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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審死官]大明審死官[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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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5-26 23:27:10 |倒序瀏覽
大明審死官 作者:審死官

內容簡介:
      一位新科的探花郎,一次失足墜馬,一個隨行的女童,一樁客店內的碎屍案,將大明萬曆年間的市井畫卷漸漸拉開……


《 本帖最後由 匿名 於 2011-6-1 21:19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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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5-26 23:27:41
卷一:新官上任 第一章 出人命了!

    羅素覺得自己就像一條趁主人為自己換水時滑落在水池裡的魚,非但沒有擺脫禁錮在狹小空間的命運,反而變的更加糟糕,在巨大的抽吸作用下進入了一個巨大的漩渦,然後被時緩時疾的水流捲帶著,在漆黑一片的下水道裡東飄西蕩,卻始終找不到通向自由的出口。
    在混沌中也不知道遊蕩了多久之後,羅素聽到了一個聲音在呼喚自己,聲音不大,卻格外的急切和惶恐,宛如黑暗中的一星光亮,指引著他毫不猶豫得衝了過去。
    「阿彌陀佛,公子,你終於是醒過來了,可把我嚇死了!」等他費力的睜開沉甸甸的眼皮,隨著一個稚嫩而略微有些哽咽的聲音傳來,一張佈滿淚痕,卻又滿是喜色的小臉闖進了他的視線。
    這小童頭上梳著兩個抓□,絳紅色的髮帶垂在耳旁,看上去俏皮而可愛,像極了電視裡古代書僮的模樣。而他的身上穿著一件青灰色的短衫,無論是樣式還是材質都不像是眼下這榜樣時尚的社會中所存在的。難道最近流行復古?
    「你是誰?我這是……」羅素定了定神,努力得不使自己的臉上露出明顯的驚詫之色,環顧了一下左右,卻不小心牽動了腦袋上的傷口,劇烈的疼痛使他忍不住哎呀一聲叫了起來。
    「公子,你小心些,大夫說了,你這次失足落馬,倘能醒過來那就是不幸中的大幸,一定要小心謹慎才是,萬不可動的太狠,再昏過去,要不然我該如何是好呀?!」說到這小童原本欣喜的臉上露出一絲悲慼的神色,淚水又忍不住奪眶而出,想來,是喜極而泣了。
    「好,好,我聽你的話,會小心的!」羅素可真怕他哭喊起來,回頭人家家長跑來以欺負孩童的惡名臭揍自己一頓,豈不是冤枉。剛才那一眼,他已經發現四周的傢俱和擺設,既陌生而又熟悉。
    說陌生,是因為無論是桌椅板凳,還是門窗床榻,具跟自己以前見過的不一樣,倘若是家裡的主人追求的是復古風格的裝修風格,可是房間裡連一盞電燈都沒有就太原始了;說熟悉,是由於眼前的情景讓他想起了古裝戲裡的客棧,回想起剛才那小童的話,於是又問道:「你是誰?我這是在哪?」
    「公子,你怕是馬上摔下來時嚇糊塗了,我是你的書僮司墨呀!現下咱們住在直隸滄州府的一家客棧裡。」小童笑吟吟得回答著,但很快臉上就多了幾分憂慮之色。
    這話一出口,羅素的臉色頓時為之大變,倘若這不是一個惡作劇的話,那麼記憶中已經喪命的自己就真的如同無數網絡小說裡所描寫的那樣,來了一次奇異而又匪夷所思的時空穿越,來到了一個古老而陌生的年代。「我怎麼會來到這的?」羅素自言自語地道。
    那個叫司墨的小童卻以為羅素在問話,於是道:「公子,你可是去年金榜題名的探花郎,一個多月以前吏部下了公文,讓你前往河間赴任的呀!莫非你都忘了?」
    一聽這話,羅素的眼前閃過一絲光亮,好像抓到了點什麼似的,可是一時卻又找不到頭緒,朝憂心忡忡得看著自己的司墨勉強擠出了個笑容道:「是呀,我這腦袋有點疼,只怕是有些糊塗了,你要不覺得煩,就跟我說一些關於我的事,說不定我就能記起些什麼來!」
    「服侍公子是司墨的本分,怎麼會嫌煩呢!」司墨開始一本正經得講述起來。
    而羅素越聽越是納悶,不過幸虧他無聊時也看過不老少的架空小說,多少有了些心理準備,至少沒有太驚慌失措,只是靜靜得傾聽司墨的訴說和吹捧,結合自己的親身經歷及歷史知識,漸漸的也摸清了來龍去脈。
    這使得他不得不接受了眼前的現實,那就是現代社會裡的羅素已經死了,多半是因為當天晚上的天文奇觀——月全食或者血月的能量,他的靈魂才沒有滅亡而是穿越了時空,附到了司墨這個因為失足落馬而魂歸西天的公子身上,上演了一幕借屍還魂。
    至於司墨的公子,這具屍體原來的主人——張允,乃是萬曆二十三年科舉考試的寵兒,金榜提名的探花,只是不知道什麼緣故,並沒有遵循慣例去做翰林院的編修,而是被下放作官,也許是少年得意,效仿古人白日放歌縱馬奔行,不料樂極生悲,失足墜馬,反倒便宜了已經是孤魂野鬼的羅素。
    「不管怎麼說,活著總比死了好,何況我還是個探花郎,只要混的好,日後會平步青雲,入閣拜相也是有可能的。」想到這,羅素,或者說張允慢慢的高興了起來。
    張允從床上爬起來,揉了揉依然隱隱作痛的腦袋,拿起了衣服卻不知道該怎麼穿,愣神的工夫,司墨已經接過了他手裡的長衫,幫他穿戴起來,就在司墨圍著自己轉時,張允嗅到了一股淡淡的香氣。
    原來的羅素雖然朋友不多,那也只是因為他生性孤傲,但絕對不是個木訥的書獃子,特別是女友隨他人而去之後,羅素很是沉迷於酒吧迪廳了一段時間,憑藉著他的外表,和貌似藝術家的氣質,一夜情都記不得搞了多少,只是某一日覺得厭倦了,才慢慢收了心。
    前世的記憶被這股香氣在一瞬間激活,上下打量了一眼正幫自己繫腰帶的司墨,一張小臉雖然稚嫩卻頗為清秀可人,皮膚細膩潔白,五官更如玉石雕琢而成,小巧而精緻,臉上淚珠猶在,更像是雨後的荷花,清雅宜人,既彎又長的睫毛下是秋水一般明亮而清澈的眼眸,宛如會說話一般。
    「靠,張允這小子太邪惡了,竟然弄了個小丫頭當書僮,莫非明朝的人已經曉得什麼叫光源氏養成計劃了!?」張允的腦海裡閃過一個古怪的念頭,順口道:「司墨,你是個女孩吧?」
    「是呀!」司墨點了點頭,讓張允坐在凳子上,拿出一把潔白的牙梳為他梳頭,笑吟吟地道:「公子怎麼把這都忘記了?」
    「呵呵!」張允尷尬地笑了笑,沒有說話。
    司墨反倒勸慰他道:「不妨事的,公子,即便是想不起來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有我陪在你身邊,幫你想就成了!」
    「嗯!」張允應了一聲,摸了摸肚子道:「這一醒過來,肚子反倒餓了,丫頭,咱們吃飯去!」
    「好呀!」司墨應了一聲,見張允起身要往外走,忙拽了拽他的袖子,猶豫地提醒道:「可是公子你以前從不在外面吃喝的!」
    「這又是為什麼?」張允一奇,轉過身來目不轉睛得看著司墨,心裡卻在想:「可惜手裡既沒紙也沒筆,要不然就給我家丫頭畫副肖像,肯定比唐伯虎的仕女圖好看百倍。」
    「公子您常說,外面那些人都是販酒走漿的白丁,是最下等的人,若和他們廝混在一起,乃是……乃是有辱斯文,自墜身份,倘若傳揚出去,會敗壞了您的名聲!」
    「合轍張允這小子還是個死要面子的傢伙,封建等級制度的衛道士?」張允在心裡對那個已經魂飛魄散的張允狂伸了一番中指,瞅了瞅司墨,淡淡地一笑,轉過身去拿起了毛巾,在銅盆裡涮了一下,擰開,將她拉過來,把她那張滿是淚痕的小臉輕輕擦拭了一遍。
