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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到松山機場,也沒有到桃園機場。
計程車到了永和的四號公園旁,一條通往捷運永安市場站方向的巷子裡,兩旁都停滿了通勤族的機車,巷裡的店家賣吃的賣喝的賣些小玩意兒,非常熱鬧。
下車改步行的時候,呂旭大充滿了困惑。
領在前頭的老鄧也是一身大費周章的配備與打扮,應該不是窮極無聊的惡作劇,那究竟是怎麼回事?呂旭大看著老鄧略微顫抖的背影,好奇心越來越強烈。
一棟平凡無奇的二十年公寓底下,老鄧按了電鈴。
樓上沒有問話,鐵門直接打開,老鄧與呂旭大一前一後進去。
往上走樓梯到三樓,老鄧停住腳步,喘著氣,若有所思的看著腳底。
“學長……”呂旭大咕噥。
“我去了四次,每一次出發前都很害怕。”老鄧緊握拳頭。
這氣氛搞得呂旭大不由自主跟著緊張起來。
老鄧一言不發地僵在原地長達五分鐘,才將右腳重新抬了起來。
終於走到了五樓,從樓梯的高度與四樓以下都不一樣可以推知,這一層樓是頂樓加蓋的格局。紅色略微老舊的鐵門開了一條縫,顯然是剛剛打開了等老鄧,老鄧推門走進去。
這房子的擺設極為俗艷,大塊粉紅的舊漆料霸占了一半的視覺,另一半則由鮮綠色的新漆聯手破壞,極為刺眼。霓虹閃爍的燈泡星星般東掛西掛,大白天便閃閃發亮十分詭異。窗戶半開,半死不活的風吹得貝殼風鈴喀喀作響,碎花窗簾遮蔽了大半從外透進的午後日光,參與了屋內的不協調性。
主檣下盤踞著一頭巨大怪獸般的映像館凸面電視,電視上放著四隻幾年前非常流行的麥當勞Hello kitty貓公仔,公仔由沒拆封的塑料套好好包著,上面滿是細細的灰塵。
一台老舊的收音機放在窗下,播著沙沙啞啞的怪聲……頻率顯然沒有調整好,卻沒人在意,任憑它錯置在渾濁的頻道中掙扎。
比起這些怪異不協調的擺設,從客廳後面的臥房裡傳來了男女交媾獨有的喘聲與啪啪聲更讓呂旭大在意。
呂旭大反手帶上了門,跟老鄧一樣沒有脫鞋就走進客廳,因為早他們進來的五個人都沒有將鞋子脫下。
這五個人全都是男人,個個都全副武裝,一副要去月球紮營的姿態。相比之下呂旭大自帶的裝備真是寒酸,雖然完全不曉得到底要去哪裡,但他忍不住認同老鄧看不起自己裝備時的輕蔑。
老鄧逐一點頭示意,呂旭大也跟著向大家點點頭。
“喏。”老鄧從口袋裡拿出一疊事先準備好的鈔票,放在茶几上的水果盤裡。
“……”呂旭大跟著照做,這是老鄧事先叮囑準備的“旅費”。
水果盤早堆滿了鈔票,一捆一捆都用橡皮筋好整以暇捆好,呂旭大只是用眼睛快速瞥了一下,大概有十捆左右。參加這一趟冒險之旅的人還不少。
“把你的手機號碼寫在月曆上。”老鄧指著墻上的月曆。
那月曆是前年的,很久都沒換了,上面已經滿滿都是一串串的手機號碼,有的還用紅筆再三圈了又圈。不多問,問了也是白問,呂旭大依言將手機號碼抄在上頭。
沙發沒位置了,兩人隨地坐下。
呂旭大當然很好奇的打量這五個人,可這五個人同樣好奇地盯著他猛瞧。
你看我,我看你。
一大片塑料圓珠串成的綠色門簾後,依舊傳來男女交歡的性器碰撞聲,其激烈程度令呂旭大有些臉紅心跳。為什麼有人會在臥房裡乾得那麼大聲,這個部分老鄧完全沒有提過……
