有了一點擔心.這種擔心倒也不是針對阿風的,而是那些女孩子.他們那個***的情況我多少是了解一點的,個個自以為是新潮前衛型,事事都是故作瀟灑隨便,刻意不把道德規矩放在眼里,反以離經叛道為光榮的事情.在男女關系上此類作風尤其明顯,那些人分分合合的像是在玩游戲,沒有一對是長久得下去的,而他們也確實是很西方化,在一起就高高興興,分手了也是干干脆脆的,即便是女孩子也是如此,根本是不會拖泥帶水的糾纏不清的.所以,在他們那個***里每天都會上演著〞相愛與背叛〞的故事,早已經是司空見慣了的.

    我越想越是不安了,也沉不住氣要去〞盯緊點〞了.

    看到的情景更令我不是滋味了,阿風受歡迎的程度超出了我的預料,而他那投入的態度更是超出了我的想像.

    音樂響起,一個年輕而艷麗的女孩拖著阿風嘻嘻哈哈地滑進了舞池.

    遠遠地,我觀察著他們.

    那女孩最多不超過十九歲的樣子,卻穿著一件薄如蟬翼的迷你裙,裸露的大腿修長而誘人,裸露的雙臂始終纏繞在阿風的脖子上.而阿風的手也毫不顧忌地緊摟著她的縴腰,並且還在笑著說些什麼有趣的事情,令那個女孩開心不已,在他的臉頰上響亮地吻了一下.........

    我再也看不下去了,掉頭就沖了出去.

    回到家,我就和衣倒在了床上,心里五味雜陳,一種極度的不安全感貫穿了我.

    一直到了凌晨,阿風這才進了門.

    他看見我還睜著眼,有些奇怪地問︰〞你還沒有睡?〞

    我默默地看著他,等待著他的解釋.阿風自顧自地脫衣服,上床,並無意說些什麼,遲歸本來于他而言就是家常便飯的事情.

    我明白自己必須說些什麼了.

    〞你玩得還好嗎?〞

    〞可以吧!〞

    〞那〞我清了一下嗓子,〞和你跳舞的那個女孩是誰?〞

    他很誠實地接口就答道︰〞一個才出道的小女生啦!〞

    我忍不住酸溜溜了.〞你們很親熱嘛!〞

    阿風突然明白了些什麼.〞你去了?〞

    我不語.他伸出手來握住了我的手,我立刻就把手抽了出來.

    〞你在生氣?何必呢?〞他輕巧地說︰〞不過是玩玩罷了.〞

    〞可是-我不喜歡你這樣.〞

    我很不滿意自己無力的語氣,可這又有什麼辦法呢?我已經習慣了對阿風的順從,怎麼也強硬不起來了.

    〞你根本不用吃醋.〞阿風拉我入懷.〞那些真的只是逢場作戲的.〞

    〞阿風,你可不可以〞

    他用吻封住了我的唇,我又無法說下去了.

    過了很久,我听見阿風在黑暗中坐了起來.

    〞那種感覺〞他似自語又似在解釋.〞讓我感到自己有些像是明星了.〞

    我怔了一下,隨即就意識到了阿風的出風頭,流連于聚會及喜歡被那些女孩們包圍並不僅僅是他的一種愛好或是他自身的輕浮,而實在是出于掩飾他失意心態的某種偽裝了.

    這是怎樣一種可憐又可嘆的補償心理啊?!我心痛起來了.在一瞬間,我沒有了嫉妒,沒有了不滿,只有無盡的體諒與愛憐在心底蔓延開來.

    我一如既往地信任著阿風,直至那一天

    那天,完全是一種命里注定的巧合.本來我是很早就拎著菜籃子出門了的,一路上都在盤算著給阿風做一頓什麼午餐的好.已經到了菜市場門口了,我這才驀地發現自己忘了帶錢夾,沒辦法,只得又折身返回去.