    而後才笑道:「子曾經曰過,民為重,社稷輕之,又曰,人民是國家的根基,再說了,公子我可是出來作父母官的,為人父母者,怎麼能嫌棄自家的孩子呢!換句話說,我這叫深入民間,微服私訪,說不定就能聽到些什麼有用的事呢!好好的,怎麼哭起來了?莫非我說錯什麼話了?」此番話說的是振振有詞,張允倒真把自己當成了官。
    「沒有!公子說什麼都是對的!」司墨搖了搖頭,擦去眼角的淚水,哽咽著道:「我才沒哭呢,只是太過歡喜才忍不住流淚的。」
    「哦?」張允又重新坐了下來,將司墨攬到懷裡,笑吟吟得端詳著這個美女坯子,一如在欣賞美神維納斯的雕像,饒有興趣地道:「說來聽聽,你因何歡喜呀?!」
    「是因為……因為公子為我擦臉了!」司墨嬌聲回答,偷看了張允一眼,隨即就把腦袋垂了下去,可是白淨的臉頰上已經染上了一抹緋紅。
    呵,還挺害羞的。張允一樂,忍不住又想逗弄她,於是笑道:「最是那一低頭的溫柔,像一朵水蓮花不勝涼風的嬌羞。」
    聽了這似詩非詩,似詞非詞的話,司墨先是一愣,但隨即又是紅霞漫天,小嘴一撅,鼻樑微微皺起,顯得可愛而又俏皮,羞聲道:「不來了,公子總是拿司墨取笑。」
    「哈哈,不笑了,不笑了,咱們去吃飯!」說著張允站起身來,拉著她滑膩而柔軟的小手走出了客房。
    這是一家並不算大的客店,因在官道旁邊,南來北往的客人倒是不少,恰逢此時已經九月,偏偏遇到了雲雨天氣,風雨寒冷,趕腳的,賣貨的,全都會聚在此避雨,三兩杯劣酒下肚,就全都打開了話匣子,南腔北調,熱鬧非凡。
    外面雖然淒風苦雨,不過店裡卻熱烘烘的,只不過空氣中混雜著酒味,腳丫子的臭氣,以及濃重的汗臭,一出房間就撲面而來,中人欲嘔。幸好前世的羅素本就是農家子弟,家裡父母養豬養雞,供養他上學讀書,他放假之後也沒少幹農活,倒也不覺得多麼難聞。
    可惜店裡不多的幾張桌子上都擠滿了人,想在外面吃飯都沒位子,正當張允叫過小二,囑咐他送些酒菜到房裡時,店門霍得被推開了,一個年約五旬的男人走到櫃檯上,和店主低聲交談,可那店主卻連連搖頭。因隔得遠了,再加上店裡喧鬧無比,張允只隱約聽到店主道:「她的男人不在,怎能讓你把她領走……」
    接著那男人掏出錢袋來,數了一把銅錢給了店主,可是店主依然搖頭不允。就在這時,又有倆商販打扮的走進店來,嚷嚷著要個房間睡覺,店主叫過小二吩咐他帶客人去空房之中,之前那個男人似乎覺得無趣,離開櫃檯,繞過張允走進一個客房裡,隱約聽到房間裡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
    張允見他身上的衣服被雨淋得透濕,鞋子上更是一腳的黃泥,心裡也有些奇怪他雨天為什麼要出去,但隨後又暗罵自己吃飽了撐的,胡思亂想這些沒用的純粹是浪費腦力。「咱們回房吧!」說著拉起司墨就要走開。
    就聽到小店另外一頭的房間裡傳來一聲驚叫,跟著小二臉色蒼白的跑了出來,結結巴巴地道:「不好了,掌櫃的,大事不好了!」
    「慌什麼!」店主倒是頗為鎮靜,啪得一巴掌抽在那小二的臉上,怒道:「莫非是死了人不成,也值得你這樣大呼小叫,驚擾了客人,看我不打死你!」
    「可是……」小二捂著半拉臉,即害怕又委屈地道:「真是出了人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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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5-26 23:28:03
卷一:新官上任 第二章 門上的血手印

    「什麼!?」店主的聲音頓時提高了八度,拽上小二匆匆得進了一間客房。
    「公子,咱們要不要去看看呀!?」司墨拉了拉張允的手,小聲問道。
    「即便是出了人命官司,也沒什麼好看的,再說了,你不怕嗎?」張允笑問道。
    「怕呀!」司墨聲音有些發抖,但隨即又道:「可是公子,你雖然沒有到任,但吏部的公文已經下發了,也就是說您現下已然是河間縣的縣令,您昏睡的這兩天我問過店家,這地方就屬河間縣管轄,倘若出了命案,與情與理,你都該親自過問。」
    「哦!」聽了這話,張允頓時恍然大悟。他雖然接受了這副軀體的身份,卻還沒有當官為民做主的覺悟,若非司墨提醒,只怕還存著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想法呢,半真半假得道:「你個小丫頭怎麼會知道這麼多事,從實招來,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公子呀!?」
    被他這麼一問,司墨的臉色頓時大變,抬起頭來見張允雖然板著臉但是眉目間卻流露出一副笑意,將提到嗓子眼的一顆心稍稍放下了些,怯生生地道:「公子,難道你不記得了,這些還都是你跟我說的呢!」
    「是嗎?」張允搔了搔頭,笑道:「說實話,我還真有些不記得了。」他剛才也不過是跟司墨開了個玩笑,並沒有真的懷疑司墨,至於她怎麼會知道這些,張允只道古代的孩子早熟,再加上她在以前的張允身邊做書僮,此類的見聞自必不會少,比起自己這個西貝貨來,自然要懂得多了。
    「走吧,去看看公子當官以後的第一樁案子!」說著,張允朝那邊的客房走去。他本不是個喜歡推托責任的人,既然決定要做好張允,自然不能玩忽職守。
    司墨見他沒有追問,這才長長的出了口氣,拍了拍微微有些鼓起的小胸脯,跟著張允走了過來。
    臨進客房之前,張允深吸了一口氣平靜一下心神,在現代社會裡他雖然沒少跟人打架,血淋淋的場面也見過不少,可是命案現場他還是第一次見,誰曉得死者是不是被大卸八塊,鮮血淋漓呀!
    也就在此時店主拉門出來,倆人驟然相見,均都是嚇了一跳,哎呀一聲叫,均向後退了兩步。
    「公子,你沒事吧?」司墨跑了過來,關切地問道。
    「沒事!」張允搖了搖頭,看著那店主道:「我剛才聽到小二說這裡出了人命,因此過來瞧瞧,說不定能幫上什麼忙呢!」
    「哎呀,公子,你可別聽小二胡說八道,我這店裡怎麼會出人命呢!」店主見張允一身絲綢長衫,文質彬彬的,像是個讀書人,自然不敢怠慢了,連忙解釋。
    不巧被之前那倆要住店的商販聽到,其中一個矮胖的人冷哼一聲,陰陽怪氣地道:「是呀,沒出人命,屍首倒是沒見到,不過門上大大的血手印卻有一個,你倒是說說,有誰會閒著沒事拿自己的血在門上印著玩呀!?」
    這話雖然不大好聽,可是卻句句在理。張允也不理會店主,逕直闖進房間裡,拉過門來,果然看到有個血手印,從上到下,拖了長長的一條,顯然這手印的主人在受傷之後想要逃走,不料卻被拖了回去,在這個略有些陰暗的房間裡曉得格外詭異。
    張允是學藝術的,可閒暇時卻喜歡看看電影電視,最喜歡的就是美國的連續劇《CSI》,有時候也會YY一把,如果換成自己,究竟該怎麼做,沒想到此時竟真遇到了這種事,況且自己又是一縣之父母官,想不管都難。
    於是從房間裡退了出來,將門關上,淡淡地道:「報案吧!」
    「不能呀!」店主可是有點急了,哀求道:「公子,你就行行好,別管這趟子閒事了,成不,就當是我求你了!」
    「這裡出了命案,報官是理所應當的,你求我幹什麼?」張允橫了他一眼,冷聲道:「莫非人是你殺的不成?」
    「哎呀,冤枉呀,我可個本本份份的生意人,怎麼會在自己的店裡殺人呢?」店主頓時叫起了撞天屈。
    旁邊那個矮個子的商販道:「他不願意報官是怕惹禍上身,命案是在他的店裡出的,這真是黃泥落在褲襠裡,不是屎來也成了屎。」
    「撲哧!」也許是聽他說的話有趣,張允身後的司墨忍不住笑了起來。
    那矮商販看了司墨一眼,見她一副聰明伶俐的模樣,倒也沒生氣,笑著讚道:「公子好有福呀,得了個這麼俊秀的書僮陪伴在旁,真令人羨慕!」
    「哼!羨慕也是沒用,有本事自己找一個去!」司墨瞪了他一眼,冷嘲熱諷道。
    「好厲害的書僮!」矮商販哈哈一笑,倒不在意司墨的頂撞,不管怎麼說,商人在明朝是沒有什麼地位的,甚至連農民都不如,更不要說是讀書人了,因此倒也不敢招惹司墨,只是到嘴的話也嚥了回去。
