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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董妮]【獵夫傳奇之四 火爆佳人獵夫記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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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7-31 21:54:01 |倒序瀏覽













   人稱“犯罪克星”的刑警  
    大隊長——白志熙,  
    無法置信眼前這美艷  
    不可方物的女人竟是個賊?  
    火爆刁蠻、  
    吃不得悶虧的杜家安,  
    說什么也不會輕饒這個  
    以誣賴這种爛招數前來搭訕的臭男人!
    很好!  
    天大的誤解給了兩人  
    不打不相識的机會,  
    然而一個是嫉惡如仇的警探,  
    一個是黑道龍頭的掌上明珠,  
    在兩人之間爆發的吸引力,  
    正逐漸翻攪出激烈熾的情感風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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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7-31 21:54:25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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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一种直覺吧!當警察多年,白志熙總是能主動嗅出罪案的味道。他下意識地回過頭去,搜尋那使他体內血液騷動的來源。
  就在他的視線鎖定目標物的瞬間,一道雷霆閃光猛地擊中他的心窩,他的呼吸不自覺地急促了起來。
  這樣的女人是他從沒見過的——美艷不可方物,舉手投足間盡是媲美火焰溫度的熾熱,好似夏日正午時分的烈陽,那樣狂恣放肆地飄射著特屬她的魅力,點燃每一寸她走過的大地,鎖住周圍每一道目光,教所有人贊歎又惊艷。
  如果他沒有二·一的好視力、看不清她所做的每一個動作;也不是人稱“犯罪克星”的刑事大隊長白志熙,他會以為虧待他多年的愛神終于送來他的補償了。
  “他奶奶的!”他低咒一聲,為夢想幻滅感到失望与生气。“去叫經理過來。”他推了推身旁兩名部下,半截鐵塔似的身子越過冷凍柜,敦厚的臉龐上罩著一層寒霜。
  “小姐,‘不告而取謂之賊’,這句話你應該听過吧?”白志熙生平最是嫉惡如仇。
  杜家安轉身撞著一堵肉牆。啊!好高大的男人,她一百六十二公分已經不算矮了,居然只到這男人的肩膀,他大概有一百八十五以上吧。她抬頭迎上一張刀削斧刻似的深峻面孔,那樣冷硬的線條稱不上英俊,但別有一股忠厚、正義的气質,很是吸引人。
  “小姐,你這种舉動是小偷的行為,你知道嗎?”白志熙深蹙著濃眉,這樣漂亮的女人什么不好做,居然做賊,這讓他更火了。
  杜家安愣了一下,眯起雙眼,不确定這低沉渾厚的聲音是沖著她來的。
  “先生,你在跟我說話嗎?”回問的同時,她不忘再抽兩枝鋼筆放進上衣口袋里。
  “你真是不知悔改!”白志熙猛然捉住她的手。“走,跟我上警察局去。”
  “你想干什么?”家安下意識甩手送他一巴掌,橫肘、踢腿,一連串漂亮的防御動作,將志熙逼退了三步。
  真是看錯人了,這外表忠厚、正義的男人竟是名無賴。家安雙手插腰怒道:“妄想跟本小姐搭訕的人我是見多了,就屬你這家伙最沒品味,你知不知道我是誰?敢在這家店里對我動手動腳,小心我教你直著進來,橫著出去。”
  第一次被女人甩耳光,還是一個小偷!志熙當場呆了三秒,隨即气炸了心肺。
  “就算你是總統千金,被我當場逮著你偷東西,我也要抓你上警局。”他取出手銬不管三七二十一,再次進逼上來。
  “誰偷東西了?你有病啊!”家安被他一輪猛攻,搶打得心火大起,隨手抓起附近的雞蛋、罐頭、飲料,兜頭砸向志熙。
  志熙躲得了一樣,躲不了第二樣,一盒洗選蛋在他胸前開了花,砸得他一身黏糊糊的蛋白、蛋黃,狼狽万分。
  “你敢拒捕!”他掏出手槍。“放下武器、立刻投降,否則我再多告你一條襲警罪。”
  “搶劫啊——”家安突然拉開喉嚨,放聲大叫。
  “老板!”被兩名便衣請過來的超市經理,一見這遍地狼藉,臉都綠了。“這是怎么一回事?”
  “你叫她老板?”志熙錯愕得下巴差點落地。“這家超市是你開的?”
  “是啊!她是這家超市的老板,杜家安小姐。”經理頷首。
  “我是小偷,嗯?”家安冷笑地瞪著他。
  “老大,我們好像抓錯人了。”阿仁,一個很尋常的便衣刑警。他搔著頭,楞在一旁。
  “老大?”家安不怀好意地笑了笑。“敢情你不是想搭汕,而是來勒索、收保護費的。”
  “胡說,我是警察!”志熙七竅生煙地白了部下一眼,掏出警員證證實自己的身份。
  “白隊長,這大概是一場誤會吧!”經理拼命搓著手,笑呵呵地打圓場。
  志熙不自在地抽動著嘴皮子,他那號稱“世界第一流”的罪案偵查直覺居然會出這种差錯?他恨不得有個地洞可以鑽進去,再也不用爬出來了。
  “是我誤會杜小姐了。”
  “哼!”家安撇過頭去,枉費她對他的第一印象還不錯,骨子里竟只是一只不辨是非、盲沖亂撞的大笨牛,懶得理他。
  “老大,人家不肯原諒你耶!”世界上最不會看人臉色的就是阿仁了。
  志熙狠狠地瞪他一眼,阿仁還想說話,另一個便衣阿智赶緊捂住他的嘴,朝家安哈腰賠不是。
  “對不起,杜小姐,我們不是故意的。這樣好了,今天這里所有的損失我們會負全責,請你大人有大量,原諒我們。”
  “經理,你听到了,記得把帳單寄給這位——”她斜睨了志熙一眼。“白大隊長!”
  “這……”經理看了看這交惡的雙方,這件事恐怕沒那么容易善了。“是!老板。”
  “謝謝你,杜小姐。”阿智不愧名字中有個“智”字,為人處事都夠滑溜。
  “不客气。”家安朝阿智露出一抹惑人的媚笑,轉向志熙時卻換上一張惡意嘲諷的臉。“我說白先生,也許你這隊長職務該換人做做看了,頂著這么大的位子,卻如此糊涂,這會造成多少冤案啊!唉,想不到台灣警界的素質居然低落到這种地步,真是可歎哪!”
  她甩頭走了,留下志熙頭頂冒煙,黑著一張臉定在原地無法動彈。
  “老大,她罵你耶!”阿仁的遲鈍非比尋常。
  “告訴過你多少遍了,別叫我‘老大’,老大都送綠島了,叫隊長。”志熙咬牙切齒,心中像有十把火在燒。“我警告你們,以后誰敢再叫我一聲‘老大’,我就把他給斃了。”
  “唔!老……”白志熙一記寒冽的目光讓阿智立即識相地改口。“隊長,你覺不覺得剛才那位杜小姐很面熟?”
  “不覺得!”那么潑辣又美麗的女子,見過后還能忘得掉嗎?“經理,把帳單寄到警局。”志熙只想盡速离開這是非之地。
  “老……隊長——”阿仁喘吁吁地追上他。“杜家安、杜家安……我想起來了,她是號稱南台灣第一大幫派‘虹幫’龍頭杜老大的女儿,道上人稱‘河東獅’。沒錯,就是她,那張美艷無雙的臉蛋我在警局的檔案室里見過,絕不會錯的。”
  “我怎么不知道有這檔事儿?”志熙疑惑地停下腳步,回頭盯著阿仁看。
  “河東獅組飛車党混大姊頭,那已經是三年前的事了,隊長你是近三年才調回台灣的,當然沒听過她的名號。”阿智代為回答道。
  “原來如此!”志熙沉吟片刻,他不相信他的直覺會出錯,也許他的直覺已進步成預感了。將有一件大案子會發生在杜家安身上,所以他才會被吸引,果真是這樣子……嘿!他体內騷動的血液又開始興奮了。“杜家安為什么會解散飛車党?”
  “道上傳說有兩個原因:一是她党內的人聞下大禍,撞死人了,被警察追得不得不解散。但另一派說法卻是河東獅終于被一個男人擄獲了,結了婚,才退出幫派。至于哪一個原因才是正确的,沒有人知道。”
  “是嗎?”不知道為什么,志熙极端排斥第二個原因。“我想第一個才是正确的。”他堅持認定著。
  “老大,你看上她啦?”阿仁一臉賊笑兮兮的模樣。
  志熙用看蟑螂的目光瞄了他一眼。“叫隊長!”他加快腳步准備回新搬的公寓里。一种直覺吧?和杜家安的緣分沒這么容易結束,或者將發生在她身上的案子會是他入警界以來接辦過最重大的刑案,否則如何解釋心底這股血脈賁張、興趣盎然的激動?
  走進電梯,家安一肚子的怒火還沒熄滅。
  “難怪人家說四肢發達的人,頭腦就簡單。”無端端在自己店里被當成小偷,想到她就嘔,居然有這么笨的刑事隊長,虧他還長得一副人模人樣的,卻是滿腦袋漿糊,才甩了他一巴掌真是太便宜他了,應該多踹他兩腳的,敢拿手拷要銬她,真是混蛋。
  電梯停在六樓,“當”一聲,門打開了。家安背著一袋日常用品,邊走邊低頭翻著上衣的口袋找鑰匙。
  “奇怪,鑰匙呢?”都怪姓白的那個笨蛋,把她气坏了。她每次一發火就會忘東忘西、丟三落四的,雖知這种沖動的坏脾气不好,無奈她就是控制不住。
  “啊!大哥、文哥。”還沒找到鑰匙,卻在自家門口撞見一幕教人尷尬的景象。“跟你們說過多少次了,別在大門口親熱,要親熱進屋里去,你們都把我的話當耳邊風。”家安紅著臉直跳腳。
  “只是接個吻而已,用得著這么大惊小怪嗎?”杜家平——家安的大哥,摟著他的同性愛人唐文,一臉毫不在乎地拔著額前的劉海。
  “如果讓老爸知道我和文哥只是假結婚,為的是掩飾你們在一起的事實,你看他不剝了我們的皮。”素有南台灣第一大幫派之稱的“虹幫”,其龍頭老大可不是好惹的。
  “那又怎么樣?我和唐文已經結婚,我們愛怎樣就怎樣,老頭子管得著嗎?”家平是一個非常自我的人。他的脾气也很不好,杜家人都有一副出名的坏脾气。
  “問題是你們的婚姻法國政府承認,台灣法律卻不承認。在台灣,文哥仍是我名義上的丈夫。”家安快被家平气死了。
  生在黑道世家,外人看起來也許風光,有錢有勢;但一天到晚在外頭拼殺的父母卻很少給他們的子女一丁點家庭的溫暖。家安可以說是由長她八歲的哥哥家平帶大的,兩兄妹相依相偎、互相扶持。對家安而言,家平不只是哥哥,更是自小一起長大唯一的朋友。
  所以當家平表明白己同性戀者的身分,被父親赶出家門,家安理所當然也跟著哥哥一起离家了。
  杜老大一直覺得有一個同性戀儿子是一件丟盡祖宗大臉的事,他想盡各种辦法破坏儿子的戀情,甚至不惜傷害家平的愛人。
  最后是家安看不過去,拖著大哥和唐文到法國。先由家安和唐文拍一組結婚照寄回家里給父親看,騙他兩人已經結婚,希望父親別從中作梗,并對外宣稱唐文是杜家安的丈夫。
  但實際上在法國結婚的卻是家平与唐文,他們在神前宣誓了愛的誓言,正式結為夫婦。
  三人回國之后,便租下了這間公寓,開始三人行的生活。日子一直過得很愉快,只除了杜老大三不五時會心血來潮,給他們來一場突擊檢查外,這樣平凡的家庭生活滿足了家平和家安童年時期的缺憾。
  為了讓這難得的幸福能持續下去,家安一直很小心,戰戰兢兢地不讓任何人發現這個“三人行”的秘密,只可惜家平太任性,總是為所欲為,毫不在乎別人的眼光。
  “好啦!別吵了,在門口吵這么大聲,也不怕隔牆有耳。”斯文的唐文笑咪咪地打開大門,將對峙中的兩兄妹推進屋里。
  “都是大哥不好!”家安把背包住沙發上一丟,恨恨地嘟著嘴,躺在懶骨頭上。“文哥,你都不說說他,那么任性,万一秘密被老爹知道了,老爹當然不會對親生儿子出手,但你可就危險了,大哥要是真愛你,就應該多為你著想。”
  “好,我知道了。”唐文依然一副斯文淺笑,摸摸家安的頭。“晚上吃日本料理好不好?我今天在市場買了一些很好的生魚片。”
  “好哇!我還要吃串燒。”杜家人同時也很單純,一听到有好吃的東西,什么都忘得一干二淨了。“對了!文哥,你有沒有幫我買納豆?我已經兩天沒吃到納豆了,嘴巴好痒。”
  “那种發臭的豆子,惡心!”家平進洗手間的腳步一頓。“唐文,我們家的餐桌上不准出現那种腐爛的垃圾。”
  “納豆不是腐爛的垃圾!”家安柳眉倒豎。“醫學報告說,納豆有很丰富的蛋白質,是很有營養的食物。”
  “是啊,就好像糞便!”
  “沒水准的臭大哥。”
  “所以才跟你一樣姓杜。”
  這是杜氏兄妹有名的每日一吵。當然,唐文早看慣了。
  “你們兩兄妹感情真好。”他笑咪咪地走進廚房。
  “誰跟他(她)感情好了?”家平和家安各自噴火帶冒煙地瞪著對方。
  今天,又是非常幸福快樂的一天。
  “望遠鏡架好了嗎?”白志熙端著一大鍋泡面走出廚房。
  今天是他搬來這間公寓的頭一天,為的是就近監視隔壁大樓的“雷霆保全公司”。那該死的蔣森嚴,找麻煩地引進一張“四圣獸秘圖”,做展覽也就罷了,還搞得入盡皆知,連他那窩在新加坡的老媽都連下了十二道金牌,命令他無論如何都要想盡辦法將那張圖弄到手,以慰前一任“白虎”——那早死的父親在天之靈。
  天知道那張圖是不是真能夠幫助他們找到“白虎之鑰”,不過“四圣獸秘圖”是一切不幸的開始這件事,他倒是很肯定。
  瞧,自從“世紀博覽會”的消息經媒体披露后,先是蔣森嚴遭到狙擊、再憑空冒出一個莫名其妙的“蘇格里”王子,連那“紳士怪盜”都下預告信要來搶圖,害他最近忙得像條狗似的。
  偏偏這蔣森嚴又是全世界最不合作的被害人,那張嘴閉得比蚌殼還緊,半點口風也不露。沒辦法,他只好辛苦點儿,在“雷霆保全公司”附近租間公寓,日夜監視他。
  “老大,你确定真的要這么做?”阿仁調好望遠鏡的角度,走進客廳。“上頭不是要我們放手別再查這件案子了,那些有錢人,咱們惹不起的。”
  大笨蛋!志熙已經放棄糾正阿仁對他稱謂的問題了。
  “就算我們要放棄調查蔣森嚴被狙擊的原因,但‘世紀博覽會’這案子也不能不盯緊點儿,眼下已經有‘蘇格里’王子和‘紳士怪盜’搞在里頭瞎攪和,咱們再不做些防范措施,小心那兩幫人馬打起來,后果就不堪設想了。”
  “但万一上頭問起,我們要怎么回答?”阿智比較擔心飯碗問題。
  “就說你們不知道,一切事情由我全權負責。”志熙盛了一碗泡面,走到陽台上,邊吃邊監視著隔壁的“雷霆”。
  這次的任務可夠棘手了,他既不能對屬下透露欲奪圖的目的,也不能私下動用警力,凡事都得自己來。更可怕的是,万一事情曝光,這個大黑鍋背下來,保證會砸得他灰頭土臉,滿面開花。
  唉!真不曉得老媽是怎么想的?台灣不好嗎?非得念念不忘那個云深不知處的“黑暗帝國”,連有沒有那個帝國都不曉得呢?真是找麻煩。
  “老大,那我們先回去嘍!”阿仁走過來向他道別。
  “走吧、走吧!”志熙朝他揮揮手。
  “隊長,你有事情再CALL我們,再見。”阿智和阿仁一起离開公寓。
  志熙又單獨監視了兩個多小時,一個人做這种枯燥乏味的跟監工作真是很悶,還沒到十點,他已經呵欠連連,快睡著了。
  “再不喝杯黑咖啡提神,我就要挂了。”他揉著眼睛离開陽台進屋,這才想起,匆忙搬家,根本忘了買咖啡。唉!只好上街一趟了。
  拿了錢包出門,等電梯時,對面鄰居傳來一陣叫囂謾罵聲,引得他好奇地回頭一瞥。
  “啊!是河東獅!”他嚇得差點咬到舌頭,對自己超能的直覺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他們果然緣分匪淺!
  然而,下一幕就真的害他咬到舌頭了。“唉喲!”他捂著嘴。听說過同性戀是一回事,但當場看到兩個男人親嘴又是另一回事,饒是白志熙見多識廣,也被駭得楞在當場,手足無措。
  當!電梯門開的聲音惊醒了走廊中拉扯的家安、家平、唐文,和看呆了的白志熙。
  “你怎么在這里?”家安首先反應過來。“你跟蹤我!”她放開家平的手,沖上前去揪住志熙的衣領。“你這不要臉的家伙,大變態!”
  這真是奇恥大辱,堂堂刑事大隊長被指著鼻子罵變態。志熙從鼻孔中噴出兩道硫磺味儿十足的火气。
  “杜小姐,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吧,我為什么要跟蹤你?”
  “誰知道你這個大變態想干什么?從超市一路跟蹤到我家里來。說,你到底有什么目的?”家安就算踮起腳尖也不到志熙的耳朵,但她罵人的聲音可一點儿也不比志熙小。
  “我的目的就是我今天才搬家,就住在這里。”志熙甩開家安抓住他衣領的手,轉身拍拍公寓大門。“六樓B座,我的新家。”
  “你……住在我家對面?”這真是天大的打擊。
  “不行嗎?”志熙整整被家安扯亂的上衣。她那一臉深惡痛絕的樣子,竟教他有一些沮喪。
  “原來你就是新的鄰居。”唐文笑嘻嘻地朝志熙伸出手。“你好,我叫唐文,這是杜家平、杜家安,我們就住在六樓A座,有空歡迎來我們家坐坐。”
  “呃!”是剛才在對面門口接吻的兩個男人中的一個,唐文看起來倒是挺斯文有禮的,但志熙一見到他的臉就不由自主想起他和杜家平親嘴的畫面,好……好奇怪的感覺。
  他低著頭,臉上紅潮一閃而逝。“白志熙,幸會了!”他怔忡地伸出手和唐文相握。
  家平一直看著他們,唐文對誰都好,不過……“喂!你握夠了沒有?”他伸手拍掉志熙呆握住唐文不放的手,將唐文拉往背后。
  志熙黑著臉抽回手,微蹙濃眉,這杜氏兄妹的脾气還真像,全都是夠差!
  不妙!家安心底警鐘忽然大作,她細心地注意到志熙乍青乍白的臉色,和他面對家平、唐文時那不自在的舉動,莫非……
  “你剛才看到了什么?”她的聲音遽然轉低,臉色也變得森冷陰鷙。
  “啥?你說什么?”他瞪大了眼,尷尬立刻布滿他的臉。
  “你剛才看到了什么?”她咬牙切齒地又重复了一遍。
  開玩笑!那种事情教他怎么說得出口?志熙不好意思地搓著雙手,背脊挺得僵直。
  “啊!電梯到了,我還有事先走一步,再見!”他迅速溜進電梯,走人了。
  “大哥!”看著電梯門關上,家安所有壓抑在心底的怒火一并爆發了。“跟你說過多少次了,一走出大門就不准有任何親密的行為,你就是不听。這下可好,居然被人當場撞個正著!”
  “看到就看到,有什么了不起。”家平毫不在乎地聳聳肩。
  “那個人是誰你知不知道?”家安快抓狂了。“他是刑事隊長白志熙,他很可能認識老爸的,要是他把剛才看到的事告訴老爸,看你怎么辦?”
  “老頭子知道又如何?難不成他還能拿把槍來斃了我?”
  “老爸是不會槍斃你,但他會對付文哥,你就一點儿都不替文哥著想?”
  “所以我說要帶唐文到法國去定居啊!”家平打個呵欠。“安安,你別天真了,真以為世界上有永遠的秘密?”
  “可是……”誰能了解家安的苦心?不論大哥或是爸爸,都是她僅存、至親的家人,她絕不愿失去他們之中任何一個。
  現在大家的感情雖然不好,但起碼都住在台灣,時間可以沖淡一切,她一直希望未來有一天父親可以了解儿女們的想法,進而解散幫派、接納大哥的性傾向,一家人能夠快快樂樂地生活在一起。這個夢想是絕不容許被人破坏的,就算是刑事大隊長白志熙也不行。
  “安安既然這么擔心秘密泄漏的話,我們可以拜托白先生幫忙守密啊!”唐文笑著提出意見。
  “對了!只要讓白志熙無法再開口就行了。”家安開心地一彈指。
  “安安!”唐文拍拍她的肩。“我是說請白先生幫忙保密,這和教他無法開口差很多耶!”
  “放心吧!文哥,這件事交給我來辦,保證万元一失。”拜托姓白的,別鬧了,那家伙一看就知道是顆硬脾气的臭石頭,与其請他幫忙,還不如抓到他的把柄,直接威脅他來得有效。
  “安安,白先生是警察喔!”瞧她笑得多可怕!唐文不得不提醒她。
  “唐文,你別管她啦!只要不殺人放火,隨便她想干什么,由她去吧!”家平插口道。“醫院不是打電話來叫你過去一趟,快去快回,別又搞通宵,把身子都弄坏了。”
  “知道了,那我先走了,再見。”唐文親親家平的臉,轉身走進電梯。
  家安隨即將家平拉進屋里,鎖上門。“大哥,這計划你得幫我。”
  “無聊!”家平搔搔頭,懶得理她。
  “臭大哥,你這是做人丈夫該有的態度嗎?大禍就要臨頭了耶!”家安快气炸了。
  “那你說該怎么辦?”家平倚在房門口。“殺掉白志熙?還是毒啞他?”
  “我又不是殺手!”她怒吼道。“我的計划是,既然白志熙看到你和文哥親熱的畫面,為了保證他不會泄咱們的底,最好的辦法就是把他拖進這個秘密里來,讓他成為合伙人,他自然會小心管好他的舌頭。”
  “哦!你想怎么做?”
  “明天我們請他來家里吃飯,然后想辦法灌醉他,拍他和文哥的裸照,你想,身為刑事隊長,如果被人發現他竟是同性戀者會怎么樣?這就成了使他閉嘴的最佳利器了。”
  “小妹,我今儿個才深深体會到‘最毒婦人心’這句話的精髓所在。”家平搖搖頭。“但我堅決反對叫自己的‘老婆’去和別的男人拍棵照!”
  “有什么關系?都是男人又不會少塊肉。”小气鬼大哥。
  “這是身為男人的自尊,無論如何我都不贊成,你要拍照盡管找別人去,別打唐文的主意。”
  “難不成你要我到外頭去敲鑼打鼓,四處宣揚我想設計陷害白志熙的事。”
  “自己的計划!自己去想辦法。”
  “臭大哥!”家安气紅了俏臉。“不然你去拍。”
  “不要,白志熙不是我喜歡的類型。”
  “那你想怎么樣?難不成叫我去拍?”
  “這倒可行,你可以威脅他強奸良家婦女。”家平笑了笑,轉身進房去了。
  “臭大哥!”家安狠狠地踢了房門几下。“你這個沒有責任感的混蛋!”她快气死了。
  渾身冒火地癱在沙發上,家安惱得都都黑了。“我拍就我拍,怕你不成?”真是可惡,為什么全家就她一個人在這里窮緊張?自私鬼大哥只顧著自己好,文哥又如此溫和,這個家如果沒有她,恐伯早就散了。
  “去他媽的,混帳王八蛋,都是白志熙的錯,那個可恨的家伙,我一定要整死他!”想到最后,家安發現如果白志熙不突然闖進來,這些麻煩事儿便不會發生了,所以她大聲發誓著,破坏她快樂幸福生活的人都該遭受到嚴厲的懲罰。
  另一邊正在便利商店買咖啡的志熙忽然全身起了一陣冷顫,他縮縮肩。“怎么回事?見鬼了——”
  當家安敲開志熙的公寓大門,說要請他吃飯,以彌補前兩次不愉快的見面經驗、培養守望相助的鄰居情誼時,他几乎呆住了。
  “你是說……要請我吃飯?”真不敢相信現今社會上還有這般注重敦親睦鄰的人!
  “是啊!不知道白隊長有沒有時間,可以撥空賞個光。”家安笑吟吟的好似一朵初綻的春花。“我們既然有緣做鄰居,再每回見面都吵架似乎不太好,所以我想……也許我們可以握手言和。”
  志熙有一瞬間閃了下心神,她長得真是美,尤其近距离—看,那張宛如白玉精雕而成的雪膚花容更是震撼人心。她的笑容比蜜還甜,兩邊粉頰上的梨窩輕顫,漩起的光華連朝陽都為之失色。
  “呃!沒錯,敦親睦鄰是很重要。”他并不想做個小家子气的男人,而且美人都親自登門來求和了,盡管心存疑惑,他依然應允道:“請等一下,我換件衣服再過去,可以嗎?”
  “好,那我先回去了,待會儿見。”任務完成,家安离去的腳步輕快得像要飛起來。
  “待會儿見。”志熙關上門,深呼吸,他心跳得好快。通常他只有在要破大案的前夕才會有這种興奮難抑的感覺,可是杜家安……不知道為什么,他每回見到她,体內的血液就會騷動個不停。難道牽連上她的刑案真是如此嚴重?
  他一直是相信自己的直覺的,它畢竟救過他太多次了。但這一次……說正格的,他并不相信像杜家安那樣一個嬌俏美人儿能干出什么樣的大罪案。
  比較奇怪的是她的家庭成員,一對同性愛人和一個小女人同住,他無可避免地想起了電影上一些“三人行”的情節;但社氏兄妹的情況卻是不同的,如果把它解釋成小妹妹和大哥、“大嫂”同居似乎就很合理了。
  還有杜氏兄妹的父親,那個有名的黑道大哥杜老大,以他對他的了解,這位頑固、保守的倔老頭九成九不會接受一位“男性媳婦儿”。會不會就是因為這個原因他們兄妹才被父親赶出家門?
  果真如此……嘿!他根本就不需要太擔憂嘛!一頓示好的晚餐,讓兩家不和的鄰居捐棄成見,守望相助,很合理啊!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他決定去買瓶酒,做一次禮貌性的拜訪。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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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7-31 21:54:56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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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安回到家后,在廚房里找到唐文。
  “文哥,你菜准備得怎么樣了?”
  “就快好了。”唐文端上最后一道莧菜海鮮濃湯,解下圍裙。“安安,這樣做不大好吧。”
  “為什么不好?”家安難得進廚房幫忙擺餐具,順便在預備給志熙用的碗筷上撒下安眠藥粉。
  “白先生怎么說都是警察,我們這樣設計他,万一……”
  “反正使計和下藥的都是她,將來人家要抓人也是抓她,你就別管了。”家平坐上餐桌主位。“我餓了。”
  “你這樣還算是人家的大哥嗎?”家安把碗筷重重地放在家平面前,以示她的不滿。
  “等你進了監獄之后,可以登報跟我脫离兄妹關系。”家平把空碗交到唐文手里。“幫我添飯。”
  “不行,客人還沒到。”唐文搖頭笑道。
  “但我已經餓了。”家平皺眉。
  “等客人一起用餐是禮貌。”
  “姓白的只是陷阱里的老鼠,不算是客人。”
  “不管白先生是老鼠還是人,來者是客。”唐文笑了笑。
  家平憤憤地擱下碗,不再說話。
  家安好笑地望著他們。說真的,這世上大概只有唐文才治得了大哥的任性、自我;也只有唐文超級一流的耐性才容忍得了家平的坏脾气。誰能說他們不是天生一對呢?