    悄無聲息地,我打開了門.盡量不弄出聲音來,以免驚醒了還在沉睡著的阿風.令人意外的是,床上只有一堆凌亂的被單,阿風的人卻不知去向了.

    “可能是去了衛生間吧.”我這麼猜想到.

    拿了錢夾,我忙著要趕去菜市場,深怕會誤了時間.可正準備關門時,我的手一下子僵住了,因為,我突然听到了阿風的聲音,居然是從小芹的房間里傳出來的!

    我整個人都呆住了,定在了原地無法動彈.

    〞你還不是上了我的床嗎?〞是小芹帶著勝利的聲音.

    阿風在說話了,有一點邪氣.〞是你這個小妖精在千方百計地勾引我嘛!〞

    〞勾引你又怎麼啦?〞小芹笑了起來.〞誰叫你長得那麼逗人愛了?〞

    〞我有魅力嗎?〞阿風在問︰〞比起你其他的男人如何?〞

    〞你呀!〞小芹嬌聲嬌氣地,〞反正我是不會要你一分錢的啦!〞

    接著,就是一陣親吻聲,呻吟聲........

    我的胃里一陣翻江倒海,覺得自己馬上就要吐出來了.顧不得會不會被發現,捂著嘴,我跌跌撞撞地就沖了出去.一口氣,我跑到了天台上,跌坐在水泥地上就哭泣了起來.

    我蜷曲著身子哭了很久,哭得從有淚到無淚,哭得肝腸寸斷,哭得天昏地暗.......但,我內心的痛楚依然沒有減輕,有如是在被人凌遲處死一樣.

    阿風怎麼可以做出這樣不恥的事情來呢?他怎麼能夠這樣對我不忠實?!我一想到那不堪的對話,我就真想從這高高的天台上跳下去算了!

    猛然間,我想起了宋蓮.可是,那怎麼能一樣啊?當時我並沒有和阿風在一起,而這一次,還竟然是小芹這樣的女人!叫我情何以堪呢?

    哭泣之後,我的意識漸漸地回來了一些.

    〞我該怎麼辦?該怎麼辦呢?〞我不停地問自己.〞究竟要怎麼辦啊?〞

    理智這樣回答著︰〞離開這里!離開這個背叛你的男人!〞

    我慢慢地站了起來,感到這應該是最為明智的選擇了.但是,阿風的臉浮現在我的眼前了,一股強烈的不舍之情在我的心頭涌起,控制了我的每一根神經.

    我的感情開始拷問我了.〞你真的就舍得下他嗎?〞

    〞不!不!不!〞我痛苦地搖著頭,又癱坐到了地上.

    各種念頭像千軍萬馬般席卷了過來,我的頭撕裂地疼痛著.一想到那齷齪的背叛行為,我傷心欲絕!可想到要離阿風而去,我又是痛不欲生了!就這樣思前想後的,我還是束手無策,沒有能拿定一個主張來.我也不知道自己該去哪兒?又能夠去哪兒?我進退維艱了.在天台上一直呆到了天黑,我也只好抹干了淚,腳步沉重地回到了那個所謂的家.

    整個屋子中居然沒有其他的人,好像是被清過場似的只有阿風獨自坐在那里.飯菜已經做好了,擺滿了一桌子.

    阿風一看見我立刻就站了起來.〞回來了嗎?〞

    我低著頭不去看他,徑直向房間走去.

    他一把拉住了我.〞吃飯吧!〞

    我試圖著要掙脫開來,但他抓得牢牢的,我一時之間也無法甩得了,也只好先坐了下來,但仍舊冷然不語.

    沉默,在我們中間籠罩著.

    〞你吃吃看,合不合胃口?〞阿風輕輕問道.

    這是我們生活在一起後,阿風破天荒的第一次下廚做飯.他的意思是再明顯不過的了︰賠罪!顯然,他已經是明白了我知道了一些什麼,但他卻聰明的不去提起.阿風是太了解我柔順的個性和深愛他的心思了,似乎拿準了我終究是會原諒他的.