    張允於是笑道:「這也不算是我的書僮,乃是我的一個遠房妹妹,我來河間,她死氣白賴非要跟來,把我原來的書僮都打跑了,別說是你,就連我都要怕她三分,若是剛才衝撞了你,且莫見怪!」
    「不敢,不敢!」矮商販看了司墨一眼,笑道:「原來是位小姐,怪不得這麼有本事,有膽色了!」
    這次司墨卻沒有說話,低著頭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張允追問道:「大叔你方才說店主不願意報官,卻又是為何呢?」
    「這個說起來倒也不算什麼,你想呀,官家若是過來,不免要查店拿人,他這店固然是沒辦法開下去了,說不準還要被當成兇犯拿走,若是遇到個糊塗官,急於破案,隨便給他安個殺人越貨的罪名,把他這說成是孫二娘的十字坡,到時候不但是家破人亡,只怕是性命也難保了。」說到這,矮商販搖了搖頭,探了口氣。
    「是呀,是呀,求公子慈悲,就幫小的遮攔一下吧!」說著店主竟跪了下來。
    張允何曾想到過這些,在崇尚民主和法制的大氛圍下尚且有害群之馬出現,更何況是這個遙遠的年代,這個被史學家成為大黑暗時代的明朝,哪裡會有自由和法制的空氣存在,可是這案子發生在自己的地頭上,若是放任不管,自己這個父母官未免也太不稱職了些。
    想到這,張允淡淡一笑道:「店家莫怕,我保管官府不會為難與你!只管差小二去報官就是,若真有事,我自會幫你作證!」
    見他如此,店主也知道厄運難免,於是垂頭喪氣地點了點頭,吩咐小二去報官,而後愣在那裡,連聲道:「晦氣!」
    張允卻沒給他多少鬱悶的時間,繼續道:「店家,把門關上,在官差來之前,不要放走一個客人,說不定,元兇就在其中!」
    「好,好!」店主也豁出去了,橫下心來,關店門捎帶著安撫客人去了。
    而張允則又推開了門,命司墨點起了屋裡的油燈,藉著昏黃的光線仔細察看,發現非但是門上有個血手印,就連牆壁上也有不少的血點,青磚鋪就的地面上有一層柴草灰,踩上去軟軟的,他用手捏取起來一些,手指輕輕一搓,放到鼻子下面嗅了嗅,一股血腥味直衝鼻子。
    這讓張允有八成的理由確定這就是命案的第一現場,只可惜這裡畢竟是落後的古代,而且他手頭裡沒有人家美國罪證實驗室那麼先進的技術設備和手段,想要找個毛髮或者血跡驗個DNA,或者套取個指摸來比對一下指紋庫更是想都別想。
    因此只得全憑推斷,一個大土炕佔了這屋子一大半的空間,之所以這樣,也是為了多住一些客人,而且冬天人多的話,擠在一起也暖和一些,他看了看炕上的被褥,全都是油花花的,燈光一照,都有些發亮,炕腳下也堆了不少的香灰,血腥味十足,枕頭上和牆上有不少的血點,成噴射狀散佈。
    看到這,張允多少有了個印象,兇手多半是趁被殺之人熟睡時下的毒手,不料被害者非但沒死,反倒醒了過來,掙扎著想往外跑,不料卻被拽了回來,之所以沒有呼救,也許是當時驚恐之下,忘記了,更大的可能是頸部受傷,想喊卻喊不出來。
    將現場看了一圈後,張允出了房間,將門關上,見司墨守在外面探頭探腦的既想往裡看,似乎又怕看,不禁好笑,於是道:「裡面空蕩蕩的,沒有死人!」說完走回櫃檯前,見客人們已經鬧翻了,見他出來店主忙過來道:「公子,你幫著說兩句話吧,要不不等官差來,我就被他們吃了!」
    張允拍了拍手,朗聲道:「各位老少爺們,此間出了命案,兇手也許就藏在你們中間,著急要走的人嫌疑最大,為了大家自身的安危著想,還是少安毋躁,官差來了,自然就會放大家走!」他這話是連懵帶嚇,一干平頭百姓哪裡不怕,倒是都安靜了下來。
    張允問道:「店家,我且問你,住在那屋的旅客你可認識,到哪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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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5-26 23:28:36
卷一:新官上任 第三章 惡差役逞兇反被踢

    「公子爺,咱們這是客店,南來北往的天天有,我又怎麼能各個都認識呢,他們去了何處我自然也不敢問!」店主苦著臉道:「不過他們來時的情形我倒還記得,他們共有十來個人趕著一輛裝飾考究的馬車投店,其中有個賣布的商人,還有個少年,面色蠟黃,好像有病,其他的全都是五大三粗,衣著光鮮,倒不像是窮苦人,聽他們說要一間房時,我還覺得納悶呢,這些享慣了福的人怎願意和別人同住一屋。」
    「我聽那些人的言談口音,並非本地人。」
    「他們的口音你還記得清嗎?」張允忽然問道,聽到這,他心裡已經有了些想法,只是需要佐證。
    「嗯!」店主道:「那個販布的像是南邊的,到底是哪的我也說不好,其他的人大都說的是官話,私下裡聊天都是山東口音。」
    果然是團伙作案。張允的猜測被驗證了一點,而後又問道:「他們又是什麼時候走的?」
    「今天一大早,天還濛濛亮呢,他們就走了!」店主說到這,忽然像是想起來了什麼似的道:「我隱約記得當時入店住宿時,他們共有十二個人,但是出去時卻只有十一個了,我有些納悶,就多問了一句!」
    「不想那個少年當時就惱了,罵我老眼昏花,還口口聲聲得說一同進來,一起出去,少掉的是誰?這個我又哪裡知道,還以為是夜裡沒睡好,真有些糊塗了也許是有的,就放他們走了,沒想到……唉!」說著店主歎了口氣,似乎很是後悔當時沒攔上一攔。
    傍晚來,一大早走,要是殺人肯定是夜裡,張允用手輕輕叩擊著櫃檯,腦子卻飛速轉了起來,忽然道:「店家,你說夜裡沒有睡好,那有沒有見到或者聽到什麼反常的事!」
    店主皺著眉頭想了想,忽然一拍巴掌道:「是呀,肯定是這夥人干的,我夜裡三更時分起夜時,見他們那間屋的燈還亮著,我以為他們是睡熟了忘了吹燈,就湊到門縫裡往裡面張望,只看到那個布商一個人躺在床上睡覺呢,其他的客人圍著油燈蹲在地上也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我擔心浪費燈油,就喊了一句,諸位客人怎麼還不睡呀,明天早上雨多半就停了,正好起來趕路!那個少年應了我一句,說是立即就睡。我從茅房裡回來,見燈已然熄滅了,就回去睡,可巧晚上許是著了涼,肚子疼的厲害,又去上茅房,正蹲著時就聽他們屋有人大叫了一聲,我忙跑過去問,裡面卻一點動靜都沒有,我只道是有客人做了惡夢,也沒放下心上,誰承想卻出了這等事!」說到這,店主又是連連歎氣,一副悔不當初的模樣。
    問到這份上,張允基本上已經可以認定殺人兇手確實是那伙山東口音的人,只是不知道屍首被他們弄去了哪裡,正在沉思時,店門光噹一聲被撞開了,幾個凶神惡煞般的捕快闖了進來,為首一人瘦高個子,一張黃臉上坑坑窪窪,倒像是打翻了麻子店,留著一綹細長的鼠鬚,再撐上那倆總是滴溜溜亂轉,東張西望的小眼睛,橫看豎看都不像個好人,反倒如同耗子精轉世。
    「是誰報的官,說此處有命案呀?」此人環顧了一下四周,扯著一口破鑼嗓子呵斥道:「不知道大爺正忙著嗎,偏拿這些醃雜事來煩我們!?」
    「官爺莫生氣,原本我們沒想著驚擾諸位的,只是有位相公執意如何,我們也只有照辦了!」店主此時既不好意思又有些無可奈何得把張允推了出來頂雷。
    「哦?」此人乜斜了張允一眼,臉色微變,雙手一抱道:「不知這位相公來我河間所為何事?」
    「沒什麼,不過是科舉落榜,恰好要回返家鄉,順便遊歷天下,增長見聞罷了!」張允並沒有點破自己的身份,而是順口胡謅了理由。
    聽了這話,這官差的臉色頓時又恢復了之前的囂張,冷冷一笑道:「既然如此,你就跟我們走一趟吧!」說著早有一個捕快嘩啦啦一抖手裡的鐵鏈,套在了張允的脖子上,隨即就往外面拖拽。
