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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單飛雪]謝謝,再聯絡![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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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4-16 16:55:03 |正序瀏覽
謝謝,再聯絡! 作者:單飛雪

她十六歲開始暗戀韓德綸,二十歲對他告白失敗,
飛到法國念設計。流浪了六年後回來,
還是愛著他,立刻去找他,他已經交了女朋友。
哇~~真的打擊好大!心裡狂哭,嘴上還在笑,
苦戀的人生真慘……但失戀她不怕,大哭過一場就算了,
她的願望很小,更不貪心,她告訴自己,
喜歡並不一定要佔有,可以看見他、
對他笑就行了,然而自從她因錯陽差租到他對面的房子後,
世界開始起了微妙的變化……
王筠雲為什麼可以這麼快樂?她似乎從沒有憂愁過。
他不愛這樣的女生,她的天真更教他頭痛;
他的人生規規矩矩,她的生活亂七八糟;
他事業有成只待娶妻,她一事無成還暗戀著他;
他只想把這麻煩精撇得老遠,她竟然搬來住對面!
他病著,她來照顧;他的女友跑了,
是她來安慰。以為不愛這樣的女生,
原來只是以為,他其實很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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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4-16 17:00:45
第十一章
  
  晚上,王筠雲到事務所等韓德綸下班,他們去西餐廳吃晚餐。
  
  韓德綸發現筠雲今晚特沉默,她默默用餐,默默飲酒,顯得心事重重。
  
  他問:「想什麼?」
  
  筠雲笑了,抬臉看他。「好喜歡你。」
  
  「這需要想嗎?」他覺得好笑同時又感到窩心。
  
  「但是……你呢?你喜歡我什麼?」她這麼差勁哪!
  
  「唔……」他沉思了一會兒才說:「我不會形容,反正就是喜歡了。」
  
  他們乾杯。
  
  筠雲又問:「多喜歡?」
  
  「你想呢?」
  
  「我想是很喜歡很喜歡喜歡得要命的喜歡。」這其實是她對韓德綸的喜歡。
  
  他呵呵笑。「那就是很喜歡很喜歡喜歡得要命的喜歡。」
  
  她又說:「就像你最愛的藍山咖啡每天一定要喝的那麼喜歡我嗎?」
  
  什比喻?他直笑,完了,交了這樣的女朋友,以後上法庭答辯會不會變笨?他微笑地說:「就像我最愛的藍山咖啡每天一定要喝的那麼喜歡你,高興沒?」
  
  他們暍多了,都有些醉,心情特好。
  
  「我好開心。」筠雲靠向椅背,雙手插在裙子口袋裡,迷惘地看著他。
  
  「真好。」
  
  「好什麼?」
  
  「你又常笑了,看了心情真好。」
  
  「原來你是喜歡我笑的樣子。」
  
  「你太高興的時候,會笑得牙齒都露出來,只看見一張大嘴,很可怕的。」他的目光溫柔。
  
  她頭一仰,哈哈大笑。
  
  韓德綸閒適地靠著椅背,欣賞著筠雲燦笑的模樣。
  
  「看吧,好大的嘴。」再這樣笑下去,他就要湊過去吻她了。
  
  筠雲納悶地說:「奇怪,面對鏡頭時,導演要我笑,我怎麼笑就是很僵硬,明明平時很容易笑的。」
  
  「也許你不適合當藝人,不該進娛樂圈。」
  
  「是,我沒本事娛樂大眾。」
  
  「娛樂我就好。」
  
  「我娛樂你了嗎?」
  
  「沒看見我在笑嗎?」
  
  她又仰頭哈哈笑了。
  
  也許是因為有些醉,也許他是真的太愛這張笑臉,韓德綸忽然衝口說:「筠雲,我們結婚。」
  
  筠雲怔祝他求婚?這時候?!
  
  「忽然,我很想讓你懷我的小孩,你生的小孩一定很可愛。」
  
  她臉紅地說:「可是我沒把握當好媽媽……」她的缺點太多了。
  
  「我可以父代母職。」他面不改色。
  
  筠雲望著他,看吧,他把責任全扛在身,看吧,她不中用,才讓身邊的人這麼累。
  
  「你會很累的。」她搖頭。
  
  「累?不,我體力好,每天都慢跑的。」他無所謂。
  
  「我思想不成熟,做事又不謹慎,怕教壞孩子。」
  
  「幸好你缺乏的,都是我的強項,由我來教孩子,只要你別嚷著要孩子去流浪。」
  
  「嘿,知道嗎?你醉了喔。」筠雲笑盈盈。
  
  「怎麼?」
  
  「你今晚話特別多。」
  
  是啊,那是因為她能令他放鬆哪。和她說話百無禁忌,真舒服。
  
  韓德綸喝了一口酒,放下杯子。
  
  「也許我有點醉,但還不至於醉到不知道在說什麼。筠雲,我們結婚,怎麼樣?」
  
  一個住6A,一個住6B,太麻煩,乾脆一起祝
  
  韓德綸會這樣輕易地求起婚來,是因為太瞭解筠雲,筠雲喜歡他,他有把握筠雲不會拒絕。
  
  但他錯了。
  
  「對不起,我不能跟你結婚。」筠雲拒絕。
  
  「為什麼?」
  
  「我要去巴黎。」
  
  氣氛凍結在這一秒,韓德綸下敢相信耳朵所聽見的。
  
  「為什麼?」他面色凝重。
  
  「我想復學,完成學業。」筠雲低頭,迴避他的目光。
  
  他震怒了。「當時休學不想念,現在為什麼又要念?」剛買回她的自由,她立刻想飛,這算什麼?他算什麼?
  
  筠雲忐忑地說:「我想拿文憑。」
  
  「忽然跑去法國念大學,忽然又不想念辦休學,忽然回台灣,忽然又去當歌星,跟著又忽然想回去當學生,」他大為光火,鐵青著臉。「哪天你忽然又不想念了,就跑回台灣找我?是這樣嗎?高興就來高興就走,你當我什麼?」
  
  「別這樣說,我對你是認真的,我一拿到文憑就回來--」筠雲急了。
  
  「就憑你要拿到文憑,要等到什麼時候!」他忍不住口出惡言。
  
  筠雲煞白了臉,不敢相信他會說出這麼殘酷的話。
  
  「王筠雲,憑什麼每個人都要配合你的時間表?遷就你的情緒?」韓德綸大氣了。
  
  「這次不一樣,這次不是因為我高興,這次是因為我想認真生活,想拿文憑,想回台灣當服裝設計師。」
  
  「誰知道?也許你明天又換了想法。」
  
  「不會,這次是真的,我會拿到文憑,我會的。」
  
  「好,你去念,我不會等你,即使這樣你也要去?」
  
  筠雲哽咽,她怕這樣的韓德綸,他怎麼忽然像變了人?他為什麼不能好好聽她說?為什麼要這麼凶?
  