    阿風又溫柔地問︰〞要不要去熱一下?〞

    我不想理會他,淚水卻不爭氣地流了下來.阿風輕輕擁我入懷,又輕輕地吻去我的每一顆淚珠,在我耳邊反復地奶奶低語著︰

    〞曉荼,對不起!對不起!〞

    我啜泣得更厲害了,仿佛要哭盡所有的委屈.

    事情似乎也就此過去了,小芹也沒有再露面,不知道搬到哪里去了.我和阿風亦出于某種默契再也不提起那件事情的一星半點,似乎什麼也未曾發生過一樣.

    但是,這也不過是〞似乎〞罷了.每當夜深人靜,我傾听著身邊阿風的呼吸聲,心底總是會掠過一陣又一陣的悲哀.

    如今的我到底是個什麼樣子的女人啊?怎麼可以在那樣的事情發生以後還能夠無怨無悔地愛著這個不忠的男人呢?我不是不知道那些明智的道理,可一面對阿風,我的一切理性就灰飛煙滅了,我唯有愛他,愛他,還是愛他!

    我發現,自己的這一份愛早已經完全蒙住了理智的眼楮,掩住了理智的耳朵.我已經差不多是個瞎子和聾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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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5-15 19:40:30
第二十九章 一九九五年(1)


     

    我睡得極不安穩.

    不知道從何時開始,我總是很難入眠了.常常是要輾轉很長一陣子才能夠恍恍惚惚地睡上一小會兒,並且是極容易驚醒過來或是迷夢不斷的.這使我的健康很受影響了,原本就比別人要白幾分的我變得更加的蒼白了,再加上我眼楮里老是流溢著那麼一股盈盈的憂愁,越發的顯得縴弱而清秀了.

    我如此解釋著︰〞是水土不服罷.〞

    阿風自然是不會相信這種毫無說服力的說辭了,但他很識趣地不多加深究什麼,只是刻意的對我加倍的體貼了.

    自從小芹那件事情以後,阿風對我比任何時候都要好,都要溫柔.他幾乎不再去參加任何聚會了,每天工作一結束,他就會以最快的速度趕回家來,或陪我談笑,或為我慢吟低唱,或搶著做些家務事.......一如標準的好丈夫.至于那些女孩子們,且別說是調情了,就連說幾句普通的話他都是簡單明了,一付目不斜視的君子狀,他似乎是在竭力向矞狻菑偵礡D

    然而,我心里卻沒有幸福感或勝利感.那件事情,我是已經原諒了他,可並不代表著已經忘記.它刷造成傷害正在一點一點地動搖著我對阿風的信任感,而現在這個乖巧得有點完美的阿風又好像是戴了面具似的,總是讓我有些不真切的陌生感.

    我和阿風之間有什麼東西正在悄悄地流逝了?具體的我說不清楚,卻很真切地有了某種恐慌.

    隨著新年的到來,阿風的事業卻出人意料的有了一些轉機.

    阿風通過所在的那家夜總會的老板,認識了幾個音樂制作人,雖然不是什麼叫得響名號的〞大腕〞級的人物,卻也是在廣州這個娛樂圈里小有名氣的了,曾經也是捧紅過幾個歌手的.在幾番稱兄道弟,酒來杯往之後,阿風在他們的大力引薦下,與幾家音像公司有了接觸.

    〞只要他們和我簽約,我肯定就會成功了.〞

    阿風幾乎相信自己真成了明星,那幾日總是處于一種相當亢奮的狀態中.我在一邊看著,也不禁被他那種孩子氣的喜悅所感動了.同時,我又隱隱的有一些擔憂,成功會有那麼容易嗎?要知道,有成千上萬的歌手都在努O著,也只不過能出得了一個約翰/列儂或大衛/鮑伊的,而絕大多數的人終其一生也只是幾乎成功而已.我真怕又應驗了那句〞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的老話,阿風是再也經不起折騰似的,我最心痛的就是他的失意了.