    而後那官差冷冷道:「你們這些草頭百姓都給我聽好了,新任的縣太爺即將到任,我不希望他聽到一星半點對於咱們河間治安的非議,要是誰不小心說漏了出去,哼哼!」說著他將手裡的刀拔出了半截,冷森森,寒慘慘,倒是頗添威嚇之勢。嘴裡更道:「只怕他有命胡說八道,沒命消受日後!」說著唰的一下子又把刀身送回了鞘內。
    拿手一指店主和幾個商販模樣的人,厲聲道:「來人呀,我懷疑這幾人與此事有關,暫且收押起來,等案子查明了再說,還有把店給我封了,閒雜人等,有多遠滾多遠!」說著轉身就要走人。
    「冤枉呀,我們都是來往的客人,此事與我們無關呀!」一干鐵鏈加身的商販何曾想到過有遭遇這等無妄之災,有嚇的渾身戰抖,面如土色的,也有淚涕橫流,大喊無辜的,卻沒一人敢於反抗。
    「放開,你這臭人好大的狗膽,竟然敢抓我家公子,難不成是活的不耐煩了?!」司墨見捕快真要把張允拉走,頓時急了,一個箭步衝上來,看準那捕快的右腿關節就是一腳,這一下踢得又準又狠,疼得那捕快頓時殺豬似的一陣嚎叫,火燒了屁股似的連蹦帶跳,早把捏在手裡的鐵鏈鬆脫了。
    「公子,你為什麼不表明自己的身份呀,否則又何必受這等窩囊氣!?」司墨邊為張允解下頭上的鎖鏈,邊小聲的詢問究竟。
    「要是那樣,哪裡還看得到這等好戲,都說要整頓吏治,以我看來,若是這些狐假虎威之人不除,焉能有清平的景象!」張允卻制止了司墨欲為自己脫下鐵鏈的舉動,將心裡的打算道了出來。
    實際上從他聽了矮商販的訴說,他就已經有了微服訪查的念頭。這固然是受了後世無數電視和小說的影響,自覺的微服私訪是件很爽的事,不但能瞭解百姓的疾苦,更能以一個局外人的視角看到一些平時看不到的事。
    見司墨撅著小嘴似乎有些不理解,於是笑吟吟得哄道:「丫頭,你想想,咱們倆去縣衙該有多累多不安全呀,倘若身邊有一夥官差護送,不但威風八面,只怕尋常的小毛賊連看都不敢看上一眼,這種免費的保鏢,放著不用豈不是浪費了?」
    「呵呵,公子說的有理!」司墨畢竟是小孩子脾氣,聽他這麼一說,頓時高興起來,拍著巴掌叫好。
    那耗子精似的官差眼睛也是一亮,臉上顯露出幾分齷齪的笑容,自言自語地道:「好一個清秀的小童,若是弄到床上雲雨一番,那滋味……嘖嘖!」
    他還沒有發話,旁邊早有精通察言觀色之人跳出來大喊一聲:「好一個膽大包天的江洋大盜,竟然攻擊官差,若不把你緝拿回去交給我們劉大人細細審問,只怕你不知道王法森嚴!」說到這,看了那耗子精一眼,諂媚地道:「劉大人,請恕小的自作主張,實在是見了這狂徒太過囂張,不免有些義憤填膺,方才有了這越權之舉,若有什麼不對的,還請大人責罰!」
    「嗯,你小子有眼力,咱們吃著朝廷的俸祿為朝廷分憂,那是理所當然的事,你何錯之有,照辦吧!」耗子精被手下人幾個不著痕跡的馬屁拍的飄飄然,更加做足了一方大員的架子,不過看著司墨時的眼神橫豎都透著股子邪惡。
    這馬屁精好不容易尋到了一個巴結上司的門徑,哪肯怠慢,一抖手裡的鐵鏈就朝司墨頭上套去。這些捕快雖然歹毒,不過捉賊拿人的本事倒也耍的有模有樣,準頭驚人,要是放到後代來,跑去公園套圈,肯定能滿載而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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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新官上任 第四章 惡人自有惡人磨

    只可惜這次鐵鏈落了空,原來是被張允抓到了手裡,原本滿是笑容的臉上閃過一絲怒意,深沉如水般的眼眸裡也迸射出陣陣的殺機,如利刃般一一在官差的臉上掃過,而後哈哈一笑,不無嘲諷地道:「原來你們就是這樣捉拿賊寇,為朝廷效忠的,當真是好威風,好霸道呀!」
    「公子,你少說兩句吧!」旁邊的矮商販好心得提醒,不想卻挨了個響亮的嘴巴,鎖拿了他的那個捕快斥責道:「閉上你的狗嘴,這裡焉有你說話的份兒!」
    「還敢拒捕,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煩了!」馬屁精頓時一陣著惱,心道:「切不可在頭兒的面前墜了威風,要不然哪還有出人頭地的一天!」說到這,身上頓時像有了無窮的力氣,挽住鐵鏈往懷裡一拽。
    張允原本想與他較一較力,卻忘了這副身體原本就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身子一輕,腳下一個趔趄,險些撲倒在地,不過張允反應也是靈敏,順勢湊了過來,腿上如同安了彈簧般跳起一米,一腳踹到了馬屁精的胸口上。
    馬屁精原本就在用力拉扯,重心後移,又挨了張允這飛起的一腳,向後蹬蹬兩步,本想竭力穩住身子卻沒想到腳下還有個門檻,光噹一聲躺倒在地,骨碌了出去,店外的雨雖然停了,可來往的客人已經把黃泥地踩的泥濘不堪,他如滾地葫蘆般出去,頓時弄得滿身滿臉的黃泥,跑回店裡來時,泥湯淋漓,狼狽不堪。
    「好一隻落了湯的死公雞,好看,好好看!」司墨雖然驚詫於張允的這身拳腳,卻也不禁被此人的慘象逗得忍俊不住,再加上張允的身份在,因此更加笑的肆無忌憚。
    矮商販雖被司墨搶白了兩句,但是想起家裡的女兒,對她卻另有一番好感,有心提醒她不要招惹這些如狼似虎的官差,可是半個臉蛋兀自火辣辣的疼,哪裡還敢再勸什麼。
    「又一個江洋大盜,裝得再像讀書人也瞞不過我這一雙火眼金睛,來人呀,給我綁了!」耗子精大喊一聲,自己卻朝後面退了兩步。
    眾差役自然不敢違抗上司的命令,或拿戒尺,或拔鋼刀,嘩啦一聲就圍了過來,沿途若有店裡的客人擋道,自然毫不猶豫,一腳踹翻。
    冷眼看著這幫窮凶極惡之人在這裡耀武揚威,搬弄是非,混淆黑白,張允不禁一陣陣好笑,更宛如回到了穿越前的那個夜晚,那片漆黑而冷寂的松樹林中,想起李強的囂張和歹毒,以及朋友的背棄,張允的心頭宛如被點燃了一團火,大喊一聲找死,已經迎上前去。
    讓過一人當頭劈來的戒尺,張允已經以肩頭為錘撞在那人的胸口上。八極拳講求頭、肩、肘、手、尾、胯、膝、足八各部位的應用。換句話說,無處不可進攻,這一記肩撞雖然是由一副孱弱的身體使出,但是那份剛勁和爆猛卻展露無疑。
    何況好拳法並不囿於套路,更在乎馭力之道,前世的羅素浸淫八極拳多年,依然深得其中三昧,表面上看以張允的瘦弱之軀和魁梧的捕快互撞,很有幾分蚍蜉撼大樹的不自量,可結果卻是,在眾人眼中的蒼天大樹就真的應聲而倒。
    就在一干差役看得目瞪口呆之時,張允卻沒有罷手,身子一擰,原本用來拿筆桿子的巴掌已經抽在左近一人的臉上,啪得一聲脆響,驚醒了在場的所有人,這手叫做撲面掌,倘若由以前的羅素用處,即便不能打得此人頭骨碎裂,當場斃命,至少也會讓他暈厥在場。
    只可惜張允的身體太過瘦弱,再凌厲的拳法沒有足夠的力量也是沒辦法釋放出最大的威力來,雖然如此,卻也把那捕快打的桃花漫天紅,身子晃晃悠悠,如踩了棉花。
    此時此地,張允哪還講什麼心慈手軟,他雖不很清楚大明律法,可從後世的古裝戲中也多少總結出一條規律,那就是毆打朝廷命官,論罪當誅,因此他是打得理直氣壯,撲面掌使完,跟著就是個膝頂,這人雙眼翻白,當場就暈死了過去。
    一個照面就放倒倆五大三粗的差役,這情景明顯超出了所有人的認知,更何況出手之人還是個柔弱的書生。有聽過話本的人,頓時開始揣測面前此人莫不是傳說中行俠仗義,可以口吐劍丸,殺人千里之外的劍俠。更有人懷疑張允只怕是哪個神明下界,來懲治貪官污吏的。
    不管旁人怎麼胡亂猜測,張允的拳腳是絲毫沒有止歇,拳打腳踢,左一個轉環掌、又一招挎塌,前一記大纏,後一式小纏,打的是暢快淋漓,遇到揮舞著長刀或者戒尺之輩,更加不會講什麼慈悲為懷。即便雙手乏力,擰不斷這些人的胳膊,但他總有些手段令他們的胳膊脫臼。
    不到半盞茶的功夫,除了那個已經嚇的顫顫巍巍的耗子精之外,其他的差役全都躺在了地上,一個個哼哼唉唉,痛苦呻吟,張允卻只如不見,瞧著面如土色的耗子精,輕飄飄地道:「打你不白打你,教你一個乖,既然吃著朝廷的俸祿,就該做點利國利民的好事,不要以為穿著身官服就能為所欲為,能給你同樣能奪了,聽到沒?」
