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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 莫霖 ]【放你三年不管教】[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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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9-9 09:30:57 |只看該作者 |正序瀏覽


  其實他一直都知道,寵壞她的眾人中,他也是罪魁禍首之一,  

  而這也是他為何會在發現這項殘酷事實時,會狠下心來督促她,盼她改進,

  雖然他的作為太過強勢,總是把她逼到絕境;  

  雖然他的言語太過惡質,總是把她講得淚漣漣;  

  雖然他的態度太過急切,總是讓她適應不良,甚至產生極大的挫折感;  

  但他之所以想在最短的時間內改造她,目的就只有一個──  

  他……他想將她納入他的羽翼,一輩子照顧她啊!  

  所以他才會這麼不留情面的管教她,期望她會在最快的時間內長大。  

  只是在她終於有所改變,甚至懂得去體諒、愛惜身邊的人事物時,  

  他他他……卻因為心中的理想,不得不「暫時」丟下她不管、棄她於不顧,  

  更過分的是,他連承諾能否再回來接手照顧她的話都說不出口,  

  這……是她要如何能承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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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9-9 09:45:17 |只看該作者
   
尾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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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千零九十五天,是個大晴天。

  梁玉晴在廚房忙著,小宏與小志在三樓寫作業。日子照樣在過,沒有偏離軌道。

  大門,突然開啟。

  男人拿著行李,站在大門口,看了看四周,臉上露出溫暖的笑容,眼裡有著濕意。

  他放下行李,竟有一絲手足無措。

  「小宏、小志,你們下午要去補習班,不要忘記了,趕快下來吃飯。」梁玉晴衝到樓梯口大喊,正打算再衝回廚房時,卻看見了那個站在門口的人。

  瞬間,她僵在現場一動也不能動,眼裡湧上一層一層的薄霧。

  「小晴……我回來了!」他曾經一度在試疫苗時罹患重病,以為自己也會死在美國,但她一直出現在他腦海裡,聲聲安撫、鼓勵,所以他撐了過來。

  他告訴自己:他不能死、不能死……

  梁玉晴一步一步走向他,站定在他面前,執起他的手,溫柔且憐惜不已的親吻那雙大手,然後一把抱住他。

  「你回來了……你回來了……」隨即泣不成聲。

  而他只是緊緊抱著她,充滿歉意、感恩與愛意。「小晴,對不起,苦了你了。我不會再離開永遠都不會再離開了。」

  天可憐見……她終於盼到他了……

  三年啊!她終於盼到他了……

  終於可以將這苦苦的等待,徹底畫下句點了……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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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9-9 09:44:36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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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梁玉晴最後一次見到應錫禹,從那時起,她展開了毫無止境的漫長等待,可能等待希望,也可能等待絕望。

  她搬回應錫禹的公寓住著,並在那一天晚上,在他房內床頭的一本桌歷上,用黑色簽字筆劃上了第一筆。

  從此,她在滿懷希望中迎接日出,又在滿是絕望中背對日落。

  日昇月落,每天一劃,五天就劃出了一個正字,那一個正字就像是烙印一樣,狠狠烙在她的心上。

  看著那一個正字,梁玉晴不由自己,哭了……

  思念已經氾濫……

  第一百八十天,第三十六個正字

  應錫禹與沈欣欣口中的大規模疫情已經爆發!整個社會,甚至是全世界,都陷入一片恐慌中。

  疫情傳播的速度很快,才半年時間就有上百萬人染病,死亡串更是超過了一成,甚至超過一九一八年的西班牙流感。

  每天看著新聞,看著那一幕又一幕的天人永隔,梁玉晴的心更痛。錫禹好嗎?這一波疫情這麼嚴重,他……好嗎?

  她多希望能得到他的消息,多希望能聽見他捎來的音訊,卻怕得到的不是好消息。

  於是她等待,卻也躲避;她渴望,卻不敢奢望。

  沈欣欣常常來看她,叮囑她要照顧自己,要多運動,飲食要均衡,提升自己的抵抗力,更要常常打掃環境。

  她說每一波流行疾病疫情總是有生有死,其間差異就在於每個人抵抗力不同。

  她聽話,確實的照顧自己,不敢有稍微一點鬆懈。

  因為她要保全自己,她是應錫禹在台灣唯一的等待,她要讓應錫禹回來的時候找得到人,她不能出事。

  終於就在第一百八十天,半年過去的那一天,梁玉晴接到一張明信片,那是在她等待他的過程中唯一的音訊。

  明信片上只有草草幾個字,那是他的字跡,龍飛鳳舞,可以顯見他沒有太多時間寫信。

  一切安好。勿念

  只是短短六個字,卻叫梁玉晴的心如同滾水一般,不停激盪。

  她將明信片壓在胸口,像是想藉此感受他的溫度,給予自己等待的勇氣。

  他一切安好……

  瞬間,那臉上是欣慰的笑容,可是卻也掉下了淚水,一滴一滴,無止境的落淚。

  安好還不夠,她好想見他啊……




  第三百六十五天,第七十三個正字

  經過了一年,疫情幾乎全面爆發了,死亡人數需以千萬計,各地都是染病的消息,整體社會運作幾乎全面停擺,更因為疫情的影響,人與人之間充滿了不信任。

  這驚險的情勢已經讓梁玉晴坐立難安,她想要一個人飛到美國去見應錫禹,可是她沒有門路。

  因為為了避免疾病擴散,許多國家都取消了非必要的航班。

  她去不了,而他也不再捎任何消息來。

  她只能每天站在信箱前望著、驚著、愣著、哭著。

  就在此時,死亡的陰影已經來到了她的身邊。

  小宏與小志住的孤兒院傳出院童染病身亡的消息,整個孤兒院被隔離封鎖,院內的孩子哭成一團。

  醫療資源短缺,加上食物不足,這些孩子可能只能在院裡等死。

  那一瞬間,梁玉晴驚悚了!

  她覺得應錫禹一個人在美國努力,她不應該就此頹廢,她身體還是健康的,就應該做一點什麼。

  於是她毅然決然帶著一大堆物資,準備住進孤兒院幫助他們;沈欣欣勸不住她,最後也跟著帶著一堆醫療物資,住進孤兒院。

  那整整半年的隔離生活,梁玉晴頭一次無暇相思。

  她跟沈欣欣分頭,一個為小孩子檢查身體,一個帶領著全院兒童大掃除,保持環境乾淨。

  甚至梁玉晴帶著所有小孩子做運動,保持身體健康與心情愉快,並且帶著孩子利用孤兒院後院的空地種菜,確保食物不會短缺。

  那一段日子,是梁玉晴度過最煎熬的日子,每天晚上她都熬夜,幫每一個小孩子量體溫,只要有一個孩子發高燒,就足以讓她嚇出一身冷汗。

  沈欣欣告訴她,這些孩子只是普通發燒,只要照顧得宜,不會有事,他們也沒有感染那種恐怖的疾病。

  夜裡梁玉晴抱著不舒服的孩子,安撫他們睡覺;白天她還是繼續帶著小孩,做運動、打掃環境、種菜,甚至聚在一起為彼此加油打氣。

  偶爾真的緊繃到撐下下去時,她只好帶著小孩大家一起哭,默默流淚到天明。

  一度她覺得自己撐不下去了,總在四下無人,在桌歷上劃下那象徵等待的一劃時,不能自已的痛哭。

  沒有應錫禹,她以為她做不到,以為自己可能也會死在這裡,以為一切都是她多心了,事實上,她會比應錫禹還要早離開這個人世問。

  但是或許他們真的受到上帝眷顧,孤兒院在隔離半年後,完全沒有傳出病例,再加上真正的醫療人員進駐,整個孤兒院的危機這才解除。

  她達成了一個奇跡……

  沈欣欣含著淚水告訴梁玉晴,

  「玉晴,你知道嗎?你拯救了這一百多個孩子……」

  可是梁玉晴卻說……這不算什麼,我的錫禹要救上億人,跟他的辛苦與勇氣相比,這不算什麼……」

  她抱著小宏與小志,淚水落了下來。

  生命何其脆弱,卻也何其堅強。

  這一刻她才感覺到,自己與應錫禹同在,與他一起並肩作戰……




  第五百四十五天,第一百零九個正字

  應錫禹還是沒有再傳來消息,此刻的疫情幾乎已經達到最高峰,死亡已經成為最平常的事情,每天身邊都傳出有認識的人去世,昨天還在聊天的人,或許今天就下在了。

  那應錫禹呢?

  他……還在嗎?

  梁玉晴不敢問,這半年下來,看過太多的病人,聽過太多的死亡,她的心寒到極點。

  但是她沒有絕望,她說過她會盼他回來。

  等待已經不是什麼苦差事了,反而成為生命中的一部分。

  與等待共存,也就代表著她生命消失的那一刻,等待才會結束。

  梁玉晴將這樣的等待,換成行動的原動力。這個世界的一切太過無常了,她不能再虛度自己。

  她拿出叔叔給她的一千萬美金,使用其中一部分成立了一個基金會,照顧老年人與兒童重症病患,因為在一這種時刻,這些人是最弱勢的人,也是生命最先消失的人。

  她到處去各大養老院探望老人,也去各孤兒院探望那些孩子,請醫生幫他們義診,捐肋金錢,並且將沈欣欣教她的各種運動與飲食方法拿來教他們,並且幫他們打掃環境。

  後來小宏與小志,還有沈欣欣也會跟著她一起去,他們跑遍很多地方,給了許多面臨絕望的人希望。

  她沒有別的目的,若真要說她有什麼目的,那就是……她只是想幫應錫禹多做一點事情,想要藉由行善,換得應錫禹還有回來的機會……

  可是上天還願意給她機會嗎?

  她還有機會嗎……




  第七百三十天,第一百四十六個正字

  第七百三十天,這是一個很重要的日子,縱使她有很多計劃,要帶一群老人還有小孩去參加路跑,要去幫一家孤兒院打掃環境,可是她卻選擇推掉一切計畫,待在家裡。

  因為已經滿兩年了……等待是痛苦的,卻也在無聲無息間消逝。應錫禹離開至今,已經兩年了。

  梁玉晴抱著那本略顯斑駁的桌歷,看著上頭那密密麻麻的正宇,每一劃都清清楚楚的刻下,總共一百四十五個正字又四劃。

  兩年前劃下的痕跡,墨水已經轉淡,但在梁玉晴心中,仍是清清楚楚的,記錄著每一天的等待心情。

  她拿起筆,重若千斤卻仍緊緊握住,她劃下一劃,接起一個完整的正字,整整一百四十六個正字,完全呈現在眼前。

  突然淚水一滴、兩滴、二滴,不斷落在桌歷上,落在那一筆筆的油墨上,也落入心海中。

  這漫長的等待之路,何處才是盡頭?




  第九百一十天,第一百八十二個正字

  「媽媽,趕快啦!要出門了啦!」

  「欣欣,還不快點?」

  「來了!馬上就來了!」

  喊媽媽的是小宏與小志,應錫禹與梁玉晴說好要收養他們,卻因為他不在而有所拖延;不過梁玉晴已經下定決心,告訴他們這個決定,雖未完成法律程序,但到他們長大之前,她都會負擔起養育責任。

  梁玉晴穿著運動服跳下樓梯,「走吧!走吧!對不起讓你們久等了!」

  沈欣欣笑了笑,「基金會要辦活動,你這個負責人竟然遲到,這樣交代不過去吧!」

  「就是嘛!媽媽。」

  基金會要辦老人小孩多運動的宣傳活動,她至少得在活動結束前趕到,不然她會被基金會的那些同仁叮得滿頭包。

  這一年來,基金會已經頗有雛形,也深得好評,他們在疫情最嚴重的時候,深入各大安養院與孤兒院,讓基金會聲名遠播。

  更驚人的是,多年前還是社交界著名千金大小姐的梁玉晴,如今已經一舉成為大善人,更成為有為青年。

  一年多前,她跟著孤兒院院童一同隔離的消息,已經傳遍大街小巷。

  「抱歉啦!我剛剛在整理房間……現在可以出門了。」

  兩個小孩加上兩個女人,來到東區一處百貨公司前的空地,幸好活動還沒結束,但是已經進入尾聲。

  發起這個活動是希望大家都能夠注意運動習慣,才能提高免疫力。

  相信經過這一次大規模流行病的肆虐,大家都會更重視生活的健康。

  現場有許多老人和小孩,每個人都不停的動動身軀,跳舞、做體操,每個人都滿頭大汗,臉上淨是汗水,也是笑容。

  主持人說;「讓我們歡迎錫晴基金會的負責人,梁玉晴小姐上台說幾句話。」

  「媽媽,趕快上去啊!」

  「媽媽!加油!」

  梁玉晴本來不太想上台講話,但是在小宏與小志鼓動下,不得已走上台。

  現場媒體記者不斷拍照,顯然也對梁玉晴非常有興趣。

  「謝謝大家今天參與這個活動,經過這麼大的一場流行病,很多人都失去了至愛的親人,但也讓我們知道健康的重要性。這個基金會的名字叫作錫晴,就是希望大家除了珍惜感情,還要珍惜自己的健康……」

  現場一陣掌聲,小宏與小志拍手叫好,沈欣欣面帶微笑,淨是讚許,更有著無限的欽佩。

  梁玉晴看向天際,太陽在烏雲一端露出頭來,烏雲即將散去了,日光重現大地。

  最痛苦與傷痛的時間,似乎都已經過去了。

  而應錫禹那個似乎早已失去蹤影的男人,如今在哪呢?

  他們之間的感情能如同今天的天氣一樣,撥雲見日嗎?




  第一千零九十五天,第兩百一十九個正字

  三年了!整整三年了!

  應錫禹離開至今,整整三年了。

  許多事情都已經改變了,許多人也都已經不在了。而造成許多人死亡的疫情,終於獲得了控制。

  梁玉晴想,流行病獲得了控制,甚至遭到消滅,這樣應錫禹應該已經大功告成了,他應該可以回來了吧?

  可是大門始終沒有開啟,電話那頭也沒有傳來他即將回來的音訊。

  怎麼會這樣呢?

  為什麼?為什麼疫情消失了以後,他還是不回來呢?

  沈欣欣告訴她,「玉晴,你要有心理準備,我聽說那一群研發治療方法與疫苗的科學家,至少有三分之二最後都染病死了,小晴……」

  「不可能!他知道我在這裡等他,他知道的……」

  「小晴,不要等他了。」沈欣欣握住她的手,「這三年,我看著你做了這麼多,你真的是一個很好的女孩……不要再等他了,他不會回來了,你要去追求你自己的幸福啊!」

  「小晴……」

  「我的幸福就是他啊!」梁玉晴淚水不停掉落,面帶苦笑,「欣欣姐,不要為我擔心了,這三年下來,我已經想通很多事了,我也知道錫禹很可能……不會回來了,可是……我還是愛他……」

  「你太傻了……」

  「那就傻吧!人這一輩子,能傻這一回,也是幸福的。等待已經不是一件苦差事,反而成為我生命的意義……」她在不知不覺中等待、在呼吸中等待、在心跳中等待,那是多麼的自然。

  她說過,既然如此,那就讓她與等待並存吧!

  可是偶爾夢裡還是會夢見好消息,會以為自己能夠獲得這微小的幸福,但醒來卻撲了個空,床畔始終空無一人,只剩自己垂淚獨臥。

  應錫禹曾經讓她幸福過,曾經讓她體會到愛的溫暖與偉大,這些她都會永遠記住永遠不會忘記。

  她會繼續等待,她相信即便要穿越千山萬水,應錫禹終會回來,終會回到她的身邊。

  縱使他已死,那麼她也會等待與他相會!

  這是她的決心,更是她的承諾,只給應錫禹。過去都是他在等待她長大,現在換她等他。

  錫禹,我等你,縱使注定落空,我依舊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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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9-9 09:43:43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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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欣欣姐,你怎麼會過來啊?」看見熟人,梁玉晴很開心,趕緊站起身,不顧自己赤腳就這麼踏在草地上。

  沈欣欣上不看了看梁玉晴,不禁苦笑,但卻也搖著頭,「這樣子著涼怎麼辦?以後也不要穿這麼少,如果感冒就不好了。」

  梁玉晴俏皮吐了一下舌頭,拉著她的手就這麼坐在池子邊。

  「我在裡面找你找好久,結果沒想到你跑到外面來。怎麼不待在裡面?」沈欣欣問著。

  「很悶,不想待在裡面。」

  沈欣欣凝視著她,「你真的變了,以前你不是很喜歡參加這種活動?」

  「現在不是了。」嘟著嘴。

  現在她好討厭這種活動,她只想跟錫禹在一起……可是他……他好像不要她了……

  眼眶一紅,梁玉晴強忍住難過的情緒,而她的這些情緒與表情,沈欣欣都看見了。

  她開口,卻沒有直接提玉晴與錫禹的事情,「玉晴。」

  「怎麼了?」

  「以後少參加這種室內的聚會,人太多,空氣又不流通,實在不好。而且你要多注意身體健康,多運動,飲食也要均衡,還有我要告訴你,每天最好都要量量體溫……」

  「等等等……等一下。」梁玉晴笑了笑,「為什麼要講這些?好像在上健康教育課喔!」

  她說笑著,以為欣欣姐只是關心她。

  可是沈欣欣卻笑不出來,因為這段時間以來,這個即將面臨的大災難確實讓她笑不出來,相信等一下梁玉晴聽到了,也一定笑不出來。

  她來就是來向梁玉晴解釋應錫禹為何會有這麼不尋常的反應……連她都替他們感到無奈,為何兩人確定了彼此的情感後,卻發生這種事情?