    果然,事情遠遠沒有阿風想的那樣簡單.盡管每一個人都承認阿風唱得不錯,但是都還沒有簽約的意向.

    〞可以先幫你錄一首單曲或弄一部MTV,看看反應如何再說吧!〞他們出主意道.

    當然了,這些費用得阿風自己承擔的.

    〞那就算了吧!〞我輕聲勸著,〞我們哪里來那麼多的錢呢?〞

    阿風緊鎖著眉頭,不言不語.

    〞你看侯軍不也生活得挺好的嗎?〞我再說.

    回到故鄉的侯軍偶有信來,說是在小鎮上開了一家卡拉OK廳,生意很不錯,並且也能過一把音樂癮的.我從心底很羨慕他,也希望我和阿風能夠過上那樣的日子.

    阿風卻很不屑一顧.〞我才不願意過那種平凡得像白開水一樣的日子呢?〞

    〞曉荼,我會成為你期待的那種男人的!〞

    我心中不禁嘆息.我期待過他能給我什麼榮華富貴嗎?沒有,我從來就沒有這樣要求過他的,那只是他個人的虛榮心在作祟而已.

    阿風,他怎麼就不明白我的心呢?

    阿風並沒有注意到我的心情,而是在房間里來回地踱著步,嘴里念念有詞︰〞至少也得有個兩三萬塊錢才行,兩萬......三萬......〞

    看著他這近乎于中邪的樣子,我忽然有了一種想哭的沖動.

    一星期,兩星期,三星期........日子似水般溜走,事情還是沒有太大的進展.

    以我們自己的經濟情況,要一下子拿出幾千元錢都是十分困難的事情,更不要說是五位數了,何況要真正操作起來還要增多一些額外的費用,這就更加難以辦到了.但阿風始終不願意就此放棄這個機會,他堅定地認為只要他能夠解決錢的問題自己就必定會成功的,並且會紅遍全國.所以,他絕不想錯過這個大好時機,他怎麼也要找到一個資助人來實現夢想.

    可是,肯為一個無名小卒出資的人根本就是沒有的,在這個年月,誰會笨到去做不敢保證收益的投資呢?阿風走了無數的門路,見了無數的有錢人,想盡了一切能想到的法子——結果,都是一樣的毫無結果!阿風的眉頭越鎖越緊,臉色越來越陰沉,說笑越來越少,抽煙和喝酒的次數卻是越來越多了.

    “你不要這樣子.”我拿走阿風的酒瓶..“這對嗓子不好!”

    “好不好又能怎樣?”阿風苦笑著,〞反正我也要去買茶葉蛋了.〞

    他語氣中的絕望猶如一把尖刀似的割痛了我的心,我攬住阿風的頭心疼地吻著,暗暗發誓如果自己能有辦法可想的話,我就算是不擇手段也要幫助他取得成功的.

    但是,我一個小女人又有什麼法子可想呢?

    當我以為一切已成了定局,山窮水盡之時,命運卻向阿風露出了笑臉他居然有了資助人!

    而且這個慷慨的資助人還是自個兒主動找上門來的,並不是阿風千求萬喚的結果.據說,那是一個常常听阿風演唱的老顧客了.

    〞我怎麼就記不起有這樣一個人了呢?〞阿風喜出望外地對我說︰〞管她的!只要她肯出錢就比什麼都好的.〞

    我不禁很好奇了.〞那是個什麼樣子的人呢?〞

    〞女人.〞阿風頓了一下,又補了一句︰〞一個老女人.〞

    〞哦?!是女人嗎?有多老呢?〞我追問.心里有了一點不安.

    阿風飛快地回答︰〞四五十歲了,可以作你的媽媽了呢!〞

    我釋然了,沒有再問下去了.