  叮咚!一陣門鈴聲喚醒了廚房里爭執的三人。
  “你的笨老鼠上鉤了。”家平冷笑道。
  “閉嘴吧!臭大哥。”家安輕啐一口,跑去開門。“歡迎光臨,白先生。”
  “呃,謝謝你們的邀請,一點小意思。”志熙喘吁吁地送上剛買來的葡萄酒。“這個請大家喝。”
  “謝謝,請進。”家安接過酒,請他進來。注意到他并未換衣服,那他剛才之所以不立即過來、為的就是去買這瓶酒嘍?而且酒瓶上的价錢標簽還沒撕掉呢!這家伙還真有趣,她突然覺得這樣設計去整一個老實人,似乎不太好。
  “你們家布置得很漂亮。”其實這种制式公寓,哪有什么裝璜可言。志熙搔搔頭,他只是很不習慣這种家庭式的邀約。
  前任的“白虎”早亡,母親為了繼承父親的遺志,打小就將他送進道館里磨練身心,十八歲又進了蘇格蘭警場,綜觀他一生,几乎都是在訓練中度過,什么時候有過這种一家人聚在一起吃飯的經驗了。
  “哪里!”家安扯扯嘴皮子。這家伙今天是怎么了?看起來好處的樣子,害她心里的愧意直翻騰不已。
  “白先生,歡迎你來。”唐文走過來和志熙握手。“請里面坐。”
  “謝謝!”志熙跟著走進廚房。家平已經坐在主位上了,他沒打招呼,志熙只好尷尬地站在餐桌旁。
  杜家平八成還在怀恨昨晚他撞破他和唐文好事的意外。志熙暗自猜測著,不過杜家平也太小气了,難道他還會去干涉別人的家務事不成?
  但觀察這個家庭的成員,一對同性愛人和他們的小妹妹,他沒看到第四個男人,想來道上傳聞杜家安結婚的消息純粹是無稽之談,一絲竊喜掠過志熙心頭,不知道為什么,他体內的血液又掀起了一陣興奮的騷動。
  圓形的小餐桌上擺滿各式家常菜:紅燒魚、宮保雞丁、素三鮮、椒鹽蝦、蚝油芥藍、涼拌空心菜和一大碗海鮮濃湯。
  “請坐。”家安領他來到特別安排的座位上,替他拉開椅子。
  “謝謝。”志熙坐了下來。
  唐文幫大家盛飯。“白先生,請別客气,都是一些家常菜,不成敬意。”
  “這些菜看起來很好吃。”志熙客气道。
  “吃起來更棒。”家安開了志熙帶來的酒,替每個人倒上一杯。“文哥做菜的手藝是一流的,保證不輸飯店的大廚。”事實上,沒有唐文,杜氏兩兄妹會餓死。
  “不知道白先生喜歡吃什么菜?不如先試試這紅燒魚吧!”唐文替他挾了一大塊魚肉。
  “蝦和空心菜也很好吃。”席間,家安不停地幫志熙挾菜、添湯,恨不得他連碗一起吞下去,赶快昏倒。
  “謝謝、謝謝。”家安与前兩次完全不同的和善態度讓志熙開心地有些暈了頭,警戒心漸漸瓦解。他咧開嘴,對她所挾的菜來者不拒地全吃光。
  從頭到尾就只有家平一句話不吭,始終埋頭苦吃。
  “終于睡了!”家安吁口長气。“他再不倒,我就要倒了。”
  這志熙的精力真不是普通惊人,吃光了所有的飯菜,又灌了兩瓶XO,直鬧到午夜一點半才完全昏睡。他一倒下,家安、家平、唐文全癱在地板上動彈不得了。
  “大哥,你幫我把他扛進房里。”
  “這么麻煩干什么?直接在沙發上解決不就得了。”家平冷淡說道。
  “大哥——”家安跳起來罵道。“你搞清楚一點好不好?我今天會這么辛苦,又是犧牲色相、又是出賣勞力的,是為了誰?”
  “家平,你就別再逗安安了。”唐文走過去扛起志熙的頭。“過來幫我抬白先生的腳。”
  “無聊,自找麻煩。”家平不屑地撇撇嘴,還是彎下腰幫忙將志熙抬進家安房里,丟到床舖上。
  “順便把他的衣服脫掉。”家安忙著給照相机裝底片。
  “你自己去脫。唐文,我們睡覺去。”家平拉著唐文走出家安的臥房。
  “杜家平,你這個無情無義的臭大哥!”家安气得在房里咆哮跳腳。
  “家平,這樣好嗎?”听著房里一陣摔東西泄憤聲,唐文不覺有些擔心。
  “有什么不好?”家平聳聳肩,打個呵欠。“走啦,我累了,睡覺去。”
  “不行哪!我們不能把安安和白先生單獨留在房里,這樣太危險。”
  “放心吧!小妹不會把姓白的吃掉的。”
  “杜家平,我是認真的。”唐文很難得用嚴厲的口吻說話。
  “好好好!”溫和的唐文不發脾气則已,一發惊人。家平忙舉雙手投降。“你不覺得小妹對那個姓白的很有意思嗎?”
  “你是說……”
  “以前如果有外人撞破我們的秘密,小妹都怎么對付人家?”
  “找流氓去威脅對方閉嘴。”
  “沒錯,小妹做事一向干淨俐落,這回居然會想這么复雜的伎倆整人,不是很奇怪嗎?”
  “但也有可能是因為白先生警察的身分,無法威脅呢?”
  “一半、一半啦!小妹對姓白的有特殊感覺,加上他警察的敏感身分,被小妹撞上,算他活該倒楣。”
  “血緣果然騙不了人,你們兩兄妹這种別扭的性格還真像。”唐文輕笑道。
  “干么扯上我?”家平拉著他轉進兩人的臥房。
  “記得三年前你出車禍,我擔任你的复健醫師時發生的事嗎?”唐文捶了他一下。“那時我可被你整慘了。”
  “有嗎?”家平關上房門,微笑地親他一口。“我記得我一直很有紳士風度的。”
  “沒錯,你的紳士風度只對我免疫。”唐文掙開他的怀抱,走過去把耳朵貼在牆邊听了一會儿。“沒聲音了,安安大概搞定了。”
  但真的如此嗎?隔壁房的家安可是積了一肚子的怨气沒地方發呢!
  “該死的臭大哥!詛咒你明天出門踩到狗屎、你的劇本被退稿,你的……”家安邊脫白志熙的衣服,邊咒罵著。突然抱怨聲停了,志熙光溜溜的上身呈現在家安面前。
  他有著一副和嚴峻、黝黑面孔相襯的好身材,膚色是均勻的古銅,褐得像小麥田般耀眼,胸膛壯碩、渾厚,平坦的小腹區隔成八塊飽經鍛煉的堅實腹肌,他的手臂又長又有勁儿,寬大的指掌間結滿厚茧。
  這就是男人嗎?家安好奇地拿手指按按他上下起伏著的胸膛,触感是一片硬實,和她的柔軟完全不同,与大哥和文哥也都不一樣。
  杜家平是標准的惡男,邪气又英俊;唐文有著一張娃娃臉,待人溫和有禮;但白志熙,論長相,他比不上家平的俊俏,也沒有唐文的斯文,可一張峻臉卻有型的教人移不開目光。
  打從在超市第一次相遇,家安就注意到了,志熙全身上下有一种教人安定的特殊气質,那是一股令人忍不住想要依靠的神秘魅力。現在她掌下触碰著他溫熱的肌膚,感覺到他強而有力的心跳從她的手中直撞入她的心髒,她嚇了一跳,心跳隨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起來,体內的血液直往頭頂沖去,急促的呼吸喘息出來的是熱燙得嚇人的白煙。
  “怎么回事?”她惊駭地推開他,雙手捧住胸口,心髒差點就要從她的喉嚨里蹦出來了。
  “杜家安、杜家安,冷靜一點儿,別胡思亂想。”她用力拍了自己的臉頰兩下,抖著手指脫掉身上的襯衫。
  相机已經在三角架上裝好了,只要對准鏡頭,拍他個一卷底片,今晚的任務就完成了,但……白志熙醒來之后大概會恨死她吧?
  她突然有些气悶,為什么?向來豪爽不拘、果斷俐落不輸男儿漢的大姊頭,會在事到臨頭時起了悔意?
  可是為了大哥……她搖搖頭,還是拍了。她鑽進被窩里,躺在他身旁,枕在他手上、倚在他肩膀、靠在他怀里……相机的卡嚓卡嚓聲不絕于耳,在這宁靜的午夜里更顯刺耳。
  最后一張底片她拍下了他沉穩的睡姿——只有他,那微揚的唇線和濃黑的劍眉,擁有強烈气勢的白志熙也有如此孩子气的模樣,她忍不住輕笑,決定收藏這張照片。
  拍完照,取下底片收好,迅速穿妥衣服,她決定今晚委屈點儿睡客廳,不想跟他太接近,女性的第六感警告她,這樣很危險。
  一陣淡淡的烤面包香沖人志熙鼻端,他有些困惑地睜開眼,多久了?在他的鼻子早已習慣三餐不同口味泡面的香气時,這般特殊的食物香味教他有些茫然。
  “嗨,你醒了嗎?”家安必須抿緊唇才能教自己不放聲大笑。這外表高大強壯的男人,剛睡醒的樣子竟是這般地可愛,有些天真、迷糊,大大的黑眼珠少了那股強勢的銳利,像是隔著一層薄霧在看她,他的神情是那樣的認真与惶惑,直撥動她心底深處那塊許久不用的柔軟地帶,教人有股沖動想要抱住他、親吻他。
  當然家安的沖動和志熙的是不同的,他不敢置信地揉著眼睛,直至大腦強烈的認知到這張美麗的臉孔,一陣熱浪急遽地在他的下腹升起,使他狼狽万分地脹紅了臉。
  “我……這里……”
  “這里是我的房間,你昨晚喝醉了。”家安挺滿意他的反應,起碼證明他是一個不欺暗室的正人君子。
  “對不起,那我……”他的襯衫脫掉了,但褲子還穿得好好的,所以他無法确定昨夜自己究竟做了些什么?
  “你占了我的床,害我睡沙發。”他表現得越好,她就越覺得愧疚,第一次品嘗到后悔的滋味,也許她不該設計他的。
  “對不起,我昨晚一定失態了。”他搔搔頭,不确定心里這股陌生的情緒是出于可惜、抑或松了一口气。
  “還好,你的酒品算是不錯的。”
  “希望我沒有唱歌、跳舞、脫衣服……”他還是想知道是誰脫了他的襯衫。“呢!事實上你是把這些動作合起來一起做的,你的脫衣舞跳得很棒。”她總不能告訴他,是她脫了他的衣服吧。
  “我跳脫衣舞!”他尷尬地低下頭,從不知道自己有這种差勁的嗜好,而且他一點都記不起來了。老天!他怎么會醉成那個樣子?他雖不善飲,但一向很懂得節制啊!昨晚他是瘋了不成?
  “嗨,你們都醒了嗎?要不要吃早餐?”唐文笑咪咪地敲開了家安的房門,适時地幫志熙解了尷尬。
  “早安,昨天……很抱歉。”志熙急忙穿好襯衫下床。“給你們添麻煩了,我會考慮戒酒。”難怪人家都說“喝酒誤事”,此時他總算深刻体驗到了。
  “哪里!昨晚大家都喝醉了。”唐文對他鞠了個躬。“如果我們做了什么不好的事,還請白先生別見怪。”他意有所指地道。
  “彼此、彼此!”志熙自然猜不到唐文說的不好的事,就是指拍他的棵照。“那我先回去了,不好意思打扰你們了,再見。”他依然覺得難為情,尤其是面對家安。躺在她的房間、睡在她的床上,他不自覺地心跳加速,悸動不已。
  “安安。”志熙走后,唐文搖搖有些出神的家安。“你怎么了?臉色不太好喔!”
  “我……”她忡怔了下,白志熙在她房里的感覺是那樣的自然,好像他原本就應該待在這里。他一走,連帶地也帶走了她一些生气,她感到落寞。
  “安安,現在后悔還來得及,只要把底片毀了。”唐文看出她的矛盾勸道。
  “怎么可以?”她握緊口袋里的底片。“這上面系的是我們的未來,為了這個家,我非做不可。”
  “你确定?對白先生做這件事你一定會后悔的。”就像三年前的他和杜家平,他們曾經對立過好長一段時間,若非那場汽車爆炸險些奪去他的生命;家平不會直言表白他的愛,他們會永遠活在懊悔中。
  “文哥,你的話好奇怪。”她勉強一笑,隱約了解,卻沒有勇气承認。
  “安安,告訴我,你喜歡白先生嗎?”
  “文哥,你別開玩笑了。”她的聲音尖銳得連自己都嚇了一大跳。“我不吃早餐了,我先送照片去洗,中午以前我會把這件事辦好。”她逃也似地离開了家。
  愛、喜歡……她對白志熙真有這种感覺?不!她記起在超市時她是那樣地惱他,他是一根教人生气的大木頭,而且他撞破了她的秘密,她的手里握著攝有他棵照的底片,打昨夜起,他們已注定是敵人的身分了,這种關系永不更改。
  但—當這項認知砸進她腦海里時,她的心情跌落谷底。
  “隊長,外頭有人找你。”阿智敲開志熙的辦公室大門報告道。
  “誰啊?”志熙放下手中的檢報、跟著阿智走下樓梯。
  “老大,你什么時候跟河東獅混得這么熟了?”阿仁賊兮兮地靠近志熙。“小心誘拐有夫之婦會被告妨害風化喔!”
  “叫隊長!”志熙白他一眼。“杜小姐是我的新鄰居,而且她還沒有結婚,你不要胡說八道。”他走進大廳,家安正站在服務台處向他招手。
  “白先生!”
  “杜小姐。”志熙友善地伸出手和她交握。“你今天來有什么事嗎?”
  “不知道白先生現在有沒有空?我有點事想和你商量。”家安對他露出最柔媚的嬌笑。
  像是晨霧中盛開的牡丹般風華絕代,志熙再一次為她的美失了心神。
  “白先生?”她提醒似地又喚了一聲。
  “啊?好!”他如夢初醒。“到我的辦公室去吧!”
  “不,我想私下和白先生商量。”她抱緊怀中的牛皮紙袋,別鬧了,在這里跟他攤牌的話,她還走得出這間警局嗎?
  “這……”志熙看看身旁那一張張等著看好戲的面孔,不得不想到人言可畏這句話。
  “這件事真的很重要。”她語气急迫。
  “那……好吧!”他點頭,發覺自己拒絕不了她的要求。
  “謝謝。”
  “那就到對街的咖啡館吧!”志熙領著她步出警局,兩人過馬路,走進“一加一咖啡館”。
  “有沒有包廂?”家安開口要了一個僻靜的地方。
  志熙走在她身旁,兩人坐進角落的包廂,安安靜靜的小房間里,他心底的警鐘竟又開始響起。
  “杜小姐,你有什么事需要我幫忙嗎?”
  “白先生,我有樣東西給你看。”家安深呼吸,終于還是決定干了。
  志熙疑惑地接過牛皮紙袋。“這是什么?啊!你……”他錯愕地惊叫一聲,一本相簿從他的手里滑落茶几上。“杜家安,你這是什么意思?”他气得青筋暴露、七竅生煙。
  攤開的相簿里貼著一系列香艷刺激的裸照。而主角正是他,白志熙和對面的蛇蝎美人——杜家安。
  “小聲點儿,白先生,你太激動了,這樣對身体不太好喔!”家安輕盈淺笑地安撫他。
  “你拍這种照片陷害我,還說我太激動,啊!難不成……”飲酒向來有節制的他竟會醉得不省人事!他恍然大悟。“昨晚的飯菜里下了藥,你們聯合起來設計我!”
  “設計?別說得這么難听嘛!我們只是有一件事情想請白先生幫個小忙,關于……”因為服務生送咖啡進來,家安不得不暫停片刻。
  “不管是什么事情,我絕不會答應的,你們休想威脅我。”他气得快要爆血管了。
  “白先生何不听我把話說完再做決定?”
  “像你們這种黑道分子、無恥流氓,除了殺人放火、違法犯紀之外,還會干些什么好事?要我包庇你們的犯法事件,免談!”他恨死自己的大意了,他的直覺一向很准的不是嗎?但他卻被一個女人弄昏了頭,而忽略心底的警鐘。可惡!
  “白志熙,你不要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家安生平最恨別人將她和家里的幫派牽扯在一起。打小她就因為有一個混黑道的父親而備受歧視,不論是讀書、工作都被人當成禍水看待。天知道,她為了今天這獨立自主的生活,付出了多大的代价,吃了多少苦頭。
  白志熙憑什么看不起她,就因為她姓“杜”,她并不想貶低父親,而且父親近几年來也确實拼命在漂白了,他們除了偶爾還打打架外,早就不干賣娼、販毒、走私軍火之類的勾當了,這樣的努力難道還不夠?
  “事實證明一切。”他拍桌怒吼。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子!”她气白了俏臉。
  “干這种卑鄙的勾當,你還想要我相信你?”他恨得拿起桌上的照片,見一張撕一張。
  “好,白志熙,是你逼我的。”家安冷笑一聲。“你盡管撕沒關系,反正底片在我手上,我隨時可以加洗個上千張分送到各個報社媒体,告你一條強奸良家婦女,教你身敗名裂。”
  “請便,會被你威脅,我就不叫白志熙。”他咬牙切齒,兩道如火炬的目光在昏暗的燈光下爆起陣陣的雷霆閃電。
  家安的心髒突然漏跳了一拍,生在“虹幫”,打小見慣了各种凶神惡煞,從來也沒害伯過,一直以為自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想不到堅定的自信心竟然禁不起白志熙這狂怒的一瞪。
  這個男人,她不該設計他的,惹到他的人都會被燒死在這把狂火烈焰下。
  “你盡管把這些照片發得滿天飛吧!”他冷淡一笑,酷寒的言語有如冰珠墜地。“一個星期內我若不鏟了‘虹幫’,白志熙三個字任由人倒過來寫。”他踢翻了椅子,轉身准備离開咖啡館。
  “等一下!”家安蒼白著俏臉,顫聲道。“這件事跟‘虹幫’沒有關系!”
  “你以為我會相信?”他輕揚眉峰。“杜老大理應為他做出這种事而付出代价。”
  “你不能去找老爸!”她嚇坏了,事情一惊動老爸,只要他追查起來,那她和大哥的秘密……“不!你不能將文哥和大哥的事告訴爸爸。”
  志熙楞了一下,杜家平和唐文有什么秘密這般要緊?跟拍他裸照又有何關系?
  “這樣吧!我把底片還你,只要你答應別把大哥和文哥的事說出去,我……我就任你處置,我……可惡,又有什么事?”家安低罵一聲,行動電話早不響、晚不響,居然選這重要時刻亂叫,改天非摔了它不可。
  “你不能走。”她一手拉住志熙的衣袖,一手接起行動電話。“喂,我是杜家安,我現在……什么?我請你這經理是干么的?你不會自己看著辦?啥……他敢,好!我馬上到,你叫大伙儿撐著點儿,回頭我給他們加薪水。”
  “白先生,請你千万別去找我父親,我現在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非立刻去辦不可,回頭我會給你一個交代的。”說完,她便忙不迭沖出咖啡館。
  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志熙疑慮重重地拾起她忘記帶走的香艷照片,難道拍他棵照的事情与“虹幫”無關?杜家安似乎很害怕他去找杜老大,為什么?他們父女究竟在玩什么把戲?
  志熙好奇心起,忍不住追在她身后离開咖啡館。杜家安所說的杜家平与唐文的秘密,那是什么?如果不是要他包庇罪案,他身上有什么是值得她要脅的?突然,杜家平和唐文親吻的畫面閃過腦海,難不成這三個人在玩“三人行”的游戲?那她嘴里的“秘密”……
  他跟蹤她的車子開上馬路,老天!那女人瘋了,這樣子橫沖直撞,遇紅燈不停;單行道、禁止道路不分;還盡超車。這种不要命的開車法,他的心髒都快被她嚇停了。
  “混帳!她以為她開的是裝甲車嗎?也不怕撞斷脖子。”然而更教他生气的是,那些交通警察都跑哪儿去了?居然沒人攔下她。
  車子開到了“雷霆保全公司”附近,志熙終究追丟了家安。沒辦法,開車技術比不上人家,拼命小姐的執照大概是在賽車場里拿的,簡直是神乎其技,他自歎弗如。
  不過他還是記起了,剛才她講電話時,似乎提到了“經理”這個人,假設他猜的沒錯,杜家安現在應該在她開的那家超市里。
  他打開方向燈回轉,駛向昨天他們第一次相遇的那家超級市場。她果然在那里,打老遠就听到母老虎的河東獅吼了。
  志熙急忙停車走進超市。老天,發生什么事了?大門、貨物柜被砸得稀巴爛,但家安卻不在里面,莫非他听錯了?他找到員工休息室,在里面見著超市經理。
  “白隊長!”經理看到他嚇得差點昏倒。
  “杜小姐呢?”志熙立在門日問他。
  “老……老板,她沒來啊!她……”
  “我一路跟蹤她到這里的。你還是快說老實話吧!”
  “白隊長!”經理突然跪了下去。“請你救救老板吧!都是‘青幫’那群小混混惹的禍,他們想來收保護費,但老板規定我們不准繳錢給那些地痞流氓,所以他們今天帶人來砸店,剛才老板跟他們到后巷去談判了。”
  “只有她一個人?”他早晚會被她嚇死,這頭有勇無謀的河東獅。
  “不是,小猴和阿六跟在老板身邊。”
  “就三個人,那對方呢?”
  “大概十來個吧?”
  “你們……”志熙會被气死。
  “對不起,因為店里多雇用假釋中人,大家都不想再進牢里,我們不能出面,所以……”
  志熙搶口截斷經理的話。“還不快帶我去他們談判的地方。”
  “是、是!”經理急匆匆打開超市后門,領著志熙來到“青幫”与家安談判的巷子里。“就在前面!”
  上帝!志熙一手拍著額頭,他還是來遲了,他們已經打了起來。杜家安真不愧河東獅之名,想不到她外表美艷無雙,打起架也是一副拼命三郎、所向披靡的酷狠勁儿。倒不知道經理帶他來,是要救勇猛的杜家安、還是那群無用的小混混?
  “呵!听說老板以前曾混過飛車党。”經理不好意思地搔搔頭。“但她現在已經改邪歸正了,我們絕對是正正當當地在做生意,今天的事全是‘青幫’勒索不成引起的,不是我們主動挑釁,白隊長請你不要誤會。”
  “知道啦!”反正不管如何,械斗就是不對,志熙寒著臉接近戰場,打得火熱的兩幫人馬,完全沒注意他的出現。“住手!”他朝空鳴了三槍。
  “白先生!”家安愕然停手,怔忡地望著他,他怎么來了?
  “無恥!”志熙驀地大喝一聲,直向她沖了過去。他剛才喊“住手”時,杜家安這邊是立刻停下了動作,但“青幫”那群混混卻乘机舉起鐵棒妄想偷襲她。
  他迅速將她拉往身后,舉臂替她挨了一記悶棍,抬腿將偷襲者踢得飛撞到牆壁上,再癱跌倒地。
  “劉金昌,你敢在我的地頭上械斗?”志熙虎目圓瞪向“青幫”中一名蓄著絡腮胡的男人。
  “白……白隊長!”劉金昌就是“青幫”的老大,他一見到志熙,嚇得臉都白了。在道上混的人誰沒听過刑事大隊長白志熙的大名,大伙儿還送他一個“犯罪克星”的外號,栽在他手上簡直比死還凄慘,只是他老人家忙捉國際罪犯都沒時間了,怎么會忽然介入這种小小的械斗。天哪!今天莫非是黑七?
  “我給你三分鐘的時間消失,以后我不想听到任何有關‘青幫’強收保護費的事,否則別怪我挑了‘青幫’。”志熙口气冷冽地道。
  “白隊長,這全是一場誤會,我們……”
  “還不滾——”志熙的怒吼像平地一聲雷。誰有空听他廢話一堆,他方才被鐵棒擊中的手臂痛死了。
  “知道了,我們立刻走,白隊長請你大人有大量,別跟我們計較了,再見!”劉金昌帶著十來名手下,几乎是落荒而逃。
  志熙寒著一張峻臉,轉向家安。“你跟我走。”他拖著她离開后巷。
  該死的這些流氓,眼中到底有沒有王法,一天到晚談判、打架,當他們這些警察都是死人嗎?
  “老板!”經理和家安的兩名手下憂心忡忡地望著他們。
  “你們都給我回家去閉門思過,再讓我看見你們打架,沒有第二句話,全部到牢里吃免錢飯去。”志熙气瘋了。
  “喂!你要帶我去哪里?”看到他的抓狂樣,家安不覺有些害怕。
  “回家!你給我好好解釋照片的事。”
  “我會說的,你不要這么大力拉我嘛,很痛耶!”
  “打架就不痛。”瞧她一身灰頭土臉、血跡斑斑的樣子,還像個女人嗎?
  “打架的時候會忘記疼痛嘛!”
  “那你要不要跟我打一場試試啊?”他轉頭回她一抹獰笑。
  家安呼吸一窒,赶緊閉嘴。老天,他看起來好可怕,她的第一印象有問題嗎?怎么會覺得他很有安全感?大哥、文哥,快來救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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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7-31 21:55:20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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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給我去把這身泥土洗干淨。”回到她的公寓之后,志熙第一件事就是將家安丟進浴室里。
  “唉喲!你這么粗魯干么?”她捂著撞疼的臀部皺眉。“你不是想知道照片的事?我現在就告訴你,听完你馬上走。”當然她也得准備搬家了,威脅不了他,只好避開他嘍!
  “我不喜歡跟一個渾身髒兮兮的女人談話。”他打開蓮蓬頭。“你不洗,我來幫你洗。”
  “不要,住手!”家安抱著胸高聲尖叫。“色狼、非禮啊!”
  “現在叫色狼、非禮沒人會理你的,要嘛就叫火災、救火,也許可以引來几個好奇的觀眾。”志熙說著,走出浴室。“弄干淨后再出來,我在客廳等你。”
  “哼!”她撇開頭,濕淋淋的水珠沿著那頭烏黑柔亮的大波浪卷秀發滴下,浸透了白色的雪紡紗襯衫,大片象牙般柔嫩的肌膚隔著薄紗若隱若現,雕琢出一具維納斯般的完美胴体,在這小小的浴室中,散發著誘人的旖旎春光。
  他的心跳不自覺地加快,体內的血液又開始騷動不已;就在他的呼吸漸感沉重的同時,他赶緊關上浴室的門。
  “呼!”狼狽地逃進廚房,就著流理台的水冷靜一下暈眩的腦袋和脹痛的下腹。老天!這就是他那號稱“能嗅出罪案的直覺”嗎?