  「對不起,我還是要去。」
  
  「好,你去,我再也不管你。」
  
  這餐廳,瞬時凍得似冰窖。方纔還濃情蜜意的兩個人,這會兒僵持著,默然無語
  
  韓德綸點燃香煙,靜靜吸煙,不再跟她說話,也不看她。
  
  他用憤怒造了一座透明的牆,將筠雲擋在牆外。
  
  他臉上線條變得剛硬,令她不知所措,不知該如何安撫,也不敢輕舉妄動,就怕更激怒他。
  
  這種沉默,最難堪、最難受。她覺得胸口像塞著塊大石頭,坐立不安。當他抽起第三根煙時,她終於忍不住了。
  
  「我對你是認真的,就算你不會等我,我保證,我還是會一直愛你。」
  
  他苦澀地笑著說:「不要用你的一時高興承諾別人。」
  
  他呼出的煙霧,迷濛了她的眼睛。他知道自己多惡劣,講話多傷人,可是他氣昏了。一想到筠雲要離開,也不知怎地,一下子慌了。而當他故意說不等她,她還是要去時,他覺得自己的驕傲被刺傷了。
  
  他覺得怪,陳書亭背叛他時,他很痛苦。現在,筠雲沒背叛他啊,筠雲只是要去巴黎唸書,他竟會慌得六神無主。一想到筠雲將去那遠的地方,他感覺就像有人忽然剜走他的心。
  
  怎麼了?韓德綸有點喘不過氣。從來鎮定的自己,慌什麼?他莫非遇到天敵?他掌握不住這傢伙,這傢伙晴時多雲偶陣雨,捏了怕碎,鬆手又關不祝他有受傷的感覺,他被筠雲攪得暈頭轉向,而她竟然還是自由的,想走就走,不會捨不得。
  
  太可惡、太下公平了!他怎麼能夠不心眼?他忍不住懷疑起自己對筠雲的重要性。
  
  筠雲伸出雙手,去握住他的右手,握牢在手心裡。
  「我只是……」她乞求地望著他。「我只是想證明自己的能力。」
  
  「你太善變了。」當時不願接受她,也許是因為早看穿她骨子裡的不安定,也許就是怕會有這麼一天,他掌握不住這個女孩。沒想到還是發生了,真活該了。
  
  「我承認,也許我對很多事都太輕率太善變了,但唯獨你,我一直喜歡著,你也知道的不是嗎?」
  
  他嘲諷:「得到以後,人們就不再珍惜。」
  
  「不是這樣的,我比以前更珍惜你。」正因為太珍惜,想讓自己更好,更值得被愛,他不明白嗎?
  
  他質疑:「要證明自己非要去那麼遠的地方嗎?我喜歡你,想跟你結婚,這還不夠讓你證明自己嗎?」
  
  「你太優秀了,而我……我什麼都不是。」
  
  「我沒嫌棄你。」
  
  「但我嫌棄自己。如果現在我們結婚,我只能依賴你,我只是你的負擔。你知道嗎?我想變得更好,拿到文憑回台灣,當優秀的服裝設計師。我也要跟你一樣,認真工作,認真生活,做個有擔當的人。你不能體會我的感受嗎?我不能再游手好閒,成天吃喝玩樂了,這樣下去我越來越不能肯定自己,我很沒安全感,總有一天你會瞧不起我的……」
  
  韓德綸不發一語,他還是僵著臉。
  
  「走吧。」他抽起帳單,率先離開,將筠雲撇在後頭。
  
  離開餐廳,夜涼如水,筠雲跟著他走。望著他沉默的背影,筠雲好想追上去講和,說她不去了。
  
  但是她又感到委屈,奸不容易找到人生的目標,他為什麼不能諒解呢?
  
  韓德綸故意走得急又快,將筠雲撇在後頭。他胸腔悶著,他苦惱著,又莫名地憤怒著,而這憤怒裡,有些是氣自己的。
  
  他不懂--我怎麼會變得這麼小氣呢?天啊,我是怎麼了?
  
  一想到很快地,即將地,他的女孩不在這裡了,他就難受。但她人分明還在,他卻已經預先寂寞起來。
  
  明知她講得有理,卻還是忍不住壞情緒。
  
  可笑,太令人氣餒了。
  
    
  回程路上,他們都下說話,回到大廈,走出電梯,一個往左,一個往右。
  
  他開門時,聽見後頭,她說--
  
  「不管怎樣,我真的很謝謝你,謝謝你為我做的一切。」
  
  韓德綸不吭聲,走入屋內,用力甩上門。
  
  筠雲回到屋內,門關上,眼淚奪眶而出,她蹲在地上,泣不成聲。在兇猛的淚水裡,筠雲無聲地吶喊--
  
  你不知道嗎?因為你的愛,我想變得更好哪!
  
  你不明白嗎?從你身上我看到自己的不足哪,我不要仰望你,我希望有天,你也能為我而感到驕傲,就好像我一直用欣賞的目光凝視你哪。
  
  筠雲哭了好久,洗了澡,頹喪地倒在床上。
  
  她躺在黑暗裡,覺得他們好可笑。
  
  為了將來讓他肯定自己,結果現在失去他,值得嗎?她是不是好蠢?
  
  另一邊,韓德綸倒在床鋪,同樣心亂如麻,備受煎熬。
  
  他想著筠雲的話,想著自己在餐廳說的惡毒話,他怎麼會變得這麼自私、這麼可惡呢?她有錯嗎?
  
  就算筠雲去巴黎,他還是願意等她的。她要是認真點,頂多兩年就回來了。他那麼不甘寂寞嗎?他這麼不堪等待嗎?一定要鬧到兩人不歡而散才高興?他是不是無理取鬧?
  
  他一定很傷她的心,他為什麼要講那些重話?
  
  筠雲、筠雲……
  
  突然問,他們同時從各自的床上跳起,同時抓起電話,同時打到對方家裡,同時聽見占線的嘟嘟聲,他們甩下電話,同時衝出房間,穿過客廳,推開大門,然後怔在各自門前,看見彼此狼狽的臉色。
  
  他雙眼布著血絲,她雙眼紅腫著。他們的目光同樣激動,他們同時開口--
  
  「我正想找你!」
  
  「我正想找你。」
  
  他們失笑,又同時講--
  
  「我想說……」
  
  「我要說……」
  
  同時又震住,尷尬了。他們笑望著對方,有點窘迫,又有些歡喜。
  聽,他們這樣有默契,怎麼捨得分手哪!
  
  筠雲問:「你想說什麼?」
  
  他緩了臉色,目光溫柔。「你去吧,你說得對,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的理想努力,放心,我會等你回來,也許你是服裝界的明日之星……」
  
  筠雲眼色矇矓了,他還是好疼她的,是不?她真是太幸福了!
  