    從此,那個有著一個美麗的英文名字︰〞琳達〞的女恩人出現在我們的生活之中了,好像一支無形的手在左右著我們的喜怒哀樂.

    我一直就沒有見到過這個女人,也不知道她的中文名字是什麼,只常常听見阿風興致勃勃地談論起她來.于是,我也知道了她的許多事情了︰她的公司,她的汽車,她的珍寶,她的別墅以及她那曾經有過的三次婚姻.我對這個素未謀面的陌生女人已經熟悉得一如鄰家婦人了.我常常在想像中勾勒著她的形象一個珠光寶氣而又老態龍鐘的貴婦人.

    這令我覺得有些好玩,就有了見見她的念頭了.

    〞這不太好吧.〞阿風卻拒絕了〞她和你又沒有什麼瓜葛.〞

    〞她肯那樣幫你,我也該去道謝呀!〞

    〞不用了.有我謝他就可以了.〞

    想想也是,我和這個琳達本來就沒有什麼實質上的關系,何必要見面呢?我也就此作罷了.

    漸漸地,阿風就不怎麼在我面前談到琳達如何如何了,即便是偶爾提起這個名字,他也是一付很古怪的樣子,繼而就極快地扯遠了話題,似乎是在故意的逃避著些什麼.我很想問問這到底是出了什麼問題,卻又總是找不到機會.因為自從琳達的投資一開始,阿風就一天比一天忙了起來,不僅是晚上常常不回來了,就連白天也不大見到人影的,說是到外地選景去了.

    有開始我並沒有感到有任何蹊蹺之處,可時間一長了,又只看見阿風在忙個不停的,卻總是沒見到什麼成果出來,就覺得事情未免有一點奇怪了.尤其是在一連整整五天他都沒有回來過,也沒有一個交代的情況下,我不禁心慌意亂起來了.

    “曉荼姐.”阿芳有些猶豫,但還是說了.“阿風並沒去外地,他——他還是在廣州的.”

    “在廣州?”我吃了一驚,“那他怎麼沒有回來呢?”

    “你自己去夜總行看看吧!”阿芳含含糊糊地說了一句,就不肯多說什麼了.

    那天晚上,我找到了阿風唱歌的那家夜總會.我已經有很久沒有來過這個地方了,一切都感到十分陌生,又拿不準阿風是不是在這里,不由得有些猶豫不前起來.正徘徊間,我忽然听到一陣熟悉的歌聲從里面傳出來,正是阿風的聲音.我確定無疑之後便循聲而去了.

    阿風站在台子的正中央,手拿著麥克風在唱著一首老歌,而他的一雙眼楮卻直定定地看著台下的左側方,似乎也正在讀著什麼.

    順著他的目光望去,我看見了那兒坐著一個稱得上是美貌的女人.她的頭發挽得高高的,坐著倒讓人弄不清楚她的高矮了,但那苗條的身材已經是相當的迷人了.我靠近了一些,更加清楚地看到了她,在那不太明亮的燈光下她看上去只有三十七八歲的模樣,臉上化著極為精致的淡妝,身上穿著一件黑色的絲質晚禮服,除了一副長長的鑽石耳鏈以外,她就沒有佩帶別的首飾了,但這樣的點綴反而有著極好的效果,使她顯得很俏麗.

    她是~~~~~~琳達!

    我不用作任何詢問就本能地斷定了在一點.她和我的想像完全不一樣,但我不知怎地就知道她應該就是琳達無疑.

    一曲唱罷,立刻就響起了一陣清脆的掌聲,並伴著幾聲旁若無人的叫好,是那個琳達發出的.阿風從台上下來,就徑直走到她的身邊坐了下來,他開始對她說著什麼,那有瞬間,我清楚地看見阿風的臉上流露出了那種曾經只為我專注的神情來,我有了強烈的悵然所失的感覺了.

    我走了過去,讓他們看見了我.

    阿風顯得吃驚不少.“你!你怎麼來了?”