  「玉晴,你一定很懷疑,為什麼應錫禹突然間會改變對你的態度,對不對?」沈欣欣問著。

  梁玉晴一時間收斂了笑容,嘴裡嘟囔著說:「誰知道,說不定他已經不喜歡我了……」

  「傻瓜,絕對不會,他有他的無奈。」歎口氣,「而我這趟來,就是為了告訴你他的無奈,希望你可以不要怪他。」

  雖然應錫禹下希望她告訴梁玉晴真相,至少在他離開台灣前不要說,可是若真的讓他們在誤會中就此分開,也枉費當初她的放手成全。

  所以,她決定告訴梁玉晴真相……

  「玉晴,你知道錫禹除了是醫生,還是什麼嗎?」

  梁玉晴搖搖頭,對於他在做的事情,她一向不懂。只知道他常常窩在實驗室中,做他那些他解釋再久她都不會懂的實驗。

  「錫禹除了是醫生,更是流行疾病實驗室的主持人,專門研究各項傳染疾病,並且找出疫苗與治療方法。」

  「……」老實說,梁玉晴聽不懂,更不知道這跟應錫禹態度突然改變有何關聯。

  「剛剛提醒你要注意自己的身體健康,是因為最近全球爆發一股不明的流行疾病,症狀就是發燒、呼吸困難與肌肉痙攣,致死率高達七成,雖然目前還沒爆發出來,但預計只要病毒一變種,很快就會遍佈全球。」

  「怎麼會這樣?」梁玉晴呆愣住,不禁低呼。

  「所以我才會要你每天都要量體溫,看看自己有沒有發燒,不過別擔心,至少我也是個醫生,我會照顧你:錫禹也已經交代我,如果到時候疫情失控,一定要好好照顧你,你放心,不要太擔心……」

  「等一下!」梁玉晴制止她,「你為什麼要這樣說?錫禹……錫禹是要去什麼地方嗎?」

  「……」她說不出口這殘忍的事實。

  「你告訴我啊!錫禹是不是要去什麼地方?不然為什麼他會要你照顧我?為什麼?」

  牙一咬,「錫禹已經辭去醫院的工作,要去美國。世界衛生組織與美國找他過去那邊的實驗室,共同研究找出治療方法與疫苗。」

  梁玉晴徹底震住了,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聽聞應錫禹要離開台灣,她的心像是破了個大洞一樣,她終於能體會應錫禹聽見她要回梁家時那種心情。

  拉住沈欣欣的衣袖,「可是我不懂,他要去美國,為什麼要這樣對我呢?為什麼要把我趕回梁家呢?」

  「……」沈欣欣再度住了口,但眼眶也隨之紅了。

  「欣欣姐,你告訴我!」梁玉晴尖叫,淚水已在打轉,「告訴我啊!」她已經感覺到那可能不是好消息。

  「因為……他可能一去就不能回來了。」

  梁玉晴像被雷劈到一樣,整個人暈頭轉向,「為什麼?為什麼錫禹一去就不能回來?」

  沈欣欣忍住那將要潰堤的淚水,「因為他要找出治療疾病的方法,或是找出疫苗,都必須接觸病毒,甚至必須進入疫區,他可能因此感染疾病,可能因此……」

  沈欣欣沒再說下去,但梁玉晴完全呆住了,淚水就這麼一滴一滴滑落,不能自拔的崩潰哭泣。

  難怪!難怪他要這樣子趕走她,因為他不要她知道這樣的事實,他不要她痛苦的等待他,不要她等到的不是他的人,而是他的……

  他是這麼愛她啊——

  梁玉晴抱頭痛哭,為自己對他的誤解,更為了他的傻。

  啜泣聲中,梁玉晴哽咽問著,「欣欣姐,錫禹什麼時候要走?」

  「再兩天。」

  梁玉晴一聽,整個人放聲大哭,「我不要——我不要失去錫禹——嗚嗚嗚——」

  沈欣欣攬住她的肩膀,「其實不一定會,只是……很多事情很難料,也許他可以撐過來……」

  梁玉晴轉身面對她,無助又脆弱的抓住沈欣欣的手臂,「欣欣姐,錫禹可以不要去嗎?」

  「我也勸過他,可是他很堅決,因為他說,」含淚凝視著這個小女孩,她決定代替應錫禹將情意傳達給她,「這一波疫情,我們早晚逃不掉,所以他想幫你到前面去擋,能擋一天算一天;更如果能找出治療方法或是疫苗,這也算是保護你……」

  「笨蛋——」梁玉晴放聲痛苦大喊,「這算哪門子的保護我,要保護我就應該留在我身邊,留下來……」

  「玉晴,別這樣……」

  這時,梁玉晴跳起身,連鞋子都來不及穿,就往門口跑。

  沈欣欣在後頭大叫,卻喊不住她的人,留不下她的心。

  「玉晴?你要去哪裡?」

  「我要去叫錫禹不要走……」她不能讓他走,失去他,她一定會崩潰,一定會走向滅亡。

  因為只有他能陪伴她長大,也只有他能讓她的生命發光。

  她會求他,請他不要讓她的生命出現缺角……




  梁玉晴不顧一切的往應錫禹的家中跑去,赤腳的她,樣子十分淒慘,腳底也流血了,可是那都無損於她的決心。

  她絕對不能讓應錫禹走!

  既然此行形同送死,那她怎麼能讓他去?

  她怎麼能看著他走上這一遭?

  愛她,就留下來,不要讓她面對這樣一個悲慘的處境,與其面對失去他的世界,那當初他就不應該將她從頂樓救下來,應該讓她直接跳下去;或是不應該將她從宜蘭帶回來,應該讓她自生自滅。

  他救了她,改變了她的人生,就應該對她負責啊!

  一個小時過後,梁玉晴終於回到應錫禹住的公寓,她不停按電鈴,淚水也跟著滑落。

  她的心情緊繃著,像拉緊的弦,隨時有斷裂的可能。「為什麼不來開門……」難道已經走了嗎?

  錫禹提早去美國了嗎?

  梁玉晴哭得更凶了,按電鈴的手不停顫抖,到最後她甚至是用拍的,不停捶打大門。

  這時大門終於打開,應錫禹站了出來。

  他的臉色原先充滿著被打擾的不豫,但再見到梁玉晴之後,整個人的臉色與神情為之一變,眼神裡也出現了一絲異樣的光彩。

  梁玉晴很狼狽,全身上下既是汗水,臉上也佈滿淚水。

  她什麼話都沒說,劈頭就先重重的捶了應錫禹的胸膛。

  應錫禹沒吭聲,忍受她那不輕不重的一拳。

  「這一拳是報復你欺負我,說那些話傷害我。」

  「對不起……」

  梁玉晴凝視著他,看見他眼中那一絲疲憊與倦意,讓她心疼萬分。她對著他說;「為了處罰你欺負我,我要跟你提出一個要求,你不能拒絕我。」

  「什麼要求?」

  梁玉晴癟著嘴,努力掩飾哭聲,試圖讓自己把話說的清楚,但卻徒勞無功,那一字一句統統化在哭泣喘息聲中。「你不要去美國好不好——嗚嗚……」

  應錫禹臉上一陣苦笑,「你都知道了?」

  「當然!你以為你可以瞞我多久?我們已經這麼親了,你真的以為你可以騙得住我嗎?」

  他裝得很無辜的樣子,「我沒有想要騙你,」伸出乎,溫柔撫摸她的臉頰,「我只是希望你先回梁家去而已。」

  「可是你說我是千金大小姐,你說我過的是奢華的日子,你說我不能跟著你一起吃苦,你說……」

  「……對不起……」

  「算了!反正我不准你去美國,我不能讓你去送死,錫禹,告訴我,你不會去,好不好?」梁玉晴懇切的看著他,期待他給她一個正面的回復。

  她期待他抱著她、親吻她,在她耳邊低語,告訴她,他不會離開她。

  就這麼簡單,她沒有其它的要求。

  甚至不能算是強人所難吧!

  可是應錫禹卻沉默著,一句話都不說,沒有任何回應,他的眼神裡淨是掙扎跟痛苦,這樣的她,讓梁玉晴好心急。

  「錫禹,你為什麼不回答我?告訴我啊!你不會去美國,你會留在我身邊,告訴我啊……」

  他還是僵在現場,沒有動作。

  看著他的反應,梁玉晴哭了,「我求求你,不要去……告訴我你不會去……

  「我沒有辦法……小晴,我必須去。」

  她深吸一口氣,不敢相信他拒絕她了。

  他要去送死,他不要她了,而她也失去他了。

  梁玉晴顫抖問著,「你再說一次……」

  應錫禹抓住她的肩膀,哀聲懇求,「小晴,不要這樣,我……這是我應該做的事情。」

  「那我呢?我不算是你應該照顧的人嗎?」她揮開他,痛聲大喊,「你怎麼丟下我?」

  她不停掉著淚水,哀意大過怒意,「那這樣,你當初為什麼要救我?為什麼要把我從宜蘭帶回來?你把我帶回來,卻要我看著你去送死?你不可以這麼殘忍,不可以……」

  應錫禹無語,只能乖乖任由她罵。

  「你這是欺騙,你說要讓我幸福快樂,結果呢?你說要跟我一起當小宏、小志的爸爸、媽媽,結果呢?你說總有一天要帶我去環遊世界,結果呢?」

  「……」

  「結果你要離開我,你要將我拋下,應錫禹,這就是你的承諾嗎?這就是你要讓我幸福快樂的承諾嗎?」

  「……」

  「你說話啊……告訴我你不會去——」她蹲在地上痛哭。

  那一瞬間,應錫禹竟也紅了眼眶。

  他懂她的心痛,懂她的害怕,卻無法開口給她任何保證與承諾,連他都痛恨起自己約無能與無奈。

  他多想告訴她,他不去了,可是他不能。

  身為一個醫生,身為一個有能力救人的醫生,他不能躲起來,否則連他都會痛恨自己。

  更何況在這一波疫情蔓延到她身邊之前,他必須想辦法先解決,他是一個醫生,如果連自己最愛的女人都死於疾病中,他更會痛恨自己。

  可是這些她懂嗎?

  應錫禹蹲下身,安慰眼前的女人,「小晴,我是一個醫生,救人是我的責任,我不能躲避……」

  「為什麼是你?我不要、我不要——」梁玉晴徹底崩潰,「你有可能不能再回來了,我可能會失去你,我不要……」

  「小晴……」

  她抬頭,瞪著他,「你一定要去?」

  他沒有回答,但他堅定的眼神讓她知道了他的決定。

  梁玉晴站起身,「好!你去,我永遠不會原諒你,應錫禹,你是個大騙子,我好恨你!」

  這段話一說完,梁玉晴就轉過身跑走了。

  現場只留下應錫禹一人,望著心愛女人遠奔的身影,心也徹底碎裂。

  這一趟去,他已經做好可能無法全身而退的準備,唯一的牽掛就是她。但願她幸福快樂,那一切就已足夠。

  願她幸福快樂;永展笑顏,那麼不管他最後是生是死,也就毫無遺憾了。




  時間飛逝,轉眼間來到應錫禹離開台灣那一天。他準備好行李,來到機場,準備搭機前往美國。

  來送行的只有沈欣欣。這兩天他好想再見梁玉晴一面,打電話給她,可是她不接。

  或許她真的很傷心,而他也只能抱著遺憾離開。

  「一切要小心,自己的健康與安全為上,小晴會在這裡等你;別擔心她,我一定會照顧她……我想她說的都是氣話,別放在心上。」沈欣欣交代著。

  應錫禹拿著護照與機票,還有簡便的行李,下意識看了機場大廳四周。

  沒有人……

  「謝謝你。至於小晴,就麻煩你多費心了。」

  「我會的。」

  飛機一個小時後才起飛,應錫禹打算跟沈欣欣先到一旁的咖啡廳坐一下,但就在此時,一個人影出現在他們面前。

  是梁玉晴……

  她的雙眼紅腫卻清亮,身體瘦弱卻抬頭挺胸。

  應錫禹看著她,再也掩飾不住心裡的激動。「小晴。」

  沈欣欣識相的讓兩人臨別一聚,「我去一旁等著,你們談一談。」現場只剩下兩人。

  梁玉晴走到他面前,執起他的大手,溫柔又憐惜的吻了吻他的手。

  此去無歸期,教她怎麼不心痛?

  「小晴。」

  「對不起,那天我太孩子氣,不懂得體諒你。」

  「……」應錫禹眼眶徹底濕透,再也掩飾不住男兒淚滑落,離別竟是如此刺痛。

  「我亂說話,我不恨你,我很愛你。」

  「我也是……小晴……我也是……」

  「錫禹,我很感謝你,謝謝你這麼多年來為我所做的一切,謝謝你的愛……謝謝你……」

  「傻瓜,說這做什麼……」

  因為她很可能沒有機會告訴他這些了……

  「錫禹,你要好好照顧自己,要多加件衣服,多吃飯,還要多想我喔……」梁玉晴硬是在淚水中逼出笑容。

  她不肯承認,這是死別,她絕不承認,所以她希望自己能夠用笑容來送他,只是那好難……

  她明明知道他可能一去不回,可能從此只剩下她一個人,她無法雲淡風輕,無法不在乎他的離去。

  應錫禹抹去她的眼淚,「小晴,我最高興的是看你的成長,看到你變得體貼懂事……你真的讓我感到好驕傲……好驕傲……」

  「謝謝你。」梁玉晴用自己的兩隻手掌,緊緊包住應錫禹的大掌。

  她要記住這種溫暖,自此以後,在日日月月甚至年年的生活中,才有一個人走下去的勇氣。

  才有等待他的勇氣……

  梁玉晴向應錫禹許誓,「錫禹,你放心去吧!我會在這裡等你,我會住在你的公寓一直等你回來,我相信你會回來的,我一定會等你。」

  她已下定決心,等待他回來,就是她接下來的日子裡唯一的目標。

  應錫禹卻說:「這一趟離去,禍福難料,身為醫生的我,心中早已瞭然;倒是你,不要傻傻的在這裡等我,要去追求你自己的人生。」

  梁玉晴還全力忍耐著,但聽到他這麼說,就徹底失去了控制。「你怎麼說都沒有用,我會在這裡等你喔!一定會一直等下去,等到你回來為止,就算我變成老太婆,我還是會等你。」

  「你何必……」

  「因為我很喜歡你,如果身邊沒有你,那麼我寧願一個人。」她抓住他,哭得泣不成聲,「我知道你有你的理想,我讓你離開,但是……請你一定要回來,就當作是可憐可憐我……」

  「小晴……我真的不能給你誓言……」

  「那就讓我給你,錫禹,我愛你,我會等你……」

  應錫禹在顫抖,她已經拿出這樣的誓言,這樣讓他震動、感動,甚至無地自容的誓言。

  在什麼時候,她已經成為一個堅強的女人,已經成為他的後盾,已經成為在背後支持他撐過一切難關的力量。

  應錫禹沒有開口給她誓言,但卻在心中應許;他要回來,他一定要回來,他不能讓她失望,不能讓她將生命與青春虛擲在這樣毫無意義的等待中,他不能死在美國,不能……

  可是,他還是一句話都沒再說。

  終於,機場廣播,飛往美國的班機準備起飛。

  離別的時刻,已經在眼前。

  「錫禹……」

  「我走了!」與她握住的手,還牽住不肯放,但理智已經做出了判斷,應錫禹鬆開那曾經讓他愛之甚篤的小掌,轉過身離開。

  一鬆手,溫暖瞬間散逸,梁玉晴全身打了冷顫,瞬間泣呼,「錫禹……」

  他沒回頭,是不敢回頭,怕勇氣瞬間消失。

  他大跨步往海關走去,梁玉晴在後頭追著、喊著——

  「錫禹,不要忘了,我等你……我會一直一直等你……」

  海關幫應錫禹檢查護照與機票,他順利通關,走在通往登機口的通道上,與機場大廳隔著一道長長的透明玻璃牆。

  梁玉晴在玻璃牆外亦步亦趨的跟著,與應錫禹隔牆對望,他們已經被隔開了,梁玉晴將手貼放在玻璃上,似乎想做些什麼。

  應錫禹懂她的心思,也將手貼在玻璃上,隔著玻璃與她的手掌貼和,可是卻感覺不到彼此的溫度。

  他們已經分開了……

  「錫禹,我會等你……」她哭喊著。

  他聽不到,卻猜出她在說什麼。

  他微微一笑,收到她的承諾,眼角卻跟著滑下淚水。

  他不再停留了,鬆開貼放在玻璃上的手,逕自往前方走去。

  梁玉晴隔著玻璃緊緊跟著,淚水混著嘴裡的話,不停流洩出來;而他卻不再看她。

  「我等你……我等你……你要回來……」她放聲大喊,連同哭泣聲,響徹整個機場大廳。

  沈欣欣趕了過來安慰她,就連航警都過來關切,只有應錫禹聽不到。

  終於應錫禹走到通道盡頭,梁玉晴也沿著玻璃來到轉角,應錫禹跨步轉彎離去,徹徹底底的消失在眼前。

  梁玉晴終於崩潰坐倒在地,哀聲痛哭;沈欣欣蹲在地上,緊緊抱著她。

  「小晴,不要這樣……你要堅強一點……」

  梁玉晴哭得不能自已,淚水完全模糊她的雙眼。

  「他走了……他真的走了……」

  「小晴……」沈欣欣也哭得不能自已。

  「錫禹……」梁玉晴抱住自己,「你一定要回來,我會等你,一直一直等下去……」

  不管人事怎樣變遷,不管最後結果如何,不管時空如何交替,她都會一直等下去,她不會改變的。

  女人的心是如此的頑固而堅強,認定了唯一,就是唯一了。

  錫禹,你一定要保重,我的承諾、我的祝福、我的等待:水遠都在,用風傳送給你。

  你一定要保重,要回來……只要回頭,你就會看見我在等你……我一直一直在等你……

  錫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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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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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玉晴帶著遠從美國而來的叔叔來到一間小房間,她從沒想過自己還能再見到親人,一顆心也顯得非常激動。「叔叔,這些年你們過得好嗎?」

  「還好,做了一點生意,還算成功。」他異常感慨,「本來以為你們家日子過得也不錯,所以才會疏子聯絡,沒想到竟然發生這種事情……」

  梁玉晴為他倒了一杯茶,內心雖也感歎萬千,但這段日子以來的磨練,已經讓她成長許多。

  就像應錫禹說的,她很不幸,但是世界上比她不幸的人多的是,只要她的身體健康、四肢健全,沒有道理自怨自艾。

  她身邊有這麼多關心她的人,有一個這麼愛她的男人,這些都是她振作起來的動力。

  而除了振作,她更可以幫助別人,幫助那些比她更不幸的人。

  這些道理她懂得很晚,但終究是懂了。而能讓她這樣成長的,都是因為應錫禹的幫助。「都已經過去了,我現在過得很好,真的。」

  「看到你很有精神的樣子,叔叔也放心了。」

  想起他方才說有事要告訴她,梁玉晴問:「叔叔,你剛才不是說有事情要告訴我。」

  對方想了一想,「是這樣的,當年我到美國創業時,你父親借了我五百萬美金,經過十多年,我也算賺了一點錢,現在我想把這筆錢,連本帶利共一千萬美金還給你……」

  梁玉晴有點嚇到,「叔叔,可是……」

  「這筆錢本來就該還給你爸爸的,只是這些年我一直很忙,沒有時間回台灣當面交給他,才會發生這樣的遺憾……現在我把錢交給你,希望可以稍微彌補一下我心中的遺憾。」

  「可是……」梁玉晴心中還是很遲疑。

  「如果早點把這筆錢拿過來,也許你們家就不會發生這種事了……」情緒無法自抑,老淚縱橫。

  「叔叔,這不是因為你的關係。」許多事情似乎都是早就注定好的。

  擦去眼淚,「你把錢收下吧!對你的生活也會有點幫助。」

  「好吧!那我就收下了。謝謝你,叔叔。」

  「我會把錢匯到你的戶頭,這幾天就可以入賬。」他頓了頓,繼續開口說出下一件事情,「還有一件事……」

  「還有什麼事情?」

  「叔叔一家人都搬回台灣,決定在這裡定居下來,叔叔是想,不知道你願不願意搬過來跟叔叔住?」

  「搬過去?」梁玉晴完全沒想到他會提出這樣的要求。

  這段時間以來,她一直跟應錫禹住在一起,也沒想過這樣適不適合,只是下意識的覺得,她也沒有地方可以去了,這個世界上,她也只認識應錫禹了。

  可是現在一聽見叔叔的提議,她第一次覺得自己一直跟應錫禹住在一起,好像真的不太適合。

  雖然他們早就親如夫妻,但畢竟還沒有跨過去啊!