    「聽到了,您老教訓的是,小的回去一定改!」耗子精倒也是個機靈人,望風轉舵的本事倒玩的駕輕就熟,嘴裡討饒,倆眼睛卻是滴溜溜亂轉,暗自盤算回去之後,設法搬些兵來將這該死的書生當江洋大盜給剿滅了,非但不是禍事,反倒是大功一件。
    張允當然也沒指望著他能夠痛改前非,只是所有的差役都被他打的半殘,沒有個十天半月恢復不了,身邊倘若沒有個人使喚,他這縣太爺未免當得有點太寒酸了,也正是因為想到這點,他才沒有再接再厲,把這首惡之人廢掉,因為他明白一個道理:「惡人只有用惡人來磨,壞蛋也有壞蛋的用處,運用之妙,只看自己的手段了!」
    「改了就好,很好!」張允笑吟吟得點了點頭,可隨即口氣卻陡然變的冰冷,呵斥道:「難道你就是這等改法!」說完飛起一腳,正踹在耗子精的胸口上,看起來迅猛卻沒用什麼內勁,因此他也不過是一個摔了個屁股蹲,隨即就爬了起來,不過這次卻沒站著,而是跪到了張允面前。
    剛才的一番劇烈運動,張允心裡覺得舒暢無比,可是身子卻有些吃不消了,司墨倒也機靈,搬過一條板凳來放在他身上,輕輕拽了拽他的衣袖,示意他坐下。
    張允也沒客氣,一屁股坐了下來,笑吟吟地道:「這樣才像話,看來你已經曉得錯在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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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5-26 23:29:18
卷一:新官上任 第五章 大棒加甜棗

    「是,是,小的知道錯了!」耗子精連連磕頭。
    「既然如此,丫頭,咱們就不必再為難這位官爺了,把官服拿出來給我換上,也免得這位劉大人回頭搬救兵前來,把咱倆當成什麼巨盜給圍剿了,豈不是冤枉!」張允半真半假得道。
    張允雖然不會讀心術,可腦子裡畢竟是多了幾百年的知識和見聞,這些栽贓嫁禍,羅織罪名的手段雖沒經歷過,總也聽說過,此時點破,也不過是在耗子精面前立威,兼敲打敲打他,踹一腳給個甜棗,無論何時都是駕馭手下的不二法門。
    聽了張允這番略帶嘲諷的話,耗子精頓時懵了,一張麻子臉也如有了變色龍的基因,一會紅一會白,黃豆大的汗珠子淌落下來,倆枯瘦的爪子更是不住勁的戰抖。
    他老早就得到消息,說新縣令即將到任,因此最近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唯恐不小心觸了頂頭上司的霉頭,也正因此如此,他一聽到有了命案,絲毫沒有像往常那樣懈怠,而是溜溜趕了過來,敲詐點錢財倒是次要,緊要的是警告這些人不要亂講話,免得惡名傳播開來,給自己抹黑。
    可越是害怕就越出亂子,平時的威風和手段竟然用到了縣太爺的頭上,他在縣衙裡混了這許多年,自然知道毆打朝廷官員是個什麼罪名,更何況這還是自己的頂頭上司,小鞋以後肯定是少不了要穿了,最讓頭疼的則是怎麼渡過眼前的難關。
    司墨小跑去小跑回,手腳麻溜得幫張允穿上繡著鸂鶒的青色團領官服,戴上烏紗帽,原來的儒雅中頓時多了幾分赫赫官威,只是脖子上那條鐵鏈著實有點煞風景。
    「大人,我幫你把這鎖鏈摘了吧?」耗子精心懷忐忑得道,說著爬到張允面前弓起身子就要伸手,卻被張允一腳又踢出了地上,微笑道:「何必摘呢,我決定戴著脖子上還是很舒服的,要不你也試試!」
    「小的遵命!」耗子精順桿爬的本事倒不錯,順手從地上揀了條鐵鏈就掛在了脖子上,似乎還嫌一條太少,又摸了兩條掛起來,而後諂媚地一笑道:「大人,你看這樣成吧?」
    店裡的客人哪見過這種希罕事,捕快和縣太爺脖子上都掛著拿犯人用的鎖鏈,想笑又不敢笑,一個個的強忍著不吭氣。
    張允也懶得理他,指了指身後的那間客房道:「現場我已經察看過了,涉嫌殺人者乃是一夥山東口音的人,乘車來往,想來跑不太遠,你且帶人卻捉拿,若是跑了,仔細爾等的狗命!」
    「是!」耗子精聽了這話,頓時喜出望外,連磕了幾個響頭,就要招呼起都跪在地上篩糠的眾差役卻抓人,不想還沒走出門又被張允喝住,找店主要了一張白紙和一塊木炭,邊詢問那為首少年的相貌邊畫了一張素描出來。
    前世的羅素不只是擅長雕塑,畫畫也是一把好手,被系裡的老師稱讚為難得一見的天才,否則也不會屢屢打架卻沒有被開除出校門,可見有才能之人在很大程度上都享有一定的特權,古今中外,蓋莫如此!
    他的這手素描在後世也許並沒什麼,可在這個蒙昧的時代,卻頗有幾分驚世駭俗的意味,當張允將畫像完成,拿給店主看時,他一見頓時驚得目瞪口呆,而後大喊道:「就是他!」
    「去抓人吧!」張允很是滿意店主的表情,順手把畫像遞給耗子精,又把那些差役脫臼的胳膊扶回原處,而後道:「給你們個將功補過的機會,若是把握不住,休怪本老爺不講情面!」
    「是,我等必效死命!」眾人齊呼一聲,在耗子精的帶領下衝出了客店,四散而去。
    「諸位鄉親!」之所以留著脖子上沉甸甸的鎖鏈不摘,張允當然不是為了好玩,更加不是學後世的阿飛混混耍酷,而是想藉機拉攏一下人心,混個愛民如子,嚴與律己的好名聲,於是站到板凳之上郎聲道:「若非今日親見,我也無法相信原本該為民辦差的衙役們竟是這般模樣,倒比強盜更加的凶狠歹毒百倍,當真可恨之極。」
    此話出口,眾客人就是一陣沉默,臉上或多或少都增添了幾分憤恨之色。
    張允看在眼中,不禁暗喜,心道:「看來我的前任也不是什麼好貨色,那我也就不客氣了,拿出痛打落水狗的勁頭來,多踩他兩腳才能更得民心!」
    於是乎繼續道:「諸位鄉親,老少爺們,本官原本也是苦出身,自然曉得民生之疾苦,常言道:『當官不為民做主,不如回家賣紅薯。我在此鄭重宣佈,從即日起,我將隨時在縣衙恭候,各位若有什麼為難之事盡可以去找我訴說訴說,再苦再難,我也會給各位鄉親父老一個說法。」
    話說到此,下面的人神色已然緩和了許多,不過依然沒人答腔。
    張允說這番話不過是先立個口碑,也沒指望著當場就有人告狀喊冤,不過好聽的話不妨多說兩句,當官,當官,官字兩張嘴,就算不辦事能說事也算了不起的才能,當即拿出以前參加演講時的姿態來,語氣沉重地道:「我很清楚,這麼多年來,大家是被欺壓怕了,心裡有委屈不敢說出口,無妨,現在我就先還大家一個公道。」
    說到這,張允抖了抖脖子的鎖鏈,憤恨地道:「這本是用來鎖拿罪犯之物,不想卻成了欺壓良善的凶器,若非我是朝廷命官,而只是普普通通的黎民百姓,只怕現下已經被押進了縣衙的大牢之中,哭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為什麼會這樣呢?」
    「是因為捕快貪財,想趁機訛詐我們的錢財!」矮商販很給面子得說了一句話。
    國人不論是古還是今都有跟風而上的惡習,聽到有人揭發,頓時膽怯之心消減了許多,你一言我一語的控訴起差役的種種惡行起來,張允不聽還好,一聽也不禁有些上火,和這些欺壓與百姓頭上作威作福的人相比,後世的那些吃喝嫖毒的警察純潔的倒像小學生一眼。
    儘管有心懲治一番這些衙役,可張允卻也清楚,若是沒有他們在,自己這知縣就如沒有了爪牙的老虎,縱有滿身的力氣也使不出來,而且瞧眾人的咬牙切齒的模樣,他若是不善加引導,只怕要鬧出大亂子來,微一沉吟,頓時有了個禍水東引的法子。
    「鄉親們,靜一靜,聽我說!」張允伸出雙手壓了壓,待眾人安靜下來才道:「我很清楚將這些衙役恨得牙根子癢癢,可我問大家一句,他們當真就一件好事都沒作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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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5-26 23:29:38