  該死!那根本不是什么警鐘,他血液里的騷動和狂奔的心跳,全是因為她——杜家安,打第一次見面起,她的身影就已經深烙進他的心坎,攪亂他的理智。他的血脈賁張來自于對她的強烈渴望,他早就喜歡上她了。卻白痴地以為這樣的牽扯不清是因為罪案。可惡!他低咒一聲,靠在牆壁上,深深地喘息著。
  “我愛杜家安!”他搖頭,捧著手臂走進客廳。真好笑,他手上的傷還一陣陣抽痛著,但他腦子里卻是浴室里那具嬌美的胴体。“男人哪,全是欲望的野獸。”他忍不住調侃自己。
  在電視柜下找到她家的急救箱,他一邊包扎手臂上的傷,一邊考慮著。他并不擔心他們之間官与賊的對立身分;但他必須知道她設計他的原因,還有,她到底結婚了沒?他可不想成為別人家庭紛爭中的第三者。
  家安洗完澡來到客廳,看到志熙正笨拙地包扎自己的傷口,他用牙齒咬住繃帶,一手按著棉花,纏一圈、松一圈,弄得面紅耳赤,繃帶都結成一團了,他右手臂上的傷依然淌著血。
  “可惡!”他气得把繃帶揉成一團丟進垃圾桶里,隨便拿了兩塊OK繃往傷口上一貼,放下衣袖,看不見血就算了。
  “呵呵呵!”家安被他孩子气的舉動逗笑了,他又變回她印象中那個敦厚、充滿安全感的男人了。
  “笑什么?”志熙拉著一張長臉。“洗完澡就給我解釋你為什么要拍我的裸照?”他轉頭望見她,瞬間,心髒漏跳了一拍。
  剛洗完澡的她,宛如一朵出水芙蓉,清新脫俗得教人移不開目光。她的身上只穿了一套寬松的運動裝,兀自滴著水珠的秀發喪失了它原本的万种風情,卻增添了一抹年輕的俏艷,脂粉末施的臉蛋純美如天使。
  他再也逃不掉了!志熙在心底長歎一口气,認清他已徹底墜入她粉紅陷阱的事實。
  “你的手也受傷了嗎?”家安走近他身邊,拉起他的右手臂,那被鐵棍打到的傷口浮腫得很厲害,皮膚上還有一道不知是被什么利器划破的口子,很長、但幸好不深。
  被她握住的地方好熱,他猛地吞下一大口唾沫,由這個角度看她,她的睫毛好長,粉白的臉蛋上浮現一抹玉般的柔嫩光暈。
  “謝謝你救了我。”家安一說話,才發現自己好緊張,和他靠得這么近,鼻端不斷沖進他男人味儿十足的性感气息,他濕熱的呼吸噴在她臉上,她的心跳不由自主加快著。
  顫抖著手取出雙氧水幫他消毒傷口,當一陣泡沫在他的手臂上冒起,她注意到他的身子僵直了一下,那一定很痛。
  “很快就好了,你再忍耐一下……”她感到心疼。
  “沒關系。”他的聲音低沉粗嘎的難听,不是因為傷口痛,而是發現她玉般的藕臂上點點瘀青,她的嘴角、額頭上也都有好些破皮擦傷……“青幫”那群混賬,真該下十八層地獄,連女人也打。
  “好了。”她輕彈一下手指,終于處理好他的傷口了,她開始收拾急救箱。
  “等一下!”志熙拿了一根棉花棒沾滿消毒水靠近她。
  “做什么?”她嚇了一大跳,這么近看他的臉,才發現他的眼睛明亮得好似天空中的朗星,男人中很少看到這么漂亮的眼睛,她不自在地紅著臉直往后退。
  “你也受傷了。”他把棉花棒按到她唇角的傷口上。
  “啊!好痛。”她眉儿一皺,眼淚都快流下來了。
  “別叫,還有得你受的呢!”處理完她臉上的擦傷,志熙取來一瓶跌打藥酒,推拿她手臂的瘀青。
  “啊,痛死了!”她再也忍不住高聲尖叫。早知道他會報复,她就躲在浴室里不出來了。“不要,好痛,放手啦!嗚……”
  “閉嘴,看你以后還敢不敢打架?”想到她的拼命勁儿,他的心髒都快被她嚇停了。
  “又不是我愛打,是他們無緣無故找上門來嘛!難道要我白白送錢給他們花?啊!放手,我不要推拿了,好痛……”
  “你可以報警。沒有理由,集体械斗就是不對。”
  “拿武器的是他們,我是空手耶!”
  “那就懲罰你太愚蠢。”推拿完畢,他放開她,關緊藥酒瓶子。“以后,不管有什么理由,我都不准你再打架,听到沒有?”
  “在馬路上遇到搶劫也一樣?”她癱倒在沙發上,無力地翻白眼瞪他。什么嘛,就會凶她,搞清楚一點好不好?她才是受害者耶。
  他霸气十足地橫她一眼,結實有力的手指夾住她嬌小的下巴。“別跟我玩文字游戲。你應該知道我指的是什么?正當防衛和打架是兩回事。”
  “我……”她奮力吞口唾沫,點了點頭。
  “這才乖。”志熙放開她。“現在你該有很多話要對我說吧?”
  家安點頭、又搖頭,真的被他嚇坏了。每次他一生气,那雙鷹隼似的銳眼里就會燒出兩道冰焰似的寒芒,將人震懾得動彈不得。世上怎會有如此可怕的男人?比山林中的猛虎更教人惊畏。
  卡!沉默中,唐文突然開門走了進來。
  “咦?你們都在啊?”他笑眯眯地抱進一大包鮮果蔬菜。“太好了,白先生,我今晚准備做些素食菜看,你有沒有空?留下來一起吃飯吧!那……安安!”他惊叫一聲,走過來摸摸家安的頭發。“你又沒把頭發吹干就到處亂跑了,當心感冒,快回房去吹干它。”
  “可是……”她為難地來回望著志熙和唐文,沒有她居中解釋,他們會不會打起來?
  “還不快去,看你的上衣都被洗頭水弄濕了。”唐文掏出手帕幫她擦頭發,但小小的方巾一下子就濕得可以滴出水來了。
  “文哥,我和白先生……我們……”
  “有事等你吹干頭發,換件衣服出來再說。”唐文推她進臥室。然后抱著一大袋蔬果走入廚房。
  志熙默默地看著他們,半晌,他走到廚房門口,唐文轉身遞了一包四季豆給他,笑道:“介不介意幫我剝豆子?”
  他接過塑膠袋,走到餐桌旁坐下。“該是說實話的時候了吧?”
  “別怪安安,她會這么做全是為了我和家平。”唐文邊洗著空心萊,邊淡淡地說道。
  “怎么說?”
  唐文笑了笑。“因為杜老大不贊成我和家平的婚事……”他緩緩道出了這個“三人行”的秘密。
  “那么家安還是單身嘍?”志熙最關心的還是這個問題。只要她不是有夫之婦,其他身分上的一切麻煩,他都不放在眼里。
  “當然!”唐文回房拿了他們在法國簽下的結婚證書給志熙看。“家平才是我的合法伴侶,我跟家安只拍過結婚照。”
  “三人行?”志熙無力地朝天花板翻個白眼。“虧你們想得出來這种主意!”
  “抱歉!但,白先生,不知道你對同性戀有什么看法?”
  “我……”志熙愣了一下。“沒有什么看法,剛發現自己的鄰居是……有點吃惊,不過昨天跟你們聊了天之后,覺得你們還不錯,以我警察的身分來看,你們是奉公守法的好市民。”
  “謝謝。”唐文收起結婚證書。“不過台灣的法令還不承認就是了。”他的笑容里有一絲酸澀。“而且大多數的人也都排斥這种事,安安很擔心我和家平會因此而受到傷害,所以她總是想盡辦法要守住這個秘密。”
  “所以就想到拍我的棵照,來要脅我閉嘴?”志熙有些啼笑皆非,又懊惱家安對他的不信任。
  “可能吧?”唐文忽然露出一抹別具深意的微笑。
  “什么意思?”志熙突地心跳加快。一种很奇怪的感覺在胸中蕩漾。
  “以前家平在追我的時候,他把我整得好慘,我曾經以為他是因為討厭我才會故意找我麻煩,但后來我發現,那些惡作劇都是因為他希望我注意到他才做的。而安安,她几乎是跟家平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別扭個性。”
  “哦——”志熙哼出一個長音,嘴角不由自主地揚了起來。“很高興認識你,唐文。”
  “我也一樣,白先生。”唐文伸出手和他相握。
  “志熙!”他笑了一下,豁然開朗的心情好得不得了。“再見。”
  “再見,呃——志熙!”唐文對他揮揮手,猛地又想起了什么喊道:“那照片……”
  “留給她吧!”志熙眨眨眼。“這樣她會比較放心。”
  “謝謝!”唐文送他出門,才回到客廳,家安正從臥房走出來。
  “文哥。”她溜眼看了看小小的公寓。“白志熙呢?”
  “回去了。”
  “回去了?怎么可能?他不是……”
  “安安,家平又被編輯部的陳先生押到飯店赶稿去了,我待會儿要送換洗衣物去給他,你自己看家要小心門戶喔!”
  “不是,那個……文哥,白先生……”他沒听她解釋,他又正在气頭上,會不會直接找上老爸告狀?
  唐文把志熙留下來的牛皮紙袋還給家安。“志熙說,這送給你,還有,他不是個喜歡亂說話的人。”
  “咦?”家安圓瞪著秋眸,她進房吹頭發的時候到底發生什么事了?
  為什么他每次見到她的時候,她都正在惹麻煩呢?
  志熙深歎口气,停車走進公寓旁的巷子里。打老遠他就看見家安跟一個陌生男子在那邊拉拉扯扯。
  “楚玄策,你再不放手休怪我對你不客气了。”家安惱怒地瞪著纏住她不放的年輕男子。
  楚玄策是杜老大老年才收的養子,預備培養做“虹幫”的接班人。沒辦法,家平和家安都不是做老大的料,為了幫派的順利傳承,冷酷無情又精明過人的楚玄策才是未來老大的好人選。
  “家安,你就這么討厭我嗎?你明知道……”
  “住口,楚玄策,你別忘了,我已經結婚了。”
  “你跟唐文根本沒有注冊,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的結婚是假的,唐文其實是大哥的愛人。”楚玄策冷笑說道。
  “你胡說!”家安蒼白著臉,他為什么會知道這件事?那老爸……
  “別擔心,這件事我并未向義父報告。家安,你應該明白,我這全是為了你,我愛你,所以我愿意為你保守秘密,難道你還不了解我的心?”
  “楚玄策,咱們明人不說暗話,你愛的是我名下的股票、現金,你就別再作戲了。”家安甩開他的手,憤然怒道。
  這杜老大是只得道千年的老狐狸,他愿意將幫主之位傳給楚玄策,但卻把幫中所有的財產登記在家安名下,換言之,他只想將楚玄策當成一頭善于耕田的牛,而收成自然是屬于主人的。
  但楚玄策也不是省油的燈,他既然明了杜老大的詭計,又怎會不想辦法扳回劣勢,因此家安就成了雙方斗爭中最大的籌碼了。
  “家安,你怎么可以如此污蔑我?我……”
  “你有什么事想找我的女朋友,都可以跟我說。”志熙高大的身影從巷子口走了進來,拖曳著老長的影子整個罩住家安嬌小的身軀。他一出現,壯碩有力的手臂立刻占有性地將她帶進怀里。
  “白……”
  “安安,怎么這么晚了還不回家?大家都很擔心你呢!”他濕熱的呼吸吹拂著她敏感的耳垂,帶著強制性的口吻低語道:“叫志熙。”
  “我……”她嬌羞地低下頭,每次一靠近他,她的心跳就不受控制地加快。
  “這位先生,如果沒事我要帶安安回去了。杜大哥和唐文還等著我們吃消夜呢!”志熙擁著家安轉身朝巷子口走去,心里暗暗記下楚玄策的容貌,他有非常不好的預感,這個男人會闖大禍。
  “等一下!”楚玄策冷冷地喊住他們。“家安,不介紹你的男朋友給我認識嗎?”
  家安愣了一下,雖然她因為他的出現而芳心竊喜不已,但卻沒勇气對別人謊稱他是她的男朋友,她怕他會生气、也怕自己會陷下去,分不清現實与幻想。
  “白志熙!”志熙替她答了話。
  “刑事大隊長白志熙。”楚玄策顯然大吃一惊。
  “是我。”志熙炯炯有神的鷹眸望著他。
  楚玄策臉色一變。“白先生,你知道家安真正的身分嗎?”他絕不允許到手的榮華富貴遭人破坏,即使是白志熙也一樣。
  家安纖細的肩膀一僵,小小的身子在他怀里微顫著,官与賊自古不兩立,那他和她呢?
  “安安就是安安,她是杜老大的女儿或是‘虹幫’的大小姐,都無損于她杜家安的身分。”志熙用力抱緊她,這番話不是應酬,是宣誓,他對她的表白。
  家安不由自主地回抱他,真的嗎?他說的話都是真的嗎?她是否可以完全相信他?
  “家安,這件事義父不知道吧?”楚玄策目露寒光。
  家安猛地一咬牙,從志熙怀里抬頭怒道:“楚玄策,你要告狀盡管去,別指望我會接受你的威脅。”
  “我怎么會威脅你呢?家安,我是如此地愛你!”楚玄策嘴里說著火熱的愛語,一雙眸子卻依然如冰般寒冷。
  “可惜我不愛你,我愛的是他。”家安清靈水秀的秋眸緊緊鎖住志熙黝黑有型的峻臉,這個嫉惡如仇、气蓋山河,又有點憨厚的直漢子才是唯一能令她心動的男人。“我愛的是志熙。”
  “是嗎?我很遺憾你做了一個錯誤的選擇。”楚玄策語如冰珠。
  “我們之間是對?是錯?恐怕還輪不到閣下評論吧?”志熙開始發火了。他絕不允許有人在他面前威脅家安。
  “也許。”楚玄策臉色變了几變。“家安,我會再去找你的,再見。”他搶先离開暗巷。為了“虹幫”的實權,無論如何,他絕不能放棄杜家安,搶也得搶到她,逼不得已,只好先下手為強,生米煮成熟飯后,諒杜老大也不敢阻止他們。至于可惡的白志熙,敢坏他的好事,他不會放過他的。
  楚玄策臨走前那記惡狠狠的眼神教志熙心底暗自警覺不已,那是個不擇手段的男人,家安惹上他麻煩大了。
  “你真是個惹禍精。”他搖頭長歎。
  家安俏臉一凜,他這是在嫌棄她嗎?一股寒气從腳底升起,在她心口炸開,方才的甜蜜全在轉瞬間化為怒火。
  “沒人要你多管閒事。”她奮力掙脫他的怀抱,咬牙轉身,鼻子和眼睛酸得難過。
  糟糕!她誤會了。志熙急忙拉住她的手。“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想告訴你的是,楚玄策不會那么簡單放棄的,你要小心。”
  “不敢煩勞白先生擔憂。”她用力用掉他的手,跑了開去。“我自己的事,自己會負責。”
  志熙望著她离去的背影,沉聲長歎。“真是個倔強的小姐。”喜歡上她,往后有得他辛苦了,他拿出行動電話,決定先叫屬下調查楚玄策的背景,以茲防范。也幸好他現在搬到她家對面,可以一面監視蔣森嚴,一面就近保護她,否則事情就更麻煩了。
  楚玄策不愧是個標准行動派的人物,前天才在巷子里堵到回家途中的家安,今天就親自登門造訪了。
  唐文開門一看到他,那常年挂在臉上的斯文笑容一下子僵住了。
  “好久不見,唐文。”楚玄策繞過他,大大方方地登堂入室。
  “安安在房里,我去叫她。”唐文勉強笑了笑,他記得家安房里有電話分机,想赶快去打電話叫志熙過來救人。
  “謝謝,不用麻煩了。”楚玄策不怀好意地推開他。“我知道她的臥房是哪一間,我自己去找她行了。”
  “那……好吧!”唐文想起廚房里還有一支分机。“咖啡、茶、果汁,玄策,你喜歡喝什么?”
  “隨便。”楚玄策從不將這個只會傻笑的笨書呆放在眼里,當然他也想不到唐文會耍他。
  “喔,你等一下,馬上就好。”唐文笑嘻嘻地走進廚房,第一件事就是拿起電話,撥了對面志熙家的電話號碼。“喂!我是唐文,志熙,你現在有空嗎?可不可以過來一趟?”
  “怎么了?”話筒里傳來志熙語音不清的問話。他正在吃泡面,順便監視“雷霆保全公司”。
  “我們家來了一個不受歡迎的不速之客,家平不在,我對付不了他,安安可能會有危險。”唐文用肩膀夾住話筒,邊說話,邊幫楚玄策泡咖啡,當然是加了特殊佐料那一种。
  一陣不安在志熙心底升起。“是楚玄策?”
  “可不就是那只大色狼!”
  “我馬上過去!”
  唐文連話筒都來不及挂上,就听到門鈴的響聲,他微微一笑,跑過去開門。“楚玄策在安安房里。”
  一陣旋風刮過,他連志熙的人影都沒看清楚,家安房里已傳出三人的吵架聲。他滿意地一笑,事情發展果然如他所料,只是便宜楚玄策了,他沒喝到這杯咖啡算他好運。
  唐文有點不舍地走進廚房,把咖啡倒進流理台里。“這里面加的可是上好的瀉藥呢!真可惜。”
  房里的楚玄策應該立刻回去謝神的,但他卻怒火沖天地瞪著志熙。“沒敲門就闖進小姐閨房,可不是什么好事?白隊長。”
  “抱歉,因為我們看晚場電影的時間快來不及了。”志熙走過去,從楚玄策手中奪下家安的藕臂,將她擁進怀里。“安安,你准備好了沒?”
  家安雖然討厭楚玄策,但她更气志熙暖昧不明的態度。“誰說要跟你去看電影了?”她憤然推開他。
  “白隊長,你听到了。”楚玄策得意一笑。“看樣子,家安并不喜歡你。”
  “安安,別鬧脾气了,我知道晚上爽約沒陪你去吃飯是我不對,但警局臨時有事,你應該体諒我,我不是特地請假陪你去看電影了?你就別再生气了好不好?”會這么輕易就被一句話打敗,他就不是白志熙了。
  志熙硬是擠開楚玄策,坐到家安床上,摟住她的肩膀。“你這么任性,杜大哥和唐文也會擔心的。”他別有所指地暗示她。
  家安几乎咬斷牙根,這混蛋,居然拿大哥和文哥的事威脅她,她恨不得端他兩腳,把他踢出房去。
  “白隊長,你這樣未免太沒風度了吧?”楚玄策死命地瞪著他。“是我先約家安的。”
  “是嗎?安安昨天沒跟我說過啊?”還是志熙聰明,隨便一句話就把楚玄策給壓了過去。
  “家安,你怎么說?”楚玄策恨死志熙了。
  家安一雙拳頭在棉被下緊緊地握著,既想揍不怀好意的楚玄策,又想扁可恨的志熙。這兩個人,她都討厭。
  “我今天不舒服,不想出門,請你們兩個出去,我要休息了。”
  “好吧!”志熙首先反應過來,硬拉著楚玄策出門。“那我們不吵你了,晚安。”
  想不到他力气這么大!楚玄策一雙手被他制住,竟然掙脫不開,被硬生生地架出公寓。
  “再見,楚先生。”志熙砰一聲,當著他的面關上大門。
  楚玄策臉色猙獰地握緊腰間的槍枝,恨不得一槍轟掉破坏他好事的白志熙的腦袋,這該死的混蛋,若非殺警的代价不划算,他非殺了他不可。眼前只好先給他一個警告,白志熙識相的話,就該趁早滾回老家去,否則別怪他心狠手辣。
  “這樣的處理方法不太好,他會報仇的。”唐文倚在玄關處微蹙雙眉。
  “我知道。”誰曉得家安會扯他后腿呢?那倔強的笨小妮子,他早晚會被她給气死。志熙煩躁地搔著頭發,有什么辦法可以隨時隨地保護她遠离楚玄策的狼爪?
  “安安其實很善良,本性不錯,雖然有時候有點莽撞、沖動,但她确實是個好女孩,你真不該凶她。”
  “我凶她?!”志熙用力一拍額頭。“天知道是誰凶誰喔!”從超市認識到現在,他一直被她耍弄在股掌間玩,他才是那個可怜人吧!
  “你只要進去道個歉,安安很快就會原諒你了。”
  “我……哎!”他搖頭長歎,沒辦法,誰叫他先愛上她。“好,我去道歉。”
  志熙敲開家安的房門,她全身裹著棉被,縮在床角不理他。
  “家安,”他喚了聲。“別鬧脾气了,起來。”他彎腰將她連人帶被抱進怀里。“我把楚玄策赶走了。”
  “關我什么事?”她怒气未消地撇開頭。
  “我不是告訴過你要小心他嘛!為什么還讓他進房,你知不知道這樣很危險?”雖說是來道歉的,但他還是忍不住要教訓她。
  “要你多管閒事!我說過我自己的事,我自會負責,不勞白先生費心。”
  “你真是教人生气。”
  “沒人叫你來受我的气。”
  “你……”志熙對她那兩瓣既銳利、又嬌艷的櫻唇真是又气又愛,毫無預警地,他忽然攫住她迭罵不休的紅唇,狂猛的吻粗暴地侵襲上她的唇。
  家安惊悸地反抗著他,她掙扎地扭動柔滑的身軀,更加點燃他男性欲望的火把;他的舌侵入她柔軟的唇間,狂猛地与她纏綿著。
  一股异樣的熱浪從某一點升起,在她全身每一處奔竄,她抵擋不了那莫名的燥熱,而他的吻更加強了這熱力。她的怒、她的憤、她的所有思考能力,被這股激蕩的浪潮掩蓋,不知不覺地,她的雙手攬上他的頸項;不知不覺地,她回應了他的吻——火,燃燒了她。
  “女人就應該乖巧一點才可愛,知道嗎?”他俯下頭來,捧著她嫣紅的臉蛋,伸出舌頭,細細地繪著她小巧的唇緣,直到她紅艷的唇全染上他的痕跡与气息。“我說過要保護你,就一定會保護你,听話好不好?”
  志熙溫柔地將她放回床上,靜靜地退出她的閨房。唐文正站在他面前,笑眯眯地望著他。
  “你介不介意三人行變四人行?”他已經离不開她了,想要擁有全部的她,搬進這個家里,不失為一個好方法。
  “歡迎。”唐文笑著對他揮揮手。“需要幫忙的時候,我就在隔壁。”他識相地走進自己的房里,這一大片空間就留給這對有情人了。
  “我需要的是冰水。”志熙捧著就快蹦出胸膛的心髒,老天!她點起的火,比岩漿還要可怕,而且更加熾熱万倍。
  房里的家安則是呆了,他吻了她了。那個她以為今生無緣的男人,以一种烈火狂焰的姿態吻了她。那感覺美好得像要羽化成仙,而她的靈魂正在飄浮。
  她捂著發燙的臉頰,她還活著嗎?還有气息嗎?她不知道,只知道自己全身熱得快要融化,哦……老天,他為什么要吻她?是否他也對她有情?她無法思考,腦漿已被那一記熱吻融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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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7-31 21:56:44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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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家安尖叫著從床上跌下來。“唉喲!”她撫著摔疼的腰肢,坐在地板上發呆。
  老天!那真是一場可怕的“噩”夢。她居然夢到和白志熙接吻,顫抖的手指情不自禁捂住發燙的紅唇,她伸出小巧的舌瓣細細品嘗過每一寸肌膚,那上面似乎還留著他的余溫与气息。
  一場瑰麗又逼真的春夢!夢幻似的微笑浮上唇角,兩片紅花彎起醉人的弧度,陣陣紅潮沿著脖頸爬上粉頰,更添加無限柔媚,宛如彩霞般紅艷無雙。
  “白志熙、志熙、志熙……”她呢喃著走進浴室梳洗,撼中映出一張滿面春意的俏臉。“哦,上帝!”她尷尬地低垂腦袋,作了這种夢,她怎么還有臉見他?
  “文哥,早餐……”家安梳洗完畢,走進廚房,一條意料之外的背影赫然出現在她眼前。
  “嗨,早安。”志熙轉過身來和她打招呼。
  空气突兀地凝滯了三秒鐘。
  “啊——”家安忍不住放聲尖叫。“你怎么在這里?”
  “志熙從今天起搬進來和我們一起住。”唐文笑嘻嘻地端著一大鍋白粥上餐桌。“餓了吧?安安,可以吃早餐了。”
  “你要搬進我們家?”她駭得下巴差點落地。
  “沒錯,請多指教。”志熙走過去拍拍她的肩膀。
  “為什么?你不是住在隔壁?”那昨天的夢?今早……莫非她不是作夢?天哪!她快瘋了。
  “那里太遠不方便,搬進來比較好。”可以就近保護她,還有……有美味的三餐可以吃,他不用天天吃泡面了。
  “就隔一條走廊而已,哪里不方便了?”她腦筋一轉,猛地指著志熙的鼻子罵道:“你分明不安好心眼,你到底有什么目的?難道……你做了我父親的臥底,特地來監視我們的。”
  “拜托!”志熙差點砸了手中兩盤醬菜。“你的聯想力也未免太丰富了吧!我是警察耶!我怎么可能幫杜老大做事?”
  “那你無緣無故干么非搬進我家不可?”
  “就因為我有一個專門惹是生非的笨妹妹。”家平打著呵欠從臥房里走出來。“一大早的,你們就不能安靜一點嗎?”
  “大哥,你回來了!往常沒有十天半個月陳編輯是不會放人的,這次怎么……”家安正說著,偶然瞥見唐文暖昧的笑容,靈光一閃。“大哥,你又偷溜了!”
  “我想念我‘老婆’親手做的萊,回家吃頓飯不行嗎?”家平捧起清粥,稀哩呼嚕地喝下一大碗。“你沒事給我离楚玄策那個混蛋遠一點儿,要是把麻煩帶進家門,連累了唐文,小心我揍你。”
  “關楚玄策什么事?我……”她恍然大悟,指著志熙道:“你是因為楚玄策的事才要搬進來的,那昨天的事……”她越說聲音越小,最后則低如蚊蚋。“我不是作夢,那是真的,我們……确實接吻!”
  她瞪大了眼,紅潮轟地一聲滿她的臉,艷麗得彷佛可以滴出血來。
  志熙饒富興味地斜睨她一眼,他當然明白她為何臉紅。“以后就請多指教了。”他走到她身畔,領她坐入餐桌,趁她不注意,忽然伸出舌頭悄悄地舔了她敏感的耳垂一下。“放心,只是接吻不會生孩子的。”
  “你……”家安的身子因為他倏然的碰触而僵硬,她慍惱地瞪著他。這個該死的王八蛋!他明知她抵抗不了他的挑逗,所以故意作弄她,看她緊張、臉紅、失態,他就高興了,可惡!
  “我不吃了!”她憤怒地推開餐盤。“你們慢用,我去超市那邊看看。”她頭也不回地抓起鑰匙沖出家門。
  志熙慢條斯理地喝完碗里最后一口粥。“我也去警局了,晚上見。”
  “你可別把我妹妹气死了。”家平忽然淡淡地丟下一句話,又繼續埋頭苦吃。
  志熙疑惑地回頭,不确定是否真听到了家平的聲音。那個自私、自我又任性的男人居然會叮囑他要關照家安?
  “慢走。”唐文笑咪咪地朝他揮揮手。“晚上見。”
  志熙下意識地回他一抹禮貌性的微笑。“謝謝。”他走出大門,突地又轉回來朝廚房喊了一句:“我會好好照顧安安的。”
  這回他看清楚了,家平愕然的臉上,淡淡的紅潮一閃而逝。
  志熙在地下停車場堵到了憤然离家的家安。
  “還生气?”
  “走開啦!”她恨不得一巴掌轟掉他那臉可惡的笑容。
  “因為楚玄策?如果是,那我可就太傷心了。”他朝她眨眨眼。
  “我說過跟他無關,我本來就不喜歡他!”這個討厭鬼,分明故意作弄她。
  “那是因為你不喜歡我搬進你家?我打扰到你了?”
  “房子是文哥的,我有什么資格說話。”
  “那是為什么?”他猛地拉住她的手,將她帶進怀里。“因為我接吻的技巧不好,弄痛你了。”
  “你去死啦!”她羞紅著臉,抬腳踢向他的小脛骨。
  “哇!”志熙夸張地抱著腳跳离她一步。“你想害我變殘廢嗎?”
  “我以為你早就是了,尤其是這里,坏得最厲害。”家安比著太陽穴,對他一陣齜牙咧嘴。
  “會嗎?我承認我是稱不上英俊,但起碼也五官清秀,不至于面目可憎吧?”他存心曲解她的意思。
  “你現在才知道,你不只面目可憎,而且言語乏味……喂!你們是誰?想干什么?”她罵到一半,突然發現六樓的車子停放處蹲了几個陌生男子,鬼鬼祟祟的,不會是要偷車吧?
  被家安這一喊,隱在暗處的三個男人一溜煙跑了。
  “喂,你們別跑——”
  “不要追。”志熙猛地拉住她的身子。“小心有詐。”長年追逐犯人訓練出來的警覺性,使他心底升起非常不好的預感。
  “你在這里等一下,我過去看看。”他拍拍她的肩膀走過去,先觀察六樓A座的停車位,家安的可樂娜看起來完好無缺。
  而六樓B座的停車位上則停著他的白色福特……外觀還好,似乎沒受到什么傷害,但車門被撬開過了,很厲害的手法,若非他當警察多年,見過太多偷車集團的密招,一般人只怕永遠也看不出門道。
  可是……他迅速瞄了車內一眼,若說那三個人開他車門是為了偷東西,好像沒丟什么嘛!比較值錢的音響、冷气都沒有被碰過的痕跡。但如果他們開車門不是為了偷東西,那么——
  “不好!”志熙心頭警鐘忽然大作。“趴下!”他猛地回頭朝家安吼了一句,身子极力前扑,鑽進隔壁家安的座車底下。
  就在家安听到志熙的警告,抱著頭趴下的同時,“砰”一聲轟然大響,那輛停在六樓B座停車位上的白色福特突然被炸上半空中,變成一團火球,四濺的火星波及附近三、四輛轎車,連家安的可樂娜也無法幸免地被燒成一堆焦鐵。
  “志熙!”她蒼白著一張俏臉瘋了似地尖聲高叫。“不!”