  「叔叔是想,雖然將來你可能會出嫁,但是總得讓你有個娘家可以回,所以才會提出這樣的要求。」

  「我……」

  「其實這只是一個提議,你可以考慮看看,總之叔叔已經搬回台灣,你隨時要找也找得到人。」

  梁玉晴一時無法做出決定,「叔叔,這有點突然,可不可以給我一點時間讓我再想一想?」

  「沒關係,只要你願意,隨時都可以回來住。如果你打算一個人生活,也要常常聯絡叔叔,知道嗎?」

  梁玉晴含淚笑了笑,「我知道。」

  「那叔叔就先走了。」

  留下聯絡方式後,梁玉晴起身送叔叔離去。

  這種感覺真的很奇妙,原先以為自己在這個世界上都已經找不到親人了,竟然到最後又冒了出來,還帶給她一大筆錢,真像是在做夢一樣。

  可是現在的她,對於這突如其來的意外之財,一點也沒有興奮的感覺。

  有也好,沒有也罷,因為她已經擁有應錫禹這個最珍貴的財產,擁有他的愛,是不是富裕的生活都無所謂了。

  回到餐廳,發現所有人都不在那裡,再到一樓的小起居室,發現只剩下沉欣欣在照顧小宏跟小志。

  「錫禹呢?」

  沈欣欣看了她一眼,笑著說:「一個人跑到三樓了……看起來心情不太好的樣子喔!」

  梁玉晴看著通往樓上的樓梯,「心情不好?」

  該不會是聽到她與叔叔的談話了吧?

  她將兩個小孩托給沈欣欣照顧,一個人上了三樓。

  這段時間以來,三樓與四樓已經屬於他與她的共同私有空間,其它人都不能上來。

  推開三樓的書房裡,梁玉晴看到應錫禹一個人站在窗邊,他似乎在喝著酒,不像狂飲,一口接一口啜著。

  他想著事情,完全出神,沒聽見她開門的聲音。

  梁玉晴站到他身後,拍拍他的肩。「怎麼一個人在這裡喝酒?」

  放下酒杯,「沒事。」

  看著應錫禹的表情,臉色不藏喜怒,卻感覺到他心裡似乎藏有心事。是因為聽到她可能要搬離這裡嗎?

  梁玉晴直接走上前,緊緊抱住他,像是在訴說她的決定與決心。她不想走,不想離開這裡,離開他身邊。「錫禹,我好愛你……」

  他笑了,緊緊回抱住她,他嘴上什麼都不說,但用盡力氣的手臂,卻說明了他內心的感情。

  「你是不是在胡思亂想啊?」

  臉一紅,「哪有?沒有啊!」

  「還不承認……那你幹嘛一個人在這裡喝悶酒?」

  「我哪有喝悶酒?」他開始狡辯,「我是個醫生,我知道喝一點酒有益身心健康。」

  梁玉晴翻白眼,男人真愛逞強,心裡覺得不舒服,卻死也不說。

  「這樣啊?」她決定欺負他一下,「那我把話收回了。」

  「不准!」他急急說著,卻又拉不下臉承認自己的心事。

  方纔他不是有意偷聽,只不過是經過,就聽見那一句「搬回去」。而他承認,乍聽之下,他真的心慌了,才會一個人喝悶酒。

  他不是那麼霸道的男人,看見小晴還有親人在,也替她高興。只是這樣一來,她就必須先回到她親人身邊去,而他也沒有理由留下她。

  他知道,只要他們馬上結婚,他就可以留下她。可是她還是得先回到她叔叔那裡,才會嫁過來啊!

  老天!他真不知道自己竟會這麼黏她,一分一秒都不想失去她,真不知小晴失去蹤跡那八個月,他到底是怎麼撐過來的?

  梁玉晴被他緊緊抱著,差點無法喘息。

  但是他的一句不准,讓她的心如此甜蜜。她該說出她的想法,別讓他內心如此不安了。「我不會回去的。」

  「你說什麼?」

  帶著幸福的微笑,梁玉晴從沒有這麼確定自己的心意。她想與他在一起,永遠不分離。

  叔叔那裡,她隨時可以回去探望他們。但是她接下來的人生,她要跟這個男人一起度過,因此她一分一秒都不想離開。「我說我不會回去,我想住在這裡,跟你住在一起。」

  他笑了,俊朗的臉上露出微笑,如此迷人,「為什麼?」

  「因為我想跟你一起當小宏、小志的爸爸、媽媽。」

  應錫禹心安了,他伸乎撫摸她的頭髮,「這是求婚嗎?」

  梁玉晴但笑不語,卻無法掩飾笑容裡幸福的光彩。

  不過求婚這檔子事,還是應該男人開口,她可不會搶著做。

  幸福,已經握在手裡了……




  不過應錫禹的態度竟然在幾天之後徹底改變,他竟然主動叫梁玉晴回到她叔叔那裡。

  「你說什麼?」

  「……我說,你應該回到你叔叔那裡去。」

  梁玉晴看著眼前的男人,他的表情一臉嚴肅,眼眶裡沒有一絲情緒與波動。她大惑難解,不懂這個人怎麼現在的態度跟幾天前完全不同?

  那天她說她下回去時,他不是一副很高興的樣子嗎?怎麼現在會這樣子呢?他到底是什麼意思?

  梁玉晴深深的觀察起他,她的眼神讓應錫禹有點坐立難安,趕緊固守自己的心防。

  「可是你那天……」

  「我那天什麼都沒有說!」應錫禹硬聲說道。

  「可是那天我說我下回去了,你明明很高興啊!為什麼現在又這樣說……你到底是什麼意思?」

  「我沒有很高興,我也沒有說希望你不回去。」

  他的聲音好冷,讓梁玉晴有點嚇到。她鼻子一酸,眼眶紅了起來。「錫禹,是不是我做錯什麼?」

  應錫禹閉上眼睛,「不是!只是我覺得你應該回去。」

  「為什麼?」

  他逼自己將這番話說出口,「我只是個醫生,比不上你們梁家的家財萬貫,我想你離開梁家後這一年多來,吃了很多苦頭,現在終於有機會了,你應該回去過以前的日子。」

  「你這是什麼意思啊?」梁玉晴大叫,「什麼叫作我應該去過以前的日子?你把話說清楚。」

  「我沒有辦法給你那種奢華的生活,那不是我負擔得起的,玉晴,這段時間下來,你應該知道這一點。」

  梁玉晴臉上不自覺滑落淚水,「所以說到底,你還是不相信我,你還是認為我是那種千金大小姐?」

  梁玉晴掩面哭泣,「我做得還不夠嗎?你到底要我怎樣做才行?錫禹,你告訴我好不好?你告訴我……」

  梁玉晴趴在桌上哭泣,但是他沒有安慰她。他們就這樣僵持一段時間,她哭泣,他毫無反應。

  她抬起頭,「我想要留在這裡,真的,我不想回去,你不要趕我回去好不好?錫禹……」

  孰料,他還是冷著聲音搖頭,「你真的應該回去,玉晴……不要逼我說出更不好聽的話……」

  他抿著唇,表情冷酷,一點憐憫都無;這讓梁玉晴更傷心,他的表現對她而言彷彿天崩地裂,讓她不敢相信。

  會什麼會在幾天時間內,他就變了一個樣?

  誰能告訴她,為什麼?「那我們呢?你要我回去,你是不是不要我了……」她邊哭泣,邊喘息著,「你是不是下愛我了……」

  他沒有回答,臉上的面具差點出現一絲裂痕,但他卻迅速的修補起來,下著痕跡。

  任何狠話,他都可以說:任何謊言,他都可以說;唯獨對她的愛,他無法否認……

  「你走吧……」

  梁玉晴的心一瞬間冷了,不敢相信這男人這麼殘忍。

  他認為她無法陪著他過平凡的日子,他瞧不起她,認為她只是個奢華的女人。

  她都不知道他心裡仍藏著對她這麼深的歧見與歧視。

  既然如此,那他為什麼要救她?

  老天!她的心真的好痛。

  她站起身,強逼自己昂起頭,儘管內心是如此的卑微脆弱、如此的傷痕纍纍,但他這麼瞧不起她,她還待在這裡做什麼?「你真的要我走?」

  凝視著她,應錫禹終於出現一絲不捨,「離開這裡對你比較好,跟著我你不會幸福。」

  「反正你就是瞧不起我,對吧?」自嘲一番,苦笑中帶著淚水,「好!我走,我去收拾行李。」

  她轉身離開書房,獨留應錫禹一人。

  望著她離去的背影,應錫禹就像是失去支撐一樣,徹底垮了下來,心裡不斷告訴自己:這樣做是對的、是對的,對她也最好……

  可是……可是……千萬個可是卻在腦海中徘徊……

  想起她要離去,他竟如此感到心痛不捨。

  他已經不定決心去做一件事情,可是這樣的決定會傷害她,於是他決定讓她回到她的親人身邊。

  她會懂他的心嗎?

  他從來沒有瞧不起她的意思……從來沒有……

  十分鐘過後,梁玉晴提著行李走下四樓,經過書房門口,應錫禹抬頭,看著她已經準備好的樣子,心裡的痛楚更甚。

  她一雙眼睛哭得又紅又腫,雙唇慘白,顯然遭到很大的打擊,可是她仍強撐著自己,背脊挺直。

  應錫禹站起身,走上前去。「我送你……」他想多爭取一些與她相處的時間。

  「不用了,我自己走就可以了。」她沒再看他,獨自邁開腳步往樓下走去,而應錫禹也跟上去。

  來到門口,梁玉晴打開大門,外頭陰雨綿綿的,好像在哀悼著她的處境,悲憫她的感情。

  她停下腳步,沒有回過頭卻說:「錫禹,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我不是你想的那種人,出生富豪不是我的錯,過去的過錯我已經悔悟了,你怎麼可以這麼瞧不起我……」

  「我……」

  「算了!我不在乎了……」她走出去,淋著雨,當著他的面,往巷口走去。

  應錫禹急著要拿傘給她,卻看見她上了一輛計程車離去。

  內心的離別之苦已經漲到極點,握著手的拳頭指節已經泛白,那種痛楚無法用言語形容,更無法排解。

  應錫禹頹然的走回屋內,這裡又只剩下他一個人了。有玉晴在的時候,有多美好啊!

  一個女人總靠在他身邊,陪著他笑,在他不開心時逗他開心;在他累的時候撫慰他的疲勞,為他操持家務。

  那正是他想要的幸福。

  現在,一切都沒有了!

  他痛恨自己必須如此殘忍的傷害她,但他卻無路可走。因為他可能必須離開她,離開她一段好長、好長的時間。

  甚至能不能再回來,他一點把握都沒有。

  人世間的緣分何其奇妙,卻也何其殘忍。殷殷切切期盼能擁有緣分,卻在到手後不得已必須斬斷。

  他與她的這一段感情,他永遠不會後悔,縱使他正面臨人生中最重要的決定,更可能因此決定而就此失去生命,他也不會後悔他曾經愛過她。

  應錫禹不定決心,回到書房,坐回辦公桌前,拿起電話,按下號碼。「喂!欣欣嗎?我是應錫禹……那件事我已經做好決定了……我決定去美國,加入那邊的實驗室,請你幫我向醫院提出辭呈……我知道,我知道我可能一去不回,可是我是醫生,我如果有能力救人,我不能躲起來……

  「請你幫我照顧小晴,未來如果情況失去控制,你要幫我照顧她……謝謝你……」

  梁玉晴當天就回到了叔叔家,果然受到叔叔一家人的熱烈歡迎。

  叔叔沒有女兒,所以簡直就把她當成寶貝女兒一樣看待:嬸嬸也對她很好,一看到她瘦弱的模樣,拚命的想幫她補身子。

  她甚至還多了幾個哥哥、弟弟,或許是血緣親戚關係,讓她完全不費力就打進了這個家庭,成為其中的一份子。

  叔叔家非常有錢,完全不下於自己原來的家庭。叔叔生意做得很大,分公司遍佈全球,現在由幾個哥哥接班,繼續發揚光大。

  她又回到了宣蒙之家,成為天之嬌女、千金小姐。命運之神怎麼會這樣的玩弄她?讓她自頂峰跌落谷底,再攀升至頂峰。

  ……其實梁玉晴知道,與應錫禹相處的這一年多來才是她生命的頂峰,她的成長,再加上情感取得依歸,她覺得自己是全天下最幸福的人。

  回家十天了,她沒有聯絡應錫禹,卻也沒有任何一點錫禹的音訊。她賭著氣,卻也傷著心。

  他真狠,幾句話否定了她的成長、拋棄了她的感情,真狠……

  可是她還是愛他啊!一直一直愛著……

  「小晴,怎麼還坐著發呆啊!禮服穿好了沒?」

  趕緊收拾起傷痛的情緒,「嬸嬸。」

  看著她已經穿上粉紅色小禮服,香肩微露,嬌艷欲滴。這段日子下來,她的身材呈現一種纖瘦中帶有成熟的美感,活脫脫是個成熟的女人。

  「真是漂亮,我就知道這套禮服穿在小晴身上,真是美極了。」

  「謝謝嬸嬸……」此刻的她無心接受讚美,只能隨意應和。

  她的心裡想的全部都是應錫禹,早就不在乎自己穿的是什麼了。

  嬸嬸呼喚一旁的傭人拿來一盒盒的珠寶,統統展示在梁玉晴面前。

  以前聽聞過這個女孩為了配件的事情鬧脾氣不參加舞會,所以他把她自己所有的珠寶統統拿出來。「小晴,選一件珠寶戴上吧!」

  梁玉晴看了看,竟然一點興趣也沒有,心不在焉,「哦!」

  「這副好不好?小粉鑽搭上祖母綠,這一副是嬸嬸最喜歡的,你要不要試試看?」

  嬸嬸選了一副確實非常適合中年婦女戴的珠寶,只見梁玉晴看都沒看,點了點頭,「都好。」

  於是嬸嬸幫她戴上,左看右看,「好像有點老氣喔!年輕女孩果然不適合祖母綠,我換換看……」

  「不用了,嬸嬸,這樣就好了,謝謝你。」

  「可是……」

  梁玉晴站起身,挽著嬸嬸的手,

  「我們下去吧!讓叔叔和哥哥們等太久不好。」她完全不想將時間浪費在選珠寶上。

  她只想度過今晚的舞會,一個人躲回房間,想念她的錫禹。

  她有一張他的照片,成為這段時間以來唯一的依藉。說他殘忍,但不想他,對自己更殘忍。

  梁玉晴來到大廳,立刻成為現場注目焦點。

  那些過去梁玉晴父母的朋友也都來了,看見梁玉晴又「麻雀變鳳凰」,心裡不禁訝異:而那些曾拒絕幫助梁玉晴的人,更害怕自己被梁玉晴報復。

  不過梁玉晴沒那麼無聊,她只想趕快結束這一切。曾經她很喜歡參加舞會,但現在一點也下。

  舞會是為了慶祝玉晴回到梁家,以及玉晴的叔叔搬回台灣居住。梁玉晴禮貌性的與叔叔跳了一支舞後,就謝絕所有人的邀約,一個人躲到角落喝酒。

  可是她太美了,各家公子、少爺像是狂蜂浪蝶一樣前仆後繼,紛紛想與梁玉晴攀談,吸引美人的注意。

  這些人曾經都鄙視過梁玉晴敗家的行為,但卻還是被她的美貌吸引。

  梁玉晴不耐,卻不想撕破臉。她借口尿遁,遠離眾聲喧嘩,一個人躲到花園散心。

  天空一片清朗,讓月亮完全透出月光,灑落在庭院中,灑落在池子上,成為一片銀白世界。

  梁玉晴坐在池邊,脫下高跟鞋,不顧形象的撩起裙擺,將雙腳放進池子裡,冰涼的池水瞬間麻痺她的感覺,也讓她的腦袋變清醒。

  她開始思索一些事情,她不懂為什麼應錫禹會在突然間產生這麼大的變化,哪有人前幾天還親密的抱她、親她,隔幾天就變了一個人?

  這期間究竟有什麼事情是她不知道的?

  是工作上的事情嗎?可是應錫禹這麼厲害,大家都稱他是神醫,怎麼可能會對工作上的事情產生煩惱?「那到底是為什麼呢?難道他真的是不想要我了嗎?」

  「當然不是啊!」

  梁玉晴拾起頭,一下子就看見站在一旁,臉上帶著微笑的人。「欣欣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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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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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玉晴又回到了應錫禹的家中,或許沒料到自己會回來,一進門時還有些近鄉情怯。

  應錫禹對她真是太好了,已經沒有什麼可以不滿的地方。

  他教會她現實社會的一切,陪伴她脫胎換骨,甚至親自追到宜蘭帶她回來,他對她的用心,如此真切、如此深刻。

  那一夜,那幾近瘋狂卻又無限溫暖的一夜,他們彼此更貼近彼此,感受到此生已是缺不了彼此。

  回家後的梁玉晴重新安排自己的生活,她不打算再回到應錫禹工作的醫院去幫忙,因為她不想帶給他麻煩。

  一個曾經犯下這麼大的錯的人,如果再回去醫院工作,實在難堵悠悠眾口。這件事情已經讓應錫禹受到很大的傷害,她不能再火上加油。

  儘管應錫禹說他不在乎,但是她在乎,這一點她也堅持。於是她變成了家庭主婦,每天整理家務,等待他下班。

  一切都已經是如此的規律,他們之間只剩下婚姻這道程序還沒跨過去,但事實上,他們已經保持著這樣的心態了。

  那一天,應錫禹帶來兩個小客人,兩個讓她一見到就不停哭泣的小客人——那是李太太的兩個兒子,小宏跟小志。

  梁玉晴一看到兩個小孩,立刻不能自已的哭個不停。她真的對這兩個孩子感到好歉疚,都是她,害得他們失去了母親。

  梁玉晴蹲下身子,看看他們,而兩個小男孩立刻認出是那個常常照顧他們的玉晴姐姐。

  「姐姐——」

  一雙眼睛不停落下淚水,

  「姐姐對不起你們,真的很對不起,都是姐姐的錯……」

  或許兩個小男孩根本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也或許他們早就知道了,只是成熟的他們學會了感恩,而不是毫無意義的怨懟。「姐姐不要哭……」