  他問:「換你,你要說什麼?」
  
  「喔,不用了。」她搖頭笑了。
  
  「不行,不是有話要跟我說。」
  
  「我本來……本來要跟你說,我不去了,但是現在……」
  
  「我收回剛剛說的話。」他板起面孔,她哈哈笑了。
  
  「不行,不行。」她跺腳,衝過去,撲進他懷裡。
  
  兩人抱一起,這會兒,又好起來,感覺還特別甜。
  
    
  就這麼著,筠雲準備著復學手續,韓德綸下班後,幫她準備行李。
  
  這天午後,韓太太打電話給兒子,用驚慌失措的語氣,告訴他這個天大的消息
  
  「筠雲又要去巴黎了!」
  
  韓德綸握著話筒,站在辦公室的玻璃帷幕前,藍天白雲,日光艷艷的奸天氣。
  
  母親大驚小怪地嚷著:「你王伯伯擔心極了,我的天啊,她怎麼又要去巴黎唸書了!」
  
  「唸書是好事埃」瞧他們緊張的。
  
  「這次不一樣ㄟ,這次王筠雲竟然說要住宿舍,還要她老爸別給她零用錢,說什麼過得太好她會懶惰,還說什麼你王伯伯太保護她了,她要學著獨立,還說要在那裡打工,怎麼不教人擔心?」
  
  「她這樣說?」他微笑。這傢伙真的洗心革面了。
  
  「她還說沒拿到文憑就不回來了。」
  
  「有志氣。」難得。
  
  「有志氣個頭!你王伯伯嚷著要移民,說是等筠雲拿到文憑,不知道要等到民國幾年!」
  
  他哈哈大笑。「相信她一次吧。」看樣子大家都對筠雲沒信心。
  
  「你還笑?!這都怪你。」
  
  「我?」
  
  「是啊,我跟你爸和你王伯伯還有伯母想了很久,討論了很久,終於知道王筠雲去巴黎的原因了,她不是要去唸書的。」
  
  「哦,為什麼?」
  
  「她是去療傷的。」韓太太肯定道。
  
  「療傷?」韓德綸直笑,虧他們想得出來!這群老人家會不會太多愁善感了點?
  
  「筠雲喜歡你所以休學回台灣,發現你有女朋友了,傷心欲絕地跑去當歌星,結果被唱片公司解約,愛情事業遭到雙重打擊,她心灰意冶,決定離開這個傷心地。」韓太太不忘感性地哀幾聲:「可憐的筠雲~~」
  
  韓德綸啼笑皆非,可憐這些為人父母者,對兒女的瞭解實在少得可憐,也難怪,因為怕嘮叨、怕長輩煩惱,做兒女的寧願有苦肚裡吞,有難自己扛,也不想跟父母訴苦,免得父母一緊張,管到太平洋。
  
  下過,這誤會可大了,看樣子筠雲沒解釋好。
  
  韓德綸安撫母親:「筠雲不是這個週末會回老家嗎?你們先別瞎猜,聽聽她怎麼講吧,不要在那邊跟著胡思亂想。」
  
  「奇怪,你怎麼知道她這個週末要回家?」
  
  「我還知道你們全部想錯了。」
  
  「哪裡錯?」
  
  「一,我已經跟女友分手了,所以筠雲去當歌星,絕不是因為傷心欲絕的緣故。」
  
  韓太太大叫:「你跟女朋友分手?!什麼時候的事?我怎麼不知道?」
  
  她不知道的可多咧!韓德綸又說:「二,筠雲會跟唱片公司解約,是因為她討厭當歌星,自己解約的,不是因為人家不要她,這沒什麼好讓她沮喪的。」
  
  「你是說她自己不想當的?怎麼會有人不想當歌星?」韓太大怪叫。
  
  「筠雲發現自己真正有興趣的、擅長的,還是服裝設計,所以才決定復學繼續深造,所以會去巴黎,不是因為心灰意冷,想離開傷心地。」
  
  「是這樣?」
  
  「是。」
  
  「陸了,關於筠雲的事,你怎麼會這麼清楚?」
  
  「因為我們常聯絡。」
  
  「你不是很受不了她?怎麼還常聯絡?」韓太太感到詭異。
  早晚要讓他們知道的,韓德綸索性自己招認。「因為我們在交往,這星期我會載她回家,所以……喂?喂?!媽?」
  
  電話中斷。
  
  韓太太已經急著跑去王家宣佈這天大的好消息。
  
    
  一個月後,塵埃落定,筠雲負笈法國。
  
  離開前,她要親戚朋友們全不准來送行,就怕自己意志薄弱,會走不了。
  
  那天清晨,韓德綸還是偷偷地跑去機場,目送她。
  
  他隱身在機場大廳偏僻的角落裡,看著他的女孩,那個頭嬌小的身子,手忙腳亂地搬拾行李登記機票,好幾次他真想上前幫她,可是又礙於他們的約定,只好忍耐著,看她自己處理。
  
  以前這些生活上的瑣事都是筠雲的父母做的,以前筠雲只要穿美美的,笑瞇瞇地受人呵護就行。
  
  然而現在筠雲想自己來,她拋棄高跟鞋好方便托運沉重的行李箱,她捨棄花俏的服飾,只穿著輕便的白T恤、牛仔褲,只因為這次她不坐商務艙,改坐省錢的經濟艙。
  
  韓德綸看筠雲拿著機票通關,快輪到她時,她像是想起了什麼,拿出手機,撥打電話。
  
  韓德綸的手機響起來,他立刻閃到一旁接聽。
  
  「我要走嘍!」筠雲口氣輕快地跟他道別。
  
  韓德綸卻看見她在那邊悄悄抹淚。「到了記得打電話給我。」
  
  「嗯,我……我不在的時候,你……會不會愛上別人?」其實還是怕著的。
  
  韓德綸遲疑了幾秒,壓抑住想衝過去抱她的渴望。老天,她看起來這麼孝這麼無助哪,怎麼能就這樣放她離開,隻身到那麼遙遠的地方?
  
  他不忍又不捨。他說:「最多只能給你十年的時間,筠雲,你有把握十年內拿到文憑嗎?」他看見她在那邊笑了。
  
  「十年再拿不到,我可以去撞牆了,我走啦……」她安心多了。「德綸哥--」地下說再見,她說:「午安。」
  
  在清晨時,她故意跟他說午安,這是唯有她才會跟他玩的小遊戲。
  
  「午安。一唉,他真忍不住了,決定洩漏他的行蹤。「筠雲,你往左邊看。」
  
  筠雲往左瞧,她看見有個男人握著手機跟她揮手。她淚如雨下,笑著也朝他揮手。
  
  「保持聯絡。」他說。
  
  「一定。」她還以燦爛的笑容。
  
  「法國人都很熱情,不要被騙了。」
  
  「我心裡只有你。」筠雲拋出個飛吻,愉快地入關了。
  
  在情人的注目裡離去,是多幸福的事。最幸福是,情人允諾會等待,多甜蜜!
  
  筠雲走後,韓德綸很失落。
  
  原本就令他厭煩的法務工作,變得更不能忍受。
  
  一日復一日地按表操課--接案,調查,法庭,答辯,開會,接案,法庭,答辯……悶!
  