  “發生什么事了?”兩名公寓管理員也听到爆炸聲起下來查看。
  家安听不見他們的問話,她眼里只有那團熊熊焰火,那連鐵片都能燒融的高溫,而志熙一副血肉之軀……她顫著手、抖著腳,跌跌撞撞地拼命想往火源處奔去。
  “小姐,你不能過去!”管理員擋住了她。
  “放開我!”她扯裂喉嚨似地勃然怒吼道。“他在那里,我要去救他,誰敢阻擋我——”
  “不行啊!小姐,太危險了,你快回來啊!”兩名管理員合作居然攔不住一個嬌小女子。他們被她強烈的气勢駭得楞在原地,動彈不得。
  “站住!”一個渾厚低沉的聲音震懾住在場的三個人。
  家安訝异地煞住了腳步,遲疑地低喃道:“志熙?”
  “你真不乖,我不是說過,要你別過去!”他清朗的聲音在她背后響起。
  “真的是你?”她不敢置信地回頭,他高大的身影就站在那里,依然挺拔無恙,濃黑的劍眉微蹙著,深峻有型的臉上是那抹熟悉的敦厚笑容,看似老實,卻又霸道。
  是白志熙沒錯!他沒有死,好端端的,平安無事。一滴晶瑩如玉的珠淚儿滑下她的粉頰,雙肩不受控制地輕顫著,她抽抽鼻子,忍不住笑罵道:“你這個混蛋,我……”她突然捧著臉蛋放聲大哭,成串的眼淚如斷線的珍珠洒落。
  “你別哭啊!”志熙立刻慌了手腳,沖過去抱住她。“好啦、好啦,沒事了,不哭好不好?”
  “嗚嗚……”她也不想哭啊!這么丟臉的事……可是她控制不住嘛!
  天哪!誰來救救他?他快被她的眼淚給淹死了。志熙手忙腳亂地哄著她,他向來最怕女人哭了,還以為以河東獅的強悍是不會哭的,誰知道她哭起來更是惊天動地!救命啊——
  “老大,你勾引人家有夫之婦所以被報复喔?”汽車爆炸不久后,區內的警局就接獲報案,赶過來處理了。而會用這种口气跟志熙說話的當然非阿仁莫屬了。
  “你嫌日子過得太閒,想去指揮交通是不是?”志熙瞪他一眼,轉向阿智。“知道是什么炸彈嗎?”
  “很普通的士制炸彈,電池、電線、硝酸加上一些爆竹里的火藥,几乎每個理科的大學生都會做。”阿智聳聳肩。“隊長,阿仁說得沒錯,這是沖著你來的。”
  “還有呢?”志熙回憶著最近結怨的對象。
  “引線連在車門上,這种引線非常敏感,輕輕碰一下就會爆炸,是屬于專家用物。除此之外,線索全被燒毀了。”阿智將勘查報告交給志熙。
  志熙稍稍翻了一下,一抹冷峻的笑容浮上嘴角。“很厲害的手法,連你都找不出破綻。”幸好爆炸時他反應快,立刻躲入隔壁車底下,又爬了几尺,不然被炸個正著,就算不死也殘了。
  “可惜了這輛車,它坐起來很舒服的。”阿仁嘴叼一根牙簽,踢著地上一堆焦鐵。“老大,你到底得罪了什么人?”
  “難道是他?”家安忽然插口道。
  “我們沒有證据。”志熙搖頭,他知道她指的是楚玄策。
  “誰啊?”阿仁好奇問道。
  “楚玄策!”家安還是說出了心中的疑慮。
  “楚玄策?‘虹幫’的二檔頭,預定接下任幫主,是杜老大的養子,今年三十歲,跆拳道黑帶、柔道三段。有人說他是中日混血儿,但無法證實,其人陰險狡詐、詭計多端,比杜老大還要冷血狠毒一倍。你說的是不是這個人?”阿仁問道。
  “你調查得可真詳細。”家安尷尬地搔搔頭。听人這樣批評自己父親和他主持的幫派,滋味并不好受。
  “他也只有這個优點。”志熙橫了阿仁一眼,暗怪他不懂得看場合,傷了家安的心。
  “抱歉喔!我沒惡意的。”阿仁靦腆一笑。“職業病而已,你別見怪。”
  “不,‘虹幫’樹大招風嘛!我父親又……”她勉強牽動唇角,露出一抹悲傷的笑容。“我能了解。”
  “沒那回事,‘虹幫’近兩年已經很少干走私、販毒、買賣人口之類罪大惡极的事了。”志熙調查過,杜老大一直很有計划地將名下產業漂白成酒店、PUB、舞廳等行業,雖然算不上百分之百正派,但已經不錯了。
  他辦案很少將人赶盡殺絕,志熙從不天真地以為世界是完美的,有光就有影,黑道永遠不可能滅絕,但只要他們能遵守一定的規范,不對平常人出手,他也不想剝奪他們生存的權利。
  “是啊!杜小姐別誤會,我們并沒有特別去調查‘虹幫’的事,只是任何有關‘人’的資料,只要讓我看過一遍,它就自動存檔了。”阿仁玩笑性地指著自己的腦袋。“想要消也消不了。”
  “這是他唯一的优點。”志熙到現在還能容忍少根筋的阿仁待在身邊,沒真拿槍斃了他,也是為了貪圖這點方便。
  被他們你一言、我一語地逗下來,家安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隊長,這里有我們就夠了,你那個……”阿智指指志熙的腳。“要不要先去看醫生?”
  被阿智一說,家安這才注意到志熙腿上兩條褲管都磨破了,小腿、腳踩有多處擦傷、燒傷,一片血跡斑斑,怵目惊心。
  “你受傷了怎么不早說?”
  “只是一點皮肉傷而已,沒什么大不了的。”志熙毫不在意地輕揚眉峰。
  “万一受到感染呢?”她气紅了俏臉。“你那傷口上又是灰、又是泥的。”
  “不會那么倒楣啦!”志熙想錄完口供再走,不然還得特地回局里向局長交報告,太麻煩了。
  “就有你這种心存僥幸的人。”家安大聲罵他,一邊去開家平停放在別處的車子,她的車已經燒坏了。“上車,我送你到醫院。”
  “不用啦,這點小傷……”
  “你到底上不上車?”她突然大吼一聲,眼眶儿一紅,層層水霧又開始蒙上秋瞳。
  天哪!她又要哭了。志熙頭皮一緊,立刻上車。只要她不哭,別說上車了,上月球他都去啊!
  “隊長毀了。”阿智苦笑地看著他們离去。
  “我希望有一天可以接辦老大和河東獅的通奸案。”阿仁一臉賊笑。
  “我可不希望有一天得辦你的棄尸案。”阿智瞪他一眼。“那肯定抓不到凶手,因為你的仇人實在太多了。”
  為了早上那樁汽車爆炸案,志熙在警局忙到半夜一點半才回到家。還以為時間這么晚了,大家早該睡了,不料一進門,客廳的燈還亮著,家安和唐文都坐在沙發上等他。
  “餓不餓?要不要吃消夜?”家安微笑地走進廚房端出一鍋皮蛋瘦肉粥,給志熙盛了一碗。
  “謝謝。”志熙接過粥,一口气喝下大半碗,搬過來這邊果然是對的,換作以前,他這樣又累又餓地回到家,大概也只能癱在床上哀嚎吧!
  “你的腿怎么樣了?”他已經換了一條長褲,她看不到他的傷口。
  “很好,一點都不痛了。”志熙拉高褲管,那一層層的紗布雖然纏得可怕,但比起他以前受過的傷,這只能算是小意思。
  “你比我幸運。”唐文淺淺一笑,思緒回到了過往——“大概是三年前吧,那時我剛和家平交往沒多久,也遇過一次類似的汽車爆炸,我因此在床上躺了三個月。”
  “你是說……”志熙訝异地瞪大眼睛。他們就是為了告訴他這件事,才特地幫他等門的吧?
  “早上我送你上醫院后,打電話給大哥,他告訴我,以前老爸好几次用這一招威脅他的愛人离開他,文哥是唯一沒有被嚇跑的。大概也是因為我介入的關系吧。總之,我們都快忘記‘虹幫’里有這一號炸彈高手了。”家安緊張地搓著手。“中午我去找文哥,我們談了三年前他遇到的那場汽車爆炸,和今早的一比較,我們發現那手法确實很相似,也許……是我父親害你受傷的。”她感到万分的內疚。
  “我想不是杜老大。”志熙一口喝完剩粥,又盛了一碗。
  “你肯定?”家安比任何人都害怕事件發展到最后會發現凶手是她父親。
  “杜老大為什么要狙擊我?他沒有任何理由,不是嗎?”志熙連灌了三碗粥才放下碗。“比起來楚玄策的可能性大多了。”
  “但老爸尚未卸任,楚玄策沒有私自動用幫中人員的權力啊!”家安還是不明白。
  “不准用,不表示他不能私下用啊!”志熙分析情況給她听。“你和你大哥都不在,楚玄策等于是杜老大唯一的左右手,杜老大下的命令百分之八十會透過他轉達,要更改命令并不困難。”
  “假傳圣旨!”唐文理解地點點頭。
  “那楚玄策不是背叛了老爸?”家安惊訝道。
  “還不算,他的所做所為并末直接危害到杜老大。”志熙轉向唐文。“可以跟我說說你當年遇到的汽車爆炸事件的詳情嗎?”
  唐文點頭。“時間同樣是早上,我剛离開醫院准備回家,車門一打開,車子就爆炸了。多虧我在開車門的時候,一位護士小姐突然沖出來大喊有我的電話,我怕是一些緊急病患,因此跑得很快,爆炸在我背后發生,我被炸得彈上半空再摔下來;算我命大吧,爆炸沒有直接沖著我來,又因為傷在醫院門口,急救得宜,才撿回一條命。”
  “有報警嗎?”志熙問道。
  “報了,警察也查了好久,但查不出什么結果,很普通的炸彈,制造材料隨處可尋,听說只有引線是特制的。”唐文回答。
  “跟我們早上碰到的那顆炸彈一樣。”家安想起阿智的報告。
  “喂!不過今天早上那顆炸彈的實際威力并沒有看起來的那樣大,否則我不可能逃得掉,也許對方并不想要我的命,只是想警告我。”這些事是后來警局化驗報告出來后他才知道的。
  “有這种事?”家安訝問。
  志熙頷首,轉問唐文:“后來你還有沒有碰過這類事情?”
  唐文搖頭。“自從安安對外宣布我是她的男朋友,家平是為了鑒定我的為人才与我親近,我們上法國假結婚之后,日子一直過得很平順,除了楚玄策有時候會找机會來騷扰安安,其他……我想不出有什么不對勁的地方。”
  “其實以前不只大哥的愛人常被老爸威脅,我的男性朋友听說也碰過類似的情形,所以我在對外宣布与文哥結婚的消息時,也曾擔心會不會害文哥從一個危險跳到另一個危險里,但很奇怪,直到現在文哥反而沒碰到什么坏事。”個中原因家安也不明白。
  “結婚后,杜老大對你怎么樣?”志熙問唐文。
  “很好啊!只是常常催我和安安生孩子罷了。”唐文笑道。
  “文哥!”家安忍不住羞紅了俏臉。假夫妻哪可能生得出孩子嘛!
  到此為止,志熙大概都了解了。對付家平愛人和家安男朋友的八成是兩個不同的人。但他們有一個共通的目的——不希望杜氏兄妹結婚。
  而唐文的好運就在于他同時騙過了兩個敵人,想對付家平愛人的人原諒了他,而想鏟除家安男朋友的人了解他,他才能活命至今。
  一想通事情的關鍵,志熙真為唐文捏一把冷汗。“我不知道你原來這么勇敢,嚇不跑的。”
  “因為很有意思啊!”唐文的笑容永遠是那樣斯文溫和。“而且值得。”他朝志熙眨眨眼。
  志熙會意地點點頭,繾綣的目光鎖住家安嬌麗的俏臉蛋。“的确!”
  “你們在說什么?我怎么都听不懂。”家安疑惑的目光來回地看著他們。
  “我們在猜凶手啊!你不是也猜到了?”事情有了眉目,志熙又有心情逗家安了。
  唐文識相地回房去,打扰人家親愛是有罪的,況且他也不寂寞啊!待會儿可以撥電話到飯店給家乎,跟他來一場徹夜的愛情熱線,發生了這么多事,他們一定能聊得很愉快。
  “真的是楚玄策?”家安抿緊雙唇,小小的拳頭在半空中揮舞著。“那個混蛋,我非把他揍得扁扁的不可。”
  “原來你這么心疼我!”志熙賊笑著不停地偎近她。
  “誰……誰心疼你了?你——不要臉!”她結結巴巴地羞紅了臉。
  “要不然你為何這么生气?”他附在她耳畔低聲呢喃著,濕熱的呼吸噴在她臉上。
  “我生气是因為……他燒坏了我的車子。”她僵直著身子一動也不敢動,就怕一個不小心,那迷人的熱唇又要勾走她的心。
  “我太傷心了,原來你一點都不在乎我為你受的傷。”他一雙手不規矩地襲上她的背,感覺那纖細的線條一緊。
  她呼吸急促地閃躲著他帶電的大掌。“我要去睡覺了。”她想逃。
  但志熙的動作比她快多了,他長臂一伸將她擁進怀里,熾熱的眼瞬也不瞬的盯牢她白里泛紅的臉頰,濕熱的气息与她相通,鼻与鼻間僅存一指之遙。
  “小心楚玄策,千万別再跟他單獨相處,知道嗎?”
  “嗯!”她情不自禁地點頭,情欲泛濫的水眸再也离不開那兩片教人魂牽夢縈的熱唇。
  他如愿地吻住她比花嬌美、比蜜清甜的櫻唇,那里充滿了純美醉人的愛情酒,他只想醉死在里面,永遠不离開她。
  這一次他們真的接吻了,不是夢,她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他的火熱和彼此熱情燃燒出來的絢麗七彩光華。
  “唔!”她無力地嬌喘一聲,在他怀中癱成一池柔柔的春水。只憑真情的牽引去感受他的熱情,并且絕對不容許這幻夢太快結束……
  虹幫
  楚玄策站在明暗的地下室里,三個男人垂手躬身立在他身前。
  “事情辦得如何?”楚玄策雖是“虹幫”的二當家,卻仍無權私下使喚幫眾,所以很多事只能在台面下暗中進行,而地下室是一個很适合秘密行事的基地。
  “很成功。”回話的是一名白淨矮小的中年男子。
  “那白志熙現在怎么樣了?”楚玄策指望經由這一次的警告逼志熙离開家安。“他搬進大小組家了。”
  “什么?”楚玄策面色猙獰地吼道。“他竟然和家安住在一起?杜家平沒有反對?”
  “是的。”
  “該死!這些姓杜的是存心跟我過不去!”楚玄策咬牙切齒。一只老狐狸的杜老大、兩個不識抬舉的杜氏兄妹,他早晚要他們知道厲害。但首先得鏟除的是白志熙。“姓白的傷得如何?”
  “他反應很快,只受了一點皮肉傷,沒什么大礙。”
  “算他好狗運。”楚玄策原希望至少能讓志熙躺個兩、三天醫院,他好利用這段時間得到家安,但既然志熙逃過了,他只好再想其他辦法除掉他。“給我找几個好手干掉白志熙。”
  “要殺警察!大哥,這……”這么重的罪可沒人背得起啊!
  “沒人說要用幫里人。”楚玄策陰狠一笑。“找几個職業的,我付錢,只要能干掉白志熙。”
  “可是那些人不一定可靠。大哥,你要不要再考慮一下?万一失敗,難保他們不會出賣我們。”
  “找泰國、大陸過來的不就得了,別跟他們說太多,只用電話交易,我們不出面,就算失敗了,也扯不上幫里,你擔心什么?”楚玄策冷冷地瞪著怕事的屬下。
  “還不快去辦。”
  “是!”三個屬下害怕地領命离開。
  楚玄策一直抿緊的雙唇突然不自在地抽搐起來,他咆哮一聲,掏出怀中的手槍瘋狂掃射著。“啊——”那可怕的吼聲恍如午夜狼嗥,凄厲而令人毛骨悚然地響透地下室。
  他要得到“虹幫”,不是一只空殼子,還得包括杜家安名下所有財產,他一定要成功,所有阻礙到他財路的人都得死,而第一個該死的就是——白志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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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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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哥,車子借我喔!”一大早,家安連早餐都來不及吃。匆匆忙忙抓起車鑰匙急往外沖。
  “等我一下,順便載我一程。”志熙隨手拿了兩塊三明治跟在她身后跑出去。“謝了,唐文,晚上見。”
  他們兩人的車都在上星期的汽車爆炸案中燒坏了,多虧唐文好心,愿意出借愛車,否則他們只好每天搭十一號公車上班了。
  志熙气喘吁吁地坐進車子里。“平常沒這么早的啊!今天有什么急事嗎?”
  “我赶著去接一個朋友出獄。”家安將車子開出停車場,“咻”一聲飛奔上路,她開車的技術依然高竿。
  “開慢一點儿。”志熙來不及系上安全帶,差點,腦袋撞上擋風玻璃。
  “好啦!”她咕噥一聲,問道:“要不要先送你上警局?”
  “你先告訴我,你那個朋友是什么人?”志熙不大喜歡她老是跟一些黑道分子混在一起。
  “阿良,以前一起玩車子的朋友。”
  “還有呢?他犯什么案子入獄?”
  “你別這樣好不好?”她有些生气,他老是用那种特殊眼光看待她的朋友。“阿良不是坏人,那是一場意外。”
  “家安,我不是歧視你的朋友,就好像你超市里請的全是出獄重新做人的人,我并不反對啊!只要那個人是真心想要改過,我很贊成你的義行,但我必須了解這些人的底細,你只能雇用他們,卻無法斬斷以往黑社會幫派對他們的誘惑或騷扰,這一部分只有我來做,我能防患未然,你明白嗎?”
  “我說不過你。”她搖頭長歎。“也許你說的有理。好吧,我告訴你,阿良是我高中時混飛車党認識的,那時他是高工机械科的學生,對修理各式机械非常內行,在一起的時候,他負責維修、改我們的車子,事實上,他很少參加我們的行動,几乎只能算半個党里人,直到有一次,我們一起飄車的時候,他不小心撞死了一個人,其實真的是那個人先惡意挑釁的,阿良企圖阻止他,誰知卻……我們上庭作證他不是故意的,但對方執意告到底,后來他就坐牢了。”
  “原來如此。”志熙安慰地輕拍她的肩。那一段年少輕狂的歲月一定給她造成了不少的傷害。
  “他不是坏人。”家安悲傷地抿著唇。“他入獄后,我去看了他几次,我知道他正在讀書准備考大學,還是念机械,可是他的家人不肯原諒他。”
  “這不是你的錯。”
  “不,當時是我將他拉進組織里的,如果不是我,就不會發生這么多事情,是我毀了阿良的一生。”她語帶哽咽。
  “這种事情得看當事人是怎么想的。”他用力按著她的肩膀給她鼓勵。“起碼阿良叫你去接他出獄表示他還承認你這個朋友。”
  “他是個好人,他沒有怪我,但……”
  “于心難安?”
  “對!”家安沮喪地點頭。“我希望能幫助他,或者請他到超市工作,他需要一個住所和一份工作。”
  “也許他不适合超市的工作呢!”听完了阿良的經驗,志熙另有打算。
  “你不喜歡我雇用他嗎?我可以保證阿良絕對不是坏人,他不會再犯錯了,他……”
  “慢著慢著,家安,你是不是誤會我的意思了?”志熙笑了笑。“我說他不适合超市的工作,是因為阿良或許會比較喜歡在修車場里見習。我有一個朋友,他的修車場非常需要一名年輕又肯努力的技工。”
  “你是說……”她突然踩住煞車,車子在馬路中間停了下來,一連串震耳欲聾的喇叭聲隨即響徹云霄。
  “家安——”志熙嚇得心髒差點停擺。“快開車!”
  “哦!對不起。”她手忙腳亂地踩离合器、換檔,但身后那成串的破口大罵卻依然未消。
  “我早晚要吊銷你的駕照!”他臉色蒼白地低罵著。
  “別這樣,我只是太興奮了,我說過對不起了!”
  “万一發生意外,你說一百句對不起也役用。”他火冒三丈。
  “我又不是故意的。”她委屈地辯駁。
  “哦!是啊,因為你控制不了沖動、莽摸的本性嘛!”他撇撇嘴。
  听他說的,好像她一無是處,只會闖禍似的。家安也不由冒火了。
  “沒錯,我就是這樣,不高興你可以滾下車啊!”
  “拜托,這輛車又不是你的,你無權管我下不下車。”只要跟她在一起,他的脾气永遠懸在半空中,搖擺晃蕩,像壺滾水,碰一下就爆炸。
  “沒錯,車子是文哥的。”她對他露出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但現在駕駛權卻握在我手上,我有權決定我的乘客身分,而我不歡迎你。”她真的再度猛然煞車,將他踢出車外。“再見,白隊長!”
  “杜家安——”志熙對著飛奔而去的車子咆哮跳腳。該死的!她居然這樣整他,這只可惡的河東獅。
  她的朋友永遠比他重要;她只會對他發脾气。那個老闖禍又麻煩的笨女人,他自找苦吃才會喜歡這种女人。
  “白志熙,你才是世界上最愚蠢的男人。”他憤憤地一腳踢向安全島。“唉喲!SHIT!”他抱著腳邊詛咒邊走去打電話——打給那個開修車場的朋友。
  混帳!他恨自己放不下她,但……那是他答應過的,身為一個男子漢大丈夫,他不能爽約,而且摸著良心說,他佩服她的善良、講道義,放眼世界,能真心為這些出獄后的罪犯謀出路,而不是作秀出風頭的,真的很少。杜家安,她——稱得上是一名奇女子。
  而站在一名執法人員的立場來看,她确是個碩果僅存、需要好好珍藏的寶貝。只是身為他的女朋友,他多希望她學會三思而后行,加一點溫柔、多一些嬌弱,她會是個一百分的完美情人。
  只是……那樣就不是他喜歡的杜家安了!他有些沮喪地認清了事實——“白志熙,你是個被虐狂。”
  “安安,志熙今天晚上回不回家吃飯?”唐文從廚房探出頭來問道。
  “不知道。”家安心煩气躁地轉著遙控器,自早上和他吵架之后,她的心情就一直低落到現在。
  “你們早上出門的時候,他沒告訴你嗎?”唐文脫下圍裙走進客廳,坐在家安身邊,了然地問道:“又吵架了?”
  “誰有空理那個混蛋。”她撇撇嘴,不禁懊惱,他們在一起的時候,大半時間都在吵架,難道他們真的不合适?果真如此,他們初見面和接吻時的悸動又是從何而來?
  “那么現在有空了,可以打電話問問他嗎?”唐文拿起話筒交給她。
  “文哥!”她為難地低喊一聲。
  “安安,你向來不是個膽小、只會逃避的女孩子,‘不懂的事就該去弄明白’,你自己說過的。”唐文幫她拔了警局的電話號碼。“而且逃避也不是什么好事,嗯?”
  家安看著話筒好一會儿,好不容易終于接過電話,努力深吸口气。“喂,請接白隊長……什么?”她突然慌張万分地跳起來。“是,我馬上到。”
  “怎么了?”唐文看她臉色倏地轉白,不禁憂心忡忡。
  “志熙受傷了。”她抖著語音,小小的身子輕顫如秋風中的落葉。
  “那現在呢?”
  “在醫院里。”她已經慌得不知如何是好。
  “哪家醫院知道嗎?”唐文只得耐住性子,慢慢問出答案。
  “嗯!”她十指緊張地扭著,臉上的血色已然退盡。
  “我送你去。”她現在這副模樣,唐文也不敢讓她獨自開車上路。
  “文哥——”家安忽然語音哽咽地喊住他。“志熙,他……不會有事,對不對?”
  “當然。”唐文走過去用力抱緊她,由她顫抖不停的身子,清楚感覺出她的倉皇与無助。“志熙一定不會有事的。”
  “嗯!”她露出一抹比哭還難看的笑容,隨即點點珠淚如斷線的珍珠滑下臉頰。“都是我不好,以后我再也不跟志熙吵架了。”
  “傻瓜!”唐文心疼地安慰她。“這又不是你的錯。”
  “文哥,我們帶晚餐去看他好不好?”她抹著滿臉淚痕。“志熙最喜歡吃你燒的菜,他又這么愛吃,說不定一聞到飯菜的香味就好起來了。”
  “當然好。”唐文知道她是嚇坏了才會這樣,可見她對志熙用倩有多深。“你幫我把飯菜裝進保溫盒里,我們帶晚餐去看志熙。”
  “我立刻去弄。”她沖進廚房里忙著舀湯、挾菜、裝飯……她必須忙,教自己忙到無法胡思亂想,天知道她有多害怕,成串的珠淚奪眶而出,不停地、不停地滴落湯碗、菜盤,哦!上帝,她快崩潰了……
  早知道上醫院見到的會是這种情形,打死家安,她都不可能來看志熙。她憤怒地鼓著臉頰,剛才那些眼淚都白流了。
  “家安,再幫我搬兩張椅子過來好不好?”志熙一只手吊在胸前,另一只手還不停地忙著指揮這儿、指揮那儿。
  “老大,你要不要先休息一晚?有事明天再說。”阿仁敏感地察覺到家安美目里飄射出來的兩道殺人死光,好心提醒志熙。
  “開什么玩笑?四名匪徒逮到三個,跑掉一個,我猜他一定走不遠,不趁早將他送進牢里,我的傷豈不是白受?”志熙咬牙切齒,敢在他面前搶劫傷人,簡直找死!
  “隊長,我也覺得你先睡一覺比較好。”河東獅已經气得快抓狂了,阿智可不希望待會儿被人拿掃帚赶出病房。
  “你們誰也別想偷懶,我非捉到那個家伙不可。”志熙用力一拍床舖,那受傷的手臂一經震蕩,立即又滲出血來。“唉喲!”他皺眉撫著傷口,他奶奶的!這一刀挨得還真疼。
  家安瞳仁儿冒火地瞪著他。的确,他是個盡責的警察,但這樣拼命的工作狂卻教挂心他的人气炸心肺。
  “對不起,探病的時間已經過了。”她冷冷地提醒阿仁与阿智。
  “我們馬上走。”阿仁、阿智識相地赶緊收拾滿床的文件報告。
  “等一下,誰准你們走的?今晚我們還要再搜尋一遍案發現場。”志熙才坐起身,家安一巴掌又將他按回床上。
  “辦公時間已過,現在是病人休息的時候了。”她對他冷笑了下。“病人就該有病人的樣子,嗯?”
  “我……我沒有生病。”雖然她發火的樣子有一點點可怕,但志熙依然執著地想要去追捕犯人。
  “傷患和病人都一樣。”她口气嚴峻地盯著阿仁、阿智收拾東西。
  “我們先走了,明天見,老大(隊長)!”識時務者為俊杰,阿仁和阿智都不笨。
  “喂!我是上司還是她是上司?你們敢不听我的話?”
  “你給我閉嘴!”房門一關上,家安再也忍不住怒吼道。“你想死是不是?傷成這樣了還想去抓賊。”
  “抓賊是我的職責,既然我領的是老百姓辛苦繳納的稅金,我就有責任維持社會治安,保護市民生命、財產的安全。”
  “職責不代表送命,警察也不是鐵人,受了傷本來就應該靜養。”
  “一點小傷根本不打緊。”
  “縫了十二針的傷口叫小傷。”
  “比起以前胸部受的槍傷,這就是小傷。”“那一點都不值得驕傲。”
  “你是特地來找我吵架的嗎?”他气得頭頂生煙。
  “你……”她扁扁嘴,突地哇了一聲,放聲大哭。“你一點都不体諒人家,我……我那么擔心你,你卻只想著去找死……”
  “那不叫找死,好不好?”他頭疼地朝天花板翻翻白眼。上帝!他最怕看女人哭了。
  “可是你受傷了啊!流了那么多血……”她抹著越流越多的眼淚。“我在家里听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嚇得心髒都快停了,而你卻……你只會罵人……”
  “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拜托,你就別再哭了!”他無奈地用力一拍額頭,跳下床來,走進去摟住她。“別哭了,我道歉,OK?”
  “不准再去抓賊。”她眨著一雙水霧濛濛的秋眸可怜兮兮地望著他。
  “安安,我是警察!”他不得不歎口气提醒她。
  “那——傷口痊愈之前,不准出任務。”
  “這……”看著她的淚又要滴下來,志熙赶緊保證道:“傷口痊愈前不出任務。”
  “不可以黃牛哦!”