  「好!姐姐不哭!」梁玉晴笑了笑,「姐姐好想你們喔!這段時間你們乖不乖?」

  「乖!」兩人齊聲回答。

  小宏是哥哥,他接著說:「叔叔都會帶我們去玩,買東西給我們吃喔!」

  抬頭看向站在一旁,一直沉默無語的應錫禹,他的臉上有一種溫暖而幸福的笑容。

  梁玉晴也笑了,心裡更是由衷的感謝。「錫禹,謝謝你。」

  「傻瓜,跟我說什麼謝謝?」

  至此梁玉晴終於感覺到,她這八個月逃離的舉動是多麼無知、多麼可笑。而應錫禹一直默默的在幫她善後,幫她處理一切。

  她不會再逃了,她要一肩擔起本該屬於她的責任,而她也相信,應錫禹會幫她的。

  某個週六下午,梁玉晴在廚房裡練習煮菜,得自沈欣欣的真傳,再加上拜了幾本食譜為師,梁玉晴可說是正式開始學習廚房的大小事。

  相較於剛開始時會燒掉幾顆蛋,搞不清楚鹽跟味精,永遠抓不準油的數量與溫度,她已經慢慢的抓到訣竅,甚至學會了幾道拿手菜。

  將炒菜鍋裡的菜裝盛到盤子上,梁玉晴完成了一道菜,不過還在試驗階段,她想了好久,都還不敢不定決心去嘗。

  突然有人從身後抱住她,是應錫禹。

  「你回來了?」

  點點頭,親暱的將下巴放在她的肩膀上,看著她面對一道菜發呆,「怎麼站在這邊發呆,在想什麼?」

  享受他擁抱的溫暖,梁玉晴溫柔說著,「我學會了一道菜,可是自己卻不敢試試看。」

  「這有什麼好煩惱的?我幫你試!」應錫禹拿起筷子,開始試吃。

  梁玉晴緊張等待結果出爐,不放過他的每一個表情。「怎麼樣?怎麼樣?」

  應錫禹嚥了下去,裝出一副很苦惱的表情,「該怎麼說呢?」

  「不好吃嗎?」梁玉晴很沒自信的先認錯了,「是不是我鹽又放太多了,奇怪?怎麼做了這麼多次,還是拿不準?」

  看著梁玉晴又準備繼續試試看,應錫禹哈哈大笑,趕緊拉住她,「我話都還沒說完,你急什麼?」

  「不是不好吃嗎?」

  「我哪有這樣說?」應錫禹裝出一臉無辜的樣子,「相反的,很好吃,非常好吃!」

  嘟著嘴,「那你剛才幹嘛欲言又止的?」

  「製造一些結果揭曉前的緊張氣氛啊!」

  梁玉晴捶打應錫禹的胸膛,語氣嬌嗔,「你好壞喔!竟然這樣欺負我,不理你了啦!」

  她正想轉過身,應錫禹緊緊抱住她,「好!我道歉,對不起,你煮的菜很好吃。」

  「不相信你了!」

  「這是實話,小晴,你知不知道,你進步好多……你讓我感到好驕傲,這是真的,不是在安慰你。」

  甜甜一笑,「我哪有那麼好,你也太誇張了。」

  「我的心裡真的是這樣想的。」他感謝上天能讓他收藏小晴的美好,這個女孩一直住在他心裡,不管她是什麼樣貌,他都愛。

  他希望她長大,那是因為他擔心她因為不解世事而受傷,他並未嫌棄她。他甚至這樣想,今天就算所有人都不喜歡她,他還是愛她。

  「我已經學會好幾道菜了,味道都還可以啦!等一下做個便當給小宏跟小志送去,好幾天沒見到他們了……也給欣欣姐送一個去好了……」

  「小晴。」

  「怎麼了?」

  「明天是星期天,我帶你出去玩好不好?」

  回過頭看他,「明天?好啊!反正我也沒什麼事。」

  「另外,我還會帶兩個人去。」

  梁玉晴愣了愣,「誰啊?」

  「小宏還有小志。」

  梁玉晴溫暖的笑了笑,「好啊!當然好。」

  他永遠都是這麼細心,想得比她還周到。

  「那這樣,我要多做一點點心,這樣才可以帶去吃。該做什麼好呢……做一些甜點好了……」

  「這樣不錯,小宏跟小志很喜歡吃蛋糕。」

  「這樣啊……」梁玉晴想了想,趕緊翻出食譜,「那我趕緊來研究一不該怎麼做……雖然我沒有做過……」

  應錫禹一愣,臉色有點僵硬,「嗯……小晴,其實我們可以自己用買的,不要這麼辛苦了。」

  「不會辛苦,我可以做蛋糕給你吃,還有小宏跟小志啊!」

  看著她又像蜜蜂一樣忙了起來,應錫禹只能祈禱,千萬……不要把廚房燒掉……




  翌日,天氣晴朗,正是出遊的好日子,遊樂區內到處可見一家大小出遊的景象,各項遊樂設施前滿是排隊人潮。

  梁玉晴的蛋糕真的沒做出來,不過讓應錫禹放心的是,至少廚房仍完整的存在著,沒有一絲一毫被燒掉的痕跡。

  兩個大人與兩個小孩就坐在椅子上休息,梁玉晴從一進遊樂園嘴裡就沒停過。「奇怪?我就是照著食譜說的做,怎麼還會有錯?麵粉加蛋,糖也加了,怎麼烤出來的東西還是亂七八糟的?」

  應錫禹切下剛買來的蛋糕,小宏與小志在一旁看著直流口水,不過這二個男生還是挺識相的看向唯一的女生梁玉晴。

  「我有這麼笨嗎?我就不相信,一般的菜我都做得出來,蛋糕我卻做不出來?這怎麼可能?」

  三個男生互望一眼,彼此既是苦笑又是偷笑。

  終於蛋糕切好了,應錫禹切了兩塊給小宏跟小志,又切了一塊放在梁玉晴面前。「小晴,吃蛋糕了。」

  梁玉晴拿起叉子,看著眼前的蛋糕,停頓了一下,又開始自言自語,「為什麼這個蛋糕做得這麼好看,我的就黑成那樣?」

  拿起蛋糕左右觀察,上下品頭論足,那蛋糕漂亮得找不到一絲缺點。她頹喪的放下蛋糕,吃了一口,那味道更是美妙的讓她自慚。「真好吃耶……」

  年紀最小的小志還點點頭,「好好吃喔……」

  應錫禹與小宏趕緊按住小志的嘴巴,怕他刺激到她。

  可是梁玉晴還是聽到了。「小志這麼喜歡吃蛋糕啊?那姐姐一定要學會做蛋糕給小志吃,好不好?」

  「好——」小志拉下應錫禹跟哥哥的手,高興的叫好。

  「完蛋了……」應錫禹哀聲低呼。

  他得做好心理準備,存好錢,他的廚房今年可能得換新了。

  這時小宏拉著弟弟站起來,「姐姐,我們去坐海盜船好不好?」

  梁玉晴看著身後那個不停左擺右蕩的遊樂設施,聽著上頭的遊客不停尖叫,嚇得猛搖頭。

  開玩笑,她梁玉晴生平最怕這種東西,她是絕對不會為自己找麻煩的,她這個人最有自知之明了。

  可是,小宏跟小志已經開始拉她,「走嘛!姐姐!一起玩啦!」

  「我不要……」

  「叔叔,我們拉姐姐一起去玩……」

  應錫禹站起身,幫助兩個小孩一前一後將梁玉晴架上海盜船,左右將她夾住,讓她逃都沒地方逃。

  只見梁玉晴一臉哀怨的抓住鐵欄杆,雙眼一閉。

  機器開始左右擺盪,到了最高處時整個人心臟像是快要跳出來一樣,總覺得自己隨時會掉下來。

  「啊——」她尖叫。

  「哈哈哈——」身旁兩個小孩卻不停大笑。

  應錫禹伸手攬住她,梁玉晴像是在大海中找到浮木一樣,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死命下放。「錫禹——」

  「沒有這麼嚴重吧?」

  享受那種凌空飛起的感覺,風強烈的吹拂,只要放輕鬆,這種感覺倒還挺不錯的。

  「你看小宏、小志,他們玩得很開心啊!」應錫禹大喊,「小宏,小志!」

  只見三個男生把手放開,這時機器擺盪到最高點,就好像真的飛起來一樣,三個男生哈哈大笑。

  過了好一會兒,機器終於停止運作了,應錫禹率先跳下來,拉起早已腳軟的梁玉晴,後面跟著的是意猶未盡的小宏跟小志。

  「我不行了……我不行了……」

  最後只好由應錫禹攙扶著梁玉晴走回椅子上坐著,小宏與小志跟在一旁。

  梁玉晴一坐下來,立刻趴在桌子上呻吟。「你們怎麼可以這樣欺負我?」

  應錫禹很無辜,「哪有?今天是陪小宏跟小志來玩的,要讓他們盡興,所以只好犧牲你了。」

  看著梁玉晴這麼難過,小宏感到很抱歉,「姐姐,對不起,你不敢坐,我們還拖著你坐,我們不玩了。」

  梁玉晴趕緊振作起來,「沒有啦!你們不要想這麼多,想玩就去玩……」

  「可是姐姐……」

  「好!姐姐沒事,只要你們想玩,姐姐就陪你們玩。」

  「真的嗎?」

  「那當然!」豪氣干雲的回答。

  小宏跟小志跳起來,「那我們要玩雲霄飛車,還有這個、還有那個、還有……那個!」

  看向那高聳的恐怖「刑具」,梁玉晴嚥了嚥口水,「那是什麼?」

  「自由落體!」

  「我完蛋了……」

  於是一整天下來,梁玉晴陪著兩個小孩到處去玩那些恐怖的遊樂設施,應錫禹也陪著。

  經過一天的訓練,梁玉晴不知道自己是麻痺了還是怎樣,她竟然一點恐懼的感覺都沒有了。

  這也算是一項收穫吧!

  晚上七點,帶著兩個孩子用過晚餐後,他們終於要踏上歸途。

  兩個男孩可能都累壞了,先後睡著;應錫禹與梁玉晴一人抱著一個,來到車旁。

  將孩子安置在後座,梁玉晴自然也坐在後座照顧孩子,可是當她關上車門時,應錫禹竟然也鑽進了後座。

  她笑了笑,「這樣子誰開車啊?」

  他但笑不語,只是看著她照顧孩子的樣子,溫柔而細心,他沒想過她會有這一面,這充滿母愛的一面,這樣的畫面徹底衝擊激盪他的心。

  看著她輕輕拍撫孩子的模樣,這樣的畫面多美,他的心激動到難以收拾,愛意簡直如同潰堤。

  他驅身上前,趁她不注意偷了她一個吻。

  梁玉晴臉紅,「你實在是……孩子在這裡耶!」

  「我情不自禁……」

  「討厭,胡說什麼……」

  應錫禹休息似的整個人坐在椅子上。後座很寬敞,但擠下四個人卻稍嫌擁擠,然而這種四人聚在一起的感覺,足以建構出這個世界上最寬敞的空間,一種「家」的空間。

  「小晴,我打算收養小宏跟小志,你覺得好嗎?」

  聽到他開口這樣說,梁玉晴愣了愣,

  「當然好啊!只是……你為什麼要問我呢?」

  他可以自己決定的,以他的經濟狀況、以他的愛心,自然能夠負擔這樣的重任。

  「因為以後小宏跟小志要叫你媽媽啊!」

  梁玉晴聞言,不禁笑了。

  這是他另類的誓言,他想要跟她建立一個家庭,共同撫養他們的孩子。他已經將對她的愛,雙手捧上了。

  她好珍惜這份愛啊!「你這是在求婚嗎?」

  應錫禹也笑了,他握住她的手,他們停止言語,心靈卻不斷交流。

  感謝上天,他們終於牽起了手,完成生命的圓。

  不管接下來的人生還會有什麼險阻,那顆想要永遠在一起的心永遠不變,永誌不渝。




  結束「一家」出遊,日子還是繼續過下去。兩個孩子簡直是他們的開心果,童言童語總能惹人大笑。

  梁玉晴知道,如果她還沒跟應錫禹結婚,那麼他們就不能正式收養小宏與小志。可是結婚的事情不是她一個人說了算,應錫禹忙,有太多事情根本一下子籌備不完。

  不過她還是常常接小宏與小志過來住,這樣也像是生活在同一個屋簷下的家人了。

  應錫禹很好,很溫柔、很盡責;孩子則很乖,梁玉晴想,她已經無所奢求了。她從未想過恬淡的幸福竟能讓人如此滿足。

  那天晚上,小宏跟小志就住在家裡,梁玉晴煮了一大桌菜,應錫禹就在客廳與孩子玩。

  這時,一樓電鈴響起,梁玉晴趕快去開門,來人是沈欣欣。

  「欣欣姐,你來得剛好,正要開飯,一起來吃飯吧!」

  沈欣欣脫下鞋子,「是你下廚嗎?」

  「是啊!」

  「那我非得吃吃看才行!你可是我的高徒。」

  兩人相視笑了笑,來到一樓餐廳,這時應錫禹已經帶著小宏與小志坐在餐桌上。桌上菜色簡單,都是一些家常菜。

  「欣欣,你來了。」

  梁玉晴拍拍兩個孩子,「趕快叫人。」然後又去多拿一副碗筷。

  「阿姨好!」

  「好乖喔!」沈欣欣直接坐在孩子旁邊的椅子上,逗著兩個小男孩玩。

  這時梁玉晴為她拿來一副碗筷,添入白飯。

  大家開始用餐,桌上氣氛一片祥和,有說有笑,梁玉晴與沈欣欣母愛發揮到極限,一人一個餵著小孩,反倒是應錫禹被丟在一旁沒人理。

  這時,小志突然說:「姐姐,我想上廁所……」

  小宏也不好意思的開口,「我也是……」

  梁玉晴苦笑,「現在在吃飯耶……好吧!姐姐帶你們去。」說完就拉著兩個小男孩離開餐廳。

  看著梁玉晴離開後,應錫禹這才開口,「說吧!你來有什麼事?」

  「你真準,我確實有事。」沈欣欣笑了笑,拿出一份牛皮紙袋,「這是實驗室的研究報告,你看一下,告訴你一個壞消息,這個病毒已經變種,雖然還沒有擴散,但恐怕是快了。」

  「……」應錫禹安靜的看著報告,迅速掃過一些數據,然後將報告收回牛皮紙袋裡。

  「世界衛生組織跟美國都派衛生官員要見你。」

  「不見,早就提醒過他們要注意疫情,當時不聽,現在找我也沒用。我是醫生,我不管政治。」

  「早就知道你會這樣說……我就照你的話轉告他們。」但沈欣欣還是要提醒他,「不過你要知道,疫情如果爆發,速度很驚人,預估十天就可以達五百萬人死亡。」

  他繼續沉默,沈欣欣也不再接話。

  這時梁玉晴帶著小宏與小志回來,餐廳氣氛又熱鬧了起來。「下次吃飯前,要先去上廁所嘛!不然吃到一半跑去上廁所,多掃興啊!知不知道?」

  「知道——」

  應錫禹苦笑,「你跟小孩子說這個有用嗎?」

  「我在教孩子耶!你不要扯我後腿啦!」

  「好好好……」舉雙手投降,現場一陣大笑。

  沈欣欣扒了一口飯餵小孩,「你們兩個什麼時候才要給孩子一個正常的家庭啊?」

  梁玉晴不好意思的低下頭,臉上露出一陣羞紅;應錫禹繼續吃飯,不過心中早就瞭然。

  這時門口電鈴聲又響起,眾人抬頭彼此相望,心裡一陣狐疑。

  梁玉晴跳起來,跑去開門,「我去看看是誰!」

  應錫禹想了想,也跟了上去。最後,包括小宏與小志在內的所有人都跑向門亡。

  梁玉晴站在門口,一打開門,就看見門外的人,是個熟悉的人。

  她瞬間紅了眼眶,「叔叔……」

  來人是梁玉晴的叔叔,他看見侄女,內心一陣激動,疼愛的抱住她,

  「玉晴……對不起……叔叔來晚了……」

  她淚水掉落,沒想到自己乍見到親人時,還會如此激動。距離梁家破產已經過了這麼長一段時間,她真的都以為自己忘記過去了。

  這個長輩小時候很疼自己,只是移民美國很多年了。但是她每次去美國玩,就是去找這個叔叔。「你怎麼會來?」

  「我找你找了好久啊!叔叔離開太多年了,根本就不知道你們家還有跟誰往來,所以才會找了這麼久,終於問到關於應醫生的消息。」

  梁玉晴抹去眼淚,轉過身,「叔叔,這位就是錫禹,還有欣欣姐,他們都很照顧我。」

  「謝謝你們。」

  這時梁玉晴的叔叔突然提出要求,「玉晴,叔叔有事要告訴你,可不可以跟你私下談一談?」

  梁玉晴點點頭,帶著他到裡面的一間小房間。

  應錫禹看著他們這對再度重逢的叔侄兩人從身邊經過,梁玉晴還握了握他的手。他看著,心裡為梁玉晴感到喜悅,但是卻也同時揚起一股異樣的情緒。

  一股擔憂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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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9-9 09:40:06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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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他們最後一次看到梁玉晴,此後的日子,這個女孩整整消失了八個月,在茫茫人海裡,沒有絲毫音訊。

  從夏天,走過秋冬:直接來到春天,時光繼續消逝,離去的人依舊毫無消息,以為不會有人再等待他們了,也不會有人希望再見到他們,於是選擇消失在人海……

  那一天梁玉晴離開醫院後,傷心絕望的在路上漫無目的遊走,整整一個月,她不知該何去何從?

  身上的錢很快就花完了,她餓著肚子到處流浪,睡過公園、睡過車站,自己一副骯髒的模樣,再加上瘦弱,愈來愈不成人形。

  可是她不敢喊苦,就好像是還債一樣,再重的負擔都必須繼續扛下去,再累的生活都必須忍下去。

  因為她害死一條人命,終其一生,她都必須背負這樣的罪,無法自拔,也再難洗脫。

  就在離開醫院後的一個多月,她不知道自己怎麼會流浪到宜蘭。

  或許是她年紀輕輕就到處流浪,模樣看起來實在很可憐,一名醫院的護士將她留了下來,讓她住在醫院儲藏室內。

  她在醫院內擔任打掃的工作,薪水微薄,但至少穩定下來,不用再流浪,不用再餐風露宿。

  梁玉晴努力的工作,偶爾在閒暇時還會到病房內幫忙,她曾經在醫院工作過,現在照顧起病患,跟他們談心、陪伴他們倒也駕輕就熟。

  看見那些躺在病床上的病患,梁玉晴就會想起因為她的粗心而失去存活機會的李太太,想起……錫禹哥那天從眼中掉下的淚水。

  錫禹……她好想他!

  他還在氣地嗎?