  筠雲去追逐她的理想了,他呢?他的理想在哪?
  
  夜深人靜時,他盯著筠雲送的表,思念筠雲,望著那刺目的斗大的「HAPPY?」,那個問號盤亙在韓德綸心坎上。
  
  兩個月過去,筠雲從異鄉寄來她的思念。
  
  那是一張拼好的裱框了的一千五百片拼圖,向來缺乏耐性又不甘寂寞的筠雲,將她的思念拼成畫,快遞給他。
  
  筠雲在信上寫著--
  
  太想你,不知道怎麼辦,只好拼圖。
  
  韓德綸感動得一場糊塗,回寄一盒拼圖給筠雲。
  
  他信上寫著--
  
  三千片,是我給你的安慰。
  
  助筠雲熬過思念。
  
  光陰似水?
  
  不,情人不在的日子裡,光陰是一灘死水,悶著,停滯著,每天都過得好慢、好慢……
  
  
  尾聲
  
  這日午後,巴黎左岸露天咖啡館,遊人如織,筠雲繫著圍裙,忙進忙出地招呼客人。她已經在這裡打工三個月了,她用純熟的法語招呼客人。
  
  當地拿著餐牌幫一對法國情侶點餐時,有人在她身後輕輕說了一句中文--
  
  「晚安。」
  
  光天化日,有人跟她道晚安,唯有那個人會這樣!
  
  筠雲整個人僵住了,心悸著,會嗎?可能嗎?她不敢回頭,萬一不是呢?
  
  可是那個人又清晰地、鄭重地說一次:「晚安。」
  
  筠雲猛地轉身,她掩住嘴,狂喜的眼睛,張望著來人。
  
  那人穿著休閒服,英姿颯爽地沐浴在陽光中。那人拎著一隻行李箱,目光溫暖地看著她。
  「怎麼會?你怎麼來了?」筠雲聽見自己的聲音在顫抖。
  
  「我來監督你,看你有沒有好好用功。」
  
  「我很會偷懶,你打算監督我多久?」
  
  「我報名了幾個跟美術相關的課程,短期內會一直監視你。」
  
  「事務所怎麼辦?」筠雲淚盈於睫。
  
  「合夥人會處理,台灣不缺個律師,但我不能沒有王筠雲。」
  
  筠雲奔進他懷裡,喜極而泣。
  
  陽光暖著這對久違的情侶。韓德綸抱牢了筠雲的身體,重逢的喜悅,令他的心臟怦怦響著。
  
  Happy?
  
  是,HappY。
  
  嗅著筠雲慣用的香水味,韓德綸感到命運的不可思議。他想到那時候那個晚上,跟助理在陽台的對話--
  
  「為什麼明明很討厭一個人,可是罵她以後又覺得難受?」
  
  「也許是因為你並不真的很討厭那個人吧?」
  
  是,不但不討厭,最後還愛上她,還抱在懷裡了。
  韓德綸更用力抱緊筠雲,她伏在他肩膀,高興地哭泣,喃喃說著有多想他……
  
  年少時,他沒想過有那麼一天,他也會發瘋,跟著王筠雲流浪到法國。原來真愛上一個人,可以更加瞭解自己的潛能。
  
  他是堂堂大律師,他也可以,當一下,花的小孩。
  
  不是有一首歌嗎?
  
  唱著,有一天我會,插上翅膀飛。
  
  遇見真愛,我們就能飛,任何地方,都不覺得遠。
  
  是愛的動力,引我們到天涯到海角到情人的所在。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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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4-16 17:00:21
第十章
  
  筠雲醒來,一看見韓德綸,哇地大哭。
  
  韓德綸將筠雲攬進懷裡。
  
  他也嚇到了,當聽見筠雲送進醫院時,他正在公司,撇下公事就趕來了。
  
  「怎麼了?怎麼會病倒了?好了……沒事了……」
  
  筠雲在他懷裡顫抖著,放肆地哭著,她泣不成聲,用混亂、崩潰的語句罵自己
  
  「我從沒這麼討厭我自己……為什麼我這麼沒用?你知道嗎?我拍贊助商的廣告喝雪蛤膏,難喝死了要假裝好喝,結果我喝到吐了……」她發洩積壓已久的情緒。
  
  「沒關係,你不是故意的啊!」他拍著她的背哄著。
  
  「公司收的歌歌詞好差,可是我要唱得很感動的樣子,可是我一點感覺都沒有啊,製作人罵我笨……」
  
  「歌詞寫不好,當然感動不了你,這不是你的錯,沒關係。」
  
  「這是我的錯,別人可以辦得到,我為什麼不行?我認識好多人,我一點都不喜歡他們,可是宣傳要我笑,要我說好聽話,但是我太緊張,我說不出來哪!」
  
  「那不能怪你是不是?」
  
  「我好累好累,去演綜藝短劇,我太緊張了,我一直NG,害大家不能收工,害導播發脾氣,害宣傳被罵,我連累好多人,浪費大家時間……」
  
  「你是新人嘛,新人需要適應期埃」
  
  「可是我一直適應不了。」她歇斯底里地哭嚷:「我每天都想逃,我真的好怕上工,好可怕……我一看到大家的臉就好怕,我一聽見他們叫我的名字就嚇得要命,怎麼辦?我做不好,怎麼辦?怎麼辦?我讓所有的人失望透了,我對自己也失望透了……我從不知道我這麼笨這隆蠢!我爛透了……」
  