  “絕不黃牛。”他舉起左手作發誓狀。“那你也不可以再哭噢!”
  “嗯!”她用力點點頭,認真的表情寫在那張梨花帶淚的俏臉上,竟是万分的惹人怜愛。
  “安安!”他伸出手,輕柔地拂拭著她依然未干的淚痕。“你的眼淚教我心疼。”他呢喃著,一遍又一遍感受她的真情,她是那么關心他,教他無法不感動。
  “你該休息了!我明天再來看你。”她赶緊后退一大步,狂跳的心髒跟他一樣激動,但他吊在胸前的手臂卻不停地提醒她他病人的身分,為了他的健康,她不能放縱自己的熱情。
  “一個晚安吻應該沒什么影響。”他舍不得放開她。
  “呃,好吧!”家安沉吟片刻,猛地踮起腳尖,柔嫩的櫻唇輕輕刷過他的額頭。“晚安。”她揮揮手,逃也似地跑出去了。
  病房里,志熙摸著額頭啼笑皆非。“安安,我今年二十八歲,不是八歲啊!這种晚安吻……早知道不該要求的,這樣挑逗的魔力更大。”唉!注定他今晚要失眠了。
  “白志熙,你這個大騙子!”家安垂著兩行清淚,站在急診室外,哭得眼睛都腫了。
  昨晚,他明明答應過她,傷口痊愈前不去追捕犯人的,可是今天中午,她才到醫院,就听說他一早即緊急出院了,過沒多久,警局又通知她,他再次因公受傷入院。
  這個混帳,怎么不干脆因公殉職呢?要傷心斷腸,一次就夠了,省得害人天天提心吊膽的。
  “未來大嫂,你就別哭了,憑莫里尼那种三腳貓功夫,弄不死老大的。”阿仁和志熙有共同的弱點,怕看女人哭。
  “誰管那個莫什么的功夫是四腳貓還是三腳貓,我是哭白志熙又好狗運地逃過一劫,沒被打死真是太可惜了。”家安抹著淚跺腳。
  “未來大嫂,是莫里尼啦!”阿仁是天下第一鈍的男人。
  “你閉嘴!”家安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昨天我是怎么交代你們的,‘病人需要休息,不可以隨便打扰他。’你們把我的話當成耳邊風了?還拖他去出任務,搞成這樣才打電話給我。”
  “不關我們的事啊,未來大嫂,這件任務是那位‘蘇格里王子’丟下來的,我們完全不知倩。”阿仁急忙撤清。
  “喔!”家安冷冷一笑,揪住他的衣領。“那你們為何會在這里?”
  阿智拉拉阿仁的衣袖,急忙向他使眼色,教他注意言辭。
  “因為我們想找老大去查昨天那件搶劫案,碰巧遇到,所以……”
  “所以就跟著一起攪和進去了?”家安對他露出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
  “對啊!”阿仁一點頭,阿智當場恨不得縫了他的嘴巴。
  “你還敢說不關你們的事?”家安气紅了俏臉,步步進逼,直將阿仁逼進牆角。“不管是哪一件任務,橫堅你們就是非叫他去抓賊不可,就算他已經傷得快要進棺材了也一樣。”
  “安安、安安!”唐文斯文地笑著走過來幫阿仁解危。
  “這里是醫院,不准喧嘩的,而且——”他指著剛從急診室走出來的男人。“看志熙那樣子,离進棺材還有好長一段距离呢!”
  “對不起哦,安安,我不是故意黃牛的。”志熙尷尬地舔舔干澀的嘴唇。“事情發生得太突然,所以……”
  “所以你就騙我!”她抿緊唇,看著他額頭那道剛縫好,依舊血跡焉然的傷口,他身上不曉得還有多少傷,她每次想起接到他受傷通知那一刻的心情,心被活生生撕裂的感覺,外人如何能理解。
  “我不是故意的,我保證絕不再犯!”志熙舉起完好的手臂發誓道。
  “你的保證狗屁不值。”她每罵一句,淚水就流得更急。“大騙子!”
  “安安……”
  “對不起,醫院里不准吵鬧。”一名護士出來提醒他們。
  “老大(隊長),我們先走了。”阿仁和阿智自忖消受不了家安的怒火,聰明地避風頭去了。
  唐文將兩人一起推進電梯,直上五樓的個人病房。
  病房門一關上,志熙急忙走過去摟住家安。“我不是故意騙你的,這件事真的非比尋常,你听我說好不好?”
  “留著你的花言巧語去騙其他的笨女人吧!”家安用力推開他,混蛋白志熙,越看越生气。“文哥,我先回家了。”
  “安安,我們只剩一輛車耶,你要怎么回去?”志熙拼命地朝他使眼色,唐文只好想辦法幫忙留下家安。
  “那我坐計程車總可以了吧!”家安怒吼一聲,泛紅的眼眶眼看著又要滴下淚來。
  “不好啦!天快黑了,搭計程車很危險的。”志熙死皮賴臉地纏住她。“再留一會儿嘛!等一下讓唐文載你回家我也比較放心啊!”
  “不用你假好心。”這一次她使出了吃奶力气,將他推得直退三大步,一個踉蹌跌坐在床舖上。
  唐文忙朝他擠眉弄眼,志熙會意,立刻抱著傷臂大聲叫痛起來。
  “唉呀,撞到我的手了,好痛啊!”
  “志熙!”她慌叫一聲,一個箭步沖到床邊,捧著他的傷臂低泣起來。“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對不起……”
  “安安,你不要走,我好疼啊——”志熙乘机抱緊她,好不容易才得到一個轉圜的余地,豈可輕言放棄。
  “志熙——”她憂心仲仲地檢查著他的傷臂。“你哪里疼?我……我立刻去叫醫生來,你等著喔,我馬上回來。”
  急惊風一下子旋出病房,志熙抬眼望見唐文似笑非笑的面容。
  “好辛苦。”他用力一躺,癱在病床上;神清气爽的哪里還見得到半點疼痛的模樣。“剛才謝謝你了。”
  “不客气。”唐文笑咪咪地搖頭。“我只能幫到這里,剩下的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再見。”
  “再見……喂,唐文!”志熙揮手到一半,突然又喊住他。
  “什么事?”唐文离開的腳步一頓,又轉了回來。
  “那個……”志熙吞吞吐吐的,猛地腰杆用力,一下子坐起身來。“你是怎么跟杜大哥相處的,他們兄妹的脾气都很——奇怪,我常常被安安搞得暈頭轉向,又生气、又好笑,總之……就是那樣啦!”大概不會有人相信這是他的初戀吧?當然,以前他也抱過別的女人,但這樣時時刻刻惦記著一個女人卻是頭一回。
  “這個啊……”唐文輕聲低笑,細長的眸子里,漾著一層幸福的光彩。“你真的喜歡安安嗎?”
  “嗯!”志熙用力一點頭。“可是我永遠模不清她的心思,有時候我會覺得好累。”
  “你完全了解自己的一切嗎?包括想法、心理、行為……全部!”
  “那怎么可能?沒人能完全了解自己的。”
  “那不就得了,了解彼此是為了找出一個共通的生活平衡點,又不是要你去做對方的心理分析師。”
  “可是我常常控制不住對安安發脾气,事后才覺得后悔。”志熙有些沮喪。
  “你知道嗎?所有的事情都是一体兩面的,想法也一樣。”唐文像是想到什么似的,笑得像個孩子。“我告訴你,我現在開的這輛車是家平為了向我賠罪送給我的。”
  “好貴的禮物!”志熙咋舌。“他做了什么天理不容的坏事?”
  “哦,你知道的,我們是同床睡,我怕冷、家平怕熱。有一回冬天,我怎么睡都不暖和,就拿他當暖爐用,但我一抱他,他立刻把我推開,直嚷嚷:‘熱死了!’我只好去翻條電毯蓋了,結果,他睡到一半,起床去上廁所,再回來看到我裹著電毯縮在床角,就把我搖醒,大吵大鬧說:‘你不愛我了,睡覺不抱我,還故意离我那么遠。’”
  “真過份!”冬夜好夢正酣被吵醒,如果是志熙一定會揍人。
  “所以嘍,我一個禮拜沒跟他說話。”唐文得意地晃晃車鑰匙。“然后我就得到這個禮物了。”
  “原來如此,哈哈哈……”志熙忍不住仰頭大笑。
  “換個方向想,生活其實可以很有趣的。”唐文朝病房門口努努嘴。“安安快回來了,我再告訴稱一件事,我認識安安三年了,沒見過她哭,這世上只有一個人可以惹她掉淚。”
  唐文前腳剛走,家安后腳立刻拖著護士跑進來了。“咦?你……”她看到他好端端地坐在病床上,一點儿也不像剛才疼得要打滾的樣子。
  “我已經不痛了。”志熙下床請走護士,再回頭摟住家安的肩。
  她這才發覺不對勁。“文哥呢?”
  “回去了。”
  “你們合起來騙我!”她恍然大悟地怒吼。
  “對不起。”志熙雙滕跪地,雖說男儿膝下有黃金,但害得她流了那么多的眼淚,無論如何,他都該忏悔。“我錯了,我不該害你擔心。”
  “你干什么?別這樣。”他突然來這招,慌得她手忙腳亂。“快起來,有話好說嘛!”
  “除非你肯原諒我,否則我絕不起來。”唐文說得對,生活其實可以很有趣的,笑是一天,哭也是一天,為什么不換個方向想,快樂地過日子呢?他沒必要把警局那一套帶回家,或要求她遵照他的規范生活,兩人想天長地久,互相体諒是很重要的。
  “你耍無賴!”家安好气又好笑。
  “原諒我好不好?”他裝出一副可怜相不停地搖著她的手。
  “討厭!”她輕啐一口,真是被他打敗了。“起來啦,大騙子。”
  志熙一下子跳起來,擁住她的腰,一臉皮相地笑道:“我發誓,從今以后絕不騙你。”
  “相信你的人是傻瓜!”她紅著臉,被他抱在怀里的感覺依然那樣教人心蕩神搖。
  “那我就是呆子嘍!傻瓜配呆子,天生一對。”他一手輕扶著她的后腦,輕吻著她如玫瑰的小嘴,在那柔軟的花蕊上施加重力、然后抽离、再吻、又放開,极盡挑逗之能事。另一只手則將她的腰身收攏,帶往自己怀里,鎖定在他的攻擊范圍之內。
  “志……志熙……”家安以為接吻不過是像上次那樣柔軟陶醉而已,然而,這一次,志熙的吻卻霸道熾熱得像盆烈火,魅惑力十足,直把她的心提上提下到完全失去平衡。
  兩人這一倒,剛好躺上了病床,志熙將她固定在身下,帶電的大掌由她的腰側轉移到她的小腹,沿著那平坦的弧度直下,摩挲進她光滑修長的大腿內側。
  “志……”她只發得出這個字,其余的聲音都被吸進他的口里了。
  “安安,我的小母老虎,你讓我瘋狂。”他的唇膜拜過她的秋眸、瓊鼻、櫻唇,最后一口含進她敏感的耳垂,輕吻慢捻地啃嚙著。“你好美,真的好美……”他的手也沒停歇,輕巧地解開她的上衣,解到哪里,熱吻隨即跟上。當他的吻來到她胸前,家安惊愕地一把推開他。
  “志熙!”她羅衫輕解,整個胸衣露了出來,凌亂的發絲倍增性感,美麗的小臉蛋上春潮蕩漾,嬌俏得直令人忍不住想將她一口吃掉。
  “別怕,我不會傷害你的。”他的唇刷過她裸露的肩,一點點、一點點,品嘗她每一寸肌膚。
  “啊!志熙……”她被這股激情燒得快要羽化成仙了,心髒狂跳得像隨時會休克,只能不停地呢喃著他的名字。“志熙、志熙……”
  “我在這里,安安!”他從她的胸前抬頭,一只手隨著她起伏有致的胸線游走,突然他淘气的手指夾住她粉紅的蓓蕾,火熱的舌再加入挑逗。
  “啊——”家安分不清楚這种感覺究竟是愉悅?還是痛苦?只是她的身体已經燙得快要著火了。“停下來,志熙,拜托你……”她受不住如此的激情。
  “還沒完呢,寶貝!”他的吻沿著她胸前的蓓蕾直下到肚臍,調皮的舌在那小小的凹洞上畫著圈,直逗得她欲死欲狂,不停地尖叫著,可是更刺激的卻在后面,熱吻終于襲進了她的大腿根部……
  “不——”她低吼著夾緊膝蓋。天哪!這真是瘋狂,她不停地在枕上搖擺著螓首,嬌喘吁吁地迷失在他制造出來的情欲迷宮中,失去方向。
  “安安,我要你!”他輕聲在她耳畔呢喃著,再度吻住那令人痴狂的紅唇。
  在僅存的一絲理智向身体的欲望投降后,她情不自禁用力抱緊他的身子,讓兩具交纏的身体在這浪漫的午夜時分交付給了彼此。進裂在眩惑的狂喜中,直到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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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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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志熙覺得很不好意思,而蔣森嚴則感到坐立難安。
  或許一大早來拜訪病人不是個好主意,但蔣森嚴是來送禮的啊!將“四圣獸秘圖”的拓本送給第六代的白虎——白志熙,他以為他該得到更好的待遇的,起碼“朱雀”柳晏飛、“玄武”莫納在接到這項禮物時的表情都很棒。
  但白志熙……不,應該說是志熙的女朋友——杜家安,那雙美目打他一踏進這間個人病房,就死命地瞪著他,好像他是她天生的死讎似的,直恨不得把他碎尸万段,再封入水泥、丟進大海。
  “安安!”志熙為她的行為汗顏不已,她把每一個來找他的人都當成是要送他下地獄的死神般敵視著。“蔣先生是我的朋友。”。
  家安沒答話,一只手卻悄悄掐了他受傷的手臂一下,冒火的美目里寫滿對他的控訴和要他遵守諾言——傷愈前不得再出任務的警告。
  “我還有事先走一步,白隊長,昨天的事謝謝你鼎力相助,蔣森嚴感激不盡。至于這張圖,四大門將每人都拿了一份,如果你先解開了密碼請通知我們,當然,我們三人若有人先悟通了,也會通知你,希望這個找鑰匙的無聊游戲能在我們這一代結束,再見。”蔣森嚴起身告辭。
  “嗯。我也已經找煩了。”志熙起身与他握手。“我送你。”
  “不用了。”蔣森嚴自忖消受不起家安的“媚眼”,他將志熙推回病床上。“你好好養傷,保重。”
  蔣森嚴走后,志熙這才抱著受傷的手臂跳起來。“安安,你為什么掐我,很痛耶!”
  “活該,誰叫你一見到他就迫不及待直問著‘博覽會’可好?莫納王子平安回國了嗎?‘紳士怪盜’捉到沒……怎么?你還想去捉賊不成?”她雙手插腰,擺出一副母老虎的潑辣樣。
  “拜托,我隨口問問也不成?”
  “哦?那如果事件發展的情況更糟了,你要怎么辦?”
  “那還用說,當然是立刻出動……啊!”她一根手指按著他的傷臂,志熙痛叫一聲,連忙改口。“我的意思是叫阿仁、阿智出動。”
  “嗯!”家安斜睨他一眼,微笑著點頭。“這還差不多。記住你的保證,傷愈前……”
  “不准出任務!”他低垂著腦袋,替她說出答案。
  “沒錯!”她雙手用力將他推回病床上。“現在,你唯一能做的,就是好好養傷。”
  “是,遵命!大人。”他無精打彩地癱在床上。天哪!這种像廢人一樣,吃飽睡、睡飽吃的日子還得熬多久啊?他會無聊死的。
  “別這樣。”家安也知道綁住一只狂傲驃悍的猛虎是一件很殘忍的事,但就算是机器人也需要定期維修啊!她倒了一杯水讓他吃藥。“你的底子很好,頂多休養個三天至一星期又可以去捉賊了,現在就忍耐一下嘛!”
  “可是成天躺在病床上很無聊!”志熙是個靜不下來的人。
  “你可以研究這張圖啊!剛才那個蔣什么的,不是請你幫忙解密碼嗎?你就趁養傷這段時間好好想想嘛!”
  “浪費時間,我才不相信這張圖可以幫助我們找到鑰匙。”更重要的是,他根本沒興趣。
  “你們說的‘鑰匙’、‘四大門將’,到底是什么東西?”
  “那不是東西,‘四大門將’是四個人的代號,青龍、朱雀、玄武、白虎。根据傳聞,在我們所處的這個世界外,還有另一個地方,人們稱呼它為‘黑暗帝國’,它執掌一切光明以下、不可思議之事。‘四大門將’就是這個帝國的守門將軍,相傳這四位將軍在一百多年前因為犯了一件天大的過錯被逐出帝國,他們必須找回各自門戶的鑰匙才得以重回帝國,而我就是這一代的‘白虎’,蔣森嚴是‘青龍’。”
  家安瞠大眼睛。“我從沒听過這种事,怎么可能?你……你居然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我當然是這個世界的人,拜托,你想到哪儿去了?”志熙懊惱地一拍額頭。“‘黑暗帝國’只是一個不同于美國、法國、英國,而藏在世界背后,掌控一切的國家,它還是存在于這個地球上的。”
  “可是……”家安覺得難以接受。“那你找到鑰匙返國后,還會回來嗎?”
  “我對回帝國根本沒興趣。”志熙伸手拉住她,將她緊緊地鎖在怀里。
  “為什么?”
  “太麻煩了。”他鼻端嗅進她清新可人的發香,自昨夜擁有她之后,他對她的渴望已如黃河潰堤,一發不可收拾。
  “更麻煩的事情你還不知道嗎?”家平冷淡的言語在病房門口響起。“請你在尚未娶我妹妹之前,不要跟她靠得太近好嗎?我不想還沒參加她的婚禮,就先喝小侄子的滿月酒。”
  “早安,志熙,今天覺得怎么樣?”溫和的問候出自唐文之口。
  “大哥!”一見到家平,家安急忙紅著臉跳离志熙的怀抱。“你怎么來了?稿子都寫完了嗎?”
  “廢話!”家平蹺著二郎腿坐進沙發里。
  “那下一季的呢?”家安和志熙的兩人世界過得正舒服,實在不希望家平加進來攪局。
  “下一季再說。”家平是有名的拖稿大王,不到截稿前一刻,他絕對不會交稿子,但他的作品又是該死的暢銷,所以他的編輯每隔三個月都會將他押到飯店關上十天、半個月,榨出他的作品后才放人。
  “你每次都這樣,早晚沒人要用你的東西。”家安雖見慣了家平的我行我素,但還是忍不住要說他。
  “我的事情不用你擔心,你還是先擔心他吧!”家平從口袋中掏出一則剪報丟給床上的志熙。“你前几天抓到的那三名搶匪都在獄中自盡了。”
  “怎么可能?”志熙臉色一變,忙拾起剪報,家安湊過去和他一起看報導。
  “上面說他們是畏罪自殺!”家安指著報導說道。
  “畏什么罪?搶劫未遂又不用判死刑。”家平撇撇嘴。
  “也許他們是初犯,所以心里害怕呢!”家安辯道。
  “不可能。”志熙臉色沉重。“憑那些家伙訓練有素的身手,他們的來歷絕不簡單。安安,杜大哥說得對,這件案子有問題,我甚至怀疑他們是故意在我面前犯案,以便引我出手,而他們真正的目的,其實是想干掉我。”
  他仔細回憶著那天交手的過程,雖說是搶劫,但那些匪徒實際上并沒有拿走便利商店里的任何東西。他們開打后,那四個搶匪一直黏在他身邊,由店里打到馬路上,他們誰也沒逃跑,反而拼命地攻擊他,直到他揍倒其中三人后,最后一個匪徒才乘机逃逸。
  情況再明顯不過了,繼汽車爆炸案后,他又一次被狙擊了。而他卻被“四圣獸秘圖”的事扰分了心思,沒有及早發現這條線索,造成現在犯人自殺,線索全斷,可惡!他真不夠資格坐這個“刑事大隊長”的位子。
  “志熙,你最近有沒有捉到一些特別敏感的犯人?”唐文疑問。“像是某幫派、集團的老大,會引起人家報复的那一种?”
  志熙沉吟片刻,慎重地搖頭。“太多了,想不起來。不過,一失手就自殺,我想應該不是一般的幫派份子,多半是職業殺手才有可能這么做。”
  “有人雇請職業殺手要殺你!”家安輕聲呢喃著,喉嚨像堵著一塊硬物,平靜的心湖里翻涌起滔天巨浪。
  “家安,你是不是猜到什么?”志熙注意到她的不對勁,開口問道。
  “不可能是老頭子干的!”家平到底是家安的大哥,一下子就猜出了妹妹的疑慮。
  “但,先是汽車爆炸、再派人暗殺,以前爸爸也曾經這樣對付過你的愛人,他……”家安哽咽著,說不下去了。
  “你跟我的情況是不同的。”家平分析道。“而且老頭子也還沒痴呆到隨便對一個警察出手,殺警罪怎么算都不划算。記得他的座右銘嗎?”
  “這點我相信,杜老大不是個只會好勇斗狠的笨蛋,他雖冷酷,卻很重視江湖義气,算是很典型的江湖人物。”志熙作下評論。
  “可是……”不知為什么,家安就是直覺這件狙擊案与“虹幫”脫不了干系。
  “我心里倒有一個人物。但我不明白,光是爭風吃醋怎會弄到要買凶殺人的地步?”志熙倍感疑惑。
  “是楚玄策嗎?”唐文問道。
  “如果是他,那可不只是爭風吃醋而已,還牽扯著上億的財產呢!”家平看向家安。
  “怎么回事?”志熙困惑地望著杜氏兄妹。
  家安長歎口气。“因為我和大哥都無意接掌‘虹幫’,老爸只好收養楚玄策當下任接班人。但楚玄策野心很大,老爸又不甘心半生辛苦所得全落在一個外姓人手中,因此近兩年來,他一直積极地想要漂白,把很多幫中產業變賣成信托基金、股票、黃金、現款,而這些財產全登記在我名下。”
  “想不到我交到一個大富婆,這下可不只少奮斗二十年了。”志熙噘唇吹聲長長的口哨。“問題是,要楚玄策無條件為人做嫁裳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難道要倒大楣。”
  “那怎么辦?”家安憂慮地望著志熙,雖然他武藝一流,又位居警界高層,但明槍易躲、暗箭難防,誰知道楚玄策下一次會使出什么小人手段,万一……不!俏臉上的血色迅速褪盡,根本無法想像那种恐怖的結果,她絕對承受不了。
  “別擔心!”志熙笑著握緊她冰涼的小手。“眼前的一切都只是我們的猜測而已,又沒有證据證明一定是楚玄策干的,我只要多注意一點儿,就不會有事的。”
  “那你自己小心吧!”家平拉著唐文起身。“我們先回去了。”
  “謝謝你們來看我,再見。”志熙微頷首,明白他們是特地來警告他的,心里很是感激。
  家平和唐文一走,家安隨即投入志熙怀里,微顫的雙肩顯出她的擔憂与惊懼。
  “志熙,楚玄策那個人我很了解,他的心性非比常人,是個宁為玉碎、不為瓦全的瘋子,你一定要小心啊!”
  “我知道。”他的熱唇流連過她嬌美的五官,最后以蝶采花蜜般的輕柔領取了她不點而朱的瀲灩紅唇。“必要時,我會先下手為強。”
  他已經有了計划。不管杜老大怎么想,培養那种瘋子做接班人都是對台灣治安的一大威脅,就算楚玄策不來招惹他,身為警察,他也有防范犯罪的責任。楚玄策絕不容他任意坐大,他得慢慢、一步一步地削弱他的勢力,拔掉他的毒牙,直到他沒有害人的能力為止。
  首先就由离間楚玄策和杜老大之間的關系開始吧!放出楚玄策擅用“虹幫”資源以逞私欲的流言,驅使杜老大對他有所防范,漸漸收回他的實權。而楚玄策少了“虹幫”做后盾,諒他一個人也搞不出什么花樣,再要捉他就簡單多了。
  “玄策,近來外頭一片風言流語,傳說‘虹幫’買凶狙擊刑事大隊長白志熙,這件事應該不是你干的吧?”杜老大國字形的剛硬臉龐上浮現著一抹陰狠神色,瞪向坐在餐桌對面的楚玄策。
  “鏗”一聲,楚玄策手中的刀子碰撞面前的瓷盤發出一記刺耳的聲響。他臉色未變,只是輕輕放下刀叉,端起桌上的冰水輕啄一口,鎮定地沉思著應付之道。
  杜老大听說了什么嗎?是誰放的謠言?為何沒人通報他?杜老大對他已起了戒心……所有問題的答案都直指向那個鴻運當頭、殺不死的白志熙。
  該死!他心底怒濤翻騰,但神色仍是一片平靜。既然性杜的一家人都敬酒不喝喝罰酒,就別怪他心狠手辣。
  “義父,我怎么可能做那种事?我最近都忙著照顧小妹,她……”
  “安安?”杜老大臉色微變,他的一雙子女是他最大的弱點。“她怎么了?是不是唐文欺負她?”
  “那倒沒有,只是……”楚玄策故做為難狀。
  “只是什么,你還不快說。”杜老大一巴掌打在餐桌上怒道。
  “義父,這事我還找不到證据,純粹是傳言,我不敢說。”楚玄策以退為進。
  “我要你說,你就說,有問題我承擔。”杜老大气紅了臉,全身上下不停地打著擺子。他畢竟年紀大了,高血壓、糖尿病等老人病,已逐漸侵襲他強健的身体,老人家最受不得刺激,而這一點正是楚玄策所急于掌握的。
  “道上人都在傳說,唐文外表雖是小妹的丈夫,實際上卻早和大哥勾搭上了,他們兩個人……”他吞吞吐吐地故意不把話說全。
  “唐文敢這樣對待安安!”杜老大額上青筋暴跳。“還有呢?”
  “這……后面都是有關小妹的閨中秘密,實在作不得准。”
  “說下去。”
  “他們說小妹耐不住空閨寂寞,所以紅杏出牆,搭上了對門的新鄰居——白志熙。”楚玄策話鋒一轉。“但傳言畢竟夸大,我已經派人去查了,看是哪個王八羔子這么大膽,敢污蔑小妹的名譽。義父請放心,我絕不會眼睜睜看著小妹受委屈的。”
  “給我准備車子。”杜老大怒火沖天,一手揪掉餐巾,坐倒在椅子上大口大口地喘著气。
  “義父,您請息怒,這件事我一定會好好處理的。”楚玄策心底暗自冷笑不已。人果然不能太沖動,一發火很多小細節就疏忽了,換做平常的杜老大怎會被這种小謊言騙過去呢?但現在他卻已經入彀而不自知。
  “我說准備車子就准備車子,你敢抗命?”怒火已侵吞了杜老大所有的清明神智。
  “不敢,我立刻去辦。”楚玄策一溜煙跑出大廳。這一回他要讓杜老大出得去,卻再也回不來。“虹幫”注定是他的,至于杜家安名下那些財產,綁了她,難道還會得不到嗎?他一點儿都不擔心。
  在醫院里蹲了一個禮拜,就在白志熙這只猛虎快被悶成病貓時,醫生終于准許他出院了。
  “哇!自由嘍。”一回到家,他的歡呼聲大得几乎可以掀掉屋頂。
  “神經病!”家安笑睨他一眼,將行李放進客房里。
  “恭喜出院。”唐文手中的禮炮在志熙面前開了花。
  “謝謝!”志熙眨眨眼,看著挂滿彩帶的客廳,為了慶祝他出院,他們肯定大費苦心了。他有些感動,家的溫暖一點一滴滲入心肺。
  “快過來。”家安站在廚房門口招手道。“今天這一頓是文哥特地請假為你做的,你要好好感謝他。”
  志熙走進廚房。迎面而來的扑鼻香气引得他食指大動。餐桌上擺了十來道大菜,冷盤、熱炒、濃湯、甜點……應有盡有。
  “謝謝你,唐文。”他感激地握緊他的手,連他老媽都沒做過這么好的菜給他吃,唐文可以算是他的衣食父母了。
  “不必客气。”家平冷淡地撥掉志熙握住唐文不放的手。“豬仔上屠宰場前也得吃一頓飽,為了使你下次受傷時,可以多撐些時候,這一頓請盡管吃。”一盆冷水澆得場中三人臉色俱黑,家安首先反應過來,跳腳道:“臭大哥,你說這話是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家平不理她,徑自落坐。
  唐文掩嘴輕笑著。
  志熙猛地恍然大悟。“我說未來的大舅子,你別這么小气嘛!我又不會跟你搶‘老婆’。”他笑嘻嘻的長臂一伸將家安摟進怀里。“我喜歡的是你妹妹耶!”