“第一次?”一個臉上有疤的老男人開口,他還穿著有綁腿的軍用膠鞋。
不等呂旭大承認,老鄧便故作輕鬆地拍拍他的肩膀笑道:“對啊,我介紹來的。他叫什麼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說他想死,哈哈。”
語畢,哄堂大笑。
“新人總是可以降低大家的緊張感啊,哈哈”一個滿臉胡渣的中年男人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想當初我第一次出發的時候,裝備比他還簡陋咧!”一個左眼用黑色眼罩遮住的老男人笑到直不起腰。
“我第一次出發只拎了一桶五千西西的礦泉水,哈哈哈哈哈比起來這傢伙算是個膽小鬼啦哈哈哈!”一個皮膚黝黑到幾乎滲出醬油的中年男子拍掌大笑。
“咯咯咯想死啊大叔?沒問題的,十之八九你會得償所願的咯咯咯咯咯咯。”笑聲有點古怪的年輕男子,用只剩三根手指的右手撥弄頭髮。那動作絕對是刻意展示自己傷殘的、反覆練習過的熟練樣。
“不要輕易把死掛在嘴邊啊朋友,死神會盯上你的……”一個胸前吊著高檔雷朋墨鏡的長髮老男人,彎腰從沙發上一掌拍落呂旭大的肩,力道之大差點讓他咳嗽起來。
“笑完了,可以告訴我是怎麼一回事了嗎?”呂旭大有些不高興,但剛剛那些笑聲讓他的神經很緊繃,仿佛大家要一起去幹的事有如駕著獨木舟就想橫渡太平洋似地愚蠢。
沒人回答呂旭大。
“對了,有人知道這是第幾天了?”老鄧也不理會他帶來的“責任”。
“據說是第二天。”忘了是誰說。
“第二天啊……雖然不是第一天,但也無法挑剔了。”老鄧點點頭,語氣中充滿了既興奮又害怕的顫抖。
“我上次是第五天去的,我的天,我只花了一個禮拜就回來了。”胸前吊著雷朋墨鏡的長髮老男人皺眉道:“這次我一定要把握機會。”
“對了,既然聊開了……這裡有誰有過第一天就出發的嗎?”皮膚黝黑的中年男子把握住此時熱烈的氣氛,打探起情報來。
“我。”喜歡展示傷殘手指的年輕小夥子再度將他的右手搖晃起來,說:“我這兩根本來黏在手上的手指……還有左腳小趾、右腳無名趾都是在那一次出發搞丟的。不蓋你,還是我自己拿刀直接在雪地裡烤著火慢慢割掉的,免得敗血病送了命。”
“一定很痛吧?”
“老實說凍僵了,好像切的不是自己的肉一樣,哈哈,所以我幹脆直接烤了吃掉,味道棒極了——我的舌頭可沒凍僵咧!”年輕小夥子得意洋洋:“最後快餓了五天四夜的我可是
花了很大的忍耐力,才克制住自己不要切掉健康的腳趾果腹咧!”
眾人又是一陣哈哈大笑。
不過這次不是捧腹大笑的嘲笑,而是一種“唉,這其中滋味我也可以體會”的頗有同感大笑。這種大笑徹底將呂旭大排擠開來。
“真厲害,我也想在第一天出發。”
“這就要看聖女對你的印象了,這次排到第二天我已經很滿足了。”
“我上上次在這裡遇到的一個傢伙,他也曾第一天就出發,至少他是那麼說的啦。不過他看起來精神有點不大正常,我想不管他最後出發到哪裡,應該都不可能回來了吧?”
“怎麼說?”
“他什麼都沒有帶,連水都沒帶!那模樣讓人很不舒服啊。”
“嘖嘖……很少在這裡遇到第一天就出發的人,大概十個有九個都得、償、所、願吧。小子,你真幸運,搞成那個樣子能回得來!”
“那你呢?這身黑皮膚別告訴我是天生的啊。”
“上次我出發也是在第二天,嘖嘖……一望無際的沙漠啊。”
“那種鬼地方我也去過一次,你是去哪一種?”