  梁玉晴不停想著,希望應錫禹不要再氣她,可是就連她自己想起那天的狀況,都會不停發抖,她犯下的錯誤連她自己都無法原諒。

  錫禹……他真的是太好了,好到她覺得自己配不上他,覺得自己一定會拖累他,這才決定離開他。

  他說得沒有錯,她不夠成熟,太過幼稚,才會這樣一再犯錯,最後甚至造成別人失去寶貴性命。

  她總會想著他,好想再見見他。那顆交給他的心,早已不屬於自己,即便人離去,心卻始終留在那裡。

  夜裡,她會因為思念而哭泣。此生還有機會見到他嗎?她這樣念著、盼著,殷切渴望著,卻知道這已經成為奢望。

  他們,已經走出彼此的世界了。

  但至少她對他的祝福不會少,她會繼續待在這家醫院裡工作,幫他完成他濟世助人的理想,順便贖罪。

  「小晴,唐奶奶又不吃藥了!她一定要你去陪她。」

  正在拖地的梁玉晴抬起頭,嘟著嘴,

  「她怎麼又這樣了?一定要好好跟她說說。」

  放下手中的拖把,整個人趕快把手洗一洗,雙手擦乾趕往病房。

  一進病房,就見到那名年約七十歲的病患與一群護士僵持著,誰都拿她沒轍。

  梁玉晴抆著腰,板起臉色,站到病患面前。「為什麼又不吃藥了?」

  「不是早上才吃過,怎麼一天到晚要吃藥?」

  梁玉晴啼笑皆非,「吃藥才能趕快好,不要再找借口了。」

  「我吃了好多年藥,也沒有好啊!」

  梁玉晴溫柔的笑了笑,「唐奶奶,就是這樣才更應該吃藥啊!來來來,我餵你吃,不要再給護士找麻煩了啦!」

  就這樣,這名病患竟然真的乖乖的吃藥了,其實她的目的只是希望有個人可以陪她說話而已。

  這些住院多年的病患都太孤獨了,家人從一開始常常來探望,逐漸減少探病次數,到最後簡直就像是將病人丟在醫院一樣,不聞不問。

  「小晴,還是你溫柔,哪像這些護士都粗魯得要命,我是老人家耶!」

  拍拍她的手,「護士都很辛苦,不要這樣說,大家都很盡心盡力,你也要努力復原才行。」

  梁玉晴餵她喝水,邊殷殷交代;而病床上的病患就像是一個被孫女照顧的老奶奶一樣,一雙眼睛都瞇在一起了,柔得快要化出水一樣;

  事實上,全醫院的老年病患都非常喜歡梁玉晴,直誇她貼心懂事,而梁玉晴也常常陪這些老人家聊天。

  「等會兒我問問醫生,看可不可以帶你去醫院中庭透透氣,不過你要答應我,一定會乖乖吃藥喔!」

  病患喜出望外,連忙應聲,「沒問題!沒問題!小晴你不知道,我都快要悶死了。」

  「別開口閉口都是那個字,你一定可以活到兩百歲。」

  半個多鐘頭之後,梁玉晴得到醫生首肯,帶著這個老奶奶來到中庭。她幫老奶奶推著輪椅,經過偌大的醫院大廳,來到草坪上。

  陽光照得人直髮暖,但輕拂的微風仍帶來一絲涼意,梁玉晴趕緊幫老奶奶將薄被蓋好。

  老人家一臉舒服適意的模樣,梁玉晴也笑了笑,跟著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小晴,你從哪裡來啊?」

  「台北……」

  「還有沒有家人呢?」

  梁玉晴愣了愣,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錫禹哥算嗎?

  苦笑搖頭,「沒有了,我的父母都過世了。」

  「那你是在想著誰呢?」

  心一慌,「想著誰?沒有啊?」難道她的表情這麼明顯嗎?

  「還說沒有?」老奶奶一副了然子心的樣子,「你以為我沒年輕過啊?你那個樣子,擺明是在想情郎。」

  臉頰一紅,「哪有……」

  老奶奶笑了笑,卻歎了一口氣,「唉!有人想,真好啊!看看我,老伴都死了十幾年了,還有誰可想……」

  「唐奶奶……」

  「小晴,有人可想,要珍惜啊!別到老了才來遺憾。」

  梁玉晴聽著老奶奶的語重心長,心裡一陣痛楚,再也不敢否認自己深切的思念著應錫禹。

  思念如刀,一痕痕割著她……

  這時,一旁突然傳出有人說話的聲音。聲音讓梁玉晴有一種熟悉感,好像是熟人。

  「真沒有想到,你真的在這裡?」

  梁玉晴回過頭看向聲音來源,內心一怔。「欣欣姐?」

  沒料想到會在這裡碰到熟人,梁玉晴將病患送回病房,帶著沈欣欣來到醫院餐廳,兩人各點了一杯咖啡,坐了下來。

  八個多月沒見,彼此之間增添了一些陌生感,但畢竟是熟人,很快就能找到話題。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沈欣欣想了想該怎麼回答,「這裡有一個醫生是我的大學同學,他告訴我這裡有一個跟你很像的人,我……我就決定過來一趟。」

  差點說出我們兩個字……

  梁玉晴攪拌著咖啡,「錫禹哥……好嗎?」

  沈欣欣搖頭,「不好。」

  梁玉晴拾起頭,一臉緊張,「他怎麼了嗎?欣欣姐,他為什麼不好?他出了什麼事?」

  一句句話裡淨是關心,再也掩飾不住她的真情。即便離開了他,也希望他能快樂幸福。

  「本來他是很不好,可是我看到你的狀況後,我覺得他活該!你……吃了比較多的苦。」

  搖搖頭,「這些都是我罪有應得……」

  知道她提的是什麼事情,沈欣欣歎口氣,「別再想那件事了,都過去了。」

  梁玉晴也不再說,因為她每想一次,就痛苦萬分。

  「錫禹一直在找你。」

  「他在找我?」梁玉晴不敢置信,內心更燃起一絲喜悅。

  「事實上,從李太太去世那天,你也跟著失蹤後,他就不停在找你。」沈欣欣笑了笑,「他很後悔,後悔這樣責備你,他說他把太多責任強加在你身上,推卸掉自己的責任。」

  梁玉晴眼眶一濕,淚水再度湧現,她摀住嘴,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喉頭裡傳出一聲聲嗚咽。

  「他扛起全部責任,向醫院請辭,可是醫院不准,不過要是我也不准。」沈欣欣說著,「讓他辭職,醫院不就虧大了。」

  梁玉晴終於痛哭失聲,「不值得,我不值得他這樣做……」

  「值不值得,他自己會判斷。倒是你,應該給他一個向你道歉的機會,那一天,他真的不是故意對你這麼凶,他很後悔……」

  「不是……」話語夾雜在啜泣聲中,責難自抑,「這都是我的錯,跟他無關,他真的很好……」

  隨後崩潰痛哭,連沈欣欣都不知該怎麼安慰她,頻頻向「一旁」使眼色。

  過了許久,梁玉晴這才恢復鎮定,她不定決心,不要再成為應錫禹的負擔。愛他,就是不要害他,他身邊的位置,她沒有資格。「欣欣姐,你是不是也很喜歡錫禹?」

  沈欣欣沉默了一會,想出一個最好也最誠實的回答方式,「曾經,但現在不是!」

  「我拜託你,拜託你照顧錫禹好不好?」

  沈欣欣臉色凝重,「你知道你自己現在在說什麼嗎?錫禹喜歡的人是你,是梁玉晴。」

  她點頭,「我知道。但我不能回到錫禹身邊,我不能害他,我不適合他,他需要一個能夠幫助他的伴侶,而那個人不是我……是你。」

  歎口氣,「傻瓜,我說過你不要對那件事情這麼自責。錯並非完全在你,你不要給自己這麼大的壓力。」

  「不!欣欣姐,我已經下定決心,你可不可以……當作今天沒有見到我,沒有找到我……」

  「你就打算待在這裡,自己一個人過一輩子嗎?」

  用力點點頭,沒有絲毫猶豫。

  「待在這裡當清潔女工,就可以減輕你內心的罪惡感了嗎?」沈欣欣聲音語調都提高了。

  「我……」

  「如果要減輕罪惡感,負起責任,為什麼不乾脆一肩擔起小宏與小志的養育責任?」

  梁玉晴無法回應,內心建立的心防逐漸動搖。

  沈欣欣和緩語氣,卻擋不住心煩而重重一歎,「不管如何,至少先回台北,你一個人住在這裡,不要說是錫禹擔心了,就連我都很擔心。」

  「欣欣姐……」

  「先回台北,如果你不想見到錫禹,或是真的不打算跟他在一起,可以先住到我那裡,這一回,可以換我聘你當我的助理。」

  「可是……」

  「不要可是,如果你還當欣欣姐是朋友,就聽欣欣姐的安排。老實說,你跟錫禹現在都只想到對方,沒想到自己,只有我這個局外人,能夠想出兼顧你們兩人的方法,所以不要反對我了。」

  想了想,心底甚至揚起一股渴望與思念,她怯怯的點點頭,「那……我要跟醫院的人說再見。」

  「沒關係,我等你。」

  梁玉晴站起身,離開座位,往餐廳門口走去。

  沈欣欣又歎了一口氣,開口說道:「我還真累,竟得當你們兩人的和事佬。」

  坐在角落那張桌子的男人站起身,脫下墨鏡,竟是應錫禹本人。

  他的眼神穿過門口,追向離去的女人。

  他走向沈欣欣,後者看著他,「你都聽到了吧!」

  點點頭,再見到她的喜悅讓他幾乎忘記這八個月來的煎熬,可是聽聞她竟打算放棄他,則讓他的心情沉重。

  「我就說,你不應該這麼苛責她,你自己也知道,她只是一個還在長大的孩子而已。她無意犯錯,你卻是有心責備。」

  依舊一語不發,但雙眼已經洩漏出內心的痛楚與自責。他該怎麼挽回她呢?該怎麼回到從前呢?

  「我剛到的時候,她就在醫院拖地,一問才知道,原來這半年來她都在這裡當清潔工,甚至還會到病房照顧陪伴病患,你想想,這段時間以來她的日子到底是怎麼過的?」

  應錫禹如遭雷擊,痛苦的閉上眼睛。

  是啊!這八個月來,她是怎麼度過的?他不敢想像,一個人的她,身無分文,如何度過寒冬?如何度過每個下雨的夜晚?

  她的心傷得有多痛,竟然寧可一個人孤獨的離開、孤獨的流浪,也不肯回頭找他。

  「我只能幫到這裡,你自己要多費點心。」

  「謝謝你。」

  事實上,沈欣欣說的那個醫生,其實是應錫禹的同學,他告訴應錫禹這家醫院裡有一個長得很像是他說的那個女生。

  他因為怕梁玉晴一見到他,掉頭就定,才會拖著沈欣欣來幫他。

  玉晴……玉晴……

  我來了!來向你說聲抱歉,說出我的愛。

  你還願意給我機會嗎?還願意給我們之間的感情一個機會嗎?




  梁玉晴很受歡迎,離開醫院時許多人很不捨。就連那個唐奶奶都急哭了,惹得梁玉晴也跟著哭泣,當下又動搖了。

  若非沈欣欣出面說出,

  「小晴,要是再不回去,你這輩子恐怕要嫁不出去了!」的話語,這才讓包括唐奶奶在內的病患放人。

  帶著梁玉晴來到醫院一旁的停車場,沈欣欣看著停在那裡的一輛黑色轎車,她笑了笑,又回頭看了看依依不捨的梁玉晴。「怎麼了?」

  「我怕唐奶奶又不吃藥了……」

  沈欣欣笑了笑,「你真的很有愛心,而且你真的已經長大了。」

  臉紅,心裡卻有著一絲酸澀,「可是我還是常常在犯錯,甚至還害……」

  搭著她的肩,將她帶往前方那輛黑色轎車旁,「小晴,如果一味沉浸於錯誤中,那並不是真正的認錯;真正的認錯是學習錯誤,下一次絕不再犯。」

  「……好深奧喔!」

  沈欣欣笑了笑,梁玉晴也笑了笑。

  不可思議的是,兩人的距離竟在這一瞬間拉得這麼近。

  「上車吧!」

  梁玉晴不疑有他,坐上黑色轎車駕駛座旁的位置,沈欣欣幫她關上門,梁玉晴還沒反應過來,門就鎖住了,車子也像箭一樣瞬間衝了出去。

  「欣欣姐……」

  梁玉晴愣住,以為自己被綁架,卻在看向駕駛座時徹底僵住,因為開車的人竟然是應錫禹。「錫禹……」

  應錫禹沉默不語,專心開車,握緊方向盤的手卻洩漏了他的心情。老天……他好想抱她!

  他這個混蛋,怎麼會讓她離開這麼久?

  梁玉晴眼眶開始泛紅,默默坐在一旁,車內一片凝滯,籠罩在低氣壓中,彼此都有很多話想說,但不知從何說起。

  車子行駛三十分鐘,突然應錫禹下了交流道,迅速駛向路邊的汽車旅館。

  梁玉晴一看,有點不明就理。

  進了汽車旅館,應錫禹踩下煞車,拉起手煞車,車子停住,四週一片闃暗,一片凝靜,他們甚至可以聽見彼此的呼吸。

  梁玉晴動都不敢動!見到他,讓她很高興,但是卻又怕他眼神裡的責備,所以不敢看他,只能僵著。

  這時應錫禹下了車,來到另一邊打開車門,鑽進車裡抱出梁玉晴。

  在她驚魂未定之下,一把將她抱向旁邊的小房間。

  應錫禹將梁玉晴放在房內的床上,逕自欺上身去,緊緊壓住她、抱住她,感受她身上熟悉的馨香。

  那種溫暖的感覺襲來,讓兩人滿足到動都不想動,享受著彼此的身軀帶來的溫暖,其中又以應錫禹最激動。

  「你回來了……你終於回來了……」

  她知道他有多愧疚嗎?

  知道在她離去的那一天,他發現自己可能已經失去她了,那種心情有多痛苦嗎?

  她知道當他想起自己對她的責備時,他有多想殺了自己嗎?

  地知道嗎……

  「錫禹……」梁玉晴緊緊抱著他,聽聞他痛苦的呼喊,她的淚水瞬間崩潰滑落。

  「小晴,我向你道歉,對不起,我不該讓你這麼傷心……」

  「不——」他的自責讓她更為心痛,「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是我讓你失望……」

  撐起身軀,應錫禹俯身看著她,用自己顫抖的手想要擦去她的淚水。他矢言要陪伴她一起成長,卻在她成長的路上打擊她。

  他真是可惡到了極點……應錫禹從來沒有這麼痛恨自己過。「小晴,我求求你,我不知道該怎麼說,但我求求你,把那一件事情忘記,那件事情全部都是我的錯,是我沒有照顧好你……」

  「不是……」梁玉晴抱住他的手,「錫禹,你很好,都是我的錯,如果不是我,李太太就不會死了——」

  不應該由他來承擔錯誤,那有多不公平!

  她的痛哭之聲讓應錫禹眼眶也紅了,他低下頭去深深吻上她的唇,長驅直入探往那屬於她的甜蜜。

  這是現在最好的方法了,也是應錫禹八個月來不停想念的滋味。想著她,一直不曾停歇,若再找不到她,他也只能走向滅亡。

  思念竟是苦滋味,他領教到了……

  一吻又深又長,終了時兩人氣喘吁吁,眼裡留著淚水與慾望,應錫禹緊緊抱住她,彷彿怕她再度消失了。

  「無論如何,我絕對不會再讓你離開,小晴,你知道嗎,這八個月我有多痛苦多內疚,我求你,回到我身邊……」

  他沉重的身軀突然垮在她身上,那彷彿一座原先高聳挺立的山崩垮一樣,她感覺到他好累了……

  「我怕我會再拖累你……我總是會做錯事……」

  「我不在乎,」親吻她的臉頰,「有錯,我幫你擋,只求你不要離開……」

  「錫禹,我不可以這樣害你……」

  他低悶的悲吼,「如果你有做錯,那也是因為我不夠好,我沒有保護好你,你知道嗎?」

  「不是這樣的……」

  「小晴,讓我扛起一切吧!這是我心甘情願的,我只求你回來,我從來沒想過責怪你,要怪只能怪我自己。」事情發生那一天,他對她疾言厲色,那是在說給他自己聽,每一句責備都是對準他自己。

  他將錯全攬在身上,只求她回來,這讓她心痛。這輩子,她該怎麼還他的深情?「錫禹,我好愛你……」

  他的身體一緊,幾乎無法克制的緊緊纏住她,纏住她的人、她的心。「小晴,我也愛你……真的很愛你……」

  梁玉晴悲切傷痛,感受她的心與他化為一體。

  他們都願意為彼此背起十字架,願意為對方承擔一切,她再也不遲疑,也再也不退縮。

  「錫禹,我跟你回去,承擔我自己的錯誤,先聽我說完。」看著他急急的又想反駁,她先壓下他的搶白,含淚問著,「你願意幫我嗎?我決定親自承擔起照顧小宏與小志的責任……」

  「傻瓜,那當然!我們是一體的……」

  一體的,兩個人成為一個人……

  她主動吻上他,生澀而熱情,拙劣卻極為挑撥;她的味道如此甜美,動作如此純真,應錫禹炫目了。

  他趁著喘息,開口問:「小晴?」問她的想法、問她的決心。

  「錫禹,我不想再離開你了……」

  如果能跟他結為一體,那兩顆心或許就不會再離開了。

  他給她一個深情的微笑,如同允誓,訴盡情哀,道遍真愛。離別後,滋味竟更為甜美。

  終於他們將自己獻給彼此,慾望響起的音符在兩人之間不停跳躍穿越,直到漫天的煙火照亮愛的夜空,兩顆心緊緊靠攏、緊緊貼和、緊緊相扣,終於結為一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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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9-9 09:38:46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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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發生這種事情?現在該怎麼辦?

  一連三個問句出現在梁玉晴腦海中,但事實上,她已經不知該如何回答,癱坐在地上的她,腦袋一片空白,雙眼瞪大,嘴裡喃喃自語。

  怎麼辦……那是李太太的希望啊!是李太太帶著孩子離開醫院,重新建立一個幸福家庭的希望啊!

  現在李太太的希望全部被她撞倒在地了,怎麼辦?

  現場傳出一片騷動,每個人都竊竊私語,事實上,大家都不敢置信竟會發生這麼離譜又該死的事情,甚至有人開始指責梁玉晴——

  「我就說讓她進醫院工作根本沒好事!」

  「就是嘛!現在連要移植的器官都被她撞倒了!」

  「那個李太太等了好多年才等到這顆心臟的!而且願意捐贈器官的人已經這麼少了,這女人在搞什麼鬼啊?」

  「真受不了,在醫院可以跑來跑去,她當作自己在參加馬拉松比賽啊?真是不可思議……」

  一句一句的斥責打在她身上,梁玉晴只能呆呆的承受,內心揚起了歉疚,還有恐懼。

  如果李太太真的活不下去,那該怎麼辦?那兩個小男孩怎麼辦?

  手術室外已經是一片嘈雜,每個人都不停發表高見,每一句言語都如同針一般插在梁玉晴已經滿是罪惡感的心上。

  她的眼眶瞬間濕透,整個人僵在現場。這時,人聲鼎沸的聲音讓手術室內的人都聽見了。

  率先趕出來的是沈欣欣,她來到現場一看時,不僅是嚇了一大眺,還頭一次不顧形象的放聲尖叫。「我的老天啊!完蛋了……怎麼會發生這種事情?」

  她就蹲在那一團混亂前,看著那一塊血紅色的肉球,不知是該撿還是不該撿?!

  這種狀況連一向冷靜的沈欣欣都發起抖來。

  「欣欣姐……」

  看著梁玉晴一副嚇到的樣子,沈欣欣頭一次不知道該說什麼,安慰也不是,責罵也不是。

  但這事情實在發生得太沒道理了,粗心的下只是梁玉晴,只是現在顧不了事情的前因後果,手術室裡的病人等下了他們釐清真相。

  後頭,應錫禹也趕來了!