  「好了……好了……你先躺下來睡覺。」韓德綸安撫著她的情緒。他將筠雲放倒,幫她蓋被。「醫生說你疲勞過度,要好好休息,什麼都不要想,乖,先睡。」
  
  他好心疼,他看著這麼憔悴這麼無助的筠雲,他好難過哪!
  「為什麼我什麼事都做不好?」筠雲睜著一雙迷惘的大眼睛,望著他。
  
  「也許因為你太天真。」
  
  「我都二十六歲了,怎麼還這麼笨?」
  
  「也許因為你不懂得假裝聰明。」他耐著性子開導她。
  
  「我真的想做好,真的,我真的有努力,為什麼還一直做錯?」她又哭了。
  
  「那麼也許是因為這個工作下適合你。」
  
  「我好無能。」
  
  「也不能這麼說,有句話聽過嗎?無限的耐心,不管結果如何,一定會帶給你極大的深度。雖然你表現得不好,但你很認真地試了,這過程,會令你有新的領悟,你還是會有收穫。」
  
  她似懂非懂。「我只覺得很失敗……」
  
  「不過有件事你做得很好。」
  
  「有嗎?」
  
  「有的。」
  
  「什麼事?」
  
  「自從跟你在-起,我比以前更快樂。」
  
  她眨眨眼,會笑了。「謝謝。」他是在安慰她,這話很受用。
  
  他吻她的額。「快睡。」
  
  筠雲在醫院休息一晚,翌日醒來,宣傳已經到了,要帶她去工作。韓德綸很氣,跟宣傳理論,要讓筠雲多休息幾天。
  
  不過筠雲很認命地跟宣傳走了。
  
    
  這天深夜,韓德綸主動約見陳書亭,在過去他們常常約會的咖啡館。陳書亭答應了,她刻意打扮,精神奕奕地走進咖啡館。
  
  分手後,他們好一陣子沒聯繫了。
  
  「好久不見,還好嗎?」她坐下,點了藍山咖啡。
  
  「要不要吃點什麼?」
  
  「我不愛吃這裡的蛋糕。」
  
  他微笑,拎起擱在地上的紙袋,遞給她。「來的路上剛好經過。」
  
  一見紙袋上的商標,她眉開眼笑。是她的最愛,德也茶吃的芸豆卷。「謝謝。」她收下,好窩心啊!
  他們閒聊著,畢竟相戀過,對話投機,聊得開心。
  
  「你們交往得順利嗎?」她忽地問起這個。
  
  他只是微笑,沒有回答。
  
  陳書亭嗔他一眼,故作大方地說:「氣色很好,應該很開心吧?那怎麼還會想到找我?」她有意無意地試探,似有若無地想比較。
  
  「我有事想請你幫忙。」
  
  「這可希罕了。什麼事?」
  
  「筠雲幾時發片?」
  
  「下個月五號。」
  
  「可以暫停嗎?」
  
  「為什麼?!」
  
  「我想幫她解約。」
  
  「開什麼玩笑!她不想做了?」她變了臉色。
  
  「不是她的意思,她不知道。」
  
  「那你這是在幹什麼?」
  
  「她太不開心了。我相信她願意解約,只是不敢說出來,也不知道該怎麼做。」
  
  「呵~~」陳書亭冷笑,別過臉去,望著落地窗外來往的行人。
  
  她興致高昂的赴約,誰知道他竟是為了筠雲而來,她頓時意興闌珊了。而在這深深的失落感裡,還冒出一股憤怒。她凜著臉沉默了,氣氛僵著。
  
  韓德綸誠懇地說:「我會支付賠償金,補償這段日子貴公司的損失。」
  
  陳書亭轉過頭,直盯著他。「乾脆付違約金怎麼樣?三千萬。合約書有寫,白紙黑字,清清楚楚。」
  
  韓德綸鎮定道:「超時工作強制節食,各種不人道待遇,以往貴公司與歌手合作,酬傭分配是否透明?有沒有帳目不清楚?法律上我站得住腳,此外記者對這類新聞特別感興趣,我不希望兩敗俱傷,走到對簿公堂的地步。」
  
  「你威脅我?」陳書亭冷笑。
  
  「我在拜託你。」
  
  「為了王筠雲,與我為敵?」
  
  「我只想買回筠雲的自由。」
  
  「為什麼?」
  
  「她無法適應這種生活,她不該過這種生活。」
  
  她瞼一沉,咬牙道:「好極了,你倒很為她想,那我呢?我底下的歌手談解約,主管怎麼想?我為這個案子付出的心力要怎麼賠償?我帶人不力要接受多少苛責?你顧你的新女友,有沒有顧念舊情人的感受?」
  
  韓德綸震住,旋即氣餒,是啊,他汗顏了,一心焦急著筠雲的不開心,竟忘了關注陳書亭的感受。
  
  「我沒想到,對不起……」他道歉。
  
  「你沒想到?!」她提高音量。「你會沒想到?你沒想到的還多著,跟我提解約,談什麼賠償金?你當我們在遊戲嗎?雖然我做的是娛樂業,但不代表我們全嘻皮笑臉的,我們栽培歌手是按部就班、環環相扣的,王筠雲不適應就喊停,有道理嗎?你向來做事負責,我真不敢相信從你嘴裡會說出這離譜的話!」
  
  韓德綸心虛地說不出話。
  
  她很氣。「幫她付賠償金?光製作費加一加,兩百萬跑不掉,值得嗎?你們交往多久?要做這麼大犧牲?你瘋了?太不像你了,怎麼回事?你怎麼回事?」
  
  陳書亭罵得韓德綸啞口無言。然而真正令她怒不可抑的是--韓德綸對筠雲竟然這麼好!
  
  韓德綸感到難堪,是啊,她說得他無法反駁,被她一句句質問給震祝
  
  我怎麼了?他問自己。他怎麼會忘了平時遵循的原則和道理,跟著筠雲的感覺走?愛令人色盲,教人失常,如是這樣,那麼--
  
  當他跟陳書亭在一起時,為什麼不會這樣?
  
  他跟書亭的愛又算什麼?
  
  難道,活到如今,他才領教到愛情,那教人迷惑,人人歌頌,可愛又可怖的愛情?近乎瘋狂,會教人神魂失守,如害熱病的真正的戀情!
  
  他震撼,流汗了,燃起一根煙,想平靜自己。
  
  陳書亭冷冰冰地道:「不要抽煙,我討厭煙味。」
  
  「你從沒說,我不知道。」韓德綸驚訝著。
  
  她苦笑。「那是因為我一直遷就你,當時……當時我們愛著。」
  
  當時在愛裡哪,不愛香煙的氣味,就哄自己去欣賞他抽煙的姿態。現在分手,不再需要隱藏真實感受。不再遷就彼此,她黯然神傷,看韓德綸按熄香煙,同時她也默默地掐熄心中尚有的一點期望。
  
  句點,在此。
  
  韓德綸迷戀筠雲,他真的愛死她了。
  
  陳書亭明白自己再不可能擁有這個男人了。
  
  
  她是亡羊補牢也沒用了,她是徹徹底底認輸了。她把握在手裡的幸福 拱手讓人,而這失誤,讓另一個女人趁虛而入,這失誤,讓韓德綸真正領教到那種會失控的燃燒似的愛情。
  
  她看見了,他一向堅定的眼色裡,摻雜一絲恍惚,那是王筠雲點下的記號。王筠雲擄獲他,征服他了。她跟韓德綸談的戀愛,與自己跟韓德綸談的戀愛是不同的。
  
  那時他們的交往一直是恆溫,此刻他跟筠雲交往,是熱著的高溫,燒得人腦袋昏沉的高溫。
  
  陳書亭呷口咖啡,苦味自舌尖沁人心睥。
  
  「沒想到她有這麼大魅力,能讓你這樣,她怎麼辦到的?」
  
  怎麼辦到的?
  