    “你有很多天沒有回家了,我很擔心.”我回答,語氣中掩不住怨氣.

    “這個………這個……….我有一點忙……….”阿風支支吾吾地,神色別扭.

    “我們在計劃度身定做一首新歌.”一個女人的聲音接口道.

    那是琳達吧,我看著她還沒有說話,她就自我介紹了.“我是琳達,你就是那個白曉荼吧?”

    我不知道她竟然知道我的存在,心里有些詫異了.

    琳達開始毫不顧忌地上下打量起我來了,目光挑剔而帶著幾分蔑視的味道.

    我坐了下來,我們開始漫無目的地閑聊著,氣氛難堪得令人難受.主要是琳達那種目中無人的態度讓人不知道應該怎麼樣應對的好了.她雖然不是我以為的老態龍鐘,但也不是外表上所展現出來的那種優雅貴婦人的風範.誠然,琳達的穿著打扮是很得體的,但一接觸下就立刻讓人感覺到了她身上的粗俗與跋扈氣.

    “你平時有什麼消遣?”琳達問我.

    “我看看書.”

    “看書!”她像是听到了什麼笑話似的.〞那有什麼意思啊?我喜歡的是打打網球,保齡什麼的.“

    她的語氣中有一種洋洋得意的炫耀,我不知道是該奉承她幾句呢,還是該怎麼著,就只有默然無語了.她也不需要我的回答,徑直說了下去:︰

    “阿風也不喜歡書本那些玩意兒,是不是?”

    琳達瞟了阿風一眼,嘴角蘊著一絲曖昧的笑.

    琳達又問了:“你們不結婚麼?”

    我絕沒料想到她會問這樣私人的問題,一時之間倒不知道該如何作答了.

    “我沒有結婚!”阿風沖口就答道.〞我是還沒有那個打算的.〞

    他那申辯的口吻讓我心中一涼.

    〞我喜歡結婚!〞琳達仰面一笑,有一些眉飛色舞的樣子.〞結婚讓我富有!〞

    話中那露骨的含義令我都臉紅了,只好不自然地干笑了幾聲,以此來維持禮貌.

    幸好這時音樂響了起來,我暗暗松了一口氣,準備去跳舞來擺脫這樣的談話.

    〞你不請我跳一支舞嗎?〞琳達轉頭問阿風.

    她嫵媚地笑著,並向阿風伸出了手,好像我根本就不存在似的.阿風有些尷尬地看了看我,沒有動.

    〞怎麼了?〞琳達有了點不耐煩,臉色暗了下來.

    阿風急忙站了起來,竟然在匆忙中差點絆倒了椅子.他沒有再看我一眼,擁著琳達走向了舞池.

    我呆呆地看著阿風和琳達隨著音樂節奏在搖擺著,一顆心也在片刻不停地在搖擺著,仿佛忽然間得了一場大病一樣,我連呼吸都微弱了起來.

    〞他們的關系已經是非同一般了!〞一個念頭在我的腦海里盤旋著.

    我痛苦地咬著嘴唇,以免失聲呻吟了.天呵!那件事又要重演了!我又該怎麼辦呢?我唯一能做的只有盡快的離開這里.

    當他們一回到座位,我就忙說自己的頭疼,得馬上回家去.必定是我看上去的確相當的蒼白,阿風立刻就相信了,他向琳達道了別,扶起我就往外走去.

    琳達沒有離開,還是坐在那里一杯接著一杯地喝著酒,仿佛那根本就不是酒,只不過是水而已,她早已經是習以為常了.我們走地門口的時候,阿風停了一下,琳達也很有默契地望了過來.我注意到阿風對她飛快地做了一個曖昧的,許諾似的手勢,而琳達也心領神會地點點頭,那兩條耳鏈劃出了兩道耀眼的寒光,刺得我幾乎睜不開眼楮了.

    我的頭真的開始撕裂般地疼痛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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