  他穿著手術服,整個人努力維持鎮定,但是眼神中已現出慌亂。

  他努力告訴自己,病人的生死就在他手中,他不能亂,只有保持冷靜,才有辦法救病人。

  只是當他看到那不可思議的一幕時,整個人還是免不了的感受到一陣天旋地轉。

  一顆得來不易的心臟,一顆李太太盼了這麼多年的心臟,終於出現在眼前,可是卻是躺在地上!

  衝到梁玉晴面前,他竟然也不敢伸出手去碰觸地上的東西,他搖搖頭,顯然不敢相信。「到底怎麼回事?」

  他勉強擠出聲音來問,那話音裡的顫抖,卻讓梁玉晴淚水徹底崩潰,哭出聲音來。「我……我忘記不能用跑的……」話語斷斷續續,甚至差點喘不過氣來,「不小心……不小心撞倒了……」

  應錫禹眼睛一閉,痛苦到說不出話來。「你為什麼要在醫院裡面跑?」

  「我……對不起……」

  應錫禹頭一次失控,抓住梁玉晴的肩膀不停搖晃,憤聲狂吼,聲音裡的顫抖,清楚可聞。「你到底在做什麼?你到底在做什麼——」

  他的模樣有點恐怖,讓梁玉晴嚇了一大跳,整個人更加哭的不可自抑。

  她又是搖頭,又是點頭,長髮披散,滿臉驚恐的她,情緒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

  「我告訴過你,不要在醫院裡面跑,你為什麼不聽,現在發生這種事情,怎麼辦?」

  「對不起……」

  「如果李太太最後死了,你要怎麼辦?那兩個小男孩沒人照顧,你要怎麼辦?」

  應錫禹不停追問著,讓梁玉晴再也忍不住自己滿懷歉意與自責的情緒,徹底痛哭失聲。

  她摀住嘴,想掩飾哭聲,甚至咬住自己的手,任由手掌流出血液來,卻還是可以聽見那一聲一聲的啜泣。

  怎麼辦?該怎麼辦?如果真是那樣,那她會自責一輩子,用一輩子來懲罰自己。「我不是故意的……」

  沈欣欣拉住應錫禹,深怕這傢伙在怒氣下,什麼話都會說出口。

  「錫禹,先別罵了,看看還有沒有辦法解決!」

  應錫禹看著梁玉晴那副痛哭流涕的模樣,整個人心煩到了極點,又想起準備移植的器官現在可以說是毀了,就連他也不知道該怎麼辦。「臟器已經受到污染,確定是不能用了,先找個人把東西收起來。」應錫禹強自鎮定的吩咐道。

  「可是李太太她……」

  應錫禹站起身,揉揉自己的臉頰,放鬆那股緊繃感。看看這一團混亂,頭一次連他也六神無主。「先送回加護病房,暫時維持體外循環機,減輕她的心肺負擔,至於接下來……」

  「接下來怎樣?」

  「怎樣?」低頭看了梁玉晴一眼,正巧與她的眼神對上,應錫禹的眼神裡,有著千百種情緒。

  有責備、有無奈,最深的那一種情緒,是失望,而也是這種情緒讓梁玉晴掉入深淵中。

  「器官也沒了,能怎麼辦?認命吧!」應錫禹痛苦的直搖頭。

  第一次,他只能將病人的生命交給上天來安排,而無能為力。也是第一次,他這麼沒有信心。

  話一說完,他沒有再看梁玉晴一眼,與沈欣欣一同走回手術室,去迎接這從醫以來最大的挑戰。

  他將梁玉晴留在現場,沒再去理會她,或許是因為不知該怎麼面對她,她破壞了他濟世救人的理想,可是他無法怪她,因為是他帶她進醫院的。

  如果有錯,那麼那個錯的人也是他!

  看著週遭的人開始收拾一切,看著應錫禹轉身離去,梁玉晴無助至極,她知道自己犯下一個很大的錯誤,一個可能永遠無法彌補的錯誤。

  怎麼辦?該怎麼辦?

  誰能告訴地?

  手術沒有進行,是因為這麼荒唐而可笑的錯誤,不過還是驚動了全醫院,就連高層都出來關切。

  梁玉晴不知道等了多久,她反而像是病患家屬,在手術室外焦急等著,才見到應錫禹完成善後,由護士推著病人離開手術室,準備回到加護病房。

  離開手術室,應錫禹看見了她,可是他竟然撇過頭,不願再多看她一眼;一旁的沈欣欣看見這一幕,也只能搖頭歎氣。

  他們兩人一同離開這裡,只留下梁玉晴一個人。

  她的眼眶一濕,淚水再度落下。

  錫禹哥是不是不再喜歡她了?

  他是不是要把他對她的喜歡收回去了?

  如果真是這樣,她也不能怪他,畢竟她犯下這麼大的錯誤,連她自己都不敢相信,也不敢原諒自己。

  可是不管如何,她還是必須知道李太太的狀況,她必須知道李太太有沒有機會活下來?

  現在就算要她失去一切,她也希望李太太活下來,不為別的,不為她的歉疚感,而是為了那兩個可愛的孩子啊!

  梁玉晴跟上前去,看著應錫禹與沈欣欣兩人一同進了走道盡頭的辦公室,她也跟了進去。

  「要注意接下來的發展,如果真的不行,恐怕得安裝人工心臟……」

  「那肺臟怎麼辦?」

  「這也是個問題……」

  兩人才坐了下來,一轉身就看見梁玉晴站在那裡。

  室內氣氛瞬間轉而成一片沉默,靜到可以聽到呼吸聲與心跳聲,甚至還可以聽聞梁玉晴呼吸聲音中的哀傷啜泣。

  梁玉晴看向沈欣欣,後者是一片憐憫;她又看向應錫禹,孰料他竟然轉過頭,不想看著她。

  她就知道……他不會原諒她了……

  可是該問的她還是要問,不能退縮。「李太太……還有救嗎?」

  應錫禹不回答,沈欣欣只好代勞,

  「狀況不太好,她的心臟病已經拖很久了……好不容易有顆心臟可以移植……」

  「那她還撐得下去,撐到出現下一顆心臟……」

  「不知道,只能交給命運安排。」

  梁玉晴聽聞,胸口好痛,抿唇憋住不讓自己哭出聲音來。

  沈欣欣看向應錫禹的冷漠,看向梁玉晴的脆弱,心裡一軟,「錫禹,我先出去了,你跟她談一談……」

  「不用!這裡是醫生休息室,要出去也不該是你出去。」

  梁玉晴一聽,如遭雷擊。

  那就應該是她出去了……

  不行!她必須撐著,不為自己的感情,也要為了李太太和她的兩個兒子。她必需求錫禹哥救李太太!

  「錫禹,我知道你現在很氣我,但是請你一定要救她,我求求你……」她泣不成聲,令人聞之鼻酸。

  應錫禹痛苦的閉上眼睛,依舊下發一語。

  他何嘗不想救,那種病人生命在手中逐漸流失,而他無能為力的感覺有多痛苦,她知道嗎?

  那種想救卻救不下來的感覺有多無力,她知道嗎?

  而這一切都只是因為她的不小心,一條生命因為一個人的不小心而可能消失,這種感覺有多痛,她知道嗎?

  「你以為我不想嗎?如果我做得到我一定救,但是現在真的難了,我無能為力

  「不要這樣說……錫禹……」她走上前,拉了拉他的袖子,輕輕搖晃,哭泣聲中夾雜著對他的祈求。

  她知道他行的,他是名醫耶!

  他終於轉過頭看著她,「你知道你到底犯了什麼樣的錯嗎?」

  邊喘息邊點頭,「我害死李太太了……」

  「不止!你知道李太太等器官捐贈等多少年了嗎?你知道要等一顆器宮有多困難嗎?你知道也許錯過這次機會,她就再也沒有機會了嗎?」

  「不會的……」梁玉晴本能的搖頭否認,心裡不願意相信會有這麼悲慘的事。

  明明錯的人是她啊!為什麼會報應在李太太身上?老天爺是不是找錯人了?應該來找她算帳啊!

  來啊!來找她啊!

  「小晴,為什麼你總是這樣長不大?為什麼會犯下這種錯誤?」應錫禹失望的說著。

  聽聞他對她的失望、對她的否定,梁玉晴的淚水落得更凶了。可是所有的指責她都接受,她都不會躲避,因為她真的錯了。

  她願意彌補……她願意……

  梁玉晴抓住自己的胸口,「錫禹,我把我的心臟給她,我把我的心臟捐給她,這樣好不好……」

  這樣李太太就有心臟了,李太太就可以健健康康的活下去帶著她的兩個孩子活下去;而錫禹哥也就不會怪她了。

  應錫禹愣住了,沈欣欣也愣住了,不敢相信梁玉晴會這麼說。

  他皺著眉頭,「你在胡說八道什麼?」

  「我沒有胡說八道,李太太不是要一顆心臟嗎?你就把我的心臟給她,這樣她就可以活下去了,那兩個小男孩就不會沒有媽媽了,錫禹,好不好?就用我的心臟……」

  沈欣欣拉住她,「玉晴,你是急壞了才會這樣說,活體不能摘心臟,摘了心臟,你就活不了了。」

  梁玉晴抓住沈欣欣,「欣欣姐,沒有關係,我沒有關係,至少李太太可以活下去……好不好?」

  看著她一副絕望而不顧一切豁出去的模樣,沈欣欣也是眼眶一紅,這個小女孩真的很善良,應錫禹不應該說她長不大,那對於一直在努力成長的她,是多大的打擊。「應錫禹,你不該說句話嗎?」

  說話?他很想說,摘了她的心臟,失去她,那他要怎麼辦?

  可是他說不出口,歎口氣,轉身離開辦公室。

  沈欣欣無奈,只得握住梁玉晴的手,「小晴,你不要想太多,這件事情不單是你的錯,送器官來的人沒有將箱子扣上也是有問題。至於你說用你的心臟,那絕對不可能!」

  「為什麼……那怎麼辦?」

  「用你的心臟也會有排斥的問題,我們可以再想辦法,李太太已經撐了這麼多年,她一定撐得下去的。」

  梁玉晴無路可走,淚濕雙眼,一閉,淚水涓流而下。

  沈欣欣知道她是心痛於應錫禹的責備啊!「別怪他!他已經急壞了,與其說他怪你,不如說他是在怪他自己。」

  搖頭,她不敢怪他,都是她的錯。錫禹哥說得沒錯,她才是那個應該消失的……




  回到加護病房的李太太,病情並沒有好轉,反而惡化得更快,心跳與呼吸都變得很微弱,看來已是風中殘燭。

  這幾天下來,梁玉晴一直跪在李太太的床邊,向她懺悔,親自照顧她。她沒有別的贖罪的方法,不然她多想摘下她自己的心給李太太。

  這幾天下來,醫院不敢讓兩個小孩來看李太太,怕孩子撐不住,更怕李太太會激動。

  應錫禹幾乎每天都過來看十幾次,每一次表情都很沉重,可是不管如何,他就是不看她。

  她真的不敢祈求他原諒她……沒有立場、沒有資格,她多想就此消失,不要再出現。

  可是她必須等到李太太好轉,否則她安下了心,歉意與愧疚幾乎要壓垮了她!

  那天是李太太出手術室第五天,撐過五天,眾人都以為李太太應該可以度過難關,至少回到原先的狀態。

  就連梁玉晴也待了五天,五天來她始終不肯離去,儘管別人罵她礙事,她始終留在這裡。

  她輕輕拿著毛巾,擦拭李太太額上的汗水,不時在她耳邊低語,說些鼓勵她的話,也說著自己的抱歉。「李太太,你一定要加油,小宏跟小志都在等你喔!」

  說著說著,又紅了眼眶,「他們都說要帶你去玩,所以你一定要撐下去,不可以放棄喔!

  「我真的很對不起,你要給我向你道歉的機會,你一定要活下來,我求求你,就算不為了我,也要為了你自己,還有你的孩子……」

  「孩子……」

  突然間,梁玉晴聽到李太太的低語呻吟,她心一喜,立刻握住李太太的手。「李太太?李太太?你醒了?你醒了嗎?太好了……」

  張開眼睛的李太太,費盡力氣用另一隻乎拿掉嘴上的氧氣罩,又費盡力氣的開口說話。「梁小姐……」

  「李太太,太好了,你醒了,我……我去叫醫生……」

  「等一下……我有話要跟你說……」

  「什麼話?」她的耳朵貼近李太太的嘴,聽著她氣若游絲的低喃呻吟。

  「我……撐不住了……」

  梁玉晴眼眶瞬間一紅,「不會的,你一定可以的,你一定要撐下去……」淚水不停流出,「都是我的錯,對不起——」

  「沒關係,我原諒你,這是我的命……」李太太的眼角也流出淚水,「我可不可以求你一件事……」

  「什麼事……」

  「把小宏跟小志帶來……我好想看他們……」

  梁玉晴猶豫了一下,但只有一下,立刻點頭,「好!你一定要等我,我去把他們帶來,你一定要等我,一定要等小宏、小志來喔!」

  得到李太太的點頭,梁玉晴立刻跑出加護病房,往醫院大門口跑去,在門口,她一時攔不到計程車,她選擇用跑的,在大街上奔跑,不時回頭看看四周。

  這時有車子開了過來,她差點被撞倒,馬路上喇叭聲與抱怨聲四起,可她連聲道歉後,立刻又跑了起來。

  途中因為被石頭絆倒,她狠狠摔倒在地,膝蓋當場磨破,血流如注,痛楚讓她紅了眼眶,但她立刻爬起來,繼續跑。

  她的心裡只是念著,沒有時間,來不及了,她一定要帶小宏、小志趕過來,一定要……

  這是李太太最後的願望……

  她還在跑著,疲累感籠罩她全身,汗水滿佈她的額頭與臉頰,雙腳已經不聽她的使喚,不停的摔倒,痛楚讓她的淚水落得更凶,可是她不能停下來。

  終於半個小時後,她趕到孤兒院,向院方表明來意後,牽著小宏與小志就打算趕回醫院去。

  「姐姐,媽媽怎麼了嗎?」

  孩子童稚般的問語,讓梁玉晴心痛更甚,她只能抱抱兩人,不停說著,「姐姐對不起你們,對不起……」

  牽著兩個孩子走路,速度慢了許多,梁玉晴乾脆左右開弓,一邊抱著一個趕路,繼續用跑的。

  不顧四周路人好奇的眼神,梁玉晴現在只有一個念頭,不能讓這母子三人有任何遺憾……

  可是她真的好累了……

  但梁玉晴痛斥自己,犯下這麼大的過錯,是沒有資格喊累的。於是她咬牙忍耐,徹底忘記身體的酸痛與傷口的痛楚。

  兩個孩子抱緊她的脖子,早熟的他們似乎已經感覺到一絲不尋常,兩人眼眶也紅了,想起可能是媽媽……

  媽媽要離開他們了!

  又過了半個小時,梁玉晴終於抱著孩子趕來醫院,整個護理站的人都嚇了一大眺。

  梁玉晴身上慘不忍睹,膝蓋、小腿與手肘滿足摔倒後受傷所流出的鮮血,臉上既是淚水也是汗水,懷裡的雨個孩子也是小聲哭泣著。

  梁玉晴抱著他們,趕往加護病房,想著終於將孩子帶到了,臉上露出一絲笑容,但笑容僅只一瞬,卻在發現加護病房門口護士進進出出時,一顆心高高懸起,身體不停顫抖。

  來到加護病房,終於看到了那一幕……

  而一切,都已經來不及了……

  鬆開手,放下兩個孩子,梁玉晴呆立在現場。

  孩子往床邊奔去,沒看見母親,只看見一個臉部被被子蓋住的人。

  孩子心裡似乎有數了,不禁放聲大哭,「媽媽——」

  梁玉晴眼前突然一片模糊,原來是她的淚水潰堤而出。

  沒有趕上!李太太沒有等她的孩子來,就走了……

  怎麼會這樣?

  都是因為她,她是殺人兇手!

  一旁就站著應錫禹與沈欣欣,應錫禹走向門口,經過梁玉晴身邊,兩人眼神不經意交會,看見了彼此眼中那股傷痛的情緒。

  他沒有言語,逕自轉頭離去。

  但是梁玉晴還是看見了,看見那顆從他眼眶流下的淚水,感受到他的心痛,感受到自己的罪該萬死。

  病房內只剩下小孩斷斷續續的哭聲,生與死在一瞬間畫下了界線,彼此都無法穿越。

  梁玉晴表情木然的轉過身,離開了加護病房、離開了醫院。

  她不該留下來了!也沒有資格留下來了!

  她的身影遊蕩在大街小巷中,無所歸依。就讓她永遠離開這裡吧!帶著滿身的罪惡,離開這裡吧!

  再也不要帶給別人不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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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發表於 2011-9-9 09:37:39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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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玉晴救了那個小男孩的消息在醫院傳開來,每個人對她又是稱讚、又是佩服,這樣一個普通的女孩竟能臨危不亂,幫助一個有窒息危機的小孩脫離危機,這真的不是普通人做得到的。

  原先傳出應錫禹安插讓梁玉晴能在醫院工作的消息,讓員工之間有點雜音,但經過這件事情後,所有雜音都消失了,現在梁玉晴走在醫院走廊上,每個人對她都是笑瞇瞇的。

  而梁玉晴也在托兒室孩子比較少的時候,出來到別的部門幫忙。

  現在的她就像是一個全新的人一樣,重新在工作中找到自我的認同、找到樂趣。

  但更重要的是,她能夠看見應錫禹對她的微笑與讚許。

  或許是工作帶來的疲累讓她很不習慣,但是那個男人的支持與疼愛,讓她決定絕不退縮、決定全力以赴。

  或許這就是她愛他而連帶產生的力量吧!

  「玉晴,麻煩把這些文件送到檔案室。」

  「好!」抱過護理站的一大堆文件,梁玉晴嘴角帶著笑容,一步邁著一步往前走去。

  目標是走廊盡頭的檔案室。

  過去她從沒想過自己會被這樣呼來喚去的,更沒想到自己竟然撐得住,原來她也是可以的。

  她才不是什麼千金大小姐呢!