  韓德綸迷惘著。他低頭,看見左腕的手錶,秒針繞著「HAPPY?」走,從何時起,他的心也開始繞著王筠雲轉。
  
  他感慨地說:「我不知道,該怎麼解釋,我從沒經歷過……」
  
  以前用理智談戀愛,這次用感覺,因為筠雲和常人下同嗎?還是因為她那一股勁的熱情,間接令他的心也跟著熱烈?他被傳染、被同化了嗎?他不知不覺也熱烈回應她,也想拚勁保護她。
  
  「你不知道?我倒是清楚著--」陳書亭雙手握緊,緊得冒汗。「還記得決定跟我交往時,你說了什麼?你說,你是我理想中的伴侶。在你的理想裡,情人是我這樣的,是吧?王筠雲從不在你理想內……」
  
  她苦笑。「也許愛不是一種理想,要碰在一起才知道,也許理想中的,未必能令你快樂。」就好像她以為戴理哲會讓她更快樂,結果當關係發生才赫然發現那不堪哪!
  
  她又說:「不盡理想的,或者帶給你更多樂趣。王筠雲一定讓你非常快樂,我認了。」經歷這些風雨,她的心好似老過一世紀。她的自負和驕傲,變得深沉而內斂。
  
  韓德綸緘默著,心震撼著。陳書亭說得對,他從不認為王筠雲適合他,直到他們真的開始交往。多諷刺,他竟然比以往愛得更投入……
  
  陳書亭自嘲地笑了。「王筠雲曾對我說過一句話,原來她說對了,她給你火花,而我不能,她吃苦也是應該的,我嫉妒她……」
  
  陳書亭起身離開。
  
  她走後,韓德綸點燃香煙,靜靜回味她說出的真理。
  
  陳書亭回公司加班,同事下班了,她一個人坐在偌大的辦公室,品嚐德也茶吃的芸豆卷。
  
  她愛上它特殊的口感,入口即化,餘韻綿密。今晚,芸豆卷嘗起來奸心酸!陳書亭取出王筠雲的合約書端詳著,一會兒,她對筠雲的檔案照發呆。
  
  這女孩有雙熱情如火的眼睛,具有偶像條件,可惜一直不適應娛樂圈環境,她的潛能被緊張關住,那雙熱情的眼逐日黯淡恍惚,這點陳書亭也察覺到了。
  
  該放她走嗎?強留有意義嗎?多少人爭破頭想擠進娛樂圈,這女孩卻被娛樂圈文化嚇得如驚弓之鳥。
  
  陳書亭歎息了。
  
  解除合約不是太困難的事,要是等到發片才後悔,那就糟了。以她在公司的地位,只要報告上級,王筠雲不適任,列出評估後的心得,怕賠錢,經理會聽進她的意見接受解約。
  
  這個忙她可以幫,問題是--她願不願意成全?
  
  她又吃了一個芸豆眷,情人分手,愛情的餘韻該怎麼消化排解?
  
    
  這天,筠雲準時到公司報到,會議室裡,只有陳書亭。
  
  筠雲驚訝地問:「不是要開會?」
  
  「坐。」陳書亭指身旁的座位。她翻開合約書,頭也沒拾地說:「經過這段日子的評估,我們認為你不適任演藝工作,想擱置發片計劃。」
  
  「欸?」
  
  「怎麼?失望?」
  
  「不不不--」筠雲眼睛一亮。「不用發片了?不用當歌星了嗎?」
  
  陳書亭打量她的表情。「看樣子你很高興。」韓德綸說得沒錯。
  
  「我覺得我不大適應這個工作。」只是不敢說。「但是我們的合約……」
  
  這時,有人開門走進會議室,是韓德綸。一早陳書亭打電話給他,約好碰面。
  
  「德綸哥?」筠雲一臉驚愕。
  
  「請坐。」陳書亭指著另一邊座位。
  
  韓德綸看了筠雲一眼,坐下。
  
  筠雲納悶地望著他們倆,她看陳書亭戴上眼鏡,語氣平淡地說--
  
  「開始吧。」
  
  「好,從第一項開始。」韓德綸打開公事包,取出資料,開始跟陳書亭討論。
  
  筠雲愣愣地看他們,對談間他們說了奸幾句專業術語,提及賠償金問題、唱片成本,他們有商有量,議論著,偶有爭執,最後逐漸達成共識。
  
  筠雲恍然大悟,他們是在談解約,德綸在幫她解約!
  
  最後韓德綸允諾免費當唱片公司的顧問律師,並簽下一百萬支票終止筠雲的合約。
  
  談判結束。
  
  韓德綸收拾文件,起身與陳書亭握手。
  
  「謝謝。」
  
  「不客氣。」陳書亭眷戀這只溫暖的手,她用力地握住了,才依依不捨放開,同時放掉對他的情感。
  
  她轉頭對筠雲說:「你可以走了,現在你高興吃什麼就吃什麼,肥得像豬也沒人管。」
  
  筠雲還呆在座位,表情迷惘,她看看韓德綸,又望望陳書亭。這一切發生得太快,她還反應不過來。
  
  「走吧。」韓德綸握住她的手,拉她起來,牽著她離開。
  
  他推開會議室大門,他們穿過幾雙詫異的眼神,和那些低頭竊竊私語的人們。他堅定地帶領筠雲,筠雲跟住他的腳步。從他手掌,傳遞來一股溫暖的力量,直達筠雲心裡。望著他的肩頭,走在他的後頭,筠雲心情激動,不敢相信。
  
  自由了?這麼簡單?她解脫了?這團混亂,這棘手的處境,他這麼大手一抓,果斷明快地,就將她揪出泥沼中。
  
  走出公司,大片陽光漾進筠雲眼裡,沐浴著他們。行道樹綠得沁人心脾,風吹拂筠雲的髮,發搔癢著她的臉龐。她太驚訝太喜悅,以至於整個人浮浮的,好怕這是夢。
  
  前頭,韓德綸鬆開她的手,回身望她,那雙黑眸滿含著笑意。「天氣真好,是不是?」
  
  她喘了口氣,像從個吃人的惡夢裡掙脫。他做了什麼?他做了什麼啊?
  
  筠雲睜大眼,嘴唇輕顫。因為太感動,胸腔繃緊著。
  
  「德綸哥……」她的聲音裡有著濃濃的鼻音。
  
  「嗯?」他側身,笑看她激動的模樣。
  
  她眼裡閃著淚光,他表現得好似沒做什麼。正因為他雲淡風輕的姿態,若無其事的笑容,更是讓她激動不已。
  
  「謝謝。」感謝他讓棘手的事變這麼容易。
  
  「這沒什。」
  
  「對不起……」對不起讓他費心。
  
  「沒什麼好對不起的。」韓德綸看著筠雲,她呆呆站著,眼色從恍惚逐漸清晰,連日以來,那黯淡了的小臉,慢慢亮起來。
  
  忽然她醒了,用狂喜的眼睛注視他。「所以……所以我以後不用再來?真的自由了?」
  
  還沒搞清楚啊?他笑著說:「是啊,你又可以做你喜歡的事了。」說完,看她一個震顫,忽地蹲下,下一秒,放聲大哭。她腿軟得站不住,她實在太高興哪,高興得皮膚震顫,身體發燙,心跳激動,眼淚放肆地淌。
  