這六個“曾經出發過”的男人興高采烈地聊了起來,只是個個欲言又止,呂旭大在一旁聽了五分鐘都還是一頭霧水,什麼第幾天出發、聖女、把自己的指頭割下來吃掉、誰誰誰得償所願的……一點頭緒都沒有。
只知道:繼續待在這裡,必定非常危險。
“去過了那些地方,千辛萬苦回到這裡……嘿嘿,你會發現這裡假到不行!根本就是一個人類刻意製造出來的虛假世界,太容易生存了,反而讓人一點存在的真實感都沒有。”老鄧科科科地笑著。
“一點也沒錯!在台北完全沒有我正活著的感覺!”滿臉絡腮鬍的中年男子伸出手,與老鄧擊掌。
“打個岔。”呂旭大舉手,像個小學生一樣難堪發言:“麻煩你們其中的誰告訴我一下,現在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大家連交換一下眼神的動作都省下了,一起露出神秘的微笑。
這種微笑呂旭大已經從老鄧的臉上看過很多次,他的耐性已到了極限。
“不好意思,我們的潛規則是,絕對不跟新人聊關於出發的任何事。”只剩八根手指的年輕男子微笑:“這全是為了你好。”
“為了你好。”皮膚漆黑的男子附和。
“?”呂旭大心中火起。
“為了讓你擁有百分之百的瀕死樂趣,噤口是最基本的禮節。”伸了個懶腰,老鄧竟幫那些陌生人的腔:“話說回來……小呂,這不就是你想要的嗎?”
此時,臥房裡啪嗒啪嗒的交媾聲停止了。
客廳裡的所有人都安靜下來。
“……”
呂旭大不明究裡,但氣氛瞬間變得非常詭異,無處發泄的怒火只好繼續壓抑下。
沒有人出聲,可視線都看著臥房的方向。
皮膚黝黑的男子閉上眼睛,雙手合握在胸口,面色凝重,仿佛在祈禱。呂旭大察言觀色,如果這些男人的“出發”有先後順序的話,下一個似乎是輪到這個皮膚黝黑的男子吧?
過了好一陣子都沒有人從臥房內出來,這六個男人也沒有任何動作。
到底在等什麼呢?到底要怎麼出發?在房間裡做愛的人又是誰呢?客廳裡的大家,難道是在等剛剛做完愛的人從裡頭出來嗎?瞧這情況,該不會是要輪流進去跟裡頭的女人做愛吧?做愛是一種“宣誓入會的儀式”嗎?等入完了會,這才有專人帶往機場開始的特殊冒險旅行吧?
眼前所見的景象和剛剛聽到的幾個關鍵字句快速組合,盡量用邏輯賦予秩序,在呂旭大的腦中拼湊出基本的圖像。
正當呂旭大感到越來越煩操、思緒越來越亂之際,有個女人的聲音從綠色的塑料圓珠串成的門簾後傳了出來。
“進來。”
簡單二字,瞬間接觸了緊繃的氣氛……除了那一個皮膚黝黑的男子。
皮膚黝黑的男子不斷深呼吸、吐氣、深呼吸、吐氣,雙手搓來搓去,就是遲遲沒有站起來。他不起來,倒也沒有人催他,任憑他培養情緒。
果然是做愛吧?呂旭大看著那誇張難看的我是門簾,心裡納悶:既然真的要輪流進去跟那神秘的女人做愛,怎麼沒有人先從裡面出來呢?