卷一:新官上任 第六章 狗論

    「老爺莫不是想要為他們開脫吧?」一個不無嘲諷的聲音從人群裡傳來。
    「當然不是!」張允堅決的搖了搖頭道:「天子犯法尚且與庶民同罪,何況只是小小的衙役,只是大家該想一想,究竟是誰給了他們禍害鄉民的膽子?不是別人,恰恰就是我的前任,大家都是明白人,不妨想一想,若是你被人放狗咬傷,是該恨那狗子呢,還是它的主人!」
    「自然是它的主人了,狗不過是畜生,能懂什麼事!」眾人答道。
    「那就是了,衙役雖惡也不過是一群惡狗,若是駕馭的好,非但不會傷及百姓,反而可以看家護院,防範賊盜。」張允說到這聲音提高了一些,頗有些鼓動地道:「那麼本官請大家為我拿個主意,究竟是因為前面人的放任而咬傷了人,就把惡狗打死吃肉呢,還是好好管教,讓它們多為鄉親父老作些好事,償還自己的罪過呢?」
    「當然是好好管教,為我們看家護院的好了!」矮商販此時倒成了張允的托,很給面子的推了尚在猶豫的百姓一把。
    於是眾人紛紛表示贊同。
    張允這才長長得噓了一口氣,激動地道:「多謝大家的慈善之心,本官在此保證,必定要嚴加管教屬下之人,再不會出現為禍鄉里之事,大家也盡可以睜大眼睛看著,從今日起再看到衙役有不法之舉,直接來找本官,我定會嚴懲不貸!」
    「話是說的漂亮,還不是不再責罰這些惡犬,把我們老百姓當傻瓜一樣哄騙,我看你這新官比前上一個來也強不到哪裡去!」那個反對的聲音再次傳來。
    張允倒是並不生氣,依然笑吟吟地道:「此言差矣,古人曾說:知錯能改,善莫大焉!總要給他們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才不至於一竹竿打翻一船的人,不過呢,你的話也沒錯,做了錯事總是要受懲罰的,只是他們被我派出去緝拿兇犯了,那我這個知縣就先戴著鎖鏈,替他們受過,日後自會給諸位一個公道!」說著抱拳做了個四方揖。
    這下子在場的百姓全都跪了下來,口稱不敢。
    就在此時,外面傳來一陣急促腳步聲,跟著一個捕快闖進店來,看見地上跪了一大片人不禁有些愣神,可是想起張允的手段,也覺得雙腿發軟,單腿跪地,氣喘吁吁地道:「老爺,我等奉命追緝兇犯,卻在十里外發現了一具死屍,劉頭命我回來稟報大人知曉,他們順著車轍追去了!」
    「好!」張允拍了下巴掌,對店主道:「勞煩店家陪我們走一趟,去認一認屍首,諸位鄉親稍等片刻。」說完走了出去,前世的羅素可沒學過騎馬,況且之前張允摔下過來一次,想想都覺得腦袋有些隱隱作痛,因此泥一腳水一腳的跟著衙役朝發現屍首之地走去。
    這是一片小樹林,四周都是田地,也許是連日陰雨的緣故,滿地黃泥,黏黏糊糊,粘在腳上倒似有千斤重一般,四處也沒有什麼人家,倒真是個殺人棄屍的好地方。也許擔心現場被人破壞,還有一個捕快在旁看守。
    那具被發現的屍首仰面朝天倒在地上,吐著舌頭,眼珠子如金魚眼一般凸了出來,脖子上還有中間細兩邊寬淤痕,不用推斷也看得出來,此人乃是被人掐死的,身體四周滿是腳印,凌亂不堪,幸好雨水不大,倒沒有完全沖掉。
    「莫非老爺我運氣不好,怎麼連公堂都沒坐過,就出了兩樁人命案子!」張允一陣叫苦,還是叫過店主去辨認一下。
    「這不是那個布商!」店主只看了一眼就搖了搖頭,而後又道:「可他也是我店裡的客人,也是前日住進來的,不知道怎麼在此遭了毒手!」
    看來倒霉的不只是我一個,若非遇到我,恐怖這店主的家財不但要被那幫衙役敲詐的一乾二淨,而且還會成了兩樁案子的替死鬼。張允想到那些衙役的纍纍劣跡,也不禁有些頭疼,回頭看了非要跟過來的司墨一眼,見他躲在自己身後,緊閉著眼睛,顯然嚇的不輕。
    疼愛之心頓起,邊撫摸著她的頭頂邊笑問道:「不讓你來,卻非要跟來,怕成這樣,何苦呢!」
    「我是公子的書僮,自然要跟在你身邊,要沒有我,誰來伺候公子呢!?」司墨半閉著眼睛辯解道。
    「我說不過你,別怕,只是個死人而已。」說著拍了拍她的後背,輕聲撫慰了兩句,讓她離的遠些,自己則把官服的下擺掖在腰帶上,饒到一旁從沒腳印的白地上走了過去。
    外面的雨原本就不很大,方纔已經停了,既然地上地上還留著腳印,就只能說明這人遇害的時間並不太長,摸了摸屍體,還不十分僵硬,又細心的搜查了他衣服的裡裡外外,連個銅錢都沒有,對於一個出門在外的人來說,這明顯有些不合情理,照此看來倒有了幾分圖財害命的跡象。
    儘管張允沒學過刑偵,但憑著看過的一部《CSI》多少也學到了些竅門,現場沒有什麼明顯的證據,至於掉落的毛髮,在這個時代也壓根派不上什麼用場,況且雨水一打,早混進了泥土了,想找也找不到。
    可是張允卻拿起了死者的雙手來細看,見他指甲留得並不長,在這個以養長指甲來標榜自己乃是閒人的時代,只有普羅大眾才會把指甲剪的很短,儘管如此,張允還是在指縫裡看到了一些皮肉和血跡,足見死者斷氣之前和兇手有過激烈的撕打。
    這倒是給了張允一個提示,於是回頭問道:「這人住店時可有同伴!?什麼時候從你店裡離開的?」
    「有,有,有!」店主忙道:「和他一起投店的還有他老婆和一個男人,也是因為下雨才住了下來,他許是出門做生意賠了本錢,就盤算著把老婆賣了換錢,跟他同來的客人說要買,可是早上我去催房錢時,他又沒花完了,要我再等等,晌午時分這人的婆娘留在店裡,他倆就出來了,只是回去時,就沒了他的蹤影,他的同伴卻要領走他老婆,我沒答應!」
    聽他這麼一說,張允想起之前見過的那個滿身是水,一鞋爛泥的男人,無論是從時間上來推算,還動機上來看,這殺人之後圖菜奪妻的勾當都是他所為,又審視了一下四周,見沒有什麼遺漏的表面證據,於是吩咐一個捕快先回縣衙將仵作找來,勘驗現場,另外一人扔留在原處保護現場。
    他又回到店裡,敲開了這死者所住的房間,見到了一個尚有幾分姿色的婦人,還有之前見過的那個男人,問過姓名才知道,此人名為楊朝富,死者則叫陶友才,原本倆人並不相識,只是路上相遇,陶友才說起自己有意賣掉老婆換些錢財回家,而楊朝富聲稱要賣,這才走到了一起。
    張允見他他脖子上有道新鮮的血痕,更堅定了自己的判斷,冷著臉看他一眼,劈頭就問道:「楊朝富,你圖人錢財,害人性命,可知罪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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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5-26 23:29:57
卷一:新官上任 第七章 螞蚱

    「小人不知道老爺在說些什麼?」楊朝富神色倒也平靜,低著腦袋,輕聲細語得答道。
    犯了人命官司,任誰也不會輕易招認,他矢口否認也在張允意料之中,因此並沒有生氣,反而嘴角一挑,露出一絲滿是嘲諷的微笑,指了指他脖子上的傷痕問道:「若沒殺人,這傷是怎麼來的?」
    「這是昨夜睡覺時,有蚊子叮咬小人,睡夢中抓出來的!」他解釋道。「再說了,他本就是因為沒了錢才將婆娘賣給我換錢,我便殺了他沒錢可圖,又怎麼會犯下這潑天的大罪呢?」
    「胡說八道,現在已經是九月,哪裡還有什麼蚊蟲!」張允呵斥了一句,而後道:「你即說沒殺害於他,那麼從午時你們出門去,直到你返回店裡這段時間,你幹什麼去了?既然你對店家說自己無錢付店錢,那我問你,回來時交給店家的錢又是從哪裡來的,你懷裡揣著的錢袋莫非是天上掉下來的不成!?」
    這一連串的斥問就如一套組合拳,把楊朝富打的頭暈腦脹,想辯解又啞口無言,只得胡亂說道:「這是我去管朋友借的。」
    「你朋友姓甚名誰,家住何處?」張允追問了一句。
    「他叫趙守道,乃是河間本地人,家住趙莊!大人若是不信,可以差人去問!」楊朝富口氣堅決地道。