  “討厭!”家安俏臉一紅,一巴掌扇向他的嘴巴。“你嚼什么舌根?”
  “我怕大哥誤會嘛!”志熙故做無辜狀。他已經從唐文那里學會了,在警局里狠酷、擺譜是一回事,回到家則卸下面具,盡量輕松,大伙儿說說笑笑,日子過得愉快多了。
  “家平才不是這么沒度量的人。”唐文笑著為心上人辯駁。
  一絲狼狽閃過家平臉龐。“我肚子餓了。”實際上他心里是有些嫉妒的。先是唐文的友好,但唐文向來是這樣子,他對身旁每一個人都是一視同仁的体貼;可是家安又不同了,那是他一手拉扯長大的妹妹,他現在就等于栽培了一朵絕世奇花成功的父親,“女儿”長大了,得平白無故送給另一個男人,你說,他能不嘔嗎?
  “哦?”家安慧黠一笑,幫家平盛了飯。“雖然這一餐不是特地為大哥做的,但你畢竟還是一家之主,所以請你多吃一點儿吧!”
  “哼!”家平脾气一發,將筷子重重放在桌上。“我不吃了!”他鬧別扭地离開廚房。
  “杜大哥惱羞成怒了。”志熙說著,挾了一塊橙汁排骨塞進嘴里,那甜酸合宜的美味,吃得他直咋舌。“哇!實在是太好吃了,杜大哥不吃,可便宜了我們,每個人可以多吃好几口。”
  “那可不!”家安赶緊添了一碗飯坐到他身旁,就怕開動晚了,菜會被志熙吃光光。
  “你們真是的。”唐文搖頭歎笑。“明知道家平口硬心軟,又故意气他。”他開了碗柜取出几個碟子,每樣萊分出一半,准備端進臥房里和家平一起吃。
  “文哥,你脾气這么好,大哥就是這樣被你寵坏的。”家安撇撇嘴,抬肘輕撞身旁的志熙。“我說的對不對?大哥的個性真該有個人來磨磨他了。”
  “不只杜大哥吧!”志熙幫著唐文將飯菜分好后,斜睇她一眼。“好像有一個人的莽撞也該改一改了。”
  “你們慢吃啊!”唐文端著另一份飯菜回臥室去,准備好生哄哄他那個想不開的火爆“老公”。
  “我哪里不好?”沒有外人在場,家安的潑辣勁儿盡露無遺。“你受傷,我擔心得要死;你住院,我几乎是二十四小時沒休息地照顧你;我這樣對你還不夠好?不然要怎樣才算好?”
  “車子開慢一點儿、少打些架、不要這么凶、做事三思而后行、別老是莽莽撞撞……先就這些吧!”他又气又好笑地將她摟進怀里,輕點她高高噘起的紅唇。“你知不知道,每回你一出門,我就嚇得心髒快要停擺,深怕你的沖動又要闖出什么禍事?”
  “哪有這么夸張?”她不依地搓著他的胸膛。“人家這叫直爽、開朗、富有正義感。”
  “是哦!幸好我夠勇,不然娶個這樣的老婆,再有十條命也不夠死。”他笑瞪著她,突然伸手搔向她的腋下。
  “啊——”家安怪叫一聲,身子縮得像顆球似地在他怀里閃躲著。“不要,好痒,啊……不要……”
  “限你明天開始,乖乖地待在家里,跟唐文學煮飯、洗衣、掃地,再也不准出去跟人打架了,听到沒有?”他施展著一指神功,搔得她涕泗縱橫。
  “不要,我不會煮飯,啊……”他的胸怀能有多大,她避無可避,一著惱,張嘴咬向他的肩頭。“你不公平,你自己還不是什么都不會。”
  “唉喲!。你真凶耶!”志熙模著肩膀苦笑。“就是什么都不會才拜托你去向唐文請教啊!”
  嬌喘吁吁,嘟著嘴,輕拭被他搔出來的眼淚。“干么非學不可?”
  “你想,我們兩個都不會做家事,也不會煮飯,万一我們結婚后沒跟杜大哥和唐文住在一起,我們的家和三餐該怎么辦?”他兩手用力圈緊她的小蠻腰,收在怀中。
  “你真的要娶我?”天邊的彩霞倏地飄上家安的粉頰,她嬌怯怯的低垂著螓首,心如擂鼓,聲似蚊蚋。“我父親是‘虹幫’的龍頭,你娶了我,我不僅沒辦法幫助你事業飛黃騰達,很可能還會害你丟掉工作哦!”
  “那又如何?不干警察,我白志熙也不會餓死!”他抬起她的下巴,溫柔地望進她那雙似水秋瞳里。“你是你、杜老大是杜老大,而我要的是你——杜家安,跟你的出身、來歷一點關系也沒有。”
  志熙溫厚、寬大的手掌輕輕地摩挲著她粉嫩的臉頰,這張美艷無雙的臉蛋下藏著一副純真、善良的好心腸,這才是最教他痴迷的地方。
  他伸出舌頭流連地舔過她白嫩如玉的額際,印上火熱的吻,帶電似的大掌悄悄伸進她的襯衫里,一遍又一遍触滑過她的柳腰,像在鑒定她的曲線,一根手指沿著她的背脊輕輕溜過,帶起一陣戰栗在她心頭炸開。
  “志熙!”她惊呼一聲,發現到那壓在她臀部下他的劇烈反應。這只大色狼,她猛地跳离他的怀抱,兜頭賞他一記指骨頭。“你飯不好好吃,又想干什么?”
  “不是我,是‘它’啊!”他一副無辜樣地站起來,讓她看到他的狼狽。
  “不要臉!”吃飯時都會想到那檔子事儿,真是敗給他了。
  “你怎么罵我?應該罵‘它’才對!是‘它’不懂得看場合嘛!”
  “你欠揍是不是?”她揮揮小拳頭,威脅道。“你給我管好你的‘它’,乖乖吃飯,不准再有歪哥想法。”
  “哇!暴政,你連人的思想都要管。”
  “吃飯時胡思亂想,當心噎死你!”
  “意思就是說,吃完飯就可以嘍。”他一臉賊笑地自行推演著。“收到,我會很快很快吃完飯的。”
  “你……神經病!”她又羞又气,跑出飯廳。“不理你了!”
  “喂!這樣就惱羞成怒啦?”志熙在大門口拉住她,赶緊將冒火中的小母老虎摟進怀里。“別气、別气,我道歉好不……”
  “你們這是在干什么?”一聲深沉的怒喝像晴天降下的雷霆霹雷,瞬間炸翻了調情中的小倆口。
  “老爸?”家安錯愕地瞪大了眼。
  杜老大气得額上青筋暴跳,火紅如血的臉龐上,隱隱冒出騰騰白煙。在家里听到楚玄策的話,他本抱著半信半疑的態度前來求證,但眼前的一切……安安和一個男人在大門口親熱摟抱,而那個男人卻不是他的女婿——唐文。
  這代表什么?他大口大口地喘著气,渾身燃燒在熊熊怒火中,橫沖直撞進小公寓里,見門就踢。
  “杜家平,你這個不肖子,給我滾出來——”
  “老爸!”家安阻止不及,慌得手忙腳亂。
  臥室里的家平和唐文在听見這不尋常的怒吼聲后,隨即出來查看。
  一見著這兩個男人同時步出臥房,杜老大心頭的火藥庫爆炸了。沒有第二句話,他一拳頭揍向家平臉面。
  “你這個不肖子,我打死你——”
  家平既不還手、也不躲避,硬生生挨了父親三拳,嘴角、鼻端立刻噴出血來,流了滿面。
  “爸——”家安尖叫一聲,奮不顧身沖上前去抱住杜老大的腰。“不要再打了,你會把大哥打死的……”
  “我就是要打死他!”杜老大像是一只發狂的猛獸。
  “家平,你怎么樣?”唐文擔憂地望著愛人一頭一臉的血,心似刀割。
  “還有你這個死同性戀!”另一記鐵拳揮向唐文的頭部。
  “你敢!”家平行動如風,一眨眼就擋在唐文跟前替他挨了一記重拳。
  杜老大這一拳含恨而出,异常地重,直將家平打得倒退三大步,兩管鼻血倏地噴出。
  “家平!”唐文惊呼一聲,連忙跑過去扶住他。
  “我沒事。”家平搖頭揮開唐文的扶持,挺直身子,冷冷地望著杜老大。“這副身体是你給的,你有權決定‘它’的去留,但唐文你再敢動他一根寒毛,別怪我不客气。”
  “大哥!”家安為家平的反應倒吸一口冷气;赶緊拉拉身邊的志熙。“志熙,你快幫我想想辦法啊!”
  志熙微蹙濃眉,望著對峙中的父子,這兩個一樣固執、火爆的男人一沖上,不斗到一方倒下怎么可能停止!
  “志熙!”家安催促他。
  “杜老大。”志熙清清喉嚨。“好久不見。”
  他竟然在這時候打招呼,家安气得想扁他一頓。
  杜老大爆怒的火眼轉而蹬向志熙。“白志熙,你別作白日夢了,我絕不會將我女儿交給一個臭警察的,你等著坐牢吧!我一定要告你妨害風化、誘拐良家婦女,告到你身敗名裂——”
  “不會吧!”家安既然叫他救家平,志熙只好把麻須往自個儿身上攬。“我們都已成年,而且男未婚、女未嫁,這种情形應該叫做‘自由戀愛’才對。”
  “胡說,我女儿早就結婚了。”杜老大勃然怒吼地望向女儿。“家安,告訴他,你的丈夫是誰?”
  家安不好意思的低垂著腦袋,無言以對。
  杜老大气得跳腳。“家安——”
  “老爸,我……”她吞吞吐吐不知如何解釋。
  杜老大怒火高漲地顫著身子,手指女儿、望向儿子、最后目光定在唐文身上。驀然,他一切都明白了。
  這根本是一場騙局,全部都是謊言。他的好儿子、好女儿聯合起來演一出戲欺騙他這個老頭子,他們還當他是父親嗎?
  突來的深沉悲哀和沖天怒火凝聚成大片烏云,倏地籠罩他周圍,神思像是被閃電劈斷,他忽然眼前一黑,龐大的身子散了骨架似的癱軟了下去。
  “爸爸——”屋中只聞家安的悲吼撼人心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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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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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醫生,我爸爸怎么樣了?”家安心急如焚地拉住剛步出診療室的醫生。
  “放心吧!”醫生輕點頭。“病人沒有生命危險,短時間內也許會有些行動不便,但只要經過适當的复健,還是可以恢复的。”他指著立在一旁的唐文。“唐醫師對复健治療十分內行,你們可以請教他。”
  醫生走后,家安憂心仲仲地望向唐文。“文哥,爸爸會好起來對不對?他如果知道自己將……”她說不下去了,以杜老大的暴烈性子,他是宁可死、也不愿成為時時需要人服侍的廢人。
  “安安……”唐文很為難。換成是別的病人,他有把握鼓勵他們努力复健,但杜老大個性极端,又對他抱著絕大的敵意,肯定不會听他的建議,這叫他如何幫助他?
  “安安,別這樣。”志熙輕輕地擁住她的肩膀。“唐文一定會盡力的。”
  “都是你,你答應過要保守秘密的——”她忽然怒吼著推開他。“你為什么要說出那個秘密?”
  “安安!”志熙深吸口气。“講點道理,當時的情況你也看到了,我沒有選擇的余地。”
  “你撒謊!”她尖叫,父親含恨倒下的蒼白面孔一直在她眼前揮之不去,淚水扑簌簌而下,濕了滿頰。“你是故意的,都是你害了爸爸……”
  “你冷靜一點!”他用力攫住她的肩膀,將她鎖進怀里。“听我說,安安,杜老大沒事,他會好起來的。”
  “你放開我!”她狂亂地對他又捶又打,放聲大哭。“爸爸、爸爸……他承受不住的……”
  “不會的,杜老大不是那么軟弱的人,他會重新站起來的。”看她哭成這樣子,志熙心疼如針刺。
  “你不懂、你不懂的……”家安悲傷難抑地猛搖頭。深沉的愧疚与懊悔如海浪,層層堆積起狂濤,几乎要將她掩沒了。
  “安安……”他不舍地緊緊摟住她,第一次感到自己的無力,他居然無法保護她免于悲傷,可惡。“不管怎么樣,我都會在你身邊、我會幫你的。”
  她無力地搖著螓首,哭得聲嘶力竭。“你走、求求你,你走吧!”
  那一聲聲的哀鳴像要活生生地將志熙的心髒刨出來,他的心痛得滴血。
  “為什么?我在這里,我可以幫助你,我可以保護你的!”他有預感,如果他真的就此放棄了,好不容易尋著生命中的春天也會跟著消逝的。
  “我們先回去吧!”唐文沉著嗓音拍拍志熙的肩膀。“家平,我們明天再來看杜老先生。”他一雙溫和的眼,目光炯炯,筆直地射在家平臉上。
  家平沒有說話,只是倚在病房門口輕輕頷首,他甚至撇開頭去,不敢和唐文的視線對望。
  眼望一切,志熙的心情更是跌落谷底,幸福竟是活地脆弱,甜蜜的家庭熬不過一場暴風雨,眼看著就要分崩离析,所有的快樂又將遠去。
  唐文長歎口气,轉身离開醫院。
  “安安。”志熙死命握著拳頭,感覺胸口像是被一只巨槌擊中,疼得他腦袋發暈。他咬緊牙根。“我明天再來。”
  他不會放棄的,絕不!好不容易才找著的心中寶貝,怎可輕易任她溜走,不論必須付出何种代价,杜家安、還有這個家,他都愿用生命來守護它。
  看著他高大的身影漸漸消逝,仿佛帶走了生命中所有的陽光与生气,家安搖搖欲墜,花顏憔悴地倒進家平怀里,淚如雨下。
  “大哥,我們該怎么辦?”
  怎么辦?家平鐵青的唇無聲地動了下。這個問題恐怕只有天知道了。
  原以為心中早對父親的惡言惡行絕了希望,父親的一切再不能撼動他的心志,然而,眼看著父親在跟前倒下,心中的堤防立刻被巨大的痛楚擊出了一個缺口,天哪!父子天性又豈是人力斬斷得了?
  無顏見唐文,而父親若再以死相逼,他絕計做不出仵逆的舉動,“愛”与“孝”兩者,他沒有選擇,終將傷害到生命中的摯愛。
  而這一項認知比殺了他更教他痛苦万分。
  得不到答案,家安凄切地抬頭,望見家平眼中熟悉的痛楚,那与她相同的絕望与惶然,隨即將她的心打入冰窖。
  生命中失去了真愛,還剩下些什么呢?空蕩蕩的軀殼里丟了靈魂,不過是一具行尸走肉罷了……
  楚玄策焦急地在大廳里踱著方步。他和杜老大雖名屬養父子,其實兩人之間并無多大情誼在,杜老大隨時會為了私利廢掉他;當然他也是一樣。
  以往杜老大倚重他如左右手,雖稱不上言听計從,但起碼他已穩坐“虹幫”第一把交椅。因此他一直計划著,等杜老大百年后,他接掌幫主之位,然后娶杜家安為妻,以夫之名接收她名下所有財產,成為名實相副的“虹幫”龍頭。
  這項計划本來進行得很完美,不料半途竟殺出個白志熙,先是搶走了家安的心,接著又由警局放出不利于他的消息,流言傳進了杜老大耳里,而他卻毫不知情。
  很明顯杜老大已對他起了戒心,才會使手段鏟除他身邊的人,企圖孤立他,所幸他應付得宜,及時將杜老大的心思轉向杜氏兄妹身上,杜老大果然中計,單身出門,這正是干掉他的最佳時机,只要杜老大一死,“虹幫”自然成為他的囊中物,再來對付杜家安也不遲。
  可是殺手已經出門兩個多小時了,還沒有一點消息,難道又失敗了?他心頭不由一陣忐忑,耐性巳逐漸磨光。
  正思忖中,兩名出任務的手下慌張地沖進廳里。“大哥,好消息。”
  “人已經干掉了嗎?”對楚玄策而言,唯一的好消息就是杜老大的死訊。
  “沒有。”
  “那你們回來干什么?”楚玄策臉色大變。
  “老頭子中風了,現在躺在醫院里要死不活的,還要再干掉他嗎?”
  “你們是說,他——中風了。”一抹獰笑在楚玄策嘴角浮起。這是天意,老天在幫助他成功。
  社老大中風倒下,變成了一個廢人,他隨時可以假傳圣旨,更改他的指令,命杜家安与他結婚,不傷名譽、不費一兵一卒,既可得到“虹幫”,又可獲得大筆財產,往后南台灣還有誰敢違抗他楚玄策的命令。
  “哈哈哈——”他仰頭瘋狂地大笑。但不夠、這樣還不夠,只有一個南台灣如何能滿足他的野心,他要整個台灣、東南亞,甚至全世界!
  他,楚玄策會創造出一個比“黑獄盟”更加龐大的組織,成為下一任世界黑道霸主。
  “大……大哥……”面對這樣一個喪失理性的狂人,連兩名殺手都感到膽寒。
  “你們都下去吧,剩下的事我來處理就可以了。”邪魅的語調比寒冬的飛雪更加冰冷上百倍。他已經有了全盤的計划,籠絡杜老大那個廢人,以及得到杜家安。
  首先,找個時間去探病吧!還有利用价值的人就該徹底利用,等到价值耗光了,就要狠下心來斬草除根。
  “爸……爸,你覺得怎么樣了?”家安惊喜地盯著病床上的杜老大,他的眼瞼似乎正在輕微的動著。
  自在公寓里倒下開始,他已經昏迷了一天一夜,家安几乎哭干了淚水,不吃、不喝、不睡,只是守在病床旁,一雙水眸瞬也不瞬地望著父親。
  “醫生……醫生,快來啊!我爸爸醒了。”她沖到服務台,拉來了杜老大的主治醫生。
  醫生俯首檢查了病人的脈搏和瞳孔,輕笑地頷首。“恭喜,病人已經沒事了。但你們要記住,干万別再刺激他了,知道嗎?”
  “是,醫生,謝謝你!”家安又哭又笑,欣慰的淚水卻是怎么也停不了。
  “安安!”買了早餐回來的家平正好与醫生錯身而過。“發生什么事了?”
  “爸爸醒了!”她高興地扑進大哥怀里,二十四小時的膽戰心惊,至此總算可以放下一顆久懸的心了。
  “哦!”家平眼里的沉郁雖已減輕,卻無家安的歡喜。一場戰爭的結束,代表另一場戰爭的開始。杜老大清醒,第一件要清算的大概就是白志熙和唐文的事吧?家安舍得下白志熙,他能忍心放棄唐文嗎?
  “唔!”床上的杜老大清楚的呻吟了一聲。
  家安立刻沖到病床旁,緊握著他的手。“爸,你覺得怎么樣?渴不渴?要不要喝點水?”
  家安喂父親喝了口水,扶他坐起來。“爸,你餓不餓?大哥買了一些白粥,你要不要吃一點儿?”
  “叫那個不……肖子滾……滾出去!”一听到杜家平的名字,杜老大怒火未消地指著病房門,那手臂抖如秋風中的落葉。
  家平、家安兄妹心下同時一涼,杜老大的語言和行動功能雖未喪失,卻已受到了創傷,能否恢复到以前的靈活還是未知數。
  “你……不肖子,混……混帳……”但杜老大似乎還沒有發覺到自己身体的异樣,他掙扎著想要下床打家平,不料雙腳才落地,一陣無力感隨即擊潰了他。
  “爸——”幸好家安手腳快,在杜老大跌倒前及時扶住了他,將他攙回病床,她憂心如焚地檢查父親的身体,深怕他有一絲損傷。
  “怎么樣?”家平放下手中的早餐走過來探視。
  “混……混蛋……”杜老大又沖動地想要揪住家平的衣服,然而顫抖不已的手指卻怎么樣也無法使力握攏。首次,他感覺到控制不住自己身体的恐懼。“我……我為什么……不能動了?”
  “爸!”家安慟哭地緊抱住父親。“你放心,醫生說只是輕微中風,沒什么關系的,我們會給你請最好的复健醫生,你一定會好起來的。”
  杜老大不語,臉色黯沉得可怕,好?他好不了了,女儿哭倒在他怀里時,他連想要回抱她的力气都沒有,剛才下床的時候,他也發現到了腿部的不對勁、它們完全喪失了知覺,完了……叱吒江湖多年的“虹幫”龍頭杜老大已經徹底完了。
  住院一星期,杜老大的火爆与酷厲最少赶走了七名物理看護,現在連醫院里的复健醫生和護士都不大愿意接他這個病例了。
  “醫生,難道沒有別的辦法了嗎?我們愿意出雙倍的薪水,只要……”家安說不下去了,對方為難的神色已指出事實。
  “很抱歉,杜小姐。”病人情緒不穩醫生可以理解,但動手傷人就實在太過分了。“我們已有三位醫護人員因替令尊診治而受傷,与本院有聯絡的護理單位全拒絕再派人過來,我們也無能為力。”
  “那我爸爸該怎么辦?”剛中風的病人不是你說有耐心照顧就可以的,專業的看護与复健才是使他完全康复唯一的途徑。
  “這……我想……”
  砰!一聲巨大的甩門聲打斷了醫生正待出口的話,家平一身狼狽、滿臉憤慨地走出杜老大的病房。
  “大哥!”家安低聲惊呼,一碗白粥正沿著家平頭頂流遍全身。
  “你們兄妹……好好商量吧!”醫生急忙蹺頭了。看吧!那种粗暴的病人,誰受得了啊?
  “沒事!”家平甩頭,強自壓抑的語調里盛滿怒火。“我去洗手間。”
  家安長歎口气,輕點頭,站在病房門口,等著家平梳洗完畢,向他報告這個坏消息——杜老大即將被赶出醫院了。
  “安安。”等待中,志熙和唐文一起出現了。
  “志熙、文哥。”家安低垂著螓首。這一個禮拜來,他們天天來醫院,但她不敢讓他們探視杜老大,深恐杜老大再見到他們會受到刺激。她甚至不知該如何与志熙相處。她愛他,愛得那樣深切濃烈,她也明白他的真心,但眼前父親躺在床上動彈不得,父親最討厭的就是警察,她怎么能再跟他交往下去?
  “他……還好吧?”志熙怜惜的目光鎖在她身上,杜老大倒下去之后,他就再沒見過她的笑容了,原本那樣光鮮亮麗的一朵紅玫瑰,轉眼憔悴了嬌顏,教他心疼不已。
  她輕搖頭。
  “家安!”
  另一聲低沉的呼喚惊醒了她全身的警覺性。她倏然抬頭,迎上楚玄策那張虛情假意的可惜面孔。
  “你來做什么?這里不歡迎你,快滾!”楚玄策也常來探病,但他每被赶一次,對她不敬的態度就越明顯,似乎看准了杜老大已廢,他可以為所欲為了。
  “你怎么這么說,義父生病,我來看他是盡人子之孝呢!”楚玄策邪魅一笑,貪婪、情欲的目光毫不避諱地射向家安。
  “爸爸不需要你來看他!”她擋在病房門口,气鼓鼓地瞪著他。
  “不需要的應該是這兩個人吧?”楚玄策冷酷的目光瞥過志熙和唐文。“如果讓義父知道你還跟他們糾纏不清,家安,后果你是知道的。”
  “你敢威脅我!”她咬牙切齒,積存的怒气已瀕臨爆發邊緣。
  “家安,我是這么地愛你,怎會威脅你呢?”楚玄策不怀好意地輕挑眉。“只是,我必須告訴你,以前你跟白志熙的事,我可以既往不究,但現在義父已承諾將你嫁給我,我想,你該學學遵守婦道了吧?還有白大隊長——”挑釁的視線瞪向志熙。“你如果不想身敗名裂的話,請离我的未婚妻遠一點。”
  “楚玄策,听說你已經向外宣布正式接掌‘虹幫’了是嗎?”志熙不怒反笑,虎目里精光閃閃。“最近‘虹幫’的行動倒是挺頻繁的,進帳似乎也不錯,勢力正朝倍數成長,有傳言,你最終的目標是取代‘黑獄盟’,登上世界霸主的地位。不過我要奉勸你一句話,不擅長的事最好不要做,想隨便終結別人的江山,當心賠了夫人又折兵,得不償失。”
  “白大隊長,你這是威脅嗎?”楚玄策仰頭狂笑。“可惜你嚇不倒我!我還是會成功,并且會跟這個女人結婚。”他一伸手,粗暴地將家安圈進怀里。
  “王八蛋!”家安橫肘、旋身,俐落地避開了他的非禮。“誰要嫁給你?也不撤泡尿照照你的蠢樣,全世界的男人都死光了,我杜家安也不會跟你結婚的。”
  “由不得你!”楚玄策詭邪的口气一變,趁她一個不注意踢開病房門。“義父,我來看你了。”
  家安臉色倏地轉白,這不要臉的下流胚子,居然拿杜老大來要脅她。可惡!
  “玄策,你……來啦!”杜老大結結巴巴地開口,言語雖不流利,但已清晰可辨。
  “是呀,義父,而且——”楚玄策狠酷笑道。“其他人也來了。”杜老大雖然中風,但病情不重。還不到昏庸的地步,他恨不得再刺激杜老大一次,最好讓他變成活死人,操縱起來也得心應手些。
  而刺激杜老大最好的工具無疑是白志熙和唐文,經他一提醒,杜老大搜尋的目光隨即發現了門口的敵人,原本略顯蒼白的臉色立刻變得火紅。
  “你……你們——”他抖著手指,一口气几乎換不過來。
  “爸爸!”家安惊叫一聲,急忙沖過去拍撫杜老大的背脊。“你別激動啊!”
  “叫……叫他們滾!”杜老大全身打著擺子吼道。
  “好好,我馬上讓他們出去。”家安急向志熙和唐文使眼色,請他們暫時离開,以安撫病人的情緒。
  “你……不准再見……白志熙……”杜老大突然拉住家安的手。“‘虹幫’不接受警察女婿……我要你和……玄策結婚……幫我接位……”
  “爸爸!”家安不敢相信父親真的拿她的終生幸福當棋子耍,為了“虹幫”,她被犧牲了。“我不要,我不要嫁給楚玄策!”
  “玄策有什么……不好?他愛你……”本來杜老大也沒這個打算,但家安竟犧牲自己和一個同性戀男人結婚,以成全家平的幸福,這實在太荒謬了。無論如何,他得為這個傻女儿做點事。
  而眼前對家安表示興趣的兩個男人中,白志熙是警察,官賊不兩立,他絕對不贊成他們的婚姻;那么就剩楚玄策了,他不一定是個好丈夫,但起碼是個“真男人”,再加上“虹幫”給她做依靠,她可以一輩子過著榮華富貴、有權有勢的生活。
  他畢生的心血和最操心的女儿都有了好歸宿,他也就安心了。
  “可是我不愛他啊!”她心碎地嘶吼著,無意頂撞父親,但要她与一個卑鄙無恥的男人結婚,她宁可死。“爸爸,我可以答應你永遠不再見志熙,但我絕不嫁楚玄策,我一輩子都不要嫁,陪在你身邊好不好?”
  “安安!”看她傷心、見她流淚,志熙心如刀割,他沖動地想要跑進去抱住她,撫平她心中所有的痛。
  “你現在進去只會坏事!”唐文及時阻止他。
  “不行!”杜老大脹紅了臉,气喘吁吁。“你一定要……嫁玄策……”趁他還有一點能力的時候,安排好“虹幫”和女儿的未來。
  “為什么?”她再也忍不住了,淚如泉涌地猛搖頭。“爸,你為什么就不肯听听我們說的話?我討厭楚玄策、我恨‘虹幫’,我費盡心思才逃离那個噩夢,我不想再趟進去你知道嗎?我不要嫁楚玄策、我不要!”
  那張俏臉憔悴得不忍卒睹,她几近崩潰地朝著楚玄策狂吼。“楚玄策,我不會嫁給你的,死也不會!”說完便沖出病房。
  “安安!”
  “家安!”