老鄧這時開口了:“要不要我們讓新人先進去,我們在外面多聊聊?反正下一次要這麼樣聊天,不曉得又要等到什麼時候……說不定……”
原來已在醞釀“出發”情緒的黝黑男子點頭默許,其他人也跟著點頭。
呂旭大怔住。
“別害怕,進去以後只要記住一件事,從頭到尾都把你的裝備背在身上。”臉上有疤的老男人拍拍自己肩上的背包。
“然後呢?”呂旭大雙耳發熱。
老鄧笑了。
所有人都笑了。
“該怎麼做,一切就聽從你自己的身體吧。”
4
房間只有一個二十寸大小的窗戶。
有股燒灼刺鼻的香味,來自小窗下的金黃香爐。
香爐飄著張牙舞爪的白煙,陽光透進窗時將白煙的灰塵構造凝成片段的固態。
房間正中間擺了張床,床上有個女人。
那不是濃妝艷抹可以形容,簡直是許多鮮艷的色塊粘著在女人的臉上。
大粉的腮紅用力削開頰骨的曲線,如火焰般的紅在脣上燃燒。亮藍的眼線在末端勾了個圈,深海般的假睫毛與墨綠的勾眉聯手藏住充滿蠱惑的眼神。細細的金粉蒙上每一寸臉妝,順勢鋪蓋上烏黑的散落長髮,往下延伸至白頸。黑色的細長指甲猶如地穴妖怪的軀幹末肢,莫名可狀。
俗艷至極的打扮,藏得住這女人的容貌與年紀,卻隱藏不住她的絕世魅力。空氣中充滿了荷爾蒙的濃郁氣味,好像要滲出甜汁來。
一身赤裸,白皙的乳房上有些反光,依稀殘留著上一個男人的唾沫。
“……”呂旭大看傻了眼。
女人一句話也沒說,只是將兩腿毫不嬌飾地張開。
濕潤的陰戶正對著呂旭大,半開半闔,猶如深海生物般低調地呼吸。
剛剛在這房間裡跟女人做愛的男客呢?
不知道。
也不需要知道。
沒有男人可以在這個充滿性魅力的女人面前保持冷靜。
這房間裡所能發生的事只允許一種可能性。絕對的、必然的、無可避免的、任何假設前提下都不可能壓抑的——唯一的可能性。交配,盡可能激烈的交配。如同雄性在瀕臨死亡前唯一僅剩最後一次的黃金交配。
必然的死亡,強烈的覺悟,唯一能夠留下自身基因的唯一機會。
——造就了空前的硬度。
表情呆滯的呂旭大自然而然將褲子整個褪下,露出硬挺的陰莖。
女人一言不發,生物的本能驅使呂旭大以下體迎了上去。
結合。
快速碰撞,傾注一切的氣力擺動腰身,臀部的肌肉驟張驟縮,單調而激烈。
這完全不是在做愛,而是在交配。沒有一絲一毫的餘力閒置在親吻與愛撫上,從性器插入的一開始就沒有任何折衷,鎖定在唯一的目標:射精。
女人的身體很年輕,充滿了彈性與生命力。
黑色的指甲在呂旭大的背上留上了十道鮮紅的刮痕。
“呼……呼……”呂旭大呆呆看著下面的女人。
女人閉著眼睛喘息,長髮迷濛,看不清楚她的表情。
從來沒有體驗過這種純粹的交配行為,呂旭大感覺到深深沒入陰戶裡的陰莖幾乎要融化了。那種熱水般的溫度,粘稠的觸感,還有越來越刺激嗅覺的特殊氣味,讓呂旭大突然明白女人的肉體正處於月經來潮。
原來那些人口中的第幾天,就是指月經來潮的第幾天的意思?
或許是前列腺的承受力已到了極限,也或許是月經來潮的女體不具備受孕的可能性,積儲在呂旭大陰莖裡的基因感到嚴重被欺騙的憤怒,呂旭大的後腦麻熱了起來。
陰莖抽搐,預備噴射出生命起源的神聖汁液。
像是生命的呼應,濕潤濃稠的陰道也快速收縮起來。
“!”呂旭大感覺一股無比強大的吸力正快速將自己的陰莖緊緊裹住,眨眼之間便是全身百骸全籠罩在那股無與倫比的吸力之下,好像整個身體都被那小小的陰道給吸了進去。這並非不合常理,而是根本就不可能成立!
射出的那一瞬間,呂旭大的意識隨即崩毀。
四周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厚重的血腥味從四面八方襲來,但呂旭大沒有時間害怕,也沒能來得及害怕,他恍若匿身在一輛雲霄飛車之上,身體完全被那股強大的吸力給牽引下墜,以三百六十度迴旋擺蕩衝出——
這台雲霄飛車沒有安全帶,而且還正在脫軌中!