    話問到這,案子就進了死胡同,張允自然不能因為一條血痕就定人死罪,於是道:「陶友才之死你的嫌疑最大,跟我一起回縣衙候審吧!」他身邊連個差役都沒有,只好親力親為,吩咐司墨收拾了行李,結算了店錢,又命店主封上那個出了命案的房間,留待需要時再來察看。
    這才雇了輛在此歇腳的馬車,載上楊朝富和陶妻朝河間縣衙進發。
    一路之上,四人具都悶不做聲,唯有陶友才之妻聽說丈夫亡故,忍不住低聲抽泣,垂淚不止,懇求張允為丈夫報仇。張允被他哭得心裡沉甸甸的,自然點頭應允下來。
    此處離河間縣城倒不太遠,馬車雖慢,行了約有大半個時辰也就到了。雖說是城,倒也遠不及張允想像中的繁華,也許是天氣不好的緣故,路上的行人也非常稀少,一副荒涼寂寥的氣象。
    司墨倒像是非常高興,頗有興致的欣賞著道路兩側的房屋,指指點點,不停得讓張允看這看那,嘴裡道:「現下雖不繁華,但我相信在公子的治理之下,必定會大有起色的!」
    「呵呵,你這個小馬屁精!」張允將她抱在懷裡,笑道:「是呀,為官一任,造福一方,既然來了,總要留下些什麼,也不枉了這一場際遇。」
    等到了縣衙外,張允頓時有種想要罵娘的衝動,原來本該莊嚴肅穆之地竟然破破爛爛,且不說緊閉的兩扇大門之上紅漆掉落,斑斑駁駁,門外的鼓也沒了蹤影,只有個鼓架子矗立在那,一陣風吹來,也是晃晃悠悠,隨時要倒的模樣。就連那不多的幾級台階上都長滿了雜草,房頂之上更成了草窩,九月時分,有些草已經枯黃,在這黑濛濛的天色之下,更顯得淒涼敗落。
    媽的,前任縣官是不是懶豬投胎呀,居然能在這裡住得下去。張允暗罵一聲,跳下馬車,拍了半天門才終於有個老邁的門子開了大門,瞅見張允身上的官服,先是揉了揉眼,接著撲通一聲就跪在了地上,連聲道:「恭迎老爺來河間上任!」
    「罷了,起來吧!」張允指了指身後的楊朝富道:「你把他先收押起來,明日再審,再幫我們清理出兩間客房,我們要住!」
    「回老爺的話,捕頭劉油兒聽說老爺來赴任,老早就為你準備好了宿處,要不去那裡吧!」門子道。
    「不用,本官既然是知縣,自然住在這裡,何況明天還有兩樁案子要辦理,跑來跑去,還不夠累的!」說著張允一擺手走了進去,到了裡面,張允更加的痛恨前任知縣,偌大的院子草木橫生,也只能說明疏於政務。「媽的,還不知道積攢了多少狗屁官司給我呢!」張允恨恨的想。
    罵過之後,恨意雖減,可院裡的雜草卻一棵也沒少,張允想起自己動手,豐衣足食這句話來,於是脫下官服,換了身短打扮,埋頭對付起滿地的荒草來,司墨開始倒還跟在他身旁,假模假樣的拔上兩根草,可時間久了,小孩子心性還是佔了上風,碰巧有個螞蚱受了驚嚇,從草裡蹦了出來,於是她就趟著草滿院子逮螞蚱去了。
    這情景倒讓張允想起自己以前在老家時,秋天幫父母收玉米的情景,小妹也每每喜歡跟來,掰幾個棒子就跑去逮螞蚱,然後燒來吃。那副情景映照在心裡,既覺得溫馨又覺得悲苦。
    「公子,你怎麼哭了?!」司墨忽然跑了過來,關切地問道。
    張允擦了把眼角的淚水,強笑道:「有嗎?你看錯了,哪是什麼淚水,是汗水流進了眼睛裡罷了!」說著又抹了把額頭上的汗,轉移了話題:「你不抓螞蚱了?」
    「我抓到了,給你看!」說著司墨將手裡的一灰一綠兩個大螞蚱遞了過來。
    「哈哈,我知道了,你是兩個手都滿了,沒辦法再抓了吧!?」張允想起小時候的事,頓時明白司墨正玩的高興時怎麼會跑到自己身邊來了。
    「才不是呢!」司墨小臉馬上變的紅彤彤的,嘴裡卻道:「我是見公子辛苦,想過來陪你說會話,歇息一會兒!」
    「呵呵!」張允也沒有再為難他,順手抽了根草莖把螞蚱串了起來,遞給司墨道:「這樣一來,你就能又抓很多了,不想玩了也沒扔掉,餵給小雞小鴨還可以下個蛋呢!」
    「好呀!」司墨頓時高興起來,轉身剛要跑開又扭過頭來,頗有些鬱悶地道:「可是,公子,咱們沒有雞也沒有鴨!」
    「不怕,明天辦完了公事,我就陪你去買如何,你喜歡什麼樣的都成,養上一群,嘰嘰嘎嘎的豈不有趣!」張允現在倒忘了司墨是自己的書僮,而是將她當成了自己的親妹妹來對待,一心想讓她開心,過一個無憂無慮的童年。
    「謝謝公子,我就知道公子對我是最好的了!」司墨蹦蹦跳跳的跑過來,拽著張允的手讓他伏下身來,在他的臉上飛快的親了一口,而後臉色一紅,扭頭就跑開了。
    「這個丫頭!」張允摸了摸自己的臉,搖頭笑了笑,繼續體會著明朝老農的辛酸苦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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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5-26 23:30:15
卷一:新官上任 第八章 驗死屍的正直人

    夜幕漸漸降臨之後,派去追拿兇犯的衙役們依然沒有動靜,不過被張允招去那小樹林裡勘察現場的仵作卻是回來了,不但將屍首放進了縣衙後面的斂房裡,還將填好的屍格交給張允審閱。
    張允勘察現場的那一套方法都是從電視裡學來得,正規與否暫且不說,但在這個落後的時代裡多少有些太超前反倒顯得不合時宜,因此吩咐這個老邁的仵作坐下,自己則細細的閱讀這份明朝版本的驗屍報告。
    值得慶幸的是他上高中時的古文底子還在,看了兩遍倒也明瞭了七七八八,放在一邊後道:「魏師傅,我初來乍到,尚不諳熟這勘驗之中的門道,你是縣衙裡的老人,經驗豐富,見多識廣,日後還望你能多多幫襯!」
    這個年老的仵作名叫魏良辰,張允拔完草後和姓李的老門子聊過,知道他本是遠近聞名的仵作,少年時就是個精巧伶俐之人,在學堂裡讀書也是一等一的好,只是後來吃了官司,家境每況愈下,無奈之下才操持起了這等下作的行當。
    雖然如此,魏良辰卻也做的有聲有色,只可惜張允的前面幾任,多是酒囊飯袋之輩,除了吃喝玩樂,也就只懂得往口袋裡摟錢,大小的案子要麼管都不管,要麼就是隨便找個犯人屈打成招了事,他這個仵作也是做的分外不得志。
    有了看門人老李的評價作底,張允一開始對魏良辰就好很多,況且見他的屍格寫的乾淨整齊,一手小楷也是中規中矩,俗話說,看字能識人,這更讓張允對他的好感倍增,因此倒沒有端起什麼知縣的架子,倒如當初上學時,對著老師時一般恭敬。
    這些在張允做來卻沒什麼,畢竟一個現代人,習慣了民主和平等的風尚,驟然來到這個等級森嚴的朝代,即便是位居高位,架子想拿都拿不習慣,況且他又是真心想要求教,哪裡還會擺出居高臨下的面孔來。
    可是他卻忽略了一點,這是明朝,是中國社會裡等級制度無比森嚴,又無比黑暗的一個時代之中,終日和屍體打交道的仵作,被歸到了下九流之中,其社會地位連農民或者商販都不如,不誇張的說,走到街上連自己都不好意思抬頭,只能夾著尾巴做人。
    就是在這樣的社會風氣之下,飽受冷眼,鬱鬱半生的魏良辰聽到了如此暖心的話語,精明的他更是深切的感受到了張允的滿腔真誠,頓時覺得胸口熱呼呼的,如飲烈酒,嗓子眼更是一陣真發堵,嘴巴動了幾動,想說點什麼,卻哽咽得連一個字都道不出來。
    一雙陰冷而又深沉如一潭寒水的眸子頓時被眼淚糊住,顫巍巍的站起來,撲通一聲就跪倒在了地上,連連叩頭,待張允倉皇得把他扶起來後,魏良辰喘了兩口粗氣後,哽咽著道:「多謝老爺器重,小人必定效犬馬之勞,至死方休!」
    張允何曾想到自己兩句不要錢的話竟換來這老人的義膽忠心,不禁在心裡狂呼:「賺到了!」,隨後才隱約猜到其中的緣由,不免一陣慨歎,怪不得三國時候劉備隨便放低一下身段就有無數的人來投奔,不是因為這個號稱皇叔的傢伙多麼有人格魅力,實在是因為一個野蠻而又等級森嚴的社會裡,有才學的人太需要尊重和認同了。
    所謂士為知己者死,多半也是這樣的緣故,在現代社會裡便宜到不要錢的尊重和贊同,在古代卻金貴到可以用性命來交換,這既讓張允驚詫,更讓他決心平時端足官架子,有需要時再玩一手平易近人,折節下交,不恥下問的把戲,嘿嘿,這遠比什麼王八之氣,虎軀一震有用的多了,而且還不用花錢,不投資就有大回報,傻子才不幹呢!