  志熙和楚玄策同喚一聲,兩個男人、四道如火如炬的目光首先在空气中爆出一連串雷霆閃光,不約而同,他們追在她身后离開了醫院。
  剛步出洗手間的家平看到了這一切,面無表情地走進病房,看著病床上錯愕的杜老大,顯然這個固執的老人并不明白,他的儿女們心中真正想要的幸福是什么?壓抑的聲音痛苦地磨出他的喉頭。
  “你是我們的父親,但你并沒有權利決定我們的人生。為什么?你非要控制我們,把大家逼到絕境不可?”他傷痛的目光直盯著立在門口的唐文。“你明知道只要你堅持,我和家安都不會違背你的命令,但我們會心碎而死,哼!到那時……”他突然冰冷一笑,漆黑的眸子里只剩下絕望。“姓杜的就可以同葬一穴了!”
  一時,沉默的气氛流瀉滿屋……
  “安安,別走!”志熙一追出醫院,就看到家安的車子迅如火箭般地飄出停車場。老天爺!他呼吸一窒,以她現在這种狀況開車,無疑是自找死路。
  他不要命地橫沖出去擋在她的車行軌道前,吱——刺耳的煞車聲響徹云霄,車輪堪堪在他腳跟前停了下來。
  一滴冷汗沿著額頭流入他的眼里,趁她停車之際,當下身子一閃,迅速鑽進她的車子里。
  “安安,你……”才想說些什么話安慰她,車子如流星般的狂飆速度教他一個不小心咬到了舌頭。
  他赶緊系上安全帶,眼望身旁的佳人,蒼白、靜默的臉龐上是一片空洞,她既不瘋狂、也不哭喊,只是兩行清淚如斷線的珍珠泉涌不絕。
  這樣的凄然更教他痛徹心扉,他宁可應付她的大吼大叫、拳打腳踢,也不愿見她如此絕望的神情。
  “安安,听我說,事情并非毫無轉目的余地啊!相信我,我會有辦法教杜老大收回成命的,你就別再難過了好不好?”
  她不語,外人根本無法了解杜老大的异常執拗。如果他說討厭警察,与人共席,只要一听到這兩個字,他會毫不考慮轉頭就走。
  而“虹幫”,在他眼中,那是比他的生命更加重要百倍的珍寶,他可以犧牲一切,包括自己和所有的人、事、物……只為了“虹幫”可以順利傳承下去。
  這樣一個狂人,你怎么可能改變得了他的想法?絕望了!她的心已被這成串的意外擊碎成片片。
  “安安,相信我!”承受她的哀傷,志熙心中頓起不樣的預感,他赶緊伸手握住她擱在排檔上的冰涼玉手。“最多我辭掉警察的工作,我不會拋下你獨自一人的,不論眼前橫阻著什么樣的困難,我都愿意跟你并肩同行。”
  “志熙……”聞言,家安心頭一震,他說愿意為了她辭掉警察的工作,那個把捉賊看得比生命更加重要的男人,他竟然……她空洞的眸子轉了几下,茫然的目光對上他的,她是不是听錯了?還是她根本就在作夢?
  但手上的溫暖是真的啊!那握住她小手的粗厚大掌是那樣的堅毅与溫柔,源源不斷發射著足以融冰冶鐵的高熱,拯救她的身心遠离寒冰地獄。
  “家安,停車!”一聲怒吼驀然插進家安和志熙之間,楚玄策飛車的技術并不比家安差,兩輛急駛的轎車在馬路中并行狂飆著。
  “又是你!”她語气中的狂暴像吞了十磅火藥。“你到底想干什么?”她搖下車窗和他對罵。
  “你想去哪里?別忘了義父已經將你許配給我了。”楚玄策咆哮著,怎能任金山銀山就這么從眼前飛過,無論如何他得奪回來。
  “你作夢,我死也不會嫁給你的。”她咬牙切齒,油門踩到底,趁著轉彎,一下子將他甩到后面去。
  “別在市區飆,開到郊外去。”眼見這場汽車追逐戰無法善了,志熙只好尋思將傷害減到最低的辦法。
  “杜家安,你敢這樣對待我?”楚玄策快气瘋了,橫沖直撞地猛超路肩,沒多久又追了上來,甚且以保險杆撞向家安車子的后座。
  “啊!”強烈的撞擊教車中兩人登時一震。“該死的!”家安恨聲咒罵,方向盤一轉,又是一個轉彎,將兩車的距离拉開了一些。
  “左轉,開上省道。”志熙指著路牌道。
  “不行,省道上缺少轉彎處,這輛福特根本比不過楚玄策的法拉利,我們一定會被撞扁的。”家安畢竟混過飛車党,她知道怎么樣的行進、轉彎最省力,也最迅速,她現在就是利用這一點,才能和楚玄策賽個平分秋色,否則早被撞成一堆廢鐵了。
  “我知道,我就是要一條平坦大路。”志熙朝她逐個眼色,拋出手槍。“記住,只要直直地住前開就好了。”
  家安會意,方向盤一轉,朝省道上飆去。
  “杜家安,我不會放過你的!”楚玄策瘋狂追上,又是一次擦撞,他想將家安的車子逼上安全島。
  “呃!”家安和志熙同聲悶哼,那個神經病,存心撞死他們不成?
  志熙赶緊解開安全帶,坐起身轉向后方。“安安,開始吧!”
  她再次將油門踩到底,車子像支飛箭般爆射了出去,兩車間的距离重又拉開。
  志熙瞄准、開保險,砰砰!槍聲驀然大響,兩顆子彈立即貫穿楚玄策車子的前輪。
  只見那輛黑色的法拉利跑車在馬路上轉了兩轉,斜斜地朝行道樹上撞去,直沖上了安全島,狂飆的速度才停住。
  “杜家安,我要你后悔莫及!”楚玄策搖搖晃晃地爬出車門,滿臉鮮血、神色猙獰地狂吼著。是她逼他的,他再也不會對她客气了,這樣一個不知好歹的賤女人,只适合暴力對待。
  “我們走吧!”志熙輕揚眉峰,毫不將楚玄策的威脅放在眼里。
  車子重新上路,這一次,家安放慢了速度。“志熙,你……”她猶豫著,想要求證他剛才的承諾,卻又不好意思開口。
  “我對你說的每一句話絕對出自真心,而且永不更改。”他輕柔地在她耳邊呢喃著,傾過身去,大掌環住她的纖腰,再也不要放開這份溫暖了。
  “志熙——”兩朵紅云倏地飛上她的粉頰,原本哀傷死去的心靈,因為他的撫慰重又复活了起來。“謝謝你!”
  “什么話?”他笑著在她頰邊偷得一記香吻。“你是我老婆嘛!我怎么可能丟下你,而且……”他驀地賊笑兮兮地輕啃著她的耳垂。“你手上還有我的裸照呢!我如果撒謊,歡迎你隨時拿它們來威脅我!”
  “討厭啦!”她輕斥一聲,忍不住也笑了開來。
  許久不見的陽光終于又重新降臨。志熙不覺瞧得痴了,想要一親芳澤的欲望蠢蠢欲動。
  “在路邊稍停一下。”
  “做什么?”她雖疑惑,卻仍是照著他的話做了,車子尚未完全停妥,她已得到答案。
  他迫不及待地摟住她,瘋狂纏綿的熱吻隨之印上,含進她的唇、鎖住她的身体与靈魂,他們饑渴地彼此探索著,兩顆心貼合得几乎揉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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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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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驅使的,家安的激烈抗婚?家平的心碎陳辭?還是隨之而來的白志熙辭職新聞……總之杜老大真的變了!原本一個粗魯、火爆的烈性漢子,如今卻像一顆泄了气的气球似的,成天安靜無神地躺在床上,不言不行,仿佛死了一般。
  一個月下來,家平、家安為他請了全台名醫,卻沒有一個人有辦法讓他重拾生命意志,逼不得已,家平只好死馬當活馬醫,回頭再求唐文幫忙。
  而被忽略了許久的唐文只丟下一句話。“可以啊!但不管我對病人做什么事,你們都只能贊同、不准反對。”
  然后杜老大的地獄生活終于展開了。一向笑口常開、溫和斯文的唐文展現了他魔鬼醫生、霸道無情、不為人知的另一面。
  首先,他丟掉杜老大所有的套頭衣物、松緊帶長褲,買來一堆釘滿扣子、拉鏈,超級難脫穿的衣服。然后把病人剝個精光,丟進浴缸里,刷得一干二淨后,才給他新衣穿。
  杜老大當然知道唐文是在整他,他明知他的手抖得連衣服都拿不起來,怎么扣扣子。他不穿,宁可受涼,也拒絕接受侮辱。
  結果唐文對他說:“沒關系,反正我看慣男人的身体了。就不知道安安習不習慣?”他真的去把家安拖進房來。
  沒有選擇,第一仗很明顯杜老大敗了,他只得拾起衣服。花上兩個小時將它們仔細穿妥。而從那一日起,他每天都得花上好几個小時和那些衣服搏斗。
  接著吃飯的時間到了,唐文不准他用湯匙,只給上面套著特殊膠柄的刀、叉、筷子。甚至他不特地為病人熬粥,反而故意煮些蛤、蝦、玉米……那种既要動口、又得動手的麻煩吃食。
  “士可殺、不可辱”,杜老大情愿餓死,可是他的气魄只換來一頓冷嘲熱諷,唐文譏笑他連只蝦都伯,比烏龜還不如。最后他只得花上半個小時和那只可惡的蝦搏斗。
  變成了這樣,杜老大討厭死見外人了,但唐文每天都非得拖著他上一趟市場不可,剛開始他以輪椅代步,唐文只要把他扛起來丟進椅里,他就沒有反抗余地了。直到兩個星期后,唐文丟掉輪椅,給他換了一支四腳杖,他終于有能力對付他了。
  杜老大坐在床上和唐文拔河,他死也不肯再去市場。唐文沒再勉強,他以為自己贏了,想不到下一秒,唐文帶來了市場里所有講話最毒的三姑六婆來和他作伴。天哪!那群歐巴桑……從此,杜老大每天都很勤奮地陪唐文上市場。
  又過了兩個月,杜老大手中的四腳杖已經換成了手杖,但他仍不時地詛咒著唐文那個死同性戀不是人,他是魔鬼,他如此惡劣地虐待病人,早晚不得好死、下十八層地獄。
  只要杜老大能力可及,他會做盡一切坏事反整唐文,他扔報紙、丟雜志、趁唐文不在的時候把廚房里的鹽和糖對調、打開沙拉油、酸醋將它們倒在地毯上,讓唐文去刷個三天三夜。
  嚴格說來,杜老大每天都玩得非常“愉快”。家平、家安、志熙、唐文去上班后,這間小公寓就成了他的天下,雖然只有一個人,但他生活有目標。咧著嘴,他拄著手杖從廚房走出來,他又完成了一件保管唐文會气死的事情。
  心情松弛,失了點注意力,他腳下一個不小心,踢著了茶几,踉蹌半步,扑倒在沙發上。
  “該死!”他有些辛苦地爬起身,拍拍手,幸好屋里的家具都沒銳角,原本有的也包上了一層棉布,不然他就慘了,這……
  坐在沙發上,他突然想起這套沙發好像是白志熙買的;客廳里原來的酒柜被家平拆掉換成壁櫥;這些銳角是家安包的;而屋里的家具,不管他左摔、右摔、前后亂摔都不會缺少扶持的布置是唐文設計的……
  他舉起手,十指動得還算靈活,他現在食衣住行都可以自己動手了,他也不再坐輪椅,他走路的樣子雖仍有些不穩.但基本上他已能行動自如……是不是有些什么事情他忘了?情勢變得不一樣了……也許他得費些時間好好想一想了,為什么?這种奇怪的感覺……
  “爸,我回來了。”第一個到家的是家安,因為她的超市就在公寓附近的馬路旁。
  志熙跟在她身后進屋,他的辭呈已經遞上去了,但上頭不肯批。他又接獲線報,楚玄策正不停地招兵買馬,前陣子听說他的触角已經伸到了香港。并且還把他和家安的事情大肆渲染,將杜氏父子三人形容成出賣“虹幫”的叛徒,鼓勵幫眾圍剿他們。
  這消息雖還未經過确定,可是他仍然擔心家安,小妮子生性沖動,太容易意气用事了,他得寸步不离地守著她,否則誰曉得還會發生什么麻煩事儿?
  “呃!”杜老大漫應了聲,依舊神游天外。
  家安疑惑地停住腳步,走到他身旁坐下。“老爸,你不舒服啊?”
  “啊?”他茫然抬頭。
  “是不是又沒吃藥了?”志熙檢查了茶几上的藥包,杜老大一向不是個合作的病人。“早上的吃了,中午的份還留著。”
  “爸,你怎么這樣?”家安站起來,雙手插腰。“我去廚房倒水,志熙,你幫爸爸拿藥。”她走向廚房。
  “別進去,安安。”一听到家安要去廚房,杜老大臉色忽然大變。
  可惜來不及了!“啊——”家安一聲尖叫沖進客廳。“老爸,你——”她一手指著杜老大,俏臉脹得通紅。
  “怎么了?”志熙焦急地跑進廚房查看,噢哦!他無力地倚在廚房門口,那一屋子的慘狀可真夠惊人的。
  唐文非常珍愛的一鍋陳年老鹵首先遭殃,它流滿整片水泥牆,好多螞蟻聞香而至。而早上才腌好,准備成為晚餐的松板牛排已經在烤箱里變成一塊塊黑碳。瓷磚地板上舖了一層面糊,看那樣子是用熱奶油調的。杜老大真有惡作劇的天份,熱奶油調面粉倒在地板上,等奶油遇冷凝固了,那一大片污漬夠唐文刷得气爆血管了。
  “老爸,你怎么可以這樣?那些東西可都是要錢買的耶!而且你把我們的晚餐搞砸了,我求文哥求了好久,他才答應做大餐給我吃,你把我的牛排還給我!”敢情家安气得是這一點。
  “安安,問題重點不在這里。”志熙真是被她打敗了。“現在最要緊的是,唐文回來后若看到這一屋子慘狀,一定會气死。他最近心情已經很不好了,常常做些怪東西給我們吃,要不然就丟包泡面過來。今天我們若再把他惹火了……嗯嗯!你了解嗎?”
  不必說得太清楚,家安已能体會那种恐怖。“文哥如果气得离家出走……老天爺!我們要餓死了。”
  “有什么了不起,外頭餐館多得是!”杜老大輕聲抗辯著。
  “老爸,你還敢說。”家安揮著小拳頭,急如熱鍋中的螞蟻。“又不是在混黑社會,沒錢就去搶,我們現在上的是正常班、做的是正當生意,大家的薪水雖然都不錯,但仍有一定的限度,天天上五星級飯店吃得消嗎?与其去吃外頭那些衛生靠不住、既貴、又難下咽的東西,文哥煮的飯菜稱得上是珍饈佳肴了。”
  “哼!”杜老大撇撇嘴,不予置評。
  “你看我們有沒有可能在文哥回家前把廚房收拾好?”家安焦急地拉著志熙的衣袖。
  志熙雙肩一垮,上帝!想他堂堂一介刑事大隊長,此刻竟要落個刷廚房油污的下場,唉!“試試吧!”
  “你負責牆壁,我洗地板。”家安丟過去一條抹布。“一定要刷到不留一絲污垢,文哥看不出來的程度為止。”
  “安安啊!”看著兩個小輩忙成一團,杜老大這才感到些許愧疚。
  “老爸,你不准進來。”滑膩膩的油污,万一他跌倒怎么辦?
  “我……我是說……”杜老大還是拉不下老臉認錯。
  “你去客廳坐啦!文哥回來的時候記得通知我們一聲。”家安揮揮手,連頭都沒拾,繼續和油污搏斗。
  “我……”杜老大嘴巴張了張,他也不好意思說他愿意幫忙,默默地走回客廳,突然間,他感覺自己似乎太過份了。
  志熙悄悄地掩上廚房門,走進客廳。看著杜老大的背影,這個滿頭白發的倔老頭,他還是不懂得該如何与他相處?但他是家安的父親,也就是他未來的岳父,盡管志熙覺得頭痛,他還是得試著找出方法与他和平共處。
  “杜老大,我可以問你一件事嗎?”
  杜老大疑惑地轉頭,白志熙,這個前刑事大隊長,曾經是他的眼中釘、肉中刺,如今卻要變成他的女婿,世事的轉變,真是諷刺。
  “什么事?”他輕撇嘴角。
  忍耐!志熙深吸一口气,看在家安的份上,他必須習慣他不友善的態度。
  “‘虹幫’里是否有一個名叫鄭東的爆破專家?”
  杜老大神色突變,語气轉為嚴峻。“你問這個干什么?”
  他的反應落在志熙眼里,正好符合他心里的猜測。“三天前,濱海公路附近山坡上發現了三具男尸,其中一名死者經過确認,就叫鄭東。”
  “你說什么?鄭東死了!”
  “杜老大,三年前,唐文被汽車爆炸波及,險些喪命,那顆炸彈就是你叫鄭東做的吧?”
  “你有證据證明那是我指使的嗎?”杜老大銅鈴般的黑瞳里激射出兩道精光。
  “也許你不知道,在四個月前,我和家安也遇著了一樁。”志熙說完后,轉身走回廚房。事情演變至此,他大概有些明白了。“虹幫”里八成正在進行一場批斗大會,楚玄策為鞏固自己的勢力,開始在清算斗爭那些知道他丑事或不滿他領導的人了。
  杜老大呆坐在沙發上,在他所領導的“虹幫”里,他自以為控制得宜的王國中,那里面到底還有多少他所不知道的事,被掩蓋在台面下,呼風喚雨、坐享榮華富貴半輩子,到最后,他竟連自己的儿女都保護不了,這得与失之間,值得嗎?他心中的天平剎那間失衡了……
  盡管志熙和家安已經盡了全力將廚房恢复原狀,但唐文還是看出來了,所以今天公寓里的晚餐不僅不濟,而且气氛极端凝重。
  吃完飯后,唐文异常地沉默,并開始收拾好行李,然后去敲對面志熙家的門。
  自從家平和家安將杜老大接回家后,因為公寓里的房間不夠,志熙又搬回自己的家了。
  在浴室里听到敲門聲,他赶緊圍條浴巾跑出來應門。“誰啊?”
  “是我,唐文。”
  “唐文!”志熙打開大門,一眼瞧見唐文腳邊兩只大皮箱。“你這是……”
  “离家出走。”淡然地丟下一句話,唐文拎起皮箱推開志熙,走進他的公寓里。“我想在這里借住几天,等我找到地方再搬走,你不會反對吧?”
  行李都扛進來了,他能反對嗎?但——志熙很擔心,唐文這一走,對門姓杜的三個人會不會餓死?
  “唐文哪,我知道杜老大是過份了點儿,脾气不好、嘴巴又坏,可是——”
  “可是同性戀也是人,他沒權利踐踏我的人格和尊嚴!”溫和的唐文難得地生气了。
  “我知道,他還不是罵我臭條子、死警察,但看在安安的份上,我也只有忍了。你就不能……呃?為杜大哥……”
  “杜家平才是最可惡的臭混蛋!杜老先生是病人,我可以体諒他,可是杜家平——”唐文气炸心肺地怒吼。“從‘三人行’的秘密被拆穿到現在,他一句話都不說,就當我是他家請的免錢看護、便宜菲佣,我應該當隱形人,被罵、被整、被糟蹋,他奶奶的,杜家平是什么東西,一只大王八、臭烏龜……”
  “杜大——”唐文正罵得痛快,志熙不小心瞥見門口另一條碩長的身影。
  “噓!”家平對志熙做出一個噤聲的姿勢后,就把他推出去,關上大門,靜靜地站在唐文身后听他開罵。
  唐文罵了一陣子,沒听到回應,疑惑地轉頭,突然被摟進一具寬厚的胸膛里。“該死!”他低咒了聲,一記鐵拳揮了過去。“杜家平,你來做什……啊——”
  毫無頂警地,家平用他的唇堵住了他的。
  哈啾!志熙怔忡地站在門外,一陣寒意溜過背脊,他忍不住捂住鼻子,打了個噴嚏。有沒有搞錯,他洗澡洗了一半,那對愛侶就這樣把他轟了出來,在他的公寓里吵架,到底誰是屋主啊?
  他伸出手正想按門鈴,不管杜家平和唐文想干什么,好歹得先等他把頭上的肥皂泡沖干淨再說吧!
  “別按!”一只纖纖玉手忽然伸過來阻擋他。
  “安安?”他很怀疑她在這里看多久了,杜家平的突兀造訪不會就是她安排的吧?
  家安捂住他的嘴巴,迅速將他拖進對門公寓里。
  “你很不知趣耶!坏人姻緣,當心下十八層地獄。”
  “我?”他啼笑皆非地甩著滿頭水。“大小姐,拜托一下好不好,什么時候起我連回家都不行啦?”
  “我大哥和文哥要單獨相處的時候就不行。”她雙手插腰。“他們已經冷戰了好久,這一次好不容易才有一個和好的机會,你要是敢破坏……嗯哼!”她從鼻孔中噴出兩個短音以示威脅。
  “怎么樣呢?”志熙被她的不講理搞得也有些惱了。
  “我就拒絕跟你結婚。”
  “你居然拿結婚威脅我……哈——哈啾!”他縮縮肩膀,真是被這個不講理的小女人打敗了。
  “唉呀!你怎么沒穿衣服、又一身水?”敢情她到現在才發現他的不一樣。
  他朝天翻個白眼。“你有看過人家穿著衣服,全身干干爽爽的在洗澡嗎?”
  “你干么站在公寓門口洗澡?”
  “我站在……”他無力地揉著太陽穴,很認命看清一件事實。他如果想多活几年,得記住永遠別跟杜家安辯論。小妮子的邏輯非常人可以理解。
  “你要不要去我家浴室再洗一遍?”
  “當然要!”他大吼一聲,轉進浴室。“哈啾!”可惡!改明儿個得跟唐文討几張免費看病券才是,瞧,為了他們“夫妻”和好,他犧牲多大?
  “志熙?”家安輕敲著浴室門。總覺得他在生气,雖然她不知道是為什么?但看在他的公寓借大哥用的份上。她還是到家平房里找了套運動衫送過來給他。“我給你找了套衣服,放在這里,你洗好澡后可以穿。”她輕悄地走進去,伸長手將衣服放在置衣架上。
  “誰的衣服?”他驀地拉開浴帘,蓮蓬頭的水立即四下飛濺,噴濕了她。
  “啊!”家安惊叫一聲,天哪!她才洗完澡又濕透了。
  志熙突然瞪大了眼,呼吸粗重地喘息了起來。她真美.濕淋淋的大波浪卷秀發披散在肩膀上,半遮住她雪白如玉的花顏,水靈靈的秋瞳在重重發帘的掩蔽下更顯神秘而深邃。
  他情不自禁伸手將她拉進淋浴室里,她身上那件白色的絲質襯衫在熱水的沖刷下早失了遮身蔽体的功能,反而更魅惑地勾畫出她全身上下濃纖合宜的完美曲線。
  熱水湍急地由頭頂沖下來,家安的眼睛一時睜不開來,被他抱在怀里,耳朵里接收到他急如擂鼓的心跳聲、她有些心惊地掙扎著。
  “志熙,別這樣……”
  水流聲滴滴答答響個不停,他壓根儿听不清楚她在說些什么?但朦朧中,他瞧見那兩片厚薄适中、造型优美的櫻唇在蒸气的薰騰下閃爍出紅艷璀璨的眩目光華,他再也忍不住俯首握住了它!
  “唔!志……”再多的言語也抵擋不住他狂猛如火焰般的熱吻,她几乎站不住腳地癱軟在他怀里,感覺靈魂正在抽离身軀,不停、不停地往上飄浮。
  他帶著韻律感的手指流連過她玲瓏的曲線,溫柔的愛撫沿著纖細的脖頸、嬌小的肩膀、尖挺的雙峰、不足盈握的柳腰,直到她丰滿的臀部。
  “啊!”家安雙腿一顫,嬌軀軟軟地癱倒在他怀里。熱水的溫度已經夠高了,但他帶電的大掌卻更加火熱,她感覺全身每一個細胞都在呼喊,它們承受不了這樣的激情愉悅;但當他的唇代替他的手吻遍她全身,剎那間,它們又全迷醉在這一波波洶涌澎湃的情潮里了。
  騰騰蒸气中,她沐浴在他噴發出來的烈火里,隨著身上的衣服一件件剝离,他將她整個人高高地舉起來,深深契合進她体內。
  “志熙——”她緊緊抱住他的頭,螓首向后昂起,修長的玉腿糾纏住他的身体,情不自禁大聲高呼他的名字。
  听到她的嬌喘,他像是得到鼓勵,結合的律動不知不覺地加快著,在酥醉陶然中,他們要共奔人生的至樂……
  很顯然家平的道歉生效了,今天的早餐不僅丰富,而且大家又看到唐文許久不見的溫和笑容了。志熙微笑地朝家安投過去一抹曖昧的眼神,附在她耳旁呢喃道:“看來我昨晚的犧牲有代价了,就不知道杜大哥是跪了多久的算盤才換來愛人一笑的。”
  聞言,家安口中的豆漿差點噴了出來,她瞪眼嘖道:“幸災樂禍!你也很想試試不成?”
  “男儿膝下有黃金。我才不做那种有損男子漢威風的蠢事。”他低回了句。
  “是嗎?”她不怀好意瞪圓秋瞳。大有他敢點頭,就叫他當場跪下的意味。
  “當然。”他賊笑兮兮地眨著眼。“我一向用這种方法賠罪的。”他突然伸出手指沿著她的背脊搔撓了一遍。
  “啊——”家安尖叫一聲,口中的豆漿立刻嗆進鼻子里。“咳咳咳……”
  “安安,你怎么了?”唐文關心地遞上一張面紙。“吃慢一點儿,你又不必赶上班。”
  “謝謝你,文哥。”家安伸手接過面紙,狠狠地瞪了志熙一眼,低罵道:“君子報仇三年不晚,咱們走著瞧。”
  志熙擺出一臉無辜樣聳聳肩。“我又沒有怎么樣?”他識相地赶緊轉移話題,朝杜老大坐的方向努努嘴。“喂,未來岳丈似乎不太對勁哦!”
  杜老大今天反常地沉默,既不吵、也不鬧,連對唐文和志熙每日例行的“三字經”招呼也不打了,只像個旁觀者,冷眼看著兩對情侶間的眉目傳情。
  “爸,你不舒服嗎?”一經提醒,家安才注意到杜老大的异樣。
  “沒有。”杜老大輕搖頭,一口喝光碗里的豆漿。“我吃飽了。”說完,他推開椅子,走回房里。
  見狀,唐文長歎口气。“家平,我想昨夜我們談論打通兩間公寓的事,還是緩一緩吧!”
  “大哥,你要打通什么公寓?”家安疑問。
  “我打算把六樓A、B兩間公寓一起買下來,打通成一間。”家平回道。
  “那我怎么辦?你把B座買下來,我不就沒地方住了,房東已經答應了嗎?”志熙急問。
  “笨喔!大哥就是希望大家可以住在一塊儿,才打算連對面一起買下來,你怎么這么蠢?”家安輕敲他一下腦袋。
  “話說得不清不楚我怎么知道?”志熙撇撇嘴。
  “大哥是那种會說‘我舍不得大家,希望我們可以住在一起。’那种人嗎?”家安橫他一眼。
  聞言,家平尷尬地輕咳一聲,唐文笑著拍撫他的肩。“別緊張,安安是在贊美你呢。”
  “你以為我會相信……好,我就听听你怎么說?”家安切斷電話,轉向志熙。“我有事要出去一下,志熙,待會儿有一家厂商會去超市找我商談設柜寄賣的事,你去幫我談好不好?”
  “商談的事不能延一天嗎?我想跟你一起赴約。”志熙記挂著方才那通電話,依他干刑警多年的經驗,和剛剛她講話的口气,他有預感,那場約會不簡單,恐怕會有麻煩。
  “這只是一個老朋友,沒什么大不了的。”她話鋒一轉。“但超市正值轉型期,我想擴大營業,這些商談很重要的,拜托你了。”
  “可是……”他總覺得心神不宁,好像要發生事情似的。
  “拜托啦!”她偎近他怀里撒嬌。
  “那——好吧!”他慎重地拉起她的手。“但你要答應我,凡事小心,千万不可意气用事知道嗎?”