  韓德綸走過來,站在她身旁。他低著頭,有點奸笑地看她哭。他知道這是喜悅的淚水,是繃緊的神經終於放鬆的緣故。
  
  他放任她去哭個夠,他抬頭,仰望天空。
  
  這是當律師以來,他做過最有成就感的事。
  
  將一朵被囚的雲,放回天空。
  
    
  餐廳裡,睽違多日的好友們相聚了。
  
  大志和毛毛聚精會神地聆聽筠雲這段口子的遭遇。原本瀕臨破裂的友誼,這會兒正迅速修補中。
  
  筠雲說起上工第一天量體重的恐怖經歷。
  
  毛毛氣得大叫:「哇,靠~~邊站一下!有沒有人性?怪不得你瘦得這麼厲害。」她間接罵了一句粗話,好發洩她的不爽。
  
  「瘦到四十公斤?是怎樣引要穿童裝喔,太變態了吧?」大志也不爽。
  
  「沒辦法,這樣上鏡頭好看啊!」筠雲接著又說起拍廣告拍到吐的事,後來廠商看了還不滿意,臨時撤掉,換人拍。
  
  「四小時內暍二十瓶雪蛤膏~~我呼吸都是雪蛤味。」
  
  「喝二十瓶?」大志反胃。
  
  「靠~~邊停一下。」毛毛忍不住又間接罵粗話。「真不是人幹的工作,虧我以前還羨慕得要死。」
  
  接著,筠雲說起韓德綸主動幫她解約的過程,以及他安慰筠雲的話語。
  霎時,餐廳彷彿蒙上浪漫的玫瑰色,毛毛與大志這對原就很容易熱血沸騰的情侶,頓時表情神往,眼色夢幻,感動不已!
  
  毛毛握住筠雲的手。「原本還很擔心他還忘不了前女友,很不看好你跟他的,現在才知道,韓德綸真是超帶種的~~」
  
  「如果我是女人,也會喜歡他吧?」大志汗顏,跟韓德綸比,他只是個毛頭小於,這傢伙真氣魄啊!看女友不開心立刻快刀斬亂麻,將筠雲救出來,犀利。
  
  「我超感動的,沒想到他會為我這做……」筠雲哽咽了。
  
  「奸!」毛毛拍桌。「為了慶祝筠雲重生,我們來開PARTY!」
  
  「YES!」大志提議:「還是來一趟重生之旅,去墾丁瘋幾天怎麼樣?」
  
  「贊!筠雲好久沒跟我們去瘋了。開你爸的休旅車,去你爸在墾丁的別墅,開你爸的藏酒,我們喝個過癮~~」
  
  「萬歲!」大志跟毛毛擊掌。他們計劃得熱血沸騰,筠雲卻無動於衷。
  
  「我不想。」
  
  「欸?不喜歡墾丁?那你說,要去哪玩?」
  
  「唔……」筠雲喝口冰茶,仰望天花板,盯著天花板旋轉的風扇,就這樣維持好幾秒,好像上頭有什麼。
  
  毛毛跟大志也好奇地瞪著天花板。
  
  毛毛問:「一直盯天花板是怎樣?」
  
  大志說:「搭飛機,筠雲可能想搭飛機出國~~」大志問筠云:「還是去香港?我爸有機票!」
  
  「我不想去香港。」
  
  「香港也不要?」毛毛問:「那是要去哪玩?」
  
  「我不想玩。」
  
  「你不想玩?」大志跟毛毛有志一同驚呼。向來以玩樂為人生目的的筠雲,竟會說出這一句?
  
  「你怎麼了?」毛毛納悶。
  
  「唔~~我在想……」筠雲繼續瞪著風扇,思緒打轉。
  
  是,這幾日她都在想,想她亂七八糟糊里糊塗的過往。尤其當深夜時,她看電視或睡覺時,瞧著韓德綸伏在桌前準備工作資料的側影,瞧著他專注於工作的模樣,她就聯想到這陣子在公司、在攝影棚裡遇見的人們。那些人工作時,那虎虎生風、意氣風發的樣子,那整張臉發亮、講話大聲起來的樣子。
  
  在那些人面前,她頻頻出醜,心虛又汗顏。筠雲意識到自己的貧瘠,她散漫的人生,成就過什麼嗎?做出過什麼令人引以為傲的成績嗎?她有什麼資格擁有韓德綸這樣好的情人?別人又是怎麼看待韓德綸的女朋友?
  
  游手好閒,一事無成--這就是她嗎?
  
  筠雲又想到陳書亭得知她喜歡韓德綸時,那一瞬輕蔑的笑容。
  
  筠雲自卑了,她一個星期的零用金是那些人一個月的薪水,她從不擔心錢的問題,爸爸的會計師會在她戶頭快沒錢時,匯人金額。她被父母呵護,又被韓德綸關懷,當她落難,他們有能力有智慧即刻扶持她。
  
  「而……我能給他們什麼?」筠雲自問著,她心虛忐忑了。
  
  一直以來理所當然地被照顧著,直至這次,遭到打擊,才明白自己愚蠢又無能。
  
  哪天換做韓德綸需要她呢?換父母需要她呢?她有什麼能力讓他們依靠?有什麼能耐給他們意見、分攤他們的煩惱?
  
  沒有!她什麼都沒有,她只是個草包,整天吃暍玩樂嘻皮笑臉的草包。
  
  筠雲一向自是詡花的小孩,妄想著流浪,高呼愛與和平的口號。筠雲不屑資本主義的框框,不爽被任何事束縛,她總是恣意來去,渴望著自由。她以為她是雲,她以為這樣的自己很瀟灑,很有風格。
  而今,她有所領悟,她之所以可以流淚、可以自由自在、可以瀟灑,從不是因為她能夠,而是因為這些愛她的人支撐她,讓她能夠飛。
  
  想到這些,筠雲膽戰心驚,原來她是寄生在這些愛她的人身上。汗顏哪!她寄生在這些認真工作、努力打拚的人身上。
  
  那一夜,韓德綸是怎麼跟她說的?
  