    腦子裡轉著這無數的念頭,張允嘴裡卻道:「魏師傅,本官現在雖為一縣之主,年幼時卻也是農家子弟,這尊老愛幼的道理還是懂的,您是前輩不用向我行此大禮,咱們坐下說話就是!」說著本想叫來司墨,讓他去買些酒菜,卻看到她許是白天玩的太累,已經靠在椅子上睡著了,只是手裡還拿著那串依然不停掙扎的螞蚱,嘴角微微勾起,也不知道做著什麼樣的美夢。
    「魏師傅,你先等我一會兒!」說著張允脫下身上的長衫,裹在司墨的身上,把她抱了起來。
    司墨頓時醒了,睜開惺忪的雙眼,見身在張允的懷抱之中倒也沒有抗拒,反而又往裡鑽了鑽,迷糊著道:「公子,你答應我的小雞小鴨什麼時候給我買呀!?我可是抓了好多的螞蚱要餵給他們。」
    「好,好,明天就買!」張允一邊哄著她,一邊將她抱進內室,幫她脫了鞋襪,蓋上被子,免得夜裡天涼再得了病。
    回來之後,見魏良辰又站了起來,雙手垂下來,一副必恭必敬的模樣,像極了一個忠心耿耿的管家或者隨從。
    張允本想勸他兩句,但話到口邊,轉念一想,什麼時代唱什麼歌,既然他們已然習慣了卑躬屈膝,以一個下位者的姿態和人生觀來活著,自己又何必無事生非的管閒事呢,別人越是敬畏權勢,自己豈不是更活的滋潤,在這個野蠻的時代裡越發的如魚得水,既如此,犯不著自討苦吃,學著無數架空小說裡的主人公那樣,搞什麼民主。
    「原本想讓我這小丫頭去買些酒菜來,咱們邊喝邊聊,可她顛簸了一天困成那樣,說不得,只好咱倆辛苦一遭了,幸好酒家離縣衙也不算遠,只當是散步了!」說著張允率先走了出來。
    魏良辰自然緊緊跟著,嘴裡卻不住勁地讚道:「公子體恤下人,那是我等萬世修來的福氣,小姐年紀不大,卻能隨老爺一路也此,也真是令我這老頭子佩服呀!」
    「呵呵!」張允還真有些不大習慣他這股子熱情和火辣辣的馬屁,不禁臉都有些發熱,於是扶住他的肩膀道:「魏師傅,我猜你以前必定是個耿直的老爺們,從不溜鬚拍馬,是也不是?」
    「老爺怎麼知道!?」魏良辰一愣,看著張允的眼神裡多了幾分不解和敬畏,心裡想:「莫非他真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能讀心不成!?」
    張允哈哈一笑道:「聽你剛才這兩句話也就知道了,小丫頭是我的書僮,不是什麼小姐,我體恤你們也是為了得到你們的尊敬,這實在沒有什麼值得吹捧的,魏師傅,我聽門房老李誇你是個正直之人,是以才高看了你幾分,切不要自作聰明,將自己變成一個討厭的馬屁精哦!」說到最後一句時,雖然還像是玩笑話,可是聽在魏良辰的耳朵裡卻多了幾分警告。
    魏良辰連忙又是跪倒在地,連聲說不敢,懇求張允饒他這次。
    張允忙把他拉了起來,微笑道:「不須如此多禮,我也沒怪你,見了那許多的貪官污吏,卻始終不肯與之同流合污,本就已經很不容易,也值得尊敬,只是莫把我當成了他們,我雖才能有限,卻希望能把這河間縣治理的夜不閉戶,路不拾遺,而這同樣需要你的幫助,咱們在縣衙裡乃是上下級,出來了,不妨換一換,你是長者,我是小輩,有說有笑,豈不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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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5-26 23:30:36
卷一:新官上任 第九章 有眼無珠的小二

    「小的不敢!」魏良辰憋了半天,卻來了這麼一句,不過看著張允的眼神又多了幾分崇敬。
    我暈,看來我剛才的口水白白浪費了。張允一陣鬱悶,也懶得再跟他說這些,雖覺得被一個老者又跪又拜還低聲下氣的和自己說話,很不習慣,可有錢難買人家樂意,張允又有什麼辦法,帶著魏良辰走到一個小酒店裡,沽了些酒,又買了些簡單的小菜,想付帳時才想起來錢財一直都是司墨掌管。
    無奈之下,張允只好頗為尷尬地道:「酒家,能否暫時賒帳,明日一早我就差人送過來!」
    「這位公子,瞧你也是個讀書人,莫非不識字嗎?」那小二倒有些脾氣,指著掛在牆上的一塊粉板道:「店小利薄,概不賒欠!」
    「大膽,你這瞎了眼的殺才,可知道是在跟誰說話嗎?」張允還沒怎樣,旁邊的魏良辰卻聽不下去了,想起平素裡受的冷眼,身邊又有知縣撐腰,當即是怒氣勃發,跳著腳的大罵。
    張允生怕他說出自己的身份來,明天一早只怕成了「新任知縣買酒不給錢」的傳言,忙喝止住了他,低聲問道:「魏師傅,你身上可有銀錢!?先借給我,回去就還你!」
    「有,有!」魏良辰邊答應邊去摸,可搜遍了全身卻只有三文銅錢。
    小二的眼力好,雖然燈光昏暗卻也看到了他掌心裡那三文錢,頓時冷嘲熱諷道:「我說是誰呀這麼凶,原來是城南搬弄死人的光棍老魏頭呀,我雖不知道這人是誰,但能跟你一起出來打酒的,多半也不是什麼尊貴的人,莫不是你怕日後死了無人為你送葬,騙來了個傻徒弟?」
    「你……你……」這些話以前魏良辰沒少聽過,可都是默默忍受,習慣了也就不當一回事了,可今日在自己又敬又愛的知縣老爺面前被人嘲諷,卻橫豎不是個滋味,一張皺紋滿佈的老臉之上青一陣白一陣,鼻子一陣發辣,眼珠子止不住的淌了下來。
    「你既不願意賒欠,我們又沒錢,不買了總行吧!」張允知道他委屈,聽了這些話,連他一個外人都覺得惱火,可初來乍到,他也不想背個仗勢欺人的惡名,只好強壓著一口氣,耐著性子問道。
    「那怎麼成?」小二見他倆既沒錢又沒勢,正好是個可以欺壓之人,再加上黑燈瞎火的被喚起來,大好的夢被吵醒正一肚子氣沒地方撒呢,自然不會輕易放過眼前這倆始作俑者,嚷嚷道:「肉給你們切了,酒打了,你說句不買,我又賣給誰去!?莫不是想要消遣於我,小心我告你見官,也不瞞你們,縣衙的劉捕頭可是我姐夫,哼哼,保管送你們去了,不論罪過,先打你們個五十大板再說,信是不信。」
    媽的,本老爺受了這許多的窩囊氣原來根卻是在劉油兒那老小子身上,奶奶的,要不是圖個好名聲,老子早一拳頭打過去了,何必受這等鳥氣。張允的心裡就像燒了團火,一陣猛似一陣。
    就在這時,旁邊一條小街上傳來一陣凌亂的腳步聲,並且有人七嘴八舌地道:「劉頭兒,咱們追出了五六十里,這天殺的兇犯都還沒見到影子,你說回了衙門裡,知縣老爺問起來,怎麼說呀?」
    「奶奶的,真夠晦氣的,白挨了縣老爺頓打,卻沒抓到賊,他可是說了,要將功補過的,難不成回去又要挨板子吧!」另外一個聲音道。
    「不怕不怕!」又有人道:「就算是打板子也是咱們兄弟自己動手,到時候動些手腳,包管是雷聲大雨點小,打不死你的,再說了,沒有了咱們,老爺的威風靠誰耍去!」
    「頭兒,你小舅子的那家店裡還亮著燈呢,要不咱們喝點去,反正都這光景了,大人多半早就摟著他那個水靈靈的小書僮睡下了,哪裡還會等咱們回去,明天再去稟報不遲!」
    「吃,吃,吃,你們就他媽的知道吃!」劉油兒的破鑼嗓子終於響了起來,在靜寂的夜裡聽在耳朵裡,愈發覺得刺耳,啪啪兩聲脆響,也不知道捎帶著抽了誰的耳光,恨恨地道:「這位老爺可不同於以往,全都他媽的給我機靈著點,要是再出了紕漏,老爺怪罪下來,咱們誰也沒他媽的想過好日子。」
    小二聽到劉油兒的聲音,頓時膽氣足了幾分,更是大喊道:「聽到沒,我姐夫來了,你們膽敢買東西不給錢,看來不去縣衙的牢裡住一夜,你們就不知道怕字怎麼寫!」
    劉油兒也聽到小舅子的聲音,於是就走了過來,先是看到外面乾瘦而微有些駝背的魏良辰,倒也沒想什麼,正想發一發官威去一去火氣時,猛得瞅見店裡還站著一人,瘦高的個子卻格外的挺拔,黑暗之中一雙寒星一樣的眸子閃著冷峻的光芒,倆腿頓時有些發軟,原本氣勢洶洶的呵斥一聲大膽。
    可是大字剛剛出口,脖子就如被無形的手捏住了一般,幸好他也算機靈,順口道:「大人深夜來此,莫非是來查訪什麼案子的!」
    「大人?」小二一愣,剛擺過頭去他平時依仗的姐夫,就覺得黑影一閃,啪的一聲脆響,耳朵裡就像開了個樂器鋪,磬,鼓,鐃,鈸一起響,半個臉火辣辣的沒有了什麼知覺。
    「還不跪下給知縣老爺請罪!」劉油兒呵斥道,抬起腳,把兀自發呆的小二踹翻在地。
    張允也懶得理會磕頭如搗蒜的小二,卻打量了劉油兒一眼,見他脖子上依然掛著三副沉甸甸的鎖鏈,點了點頭道:「算你乖覺,去掉兩副吧,剩餘一副算是時刻給你提個醒。」
    「謝大人指點!」劉油兒馬上跪地磕頭。
    「你們剛才的話我都聽到了,別怕,我不打你們板子,要不然再有人給我玩貓膩,拿本老爺當傻瓜來哄騙,罪犯沒追到我不怪你們,胡言亂語卻要不得,打自己耳光吧。」張允慢悠悠地發落下來。
    於是劈里啪啦的耳光之聲不約而同得響了起來,這回倒是沒人敢耍滑,高舉起狠落下,三五下之後,一張張油光滿面的臉就腫了起來,有的嘴角甚至掛上了血絲。
    張允只當看不到,借了劉油兒點錢放到櫃檯上道:「錢給你了,我雖然不富,卻不吃霸王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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