“啊!”
黑暗消失了。
血腥味還殘留在鼻腔裡。
眼前所見是一片正在緩緩上升的叢林……
不對!
上升的不是叢林,而是自己正在下沉!
呂旭大驚覺腳下踏不到底,手足無措之際軟軟稠稠的黑色腐土已淹到自己的肚臍。他當然還搞不清楚自己怎麼會跑到這座原始叢林,危機感已激發出他求生的本能,呂旭大胡亂往上大抓一通,終於讓他抓到一條勉可支撐的藤蔓。
好重!
……自己有那麼重嗎?不,是背包,至少二十公斤的大登山包……
這下死定了,環扣扣得那麼緊,現在這種情況已經無法分手解開了,只能祈禱腎上腺的大爆發可以催化出平常兩倍的力氣……
搖搖晃晃,青筋暴露,咬緊牙關。不知道過了多久,下半身赤裸、登山褲還褪留在小腿上的呂旭大奮力藉著糾結的藤蔓攀上了大樹,氣喘吁吁的他這才看清楚情勢。
一望無際的原始沼澤。
象徵即將日落的火雲滾了整片天空。
億萬隻蟲一齊發出震耳欲聾的複合鳴聲。
“死定了。”
呂旭大一點也沒有開心的意思。
5
在樹上或蹲或坐了兩天,這中間小睡了無數次,每一次都不超過五分鐘。
他發現他少帶了驅蚊噴劑、少帶了火把、少帶了睡袋、少帶了內鋪羽絨的防寒雨衣、少帶了一百公斤的乾糧跟GPS衛星導航器。
最重要的是,少帶了一台衛星電話……以及一顆快速自殺用的氰化鉀膠囊。
兩天了,呂旭大苦等不到“同伴”,想必“同伴”也不會來了。
他想起老鄧的某句話。
“原來是這麼回事。”呂旭大啃著第七條巧克力,一邊抓著癢。
如果不想辦法趁著體力還行的時候走出這座沼澤,等到糧食耗盡或發燒生病就死定了。呂旭大目測這片沼澤,如果可以腳履平地的話至少也得兩天才能走得出去,若是藉著樹與樹之間的串連相接,走走停停,偶爾驚險一下,要不要一個月啊?
好笑的是,呂旭大連困住自己的這座沼澤位於哪裡都搞不清楚,哪個國家?哪個地域?要是他懂得分辨那些終日在樹上跳來跳去的怪猴子是哪一品種就好了,以此便可概略推測出某些線索。
想死嗎?
一開始的七天,呂旭大都在思考這個哲學問題。
一邊往前試探最好的落腳點,一邊想著。
也一邊將這不可思議的“出發”自作解釋。
顯而易見,房間裡的女人是一個異能力者。
跟房間裡的女人做愛,在射精的瞬間會被某種能力給“傳送”到世界某處。而女人的傳送能力恐怕跟經期大有關係,按照那天男人們聊天的內容推測,若是在經期第一天就“出發”,就會被傳送到越遠越危險的地方,應該是這樣吧。
至於會被傳送到哪裡,恐怕沒人事先能預測,所以老鄧要自己盡量準備足以在世界上任何地方都能生存十天以上的東西。真後悔沒多準備十倍以上的東西。至於那名自稱在雪地裡割掉手指與腳趾的年輕小夥子,肯定是被傳送到極地,比起來自己該算是“幸運”的了?