  將病歷資料放回檔案室,梁玉晴輕輕關上門,這時她突然看見兩個小男孩站在走廊的對面。

  其中一個小男生七歲,明顯是哥哥;一個五歲,是弟弟。兩個小男生都在哭泣,其中哥哥邊哭還邊對弟弟說——

  「現在趕快哭一下,等一下進去就不能哭了喔!」

  「哦……」

  梁玉晴看著這樣有點好笑的畫面與對話,不能自已的走上前去,那兩個小男孩也看著這個漂亮姐姐。

  梁玉晴蹲下身,「你們怎麼了?為什麼會在這邊哭?」

  七歲小男孩咬著唇,眼眶裡蓄著淚水:五歲小男孩則是毫不掩飾的哭泣,邊哭邊說:「等一下進去不能哭,不然媽媽會難過。」

  「媽媽,你們媽媽怎麼了?」

  「媽媽……」

  一聲媽媽瞬間讓哭聲擴大,就連強忍悲傷的七歲小男孩也跟著哭出聲音來。

  梁玉晴一陣心慌,卻也滿是心疼,她張開雙臂抱住兩個小男孩,拍撫他們瘦小的背部與身軀。「怎麼了?怎麼了?告訴姐姐好不好?」

  梁玉晴柔聲安撫,竟給兩個小男生一種母愛的感覺。

  在兩人的童言童語中,梁玉晴知道了他們的媽媽病得很重,就快要死了,現在他們兩人已經住在孤兒院裡,他們每天都會來看媽媽,可是不能在媽媽面前哭,這樣媽媽也會哭,而媽媽一哭病情就會惡化。

  梁玉晴邊聽,邊紅了眼眶,她拿起衛生紙幫兩個人擦乾眼淚,拿出口袋裡哄托兒室那群孩子的法寶,也就是兩條巧克力。

  「這個給你們吃,然後姐姐帶你們去看媽媽,以後你們來醫院的時候,就來找姐姐,知道嗎?」

  兩個孩子邊吃巧克力,邊用力點頭。

  梁玉晴一手牽著一個,照著他們的指引,來到加護病房。

  換穿上隔菌衣,穿過電動門,終於來到那最角落的病床。病床上躺著一位看起來很蒼老的女人,可是根據床尾的病歷卡,她應該只有三十多歲。

  罹患的是——心臟病……

  「媽媽,我們來了。」

  「你們有沒有乖乖聽院長的話?」

  「有!」五歲小男孩也問:「那媽媽有沒有乖乖聽醫生的話?」

  「有……」

  「媽媽一定會好起來的,到時候我要帶媽媽出去玩。」

  「真的喔……那媽媽一定要努力……」

  小男孩乖乖坐在床邊,伸出手握住媽媽的手。

  梁玉晴突然感覺到這兩個小男孩異常的成熟,在加護病房裡,不但不會吵、不會鬧,乖乖的坐好,甚至還會安慰媽媽。

  梁玉晴的心一陣激動,這麼乖的孩子,為什麼沒有辦法有一個健康的母親、一個幸福的家庭?

  上天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安排?

  看著這一幕,想起自己,梁玉晴更深刻的體會到平凡的幸福,體會應錫禹口中看到別人的遭遇,想起自己的幸運的那種感覺,再一次為自己曾經的不懂事而慚愧。

  「媽媽,是姐姐帶我們來的喔!」

  「姐姐還請我們吃巧克力。」

  「那你們有沒有跟姐姐說謝謝?」

  「姐姐,謝謝!」

  收起心中的哀傷情緒,梁玉晴摸摸孩子的頭,「小朋友好乖!這些孩子真的很成熟、很勇敢,你也要加油喔!」

  她對著病人說,只見那名媽媽臉上笑了笑,「謝謝你。」

  看著母子三人談天,看著這兩個稚齡兒童還能陪媽媽解悶,梁玉晴也湧起溫暖的微笑。

  她本想轉過身,離開加護病房,將空間留給他們,可是卻突然聽見病人一聲急促的喘息、聽見孩子們的驚呼與哭泣;她轉過身,看見病人很痛苦的模樣,雙手就撫在自己的心窩。

  梁玉晴當機立斷跑去找護理人員,卻發現加護病房內竟無人留守,她奔出病房,護理站竟也空無一人,她開始在走廊狂奔。

  一沒注意,竟撞到一個人。

  那人接住了梁玉晴的撞擊,她抬頭一看,是應錫禹。

  「小晴,不要在醫院裡面跑,很危險!」

  拉住應錫禹的手,「錫禹,那個媽媽她好像很痛苦……」

  「哪個媽媽?」

  「就是那個有兩個小男孩會來看她……」

  應錫禹靈光一閃,臉色凝重,他大跨步往加護病房走去,腿長腳長的他,不用奔跑,光是快走就讓梁玉晴跟不上。

  等到梁玉晴趕到加護病房時,看見應錫禹已經開始施以急救,一旁還有趕來的護士幫忙。

  而兩個小男孩就躲在角落裡,抱著彼此,臉上的淚水不停掉落,滿面驚恐,可是仍忍著不哭出聲。

  梁玉晴上前蹲下身抱住兩個小男孩,自己的眼眶也濕了。生死交關是多麼恐怖而殘忍的書面,這麼小的孩子怎麼承受得住?

  「不可以哭、不可以哭……」七歲的哥哥不停忍著,可是眼淚就是一直掉。

  梁玉晴擋住兩人,不讓他們看見病床上母親面對生死的模樣,並且不停開口安慰他們,「沒事的,媽媽會沒事的,錫禹會救她,一定的。」

  如同催眠般的聲音不停在孩子耳中迴盪,在加護病房內迴盪,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危急的病情終於安撫了下來。

  梁玉晴抱著兩個孩子坐在角落,眼中的淚水始終沒有散去;孩子好像累了,不自覺間睡著了。

  應錫禹就在梁玉晴面前走動,來回交代護上,填寫病歷。他沒有離開,似乎在等待病人醒過來。

  趁隙,他蹲在梁玉晴前方,看著她抱緊兩個男孩的模樣,嘴角湧起一陣笑容。「你照顧孩子,好像已經很有心得。」

  臉一陣紅,不知該如何回應,這時病人清醒了過來。

  應錫禹幫助梁玉晴站起身,接過她身上一個睡著的孩子抱著,兩人回到病床邊。

  「孩子……」

  梁玉晴趕緊說;「他們哭累了,睡著了。」

  「我苦命的孩子……」

  應錫禹以嚴肅的臉孔凝視著病人,「李太太,你不能再拖了,必須趕緊換心,現在剛好有一顆心可供移植,而你必須下定決心,為了孩子。

  「可是如果手術失敗……」

  「如果你不動手術,下次我就不保證還有辦法把你救回來。動手術至少還有一線希望。」雖然他知道,她很虛弱,可能在手術過程中死亡,但是他信任自己的醫術,保她有超過七成的存活串。

  病患看著孩子,梁玉晴抱著孩子靠近病床,她摸了摸孩子稚嫩的臉頰,像是在汲取力量。

  「好吧……」她下定決心,希望有一天她能擁有健康的身體,能夠親自抱起孩子。

  這個決定影響了這個媽媽的一生,但是卻在因緣際會下,也影響了梁玉晴的一生,甚至是應錫禹也受到牽連。




  那天下午,難得的悠閒,梁玉晴不用去醫院上班,應錫禹去醫院看一下狀況後,就準備下班回家。

  梁玉晴坐在三樓的和室內,望著桌上蒸氣繚繞的熱茶,一個人抱著抱枕沉思著。

  突然間有人從後頭抱住了她,可是她沒有一絲驚慌,因為會在這裡對她做這種事情的,只有他而已。

  「你最近好像常常在發呆。」

  梁玉晴笑了笑,被他擁抱的感覺好溫暖,好像他們本來就應該這麼相互依偎,好似他們靠在一起,就再也不分開。

  「我在想那兩個小男孩……」

  「那你跟我一樣。」讓她靠在自己的肩窩,「我第一次看見那兩個小孩時,也是跟你一樣,我一直在想,他們真的很堅強,然後想起當初我父母去世時,我也是過了好久才慢慢恢復正常。」

  「為什麼這個世界上會有這麼……悲慘的事情呢?」

  應錫禹搖搖頭,「悲不悲慘,要看他們自己的想法,也許他們一點都不覺得自己不幸,反而很珍惜患難中的真情。」

  梁玉晴坐起身,跪在他的面前,凝視著他,「錫禹,你這一份工作,每天都要看到這些場面,要是我,早就崩潰了。」

  摸摸她的頭,「可是我想到的都是,如果我把他們救活了,他們不就從悲劇變成喜劇了?」

  臉上湧現燦爛的笑容,「所以你是最厲害的,你是超級名醫!」

  哈哈大笑,「太誇張了啦!」

  突然間,應錫禹緊緊擁抱住她,像是在尋求力量,像是在尋找勇氣,她已經成為他心慌時能為他指引方向的明蹬。

  她多重要啊!現在的他,已經不能沒有她了。

  「怎麼了?」

  「明天我就要幫李太太動移植手術了……」

  梁玉晴驚呼,「這麼快!」

  點點頭,「有一名死刑犯明天要槍決,他已經同意捐出全身器官,其中心臟部分就捐給李太太。」

  這的確有點趕,但何嘗不是一次希望。

  動了這次手術之後,李太太就可以解決先天性心臟病的老問題,她也可以走出醫院,帶著她的兩個孩子,走向她的人生。

  梁玉晴離開了他的懷抱,在他面前正襟危坐,雙手合十。「錫禹,拜託你了,你一定一定要幫李太太恢復健康,你一定一定要成功,我……我幫你加油。」

  她跳起來,像啦啦隊一樣手舞足蹈,跳上跳下,大喊著,「錫禹,加油;錫禹,加油;錫禹錫禹錫禹,加油加油加油!」

  應錫禹哈哈大笑,原本緊張的心情也統統忘記了,他忘情的站起身,再度將她抱進懷裡。「好!既然你都幫我加油了,我一定會做到。」

  「你一定可以的!開玩笑,你是名醫應錫禹耶!」

  「什麼名醫,太離譜了吧!」

  「不離譜不離譜,一點都不離譜。」她對他眨眨眼睛,「你知道那天那兩個小男生問我什麼,他們問應叔叔什麼時候要救他媽媽,他們都相信你一定能救他們的媽媽的,你看,連小孩子都相信你耶!」

  「這句話聽起來好像不是稱讚。」什麼叫作連小孩子都相信他?

  「哎呀!反正就是你很厲害的意思啦!」

  溫馨的氣氛,在兩人相互擁抱的身軀間流散,應錫禹感受她身體的溫暖,內心的勇氣不斷增加。

  這個小女孩真的長大了,現在已經換她給他勇氣與力量、給他安慰與希望,可是他好希望得到她的那份愛。

  撫摸她細緻的容顏,真好,他終於找回真正的她,一個可愛而純真的女孩,這個女孩更是一個成熟的女孩,是一個能帶給別人希望的女孩。「小晴,謝謝你,你的加油對我而言,真的很重要。」

  她輕輕一笑,巧笑倩兮,「比起你為我做的,我根本不算什麼。」

  這句話是真的,她只是幫他加油而已,而他卻是帶著她成長,帶著她擺脫過去那個愚笨的自己。

  她對他,內心充滿各種情緒,有感謝、有喜歡,甚至還有一份更強烈的情感。

  她愛他吧!

  是啊!再也不能否認,也不能迴避了。

  她已經任由他,住進她心中了。

  「不過,你還可以為我做一件事。」

  「什麼事?」

  兩人來到牆邊,梁玉晴抵著牆壁,頭一次感覺到他的侵略氣息,感覺到他力量的展現,感覺到兩人之間在男女上的差異。

  「你……你想做什麼?」

  「我想親你。」

  他說得很露骨、說得很直接,讓梁玉晴瞬間臉頰一紅,「哪……哪有人這樣的啊?」

  「你不願意啊?」

  急急反駁,「不……不是啦!」

  「那你是願意囉!」

  臉紅到了極點,好像點頭也不是,搖頭也不是,可是她無法違背自己的心意,無法叫自己內心「親吧親吧」的呼喊閉上嘴巴。

  但是慾望壓過了一切,梁玉晴低下頭,輕輕說一聲,「好啦!」然後就閉上眼睛。

  不敢再逗她,怕她縮了回去,應錫禹輕輕執起她的下顎,覆上自己的唇,那一瞬間的電流,徹底竄過兩人全身。

  他不是蜻蜓點水,沒有淺嘗即止,第一次吻她,就直直深入,沒有半點退縮、半點猶豫。

  梁玉晴瞬間迷亂,沉浸在那股華麗的愛慾中,感受到這男人狂野的一面,第一次碰上慾望,竟然深深著迷。

  沒有言愛,愛卻已在其中。

  很多事情漸漸的不用開口、不用言語;他懂,她也懂了。




  隔天,手術日,醫院上下包括外科的部分全部動員,一些護士也取消休假來幫忙,這些員工的小孩自然也就不能待在家裡,所以梁玉晴也跑來醫院上班照顧小孩。

  相當關心這次手術的梁玉晴可能是無法在家裡乖乖坐著等消息,她更想到醫院來得知第一手關於手術的消息。

  這次手術由應錫禹操刀,欣欣姐也會在一旁幫忙。

  應錫禹已經可以算是醫院的紅牌,能由他操刀,院方很放心。

  說到應錫禹,梁玉晴臉上的笑容簡直像是裹上蜜了一樣,那個男人昨天那樣吻她,簡直讓她無法招架,一顆心徹底淪陷給他。

  他說他喜歡她,希望她永遠留在他身邊,能說這種話,對於感情內斂的他而言,已經很難得。

  她又哭又笑,點頭以對,換來他更深的親吻。

  他的熱情不停氾濫,幾乎讓她以為最後他一定會失控,最後大火會一發不可收拾。

  而她竟也期待著,期待能把自己交給他。

  那男人真的好到不能再挑剔了,他英俊的容貌自然不在話下,可是更吸引她的是他的善良與認真。

  為了今天的手術,他研究再研究、模擬再模擬,只希望能確定手術完美成功,不要有遺憾。

  相較於她只能抱著小孩哭,只能發出一些毫無用處的安慰言詞,應錫禹真的是太偉大了。

  他曾說,身為醫生,必須把病患的身體當成自己的身體,把病患的疼痛當成自己的疼痛,視病如親,但不能太過情緒化。

  他說:無助於保持冷靜的激動與哭泣,對病患毫無幫助。

  天啊!他說這些話時,臉上的表情認真極了,也帥呆了。哈哈!梁玉晴現在想到還會傻笑。

  安撫好幾個小朋友後,梁玉晴趁著歐巴桑進來,趕緊離開托兒室。她希望再去給應錫禹打打氣,叫她再跳上一段啦啦隊她也願意喔!

  聽說他們還在等那顆心臟送來!

  那名死刑犯槍決後,就送到其它的醫院進行器官摘除,摘下的心臟會裝在特製的箱子內,再用救護車火速送到醫院來。

  而現在李太太已經推進手術室,身體也已經接上體外循環機,以減輕手術過程中的心肺負擔。

  兩個男孩都沒有來,因為來了也沒有幫助。

  聽錫禹說,手術成功機率不低,只要病患不排斥新臟器,至多一個月就可以康復出院。

  老天!如果真能這樣就太好了,李太太的丈夫去世後,就自己一個人照顧孩子。

  如果她能恢復健康,孩子們才有依靠。

  梁玉晴走向手術室旁的小房間,聽說錫禹與欣欣姐就在這裡等待進行手術,她要去給他們加油打氣。

  來到休息室,還沒進去就可以隔著窗戶看向裡頭,可是這一看,卻看掉了她的好心情。

  應錫禹與沈欣欣兩人坐在沙發上,不知道在討論什麼,兩人都已經換穿綠色手術衣。

  他們靠得很近,不知道在說什麼,臉上都帶著微笑。他們就好像是要一起並肩作戰一樣,彼此握了握手。

  突然間,梁玉晴心裡一陣傷感,她再怎麼給應錫禹加油打氣,也無法像欣欣姐一樣,直接上陣幫助他。

  應錫禹最需要的,應該不是加油打氣吧!

  他需要的應該是有人能夠給他最直接的幫助吧!

  看看他們,真的好配……錫禹是那麼的高大英俊,欣欣姐是那麼聰明而漂亮,他們真的好配……

  為什麼錫禹哥不會喜歡上欣欣姐,反而會喜歡她呢?

  好像有一點說不通……

  再抬頭,看著兩人相談甚歡的模樣,梁玉晴的心一酸,腳步像生根一樣,不知該走該留。

  他們一定是在聊手術上的事情,可是那些都是她聽不懂的……為什麼她敢愛錫禹呢?

  這樣看來,她根本配不上他啊!

  眼眶一紅,梁玉晴轉過頭不敢再看。再看下去,信心會徹底崩潰,她轉過身,打算走開。

  腳步從緩慢,逐漸跨開步伐,到最後,她奔跑起來。

  現在的她,感覺到自慚形穢,不敢想像剛才那郎才女貌的一幕,又想起昨天兩人的親吻,覺得自己內心的痛楚更深。

  她不懷疑應錫禹會騙她,因為那不是他的個性,可是她不相信自己竟然妄想配得上他。

  他是一個這麼有為的青年,有著太好的前途:而自己呢?自己是什麼?

  梁玉晴跑過護理站,打算跑到廁所去躲起來,好好徹底的想一想,自己到底在做什麼?

  說愛他,她有資格嗎?

  這時,從別的醫院送來剛摘下的心臟,幾名醫療人員正抱著裝著心臟的箱子往醫院內走進來。

  為了爭取時間,運送器官的人甚至跑了起來,只希望能盡快將心臟送到手術室,為病人與醫生多爭取一分鐘時間。

  然而就在一個轉角處,梁玉晴低著頭奔跑,對方也抱著箱子心急奔跑,就這樣在轉彎的地方雙方對撞!

  「哎喲!」梁玉晴撞倒在地。

  對方也撞倒在地,更糟的是,他們竟聽到砰的一聲!

  循著聲音來源看去,梁玉晴看見一個箱子先飛了起來,然後摔落在地,而箱子的鎖並沒有扣上,裡頭的東西灑了一地。

  降溫並保持低溫的冰塊灑遍一地,還有一個不知名的紅色袋子,袋子則因為撞擊力道過大,袋口裂開,裡頭竟流出紅色的血,最後甚至連裡頭的東西也掉了出來,落在地上!

  那是心臟……

  現場一片靜默,安靜到駭人!

  梁玉晴摀住嘴巴,忘記自己的膝蓋也跌傷,不敢置信自己竟闖下什麼大禍,不敢置信那個可以幫助李太太走向自己「心」人生的關鍵,已經因為自己的不小心而摔落在地。

  她眼前一昏,癱落在地,自己的心也沉往最深、最深的谷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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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9-9 09:36:38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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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在哪裡?她怎麼覺得好溫暖、好舒服,她好像躺在一張很舒服的床鋪上,蓋著輕柔的被子。

  難道最後她還是跳下去了嗎?!

  「她怎麼還不醒?」

  是誰在說話?該不會是上帝吧!

  不可能……她是一個任性的大小姐,愛亂花錢,又懦弱,又自以為是,她怎麼可能上得了天堂!

  「應錫禹,你需要我提醒你,你是一個醫生嗎?這人是你診的,就連點滴液也是你自己親自注射的,玉晴為什麼會昏倒你也是知道的,營養不良,多日未進食,加上情緒太激動,現在的她需要休息,所以請你不要再問蠢話了。」

  「該死!小晴,你怎麼會把自己搞成這個樣子?」

  誰在叫她?是錫禹哥嗎?