  “知道了。”她笑著親他一口,拿起車鑰匙,沖出家門。
  家安來到了“虹幫”,約她的人是楚玄策,他說他手上有一本杜老大犯法的帳簿,非跟她單獨談一談不可,她若不答應,就將帳薄送交警方,叫杜老大吃不了兜著走。
  她沒辦法,而且這种事又不能告訴志熙,他雖遞上辭呈了,但正式的辭職令一天沒有批下來,他永遠都是台灣的刑事大隊長。那家伙又特別嫉惡如仇,負責任到近乎死腦筋,她大概可以猜到,當他發現杜老大的犯罪證据后,會怎么做?百分之百是逮人進警局。
  你說她能怎么辦?只好乖乖來赴約了。
  “歡迎光臨,杜大小姐。”楚玄策站在大門口迎接她。
  “少來先禮后兵這一套,有什么話就直說吧!楚玄策。”家安才懶得听他廢話一堆。
  “家安,我又沒有得罪你,你干么老是對我惡言相向呢?”楚玄策涎著笑臉搭上她的肩膀。
  家安旋身、側頭閃過他的毛手毛腳。“安份點儿楚玄策,真的動起手來,你不一定打得過我。”
  楚玄策臉上的笑容一點儿沒變,但那雙詭异的黑瞳里卻燃起了寒冷的冰焰。
  “家安,你就這么討厭我嗎?”他作勢地長歎口气。“打五年前,義父收養我的那一天起,我就對你情有獨鐘了,難道你就不能給我一次机會?”
  他查過了,杜老大暗中為家安存在瑞士銀行里的財產最少有兩億,他不想放棄這些錢,現在就看家安的反應,她若識相地答應与他結婚,他愿意放她一馬,否則……哼!他得不到的東西,別人也休想享受。
  “楚玄策,咱們明人不說暗話,你打得什么主意大伙儿心里清楚。”她輕蔑地橫他一眼。“不過是要錢嘛!‘虹幫’里每一分財產我都不會要,連同瑞士銀行的錢都可以給你,但你得把帳薄還給我,并且保證永遠不會再來騷扰我們的生活。”
  楚玄策心中暗喜,但卻不露神色。“家安,你這樣說,我實在太傷心了,我是如此愛你啊!”
  “呸!你這种人也懂得什么是愛?”家安終究是沖動了點儿。“少廢話,我只要帳簿。”
  她這一番嘲諷馬上惹惱了楚玄策。他眼中的猙獰獸芒一閃而過,隨即又笑了開來。
  “沒問題。但你得先在這份文件上簽了名,承諾你無條件將所有財產讓渡給我,我立刻雙手奉上帳簿。”
  “哼!”家安怒瞪著他,拿筆簽了名。“帳簿呢?”
  “在這里。”楚玄策向身旁的護衛打了個手勢。
  “呃!”家安只覺后腦一疼,突然黑暗网住了她。
  “照計划行事。”楚玄策冷冷一笑,伸腿踢了昏倒在地的家安一下。“杜家安,你太不知好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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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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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唔——”家安掙扎地睜開眼,她的頭好痛,那個該死的楚玄策不曉得用什么東西打她?疼死了。天哪!她伸手撫著后腦的腫包,這個傷口讓她到現在還渾身無力,惡心欲嘔。
  搖搖晃晃地坐起身。“不知道我昏迷多久了?”抬眼望去竟是一片黑,楚玄策到底把她關在哪里?
  她試了几下才勉強站起來,拍拍手,這才發現自己滿身、滿手都是黏黏膩膩的怪東西,但這里的燈光太暗,她又看不出來這究竟是什么?只得顛簸著腳步往前走去,希望可以找到出口。
  驀地,大門被打開了,突來的光明叫她難以适應地眯緊了眼,耳中忽聞來人倒吸一口涼气的喘息聲。
  “安安!”一句惊呀的呼叫聲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她怔忡地抬頭,迎上志熙那張慘白、錯愕的峻臉。
  “你怎么來了?我——唉喲!”她遲疑地走向他,腳步卻被某樣東西絆了一下險些摔倒。“啊!”她抖著身子高聲尖叫,那絆著她的竟是一具渾身浴血的尸体。
  她全身顫抖地直往后退。“死……死人……”她手指著尸体,這才發現不只地上那具尸体全身是血,她身上也沾滿血跡。
  “安安。”志熙痛苦地低喚一聲,在超市里接到阿仁、阿智的電話,局里收到密報說,“虹幫”里又發生命案了。他心里隱約已有不好的預感,只是怎么也想不到竟會是這种情況。
  她茫然地望著他,清楚地看見他眼底的掙扎,心底一涼。“不是我。我不知道,真的不是我……”她咬著唇,不停、不停地搖頭,倉皇的淚如斷線的珍珠撒簌簌濕了滿頰。
  “安安!”他心疼地閉上眼睛,沖過去抱緊她。“別這樣,你冷靜一點儿。”他當然知道不是她,那通密報電話本身就有問題。
  但一間緊閉的密室里只有兩個人,而其中一個死了,剩下一個卻渾身是血地存活了下來,不管怎么說,她都逃不了嫌疑犯的身分。
  “真的不是我,志熙,你要相信我……”她全身發抖地哭倒在他怀里。“我不知道為什么會這樣,我不知道,嗚嗚……”
  “告訴我,你為什么來這里?到底發生什么事?”他非了解一切的來龍去脈不可,一定要想辦法救她。老天爺!他無法逮捕她啊——
  “我……”她想起了有關杜老大犯罪證据的帳簿,這事儿如何能告訴志熙?“我不能說,志熙,對不起,我不能說……”她悲傷地掩面而泣。
  “為什么?”倏然轉低的聲音里,積壓了他滿心滿腹的怒气。
  “對不起、對不起……”
  “我不要听‘對不起’,我要知道原因。”他憤怒地咬牙切齒。這笨蛋,她到底明不明白,一級謀殺罪是要判死刑的。
  她握緊雙手,哭得聲嘶力竭。
  “安安!”她的痛苦他感同身受,她哭得慘白、憔悴的容顏更讓他心疼不已,但她什么都不說,叫他如何救她?“求求你,說出來好不好?”
  不是她死、就是父親死。家安根本沒有選擇的余地,被她緊咬住不放的唇瓣已經滲出血絲,晶瑩的淚、和著鮮紅的血殘謝了花容,她只能睜著哀傷又凄楚的秋眸定定地望著他,這就是官与賊相戀的下場嗎?
  “安安!”他死命攫住她的肩膀,真不知是該搖醒她,還是搖散她好?
  “老大。”阿仁走過來輕拍志熙的肩膀,時間耽擱的已經夠久了,阿智快壓不住外頭那班兄弟了,万一有人沖進來,看到里頭的這一幕就不好了。“我們得帶杜小姐出去了。”
  志熙悲慟地眨著眼,一滴水珠模糊了他的視線,他打心底不愿放開怀中這副顫抖的嬌軀。
  “得罪了,杜小姐!”阿仁取出手銬,銬上家安的手腕。
  當冰涼的手拷一拷上她的手,她一顆心猛一沉,身体与靈魂盡數墜落無邊無際的黑暗地獄里了。
  家安絕望地低垂著螓首,任由阿仁帶出命案現場。
  志熙默默地望著她佝僂的背影,那踉蹌的身形,每一步都像一塊冰冷的玻璃尖,深刻刺划著他的心,它傷痕累累地滴著血。
  她正在受苦,而他明知她是被陷害的,卻只能無能為力地呆站著,任由警員們在屋里來來去去的驗尸、搜查將定她死罪的證据。
  不——心中的激情如火山熔岩般爆發了,他怎能眼睜睜地看著她去送死,那是他的妻啊!他如果連她都保護不了,還枉稱什么“犯罪克星”。
  他飛快地沖出命案現場,在最后那輛警車里找到了家安。
  “老大(隊長)!”見到志熙,阿仁、阿智齊聲敬禮問好。
  “阿仁、阿智。”志熙突然叫道。“對不起啦!”他驀地一拳頭揮向他們,搶過警車。
  “老大(隊長)!”阿仁、阿智狼狽万分地躲過了突襲,但志熙卻已經搶得了警車,迅速逃离。“你不能這樣做啊!”
  “給我一點時間,我一定會查出事情真相的。”他回吼一句,急踩油門,警車咻地一聲穿過馬路,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怎么辦?”阿智問阿仁。
  “還能怎么辦?”阿仁長歎口气。“跟河東獅談戀愛,我就知道老大總有一天會完蛋。”
  “少廢話,我可什么都沒看見。”阿智轉身走了。
  “我也沒看見。”阿仁聳聳肩,跟著他一起离開現場。“你說局長那邊可以壓几天?”
  “三天吧?”阿智只能在心底祈禱,志熙能在三天內破了此案,否則將來通緝名單上可就不只杜家安了,肯定還會加上“白志熙”的大名。
  家安蒼白如玉的臉龐面無表情地注視著海岸邊,一波連接一波,綿延不絕的浪花擊碎在沙灘上,前浪未退、后浪隨即跟進,明知翻涌的結果并不能真的侵吞掉整塊大地,但它們仍然前仆后繼、一次又一次、不停地前進著。
  就像此刻的她,即便說出事實后,或可獲得一線生机,但為了父親,她只能保持沉默。
  “你還是不肯說?”志熙的聲音沉痛又哀傷,帶著她逃跑,來到海邊已經一整個下午了。她依然一句話不吭,隨著時間的流逝,他原本怀抱著希望的心,已逐漸墜入冰窖。
  她長歎口气,那黝黑、深邃的眸子瞬也不瞬直盯著他哀慟欲絕的面容,一顆心是被揪緊的痛。
  天知道,她好愛他,好舍不得看到他痛苦的樣子。她伸出手,緩緩撫触著他緊皺的眉,它們糾纏的結是那樣地深,那雙曾經銳利如鷹的黑瞳,如今則因深沉若海的悲傷而失了顏色。
  志熙默然地拉下她的手,親吻著那一根根如青蔥般的柔嫩玉指,它們曾經千般溫柔的在他身上印下特屬于她的痕跡,它們帶來的歡愉是那樣地強烈激猛,以至于他只要每一思及,身体便自動地怀念起它們。
  情不自禁地張嘴吸吮它們,輕咬、啃嚙,叫大腦自動記憶住它們的感覺与味道,不管隔多少年,他要把它們永遠烙印進他每一個細胞里,永志不忘。
  家安眨著水霧婿然的秋眸,依然戴著手拷的雙手前伸整個環住他的頸脖,湊上紅唇親吻他寬廣的額頭,粉紅的丁香仔細描繪著他高挺的鼻子、修峻的頰、軟厚的耳垂,最后吞進他丰滿的熱唇。
  這個線條与触感是她所熟悉的,他的唇丰而不垂、滿又火熱,她向來喜歡這有點硬又不會太硬的感覺。他從不擦古龍水,身上只有淡淡的肥皂香、加上一點男人的汗水味儿,這樣的体味總是能挑逗的她臉紅心跳。
  他們的舌抵死纏綿著,他的手更加不放過地撫遍她全身,她身体的每一寸肌膚他都曾經親吻過,他知道她每一處性感帶,手指在她的肚臍邊畫著圓,如他所料,她仰頭高聲地歡呼著。
  因為沒有未來,她再也不保留地放縱自己,銬著手銬的雙手困難地脫下他的上衣,她的腳伸過去踩住車里放平座椅的把手,猛一翻身將他壓下,手指解開他的腰帶,她俯下頭——
  他在极端歡愉中沒有忘記取悅她,那按摩著她的腰臀的手轉移到她的大腿根部,手指契合進她女性的柔軟。
  飛蛾扑火前是什么樣的心情,這一刻,他們總算了解了。末日到來的前一秒,世間的繁華富貴、功名利祿全成了過眼云煙,只有彼此才是最真實的存在。
  不到最后,誰會知道“愛”是那樣的激狂与撼動人心。
  “啊——”在一聲合奏的歡呼下,他們同登天堂极樂。
  “送我回警局吧!”身体里的愉悅感猶未退盡,家安癱在志熙怀里悠悠地輕訴著。
  他抱著她坐起身,晶亮的眸子閃爍复雜難懂的情緒直望進她的,她的眼睛里有悲哀,但蒼白的臉蛋上卻是一片坦然。他終于發現她是認真的——保持沉默、背下這個黑鍋——不論是誰也改變不了她這個決定。
  志熙還她一抹凄楚的微笑,深邃的黑瞳不覺更加黯淡了。
  “我只問你最后一個問題:‘這陷阱是楚玄策設的嗎?’”
  她淡然垂下眼,輕點螓首,一顆顆珍珠淚不覺又滑出眼眶。他早警告過她,不許單獨接近楚玄策的,但她違背了他的叮囑,落到這步田地是她咎由自取。正如他以前說過的,她的莽撞終將害死自己。如今,不過是預言實現了吧。
  “我明白了。”他咬緊牙根,怒火在胸口沸騰。如果是楚玄策的計謀,杜老大一定脫不了干系,最有可能的是楚玄策利用杜老大威脅她,所以她才會宁死也不說一句話。“我送你回警局。”
  他輕柔地幫她穿好衣服。“給我一個星期的時間,我一定會救你出來的。”他握緊她的手,心下有了打算,楚玄策愛耍狠,他就陪他耍個夠;他不是處心積慮想終結“黑獄盟”的王國,取而代之嗎?他會讓他明白,這种痴心妄想有多愚蠢。
  打從這一刻起,刑事大隊長“白志熙”不再存在了,取而代之的是第六代白虎——“黑獄盟”少主。
  楚玄策終將為他的野心付出慘痛的代价。
  志熙根本不知道他是怎么回到家的。他滿腦子都是家安進拘留所前最后的一瞥,她的雙眼因哭泣而浮腫無神、嘴唇雪白、花顏憔悴的慘不忍睹。而他卻是那個親手將她送入地獄的凶手。
  他無法不恨自己的無能,接下來的審問又將持續多久?她是否受得住那冗長的煎熬?她在拘留所里會不會挨餓、受凍……他不敢想,茫茫然,像具行尸走肉似的踏進公寓里。
  “志熙,你總算回來了。”唐文低呼一聲,走過來拉住他。“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們看到新聞,安安怎會卷進命案里,她……”
  “我女儿不會殺人的。”杜老大語气嚴峻地搶口道。
  “安安呢?她沒跟你一道回來?”家平續問。
  “志熙?”唐文首先看出他的不對勁。“你說話啊!”
  志熙痛苦地閉緊眼睛,耳朵里仿佛還回蕩著家安悲傷、害伯的低泣聲,它們像一句魔咒般,死命地纏住他。
  “你說話啊!我女儿呢?”杜老大沖動地揪住志熙的衣領。
  “你先別激動啊,杜老先生,志熙會給我們一個交代的。”唐文向家平使個眼色,讓他來勸服自己的父親。
  “爸,不管發生什么事,都先坐下來再說吧!”家平半強迫、半規勸地將杜老大按坐在客廳的沙發上。
  “志熙,你跟我進來一下。”唐文拉著志熙進廚房,給他倒了一杯加冰的威士忌。“你先冷靜一下。”
  志熙伸手接過酒杯,一口喝光,酒精在他的胸腹、食道里燒起滾滾焰火,那久壓在心底深處的激情終于爆發了。
  寬厚的大掌用力捏碎手中的玻璃杯,几絲鮮血沿著手腕滴下,如火如炬的憤怒從那雙深邃如海的黑瞳里飄出。
  “是楚玄策干的好事。”輕輕丟下一句,卻似解釋了一切。
  唐文了然地輕頷首。“你有沒有什么好辦法可以應付?”
  “我要打几通電話、寫几封信,麻煩你幫我准備一台電腦、傳真机、兩支專線,還有我需要一輛車。”志熙給他開了一張現金支票,面額高達兩百万。
  接到支票的時候,唐文嚇了一大跳。“志熙,這……”
  “后天你就明白了。”志熙嘲諷似地揚起了唇,那模樣邪魅的可怕。“我必須去准備一切了,你告訴杜老大,明天你們可以上拘留所探望家安,但切記不可輕舉妄動。”
  唐文怔愣地望著志熙离去的背影,他几乎無法開口再問出其他問題,那男子是他認識的白志熙嗎?那一瞬間,他似乎看到了他背上的黑色羽翼和頭上的銀角——像魔王撒旦。
  “唐文,”家平站在廚房門口喚他。“怎么一回事?志熙一句話都不說就走了,安安呢?她在哪里?”
  經他一叫喚,唐文才猛地回過神來。“安安出事了。”他拉著他回到客廳,坐在杜老大對面,開始將在廚房里,志熙說過的話,一句句轉述給杜家父子知道。
  “楚玄策敢干這种事,我不會放過他的。”杜老大激動地站起來,像要去擠命似的。
  “杜老先生……”唐文擋住他,求助的眼神膘向家平。
  “你以為現在的‘虹幫’還是以前你所控制的‘虹幫’嗎?楚玄策早取代了你,坐上龍頭寶座,你想去送死我不在乎,我會自己另想辦法救妹妹。”家平冷酷、殘忍地揭穿事實。
  “家平!”唐文怨怪地低罵一聲。“別說這种話。”他轉而安慰杜老大道“我相信志熙,他會有辦法的,我們就等他二天吧!”
  杜老大面色如土、顛簸著腳步狼狽走回臥房,半生拼殺、一手血腥,臨到垂老的這一刻,上天終于降下了懲罰嗎?他會失去一切,但這不公平啊!他的儿女們是無辜的,有罪也應該是他背才對,為什么叫安安受苦呢?
  他從來不信神的,但此時,他真的希望天地間有神的存在,他由衷祈禱著。
  拘留所里,家安拒絕与父親、大哥的會面,她不愿他們看到她現在的憔悴樣。她害伯,害怕面對不可知的未來,也擔心見到父親后,會心不由己地恨他。
  從來就不喜歡父親創立的幫派,打小她就視“虹幫”為人生中最大的恥辱,不想享受幫里任何富貴,那里每一分錢都沾滿了別人的鮮血,是許許多多的眼淚与生命換來的。
  她覺得乞討得來的錢都比搶來的金銀更高貴,只可惜杜老大從來不懂這對兄妹的心中感覺。
  “安安!”志熙有特權可以在拘留所里來去自如,不受犯人意志影響,當然他也從來不接受拒絕。
  家安坐在陰暗的角落里,把臉埋在雙膝中,天知道她現在心里最不想見的,其實是他。
  想想看,如果被人知道頂頂大名的刑事隊長白志熙的女朋友就是“虹幫”的大小姐,殺人嫌犯,他將遭受多少非難。他也許不在意,但她無法釋怀。
  “我查出那個死者的身分了。”他自顧自地說著。“記著上次我被人狙擊的事嗎?當時我捉到了三名殺手,跑掉一個,后來他們全在監獄里自殺,而逃亡中的最后一個,昨天也死了。”
  她愕然地抬頭,被這個消息嚇得臉色發青。天哪!志熙所言若屬實,楚玄策這項計謀安排多巧妙、陰毒啊!
  這樣一個厲害的敵人是杜家人栽培出來的,杜老大給了他“虹幫”的人手与勢力,而她昨天又傻傻地送上了大把金錢擴充他的領域。如今這只野狼被養成了獅子,開始一一反噬了。
  “拜托志熙,我求你罷手,別再管我的事了。”
  他微笑地搖頭,輕触著她僅隔一夜就變得蒼白、凹陷的雙頰,原本黑白分明的大眼里布滿血絲,大大的黑眼圈直教他心疼不已。
  “別擔心,憑楚玄策還動不了我。”他坐到她身旁,將她纖弱的肩膀圈進怀里。“首先我跟你保證一件事,我絕對不會傷害杜老大。所以你可不可以回答我一個問題?”
  她不語,只是抬著疑惑的眼望他——警察可能包庇罪犯嗎——這是她心中最大的疑問。
  “我的母親,未結婚前她的名字叫席秋楓,不過大多數的人都稱她‘夜琉璃’,你听過這個綽號嗎?”志熙淡淡地笑著,如愿听到她倒吸一口冷气的聲音。
  “夜琉璃”,傳聞是亞洲最大黑道幫派“黑獄盟”的盟主,它的勢力遍布日本、台灣、香港、中國大陸、泰國……甚至遠達歐美。
  听說它的總部設在新加坡,等于是星國的第二個政權,沒人知道這個消息的真假。因為近年來,“黑獄盟”已從犯罪的幫派,漸漸蛻變成高一層的“亞洲黑幫”領導者,它是個資訊站、也是所有勢力划分的仲裁人,它完全合法,而且触腳橫跨黑白兩道。
  近几年,還有人傳說“黑獄盟”其實是聯合國情報員的秘密訓練中心,謠言分歧,最終也只是說明了這個組織的強大与神秘。
  而想不到,白志熙居然是“黑獄盟”的少主。幫派頭子變成了人人盡知的“犯罪克星”,這到底是什么情況?
  “我跟你說過‘黑暗帝國’的事,而這兩种身分,全是為了我方便找尋鑰匙。”他緩緩解釋著。“但白志熙依然是白志熙,不管我的職業、身分是什么?我現在都只是一個一心想要救出愛人的男人。所以告訴我事情發生的經過吧,安安!”
  家安閉緊眼睛,用力抱住他。她可以相信這是一個希望嗎?不會連累到他、也不會傷害任何人。
  “昨天,我接到楚玄策的電話,他說他手上握有爸爸犯罪的證据,若不想眼睜睜看著爸爸入獄,就得去見他……”她心跳的好快,嘴唇也忍不住發抖。“我知道他的目的其實是我名下的財產,我不在乎那些錢,只要可以保護爸爸,我宁愿將所有的錢都給他,可是……”她伸手捂著唇,一想到那可怕的一幕,她就打心底害怕不已。
  “他騙了你,他對你做了什么事?”志熙的聲音因憤怒而轉低沉,額上青筋暴跳。
  “對不起,我早該听你的話,小心提防楚玄策的,但我太沖動了……”她輕搖螓首,滾滾熱淚濕透了他的襯衫。“我和楚玄策吵了一架,簽了一些文件,后來我被打暈了,一醒來……噢!我發誓我真的不知道那個人為什么會死在我身邊,我不知道……”
  志熙感覺到她恐懼的淚滴在他的胸膛上焙下火燙的印痕,他心痛如刀割。
  “那個人是被刀子刺死的,你想想看,你醒來的時候,有沒有碰到些什么奇怪的東西?”麻煩的是,他剛才接到報告,那把凶刀上發現了她的指紋。
  “那里好暗,我醒來的時候,根本什么東西都看不見,我掙扎著爬起來,那時……對了!我一直覺得手里、身上黏黏的,想必一開始我身上就沾滿了血,我沒碰到奇怪的東西,一直到你開門進來,我才發現……”
  教她回憶這种恐怖的往事真是殘忍。他心疼地握緊她冰涼發顫的小手。
  “我知道了,密室里的一切一定是楚玄策趁你暈倒時故意布置來陷害你的,我會想辦法教他吐實。”
  “可能嗎?”她比他了解楚玄策,那個卑鄙小人可是比毒蛇還要陰毒、比吸血蛭更加難纏。
  “我保證。”他在她額上輕輕落下一吻。“頂多一個禮拜,我絕對會想辦法救你出來。”
  “嗯!”她柔順地偎進他的怀里,感覺在這副強而有力的胸膛中,所有的恐懼与不安,全都消失無蹤了。
  “老大。”阿仁為難地進來通知志熙面會時間已經到了。事實上剛才志熙的辭職令已經批下來,他再也不能隨心所欲進來探望犯人了。
  “好好待著等我,知道嗎?”直看到她乖順地點頭,志熙才放心地走出拘留所。他站定在昔日的手下面前——“是不是我的辭職令批下來了?”他太清楚官場里的一切了,見低踩、見高拜,千万別指望在這里看到雪中送炭的奇景。
  “對不起!”阿智走過來,很為難的將文件遞給他。“隊長,我……”
  “沒關系,我做出這种事也難怪上頭要辦人。”志熙無所謂地聳聳肩。“我想拜托你們一件事。”
  阿智理解似地點頭。“杜小姐在這里有我們罩著,保證少不了一根頭發。”
  “老大,你放心,我絕對不會讓別人碰到她一根寒毛的。”阿仁沖動續道。
  “我已經不是老大了。”志熙凄楚地微笑著,离開警界,他會怀念這兩個有趣、又重義气的好伙伴的。
  “叫慣了嘛!”阿仁不好意思地搔著頭。
  “我們不會忘記你的,隊長。”阿智筆直的目光望著他。
  志熙是他們跟過最好的上司,有功大家享、有過自己背,他永遠是他們心目中的隊長(老大)。
  “保重!”天下無不散之筵席,志熙終于离開了這間他待了三年的警局。
  回家后,志熙首先發了几封電子郵件給在新加坡的母親,要求動用“黑獄盟”人員。
  其次,他以“黑獄盟”少主的身分命令全台所有与“黑獄盟”有交情的幫派,自接信日起,切斷一切給予楚玄策的援助,并且留意他若出走,絕對不可幫助他逃亡。
  然后他來到了家平的公寓里,還有一件事得与杜老大說清楚,他是否真有把柄落在楚玄策手里?倘若楚玄策的要脅屬真,為了實現對家安的諾言,幫杜老大脫罪,誓必得先想辦法偷回那本記載著杜老大所有犯罪事宜的帳簿。
  如若不然!他便可以毫無后顧之憂地專心對付楚玄策,非叫他招出命案真相不可。
  “志熙,你終于來了,大家都在客廳里等你。”唐文替他開門,領他進大廳。
  杜老大、杜家平全都神色委靡地癱在沙發上,他們去警局要求面會家安,遭到拒絕,心下的不安更形擴大了。
  “你去哪里?”杜老大因擔心女儿,語气難免急躁。
  “去看安安。”志熙坐到他對面。
  想不到女儿不肯見他,卻愿意与白志熙會面,很難形容杜老大此刻落寞的心情。“她……還好吧?”
  “還好,她不見你們是不想惹你們傷心、不愿連累你們。”志熙將家安在拘留所里說的話,一字不漏地告訴他們。
  “這傻孩子。”杜老大沉痛地低垂著腦袋,從沒有像現在這樣,他深刻的感覺到自己的無能与罪孽深重。
  “我答應安安,無論如何都以保護你為优先,所以請你老實告訴我,是否真有那本帳簿的存在?”志熙慎重問道。
  “你可以不用管我,只要救出安安,我怎么樣都無所謂。”杜老大現出無比激動的神情。
  “如果不能兩個人都救,安安不會答應出拘留所的。”家平撇開頭去,淡然地說道。
  杜老大惊愕地看著儿子,他的意思是,他也想救他嗎?這個向來以反抗父親的命令為樂事,從不听話的長子。杜老大不明白,但心底深處卻源源不斷地泉涌出溫暖的感覺。
  “我想那本帳簿是楚玄策杜撰的。”突然他覺得“虹幫”不再重要了,只要上天愿意再給他一次全家團圓的机會,他情愿放棄一切的富貴榮華、功名利祿与仇恨憎惡。“自安安騙我,她与唐文結婚后,我就一直有計划的轉賣幫里的產業,是我的私心,我很清楚江湖不可能混一輩子,我將幫中大筆黑錢透過瑞士銀行,買股票、期貨、黃金,而這些財產全都登記在安安名下。當然產業漂白、過名后,勢必得繳稅,但我找了一個厲害的會計,逃過了一切稅則,不過我漂白后的一切產業絕對完全合法,如果說,楚玄策還能找到我什么把柄,應該也只有逃漏稅這一條。”
  “逃漏稅不算大罪,很簡單就可以擺平。”志熙很感激杜老大肯說出幫里的机密,如果他抓住這一條線猛鑽的話,很簡單就可以扳倒“虹幫”,但這一切還是得經過杜老大的同意。“這樣吧,杜老大,我跟你實話實說,你的底線在哪里?你希望我做到什么程度?”
  家平和唐文都了解志熙問這話的意思,三人都用希冀的眼光望著杜老大,在這個老人的心里,到底是女儿重要?還是一生的心血重要呢?
  “只要你能救出安安,你就放手去做吧!”杜老大平靜地說出了他的決定。真的,只要儿女平安快樂,他什么都不在乎了。
  客廳中另外三人全都松了一口气。“謝謝你!”志熙激動地握住他的手,眼里閃爍著喜悅的光芒。“我絕對不負所托。”
  家平和唐文彼此緊密地倚偎著,兩人眼中都有了濕意。
  而這一次杜老大沒再罵人,其實這樣也沒什么不好,經過了一連串事情后,他發現家平和唐文其實是很适合的一對。等將來安安出來后,他也不再反對他和志熙的婚事了。
  畢竟,這個時代里,到哪儿再去找一個這般痴心的男人,愿意為他心愛的女人犧牲一切,貧賤、富貴永不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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