真神奇,世界上竟然有這種事。
七天過後,呂旭大已經忘了去思考自己是否真心想死。
太蠢了,當然要活下去。原因不重要,就算只是為了確實的吃光背包裡所有帶來的乾糧,就已經足夠作為不能死的理由。沒錯,就是這樣,在死之前一定要吃光光所有能吃能喝的東西……
第二十三天了,呂旭大終於下了樹。
食物耗盡,飲水全乾。
所幸每天都會毫無徵兆地下十幾次的大雨,只要把脖子往上抬,嘴巴開開,就能補充最微薄的水分。偶爾也可以在溪邊將礦泉水瓶裝滿。
水果是奢侈的相遇。
一路上呂旭大都在吃食不知名的果子。遠遠看見猴子吃什麼,他便想辦法弄到相同的果子來吃。雖然他更想吃猴子,但跑不快飛不高的小蟲才是他的主食,偶爾也會從小腿上拔一些肥美的水蛭補充蛋白質。
日出變得很美。
日落變得很恐怖。
第四十天,還是第四十一天?四十二?不清楚,計算時間對呂旭大來說已是十分無聊的舉動。總之呂旭大開始出現幻覺,不曉得是過度饑餓還是吃了有毒的果實,呂旭大開始不自覺傻笑,出現浪費力氣唱歌的愚蠢行為。
不曉得第幾天,呂旭大動作僵硬的殺死一隻蛇,連皮帶血吃了它的肉。那腥臭的汁液滑進他喉嚨時的滋味,簡直可以用“復活”兩字來形容。
地形一直在變化,遠遠地甚至看見了雪。
要往有雪的地方走嗎?當然不。
工具不足,意志力不足,體力越來越虛弱,呂旭大爽快地避開幾個看起來特別危險、或相對費事的路線。他也沒有什麼確切的計劃,只是想辦法繞著“走起來比較輕鬆”的路線繼續往前,每走一步,就多活了一步……
卻始終沒有看到人。
認真說起來,地球這麼大,人類的足跡能覆蓋的面積恐怕還是少數。以數學意義上的隨機“出發”來說,要“降落”在足以與另一個人類相遇的機率少之又少。
又是一天,還是一天、
地形改變。但叢林還是叢林。
日夜氣溫的落差越來越大,下雨過後的帶來的失溫風險也越來越高。這幾天一直聽見老虎的咆哮聲。時遠時近,幸好沒有真的撞見過傳說中的百獸之王,自己可吃不了它,若碰見了,下一站的冒險地點便是對方的肚子。
饑餓是常態。連拍死蚊子的下一個動作都變成了舔食手掌上的蚊屍。
一方面被疲倦剝奪了大量的體力,二方面不想因消耗熱量倒是更深程度的饑餓,於是休息的時間比行進的時間多出了兩倍。然後是三倍。漸漸的只是單純的無力。
缺乏所有能說得出名字的營養素。指甲變得又灰又軟。
夜晚充滿了不可預知的危險,完全無法動彈,連睡覺都無法放鬆……後來呂旭大了解到,如果在睡眠中慢慢失去意識或許是最幸運的事,他才奪回了熟睡的特權。
通常,通常……大自然不會浪費任何食物,但今天呂旭大很幸運的在休息的大樹下撿到了一隻剛剛死掉不久的青蛙。
這是無上的美食,呂旭大心懷感激地將蛙屍捧在掌心。
“或許這是最後一餐了吧?”饑腸轆轆的呂旭大心想,那可不能草草解決。
非常想念久違了的熟食,非常非常的想念,呂旭大撿拾了一些枯枝樹葉,用僅剩十分之一燃油的打火機點燃了燒,選了根堅硬的短樹枝穿過蛙屍,放在火上慢慢的烤。
那酷似烤雞的香味,令呂旭大想念這個世界上的確有神的存在。
還沒入口,那香味已令呂旭大流出了眼淚。
太蠢了,自己。
這幾年口口聲聲說想死,說願意為了“當年善意的錯誤”扛起道德責任而死,此刻想起來,卻是如此言不由衷。滿嘴自以為是的屁話。
只要還有一點點機會多活一刻,自己就會拼死抓住它,品嘗它。即使生命的意義就是吃了眼前這隻青蛙,也是多麼高尚而堅強的理由啊!
嘴裡啃著有點焦掉的蛙腿,呂旭大為什麼會在這裡吃著青蛙的原因跟著浮現腦海。自己早料到回光返照肯定充斥著那段醜陋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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