  老天!難道他也跟她一起死了嗎?不會吧!她並不想拖著他啊……

  不行,她要看看他……可是她的眼皮好重,張不開,全身上下幾乎都使不出力氣,她的手好像綁上許多鉛塊,重得抬不起來。

  「錫禹,你真是太離譜了,你竟然帶玉晴去太平間,那種地方連一般男人都不敢去,你是存心想嚇死這個小女生是不是?」

  「我……對不起……小晴……」

  聽聞他說抱歉,昏睡中的梁玉晴更是不安,她想告訴他不要說抱歉,因為她終於懂了,懂了他想告訴她的,懂得自己的愚蠢。

  「唔……」梁玉晴輕輕呻吟,疲累的身軀終於有了一絲動作。

  低頭凝視著她,心中滿是歉意的應錫禹發現了,他喜悅的低呼,不敢太大聲,「小晴!小晴!」

  躺在病床上的女子動了動眼皮,終於擺脫那沉重的睡意,迎向光明,穿越眼前的一片片模糊,這才清楚看見眼前的人,看見自己身處的地方。

  那一張英俊的臉孔就在她眼前,滿是焦急的眼眸如同一股漩渦一般,將剛清醒的她捲入。

  原來他是這麼擔心她、這麼疼愛她,所有的責備都是因為希望她好……想到這裡,梁玉晴莫名的又紅了眼眶。

  「怎麼又哭了?人不舒服嗎?」應錫禹立刻摸摸她的額頭,確定她沒有發燒,再用聽診器聽她的心跳,卻一無所獲。

  「沈欣欣,你幫我看看她是怎麼回事,我完全看不出來……」應錫禹著急的喊,心慌之下,現在他竟然不相信自己的醫術了。

  沈欣欣撫額驚呼,這人是不是急昏頭了?「拜託你冷靜一點,不要連自己的醫術都不相信好不好!」

  「可是……」

  「我沒事……」梁玉晴氣息沉重,努力抬起手,擦去自己的淚水。

  她只是有感而發,只是太過感動了。

  應錫禹立刻握住她的手,語氣呢喃而混亂,「小晴,你醒了,你終於醒了……你睡太久了……」

  她嚇到他了,真的……

  昨晚她在他懷裡昏了過去,他就一直痛恨著自己為什麼要用這麼激烈的手段,好好跟她說不行嗎?

  她昏睡一天一夜,其間血糖值降到非常低的程度,一度讓他嚇出一身冷汗。看著她脆弱的模樣,昏睡中一直唸唸有詞,相當不安,可以想見她受到多大的驚嚇。

  「錫禹哥……對不起……」

  應錫禹先是一愣,隨即更為激動,聲音沙啞,「我才應該說對不起……小晴,我不該這樣逼你……」

  「不……」梁玉晴邊哭邊說:「是我……是我不好才會這樣……」

  「別哭了,你現在身體很虛弱,好好休息。」輕輕摸摸她的臉頰、摸摸她的額頭,動作中蘊含了無限疼寵。

  「錫禹哥,我一定讓你很失望,對不對?」梁玉晴顫聲問著,想起自己過去的種種,竟也感到汗顏。

  若非親眼目睹別人的苦難、親眼目睹人生無常,甚至差點親眼目睹死亡,她不會知道自己是幸福的,不會知道自己擁有的還有很多,不會知道相較於別人的堅忍不拔、努力生存,自己的倔強任性、自己過去的揮霍、自己的軟弱,都是罪過;

  這一刻她竟感到毛骨悚然、冷汗涔涔,原來她錯得這麼離譜,錯得這麼不可原諒。

  「傻瓜……」他或許失望,但他從未想過放棄,因為放棄她不就等於放棄了自己的感情,這是他做不到的。

  低下頭,輕輕在她額上一吻,用這一個吻來說明自己的心意與答案。對於她,他永遠說不出放棄。

  梁玉晴打算坐起身,她用力扭動身體,應錫禹心一急,「小晴,你要做什麼?你現在要多休息,趕快躺好。」

  「我想要坐起來。」

  看著她很堅決的樣子,應錫禹只得坐上床的一邊,讓她靠在自己懷裡。感受著這瘦弱的身軀,應錫禹暗罵自己。

  這段日子,小晴真的吃了很多苦,或許他太苛責她了,沒有想到她面臨的落差。

  梁玉晴看著眼前的應錫禹與沈欣欣,頭一次真正感受到這個世界上還是有人在關心著她,又想起自己那天在餐桌上的不禮貌,心裡不禁產生了歉意。

  縱使這個女人給梁玉晴太強烈的危機感,這個女人看起來太完美了,尤其在自己有這麼多不成熟的表現之後,她更害怕應錫禹會被搶走。

  可是這是她第一次從內心發出這麼強烈的歉疚感,她很想說一聲抱歉,不然她真的會坐立難安。「欣欣姐,那天在餐桌上……對不起……」

  沈欣欣愣了愣,大概不太敢相信梁玉晴會道歉,而應錫禹則是很激動的緊緊抱住她。

  梁玉晴這一聲對別人的道歉,聽在應錫禹耳裡,實在太珍貴了,那代表她眼裡不再只有自己,代表她終於體會到別人的用心。

  沈欣欣笑了笑,「其實你不用太早道歉,改天我再請你吃頓飯,說不定你罵得沒錯,我真的煮得很難吃。」

  梁玉晴破涕笑了笑,應錫禹也笑出聲,頓時病房內氣氛一片溫馨。

  但沈欣欣知道這樣的氣氛很美好,就多了一個她。「好了!我就不打擾你們了,只是錫禹,現在玉晴需要休息,你可不能亂來喔!」

  「你管太多了吧!」

  沈欣欣哈哈大笑,隨即出了房門,將美好的世界與時光還給兩人。她的心裡或許有一絲空虛,但是不屬於她的,終究不屬於她,她不是習慣強求的人。

  病房內只剩下兩人,應錫禹立刻大臂一張,將梁玉晴徹底抱進懷裡。她真的讓他嚇到了……

  這一刻的氣氛是溫馨的,對梁玉晴而言,這段時間以來從沒有這種平和的感受過。

  曾經的忿忿不平、怨天尤人都消失了,現在的她竟然覺得自己很滿足、很知足。

  他的懷抱竟有這樣的魔力,而她的心只能不受控制的向他墜去。她好喜歡他,真的好喜歡他……

  所以她決定了,她要更新開始過生活,她要把過去的自己拋棄,她要為了他,開始學習長大。

  「怎麼了?怎麼一直看著我?」

  梁玉晴輕輕微笑,「我……好餓喔!」

  應錫禹一拍自己的頭,「我差點忘了,你好幾天沒吃東西……你想吃什麼?我去買。」

  「都可以。」

  應錫禹站起身,拿起外套準備出門,這時梁玉晴看著他的背影,又開了口,「錫禹哥,我想要開始過新生活,可是我很笨,你會幫我嗎?」

  只見他英俊的臉龐泛起一抹微笑,「當然!」再深情的望了她一眼,應錫禹依依不捨的出門。

  梁玉晴的微笑很亮眼,突然湧起了信心與期望。她會努力長大的,看著吧!為了她自己,當然也為了那個一直在她身旁陪她的男人。




  什麼過新生活?根本就是過閒生活!

  梁玉晴坐在三樓起居室的榻榻米上,抱著抱枕,繼續三天來的無所事事,看著窗外停在枝頭上的小鳥,好像在笑她坐困愁城,一點枝頭,又飛走了。

  因為她前一陣子沒有固走進食而昏倒,這幾天應錫禹都要她好好休息,不是要她躺著,就是只准她看看電視,至於外出,那幾乎不可能。

  老天!這種坐在室內看室外的日子,真的很無聊,更奇怪的是,這棟公寓的三樓與四樓,除了應錫禹之外,竟然都不會有其它人上來。

  就連欣欣姐,每次也頂多只到二樓的實驗室,感覺起來,三樓以上就像是應錫禹的個人空間。

  說到欣欣姐,真的是一個好人,好到讓她慚愧,可是就是因為欣欣姐太好了,不只是外貌,就連個性也幾乎毫無缺點,梁玉晴才會怕她,怕她會把應錫禹的目光吸引過去。

  「啊——」梁玉晴抓著枕頭,按住自己的頭,整個人跪趴在地上,「好煩喔——」

  錫禹哥是怎麼想的呢?他喜歡她嗎?她好怕他對她只是哥哥對妹妹一樣,可是她對他已經不只是那種感覺了。

  她想為他而長大,成為他眼中的成熟的女人。想起過去她曾經這麼不懂事,讓他痛心疾首,她就氣自己怎麼不早點想通。

  錫禹哥說得沒錯,她太以自我為中心了。

  「在煩什麼?」

  一聽到聲音,梁玉晴立刻彈跳起來,沒想到卻撞倒在她身後的人,那堵厚實的胸牆將她撞倒在地,幸好有人拉住她。

  經過一陣昏天暗地,梁玉晴這才發現,原來是應錫禹。她羞紅著臉……怎麼又在他面前出糗了?

  應錫禹索性坐了下來,任由梁玉晴靠在他懷裡,享受這獨屬於兩人的恬靜時光。

  這段日子以來,已經很久沒有這麼悠閒,光處理她的事情,就夠他忙的。不過這幾天下來,玉晴很乖,看來她真的是有心改變自己,這正是他所樂見的。

  「你還沒回答我。」

  梁玉睛從溫馨的氣氛中清醒過來,「回答?回答什麼?」

  「你不是抱著頭說很煩,你在煩什麼?可以跟我分享嗎?」

  梁玉晴嘟著嘴,「每天都悶在家裡,真的很煩耶!」不過她立刻補充一句,「我不是在耍大小姐脾氣喔!是真的有點煩……」

  摸摸她的頭,

  「這幾天是因為你身體不好,所以才不讓你出去。不過才三天不出門,你就忍耐不住了?以前我做實驗的時候,常常一窩在實驗室就是兩個禮拜……」

  「兩個禮拜?那不會悶死嗎?」梁玉晴摸摸脖子,吐吐舌頭,「當醫生好辛苦喔!」

  「哪有這麼嚴重?」他大笑,「當你完成一項研究,或是針對一項病情找出治療方法,那種成就感會讓你忘掉一切辛苦。」

  梁玉晴癡癡望著他,看著他神采奕奕的模樣,一顆心墜落得更深了。她真的好喜歡這樣的他喔!

  「有時候我們只是幾天不出門,累一點而已,卻可以幫助許多病患找到重生的方法,對我而言,這是很值得的……抱歉!我好像講太遠了。」應錫禹發現懷中女人一直看著自己,不禁失笑。

  「不會!不會!你繼續講。」她想多看看那張帶著自信與無悔笑容的臉龐,那是她見過這個世界上最英俊的男人了……

  「哪有那麼多好講的。」邊搖頭邊笑。

  突然間,應錫禹想起了一件事,開口問她,「小晴,你有想過接下來要做什麼嗎?」

  茫然,只得搖頭。接下來……這往後的歲月其實還是一片未知數,她不知道能做什麼,一個像她這樣曾經是大小姐的人又能做什麼呢?

  「有想過要工作嗎?」

  「工作?」梁玉晴下意識的念著。

  是啊!該去工作。不然她的生活該怎麼辦?生活費從哪裡來?

  只是這個名詞,對她而言曾經非常遙遠,她從沒想過自己會有需要工作的一天,曾經她花錢如流水,而如今的她卻必須開始為生活而努力。

  不過她也已經開始不去懷念過去的生活了。

  清醒之後的自己,才知道旁人是怎麼看待她的,才知道錫禹哥是怎麼看待她的,才知道以前那個自己有多麼的可笑與可悲。

  「那我應該去找什麼工作?」垂下頭,說來慚愧,她在大學時代讀書只求及格,學無專精,要混口飯吃,可能不容易。

  「不是,我不是要你出去外面找工作。」應錫禹搖頭。

  開玩笑!這女人事實上很天真,他不可能放她進入外頭的叢林世界,那肯定不出三天就被吞噬。更何況她從沒工作過,一下子就投入職場,恐怕也無法馬上適應。

  唉!應錫禹知道,說到底他還是在寵她。

  「那我要怎麼辦?」

  應錫禹握住她的手,深思了一下,「你想到醫院幫忙嗎?」

  「醫院?」梁玉晴很訝異,「可是我又不是醫生或護士?我進醫院也不能做什麼……」

  「總有事做的。我可以安排你在醫院幫忙,雖然你不可以從事醫療行為,但是你可以幫忙整理文件,做一些比較簡單的事情。」

  梁玉晴聽著,腦袋左晃右晃,還在想要不要去。

  她對自己沒有信心,事實上,走出梁家來到這個真實世界後,她就對自己沒什麼信心。

  她什麼都不會,可以說是一無是處。

  「有薪水拿啊!我可以支薪給你。」

  梁玉晴瞪大眼睛,「我這輩子還沒拿過薪水耶!不知道那是什麼感覺。」

  事實上,應錫禹願意把自己的一切都給她,給她薪水也不過是另一個誘因,他想讓她體會一下用勞力換取所得的感覺,並且藉由工作來肯定自己。「趕快決定,如果你不要,我就找別人了!」

  「好!好!」聽到他要找別人,趕緊先搶為快,「我要去、我要去,可是該做什麼,你要教我喔!」

  「那有什麼問題!」

  梁玉晴很是興奮,她找到工作了耶!終於可以走出這間公寓,展開她的新人生。

  「那就明天開始上班喔!」

  「遵命!老闆。」

  應錫禹一愣,興奮的開口問:「你剛剛叫我什麼?」

  「老闆啊!你給我薪水,不就是我的老闆。」

  應錫禹像是熄火了一樣,滿臉苦笑,「這……是啊……」

  他還以為……她叫他老公……

  什麼時候他才有機會聽到她這樣叫他?




  醫院是每個人這一生一定會去的地方,有的人一生甚至去過好多次,就連生死也在這裡。

  因此,這裡有著喜怒哀樂、有著生老病死、有著人生百態;在這裡,人會展現出最原始的情緒,一種不加粉飾、不加偽裝的情緒,生的喜悅、老的感傷、病的哀傷、死的恐懼,每一樣都是如此的真實,任何一種人幾乎都會有同樣的反應。

  梁玉晴曾經來過這裡,以前還是梁家大小姐時來這裡找應錫禹,但那時只是匆匆一瞥,自從那一晚她被他硬拉下來到這裡,看過那些令人「印象深刻」的畫面後,她就對這裡留下了不同的印象。

  後來她才慢慢能瞭解,為什麼應錫禹希望她進醫院來工作——

  因為在這裡,她才能深刻體會到自己的幸福,體會到自己健康的身體,就是最大的資產。

  話說她進醫院那一天,應錫禹東想西想,差點不知道該將她安插到哪裡,經過一番思索,終於決定讓她待在院內同仁安置孩子的托兒室,讓她在那邊照顧小孩。

  管托兒室的是一個年紀五十好幾的歐巴桑,非常隨和,教導她非常多東西,包括照顧小孩的技巧,還有當小孩子遇到意外時的處理方式,聽得梁玉晴頭昏眼花。

  看著托兒室內十幾名小朋友,都是院裡醫生或護上的小孩,梁玉晴突然有點頭疼,因為這些小孩都非常好動。

  她負責的工作很簡單,就是陪小孩子玩,讓這些小鬼發洩精力,可是她沒想到,這些小朋友活力十足,每天讓她下班回家時,幾乎一躺上床就馬上睡著。

  可是小朋友很可愛,真的很可愛,每次聽著他們姐姐叫個不停,梁玉晴也會跟著微笑,並且期盼明天再見到他們。

  「過來、過來,八點半了,姐姐要點名了。趕快站過來……小毛,到了;阿奇,到了;小英,到了……」

  「姐姐!」

  「幹嘛?」

  「嘻嘻,姐姐長得很漂亮,我很喜歡你耶!」

  唰一下,臉瞬間漲紅。突然間,一群小男生開始爭先表達「愛意」。

  「我也喜歡姐姐,姐姐最漂亮了。」

  「我也喜歡……」

  「我也是……你們不要跟我搶啦!」

  「你才不要跟我搶。」

  這時管托兒室的歐巴桑走過來,對著一群孩子們說:「你們不要吃姐姐豆腐,還下趕快去坐好,等一下姐姐說故事給你們聽。」

  一群孩子瞬間安靜,坐在小椅子上。

  梁玉晴抱著故事書也坐在椅子上,而歐巴桑交代幾句之後,就走出房門了。

  看著一群小朋友仰著一張好奇的臉,這是梁玉晴最喜歡的時刻,在講故事的時候,所有小朋友都會以一種很敬佩的眼神看著她,好像她很厲害一樣。

  「各位小朋友,姐姐今天要講的故事是三隻小豬,從前從前,有三隻小豬,豬媽媽決定讓他們出去自力更生……」

  「姐姐,什麼是自力更生啊?」

  「就是……自己照顧自己啊!」

  「噢——」

  呼了一口氣……好險自己還解釋得出來。梁玉晴接著繼續說,但在此時,後頭突然傳來小孩的哭聲。

  梁玉晴抬起頭看向最後面,突然看到一個小男孩不停抓著自己的脖子,臉色漲紅,看起來非常難受的樣子。

  她丟下故事書,跑到最後頭,「怎麼回事?」

  一個小女孩邊抽噎邊說;「他把彈珠吞下去了啦!」

  梁玉晴嚇了一大跳,整個人瞬間不知所措起來,「怎麼會這樣?老天!彈珠不能吃啦!」

  怎麼辦?怎麼辦?

  眼前的小孩很痛苦,不停掙扎,顯然無法呼吸;梁玉晴頭一次不知所措到了極點。

  這時兩個小孩站起來,「姐姐,我們出去找人幫忙。」然後立刻跑出門。

  梁玉晴抱住孩子,不知該從哪裡下手,她也受到驚嚇,腦袋裡一片空白。突然間她想起歐巴桑曾教過她,小孩子最常把異物吞進去,這時候要用哈姆立克急救法。

  她立刻將小孩子轉過身來,兩隻手伸到孩子的身前,右手握拳放在小孩的腹部,另一隻手按著拳頭往下壓。「一二三,壓!」

  這時小孩子開始作嘔,但異物還是出不來。

  梁玉晴再壓一次,還是沒用;最後她放大膽,大力一壓。

  而這時門口瞬間被打開,一群人擁了進來,包括這個小孩的母親,還有應錫禹。

  「嘔……」而就在這一瞬間,小孩子終於吐出喉嚨裡的彈珠,然後化作一片驚天哭泣聲。

  梁玉晴鬆開手,緊緊抱住孩子,孩子的母親是護士,含著淚水沖了上來,從她懷裡抱過自己的孩子。

  鬆懈下來後,梁玉晴莫名的也流下了淚水。

  「謝謝你,謝謝你救了我的孩子……」那名護士不停哭泣,抱著孩子一直親吻。

  梁玉晴不知該說什麼,或許是因為她也受到了很大的驚嚇,或許是因為從來沒有人這麼感激過她。

  她站起身,雙腳還在發抖,轉過身,就看見應錫禹。男人的眼神滿是震動,也有感動。

  她走向他,投入他懷裡,他則緊緊抱住她。

  一感受到那寬闊胸膛的溫暖,梁玉晴瞬間崩潰,放聲哭泣。

  「錫禹,錫禹……」

  「沒事了!你做得很好,真的……別怕……」輕輕拍著她的背。

  他知道她嚇到了,知道這是她最直接且純真的反應。

  這才是她真正的面貌啊!其實她是善良的,她跟他一樣,每當他們感受到一個生命很可能消失時,都會迫不及待用盡一切辦法去挽回那條生命,縱使超出自己的能力,也會全力以赴。

  這樣的她,他沒辦法不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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