  「無限的耐心,不管結果如何,一定會帶給你極大的深度。」
  
  他說得對極了,筠雲能體會了。她的歌星之路失敗,給她挫折,讓她頹喪,然而同時也令她開始有深度。
  
  她領悟到這過程,沒白費。
  
  筠雲釐清思緒,反省再反省,有了新方向--
  
  她不能再渾渾噩噩過日子了。
匿名
狀態︰ 離線
10
匿名  發表於 2012-4-16 16:59:10
第九章
  
  車子在暴雨中馳騁。
  
  離家的路程尚遠,他們都餓扁了。
  
  筠雲瞧著雨刷刷去水漬,不時拿眼角偷覷心上人,著迷地欣賞他很陽剛味的下巴,又著迷地瞧他專注望著路況的那深邃的眼睛,瞧他直挺的鼻骨,還有抿著的嘴,她想親吻。
  
  「不行,太餓了。」她說。「那邊,麥當勞!」筠雲指著馬路右側。
  
  車子右轉,駛進點餐區,韓德綸買炸雞可樂漢堡薯條。
  
  將車子停在速食店旁,他們打開餐袋,正要吃,筠雲忽有主意--
  
  「去那裡!」這次指著馬路對面,是旅社。
  
  韓德綸想了想,也好。他的衣服濕透了,黏著身體很不舒服。發動車子,開向旅社。
  
  小旅社鋪著寶藍色地毯,沒有大飯店的氣派,倒也佈置得典雅溫馨,櫃檯,紅色花瓶裡,放著一大柬香水百合,空氣裡瀰漫淡淡花香。
  
  他們登記住宿,領鑰匙,36號房,三樓走道底。
  
  韓德綸推開木門,房間狹小,牆壁刷著白藍兩色油漆,老傢俱,電視機,床,茶几,綠色熱水瓶,一盞檯燈,鵝黃色燈罩,一片落地窗,米色窗簾。
  
  筠雲率先進去,她走去推開浴室門。「你快去換掉濕衣服,洗個熱水澡。」怕他感冒。
  
  韓德綸解開領帶,脫掉外套,走進浴室。當裡邊響起嘩啦啦的水聲,筠雲打電話給張大志,她記得大志就住這附近。
  
  「喂,我在百合旅社36號房……快,幫我送一套運動服,男生穿的。」
  
  「幹麼啊?」
  
  「快~~點~~」筠雲懶得解釋。
  
  半小時後,當韓德綸洗完澡,腰間繫著浴巾出來時。筠雲坐在床上秀運動服給他瞧--
  「你看~~」
  
  「怎麼有衣服?」
  
  「我變的。厲害吧?」她笑得很得意。
  
  「嗯,讓我想想……」韓德綸撫著下巴。「該不會是張大志捐的吧了」
  
  「嘿!你怎知道?」
  
  「在浴室都聽到了。」
  
  韓德綸將運動服放在床邊,並不急著換上。他隨意地坐在床上,擦乾頭髮。筠雲在一旁偷瞧他,她嚥了嚥口水。哇塞!他的身材真不是蓋的,一定是因為常運動的關係,他的身軀精瘦結實,隨著他擦頭髮的動作,牽扯的肌肉讓她看得目眩神迷。
  
  他坐在床上擦頭髮。
  
  「有吹風機埃」筠雲插上吹風機,跪在床上,幫韓德綸吹頭髮。
  
  在吹風機咆哮聲中,他感覺著筠雲的指尖穿梭在發問,給他一種溫暖的感覺。
  
  「今天去公司順利嗎?」他問。
  
  「還行。」筠雲調整吹風機的角度,忽然看見什麼,按住他頸後皮膚。「這裡有顆痣!」
  「有嗎?」
  
  「你看看我……」筠雲扔了吹風機,跳下床,背對他蹲著,右手挽起頭髮。「我也有,跟你一樣的位置。」
  
  「是有顆痣,紅色的。」韓德綸摸摸那顆痣。
  
  「你知道這代表什麼嗎?」她興奮地轉身,蹲在他腿間。「你知道人為什麼會有痣嗎?你聽過那個傳說嗎?」
  
  「什麼傳說?」
  
  「上輩子相識的人,為了方便下輩子彼此相認,就在身上做記號啊!身上的痣就是為了方便相認。」
  
  「哪有這種事,想太多了。」
  
  她抓住他雙臂,湊身打量他的脖子跟胸膛,鼻間呼出的熱氣,弄得他好癢。韓德綸好笑地,按住她一直靠近的臉。
  
  「幹麼?」
  
  「看看哪裡還有痣啊!搞不好又跟我的長一樣的地方,我鎖骨有痣ㄟ……」揮開他的手,筠雲瞧他鎖骨,失望地說:「沒有。我右肩也有痣……」又瞧他右肩,沮喪了。「沒有……」
  韓德綸乾脆捧住她的臉,讓她面對他。「我知道你有個地方有痣。」他望著她眼睛,興起惡作劇的念頭。
  
  「哪裡?」
  
  「肚臍旁。」
  
  她困惑地說:「有嗎?」
  
  「你不知道?」
  
  筠雲掀開背心下擺,拉低裙頭。「沒有哇。」
  
  「我指給你看。」
  
  韓德綸將她撈上來,讓她坐在自己的左大腿上,彎身檢查她的肚臍。「奇怪,明明看見的……」
  
  「就說沒有,我自己會不清楚嗎?你記錯,記到誰的了?」筠雲瞪他,這感覺下大舒服。
  
  「我仔細瞧瞧--」他忽地起身,害筠雲跌坐在床上。他將筠雲雙腿往下一扯,她驚呼,往後跌躺。
  
  「喂!」
  
  「找到了。」韓德綸壓在她腿上,大掌按住她腰側,注視那裸在衣外的,白皙
  韓德綸乾脆捧住她的臉,讓她面對他。「我知道你有個地方有痣。」他望著她眼睛,興起惡作劇的念頭。
  
  「哪裡?」
  
  「肚臍旁。」
  
  她困惑地說:「有嗎?」
  
  「你不知道?」
  
  筠雲掀開背心下擺,拉低裙頭。「沒有哇。」
  
  「我指給你看。」
  
  韓德綸將她撈上來,讓她坐在自己的左大腿上,彎身檢查她的肚臍。「奇怪,明明看見的……」
  
  「就說沒有,我自己會不清楚嗎?你記錯,記到誰的了?」筠雲瞪他,這感覺下大舒服。
  
  「我仔細瞧瞧--」他忽地起身,害筠雲跌坐在床上。他將筠雲雙腿往下一扯,她驚呼,往後跌躺。
  
  「喂!」
  
  「找到了。」韓德綸壓在她腿上,大掌按住她腰側,注視那裸在衣外的,白皙圓潤的小腹。
  
  「看見了嗎?」她的氣息亂了,因為他呼出的熱氣拂在皮膚上,還有他熱熱的手掌覆上她的小腹。筠雲望著天花板的日光燈,迷惘了,接著聽見一把低沉的嗓音
  
  「在這裡……」他親吻她的肚臍左側。
  
  燈光眩目,筠雲恍惚,她閉上眼,任那把溫柔的嗓音催眠她。
  
  「還有這裡……」他雙手探人衣內,將她的衣服往上挪高,親吻肚臍的上邊,一路往上吮吻,筠雲心跳失速。那雙大手將衣服直往上掀,他的吻一路往上燒,鬍渣剌著她的皮膚,她敏感地顫慄了。
  
  筠雲笑了,摟住身上的男人。
  
  她發現了,他撒謊。
  
  一分鐘後他們裸身相擁,三分鐘後貼身交纏,五分鐘後,在他盡興地愛撫後,他撐起上身,她側過臉,看見他強勁的手臂,他挺入她的身體裡……
  
  時間凝住,這刻後,亢奮與快樂將世界摒棄,只剩這舊旅社小房間,一盞白亮的燈,他在她體內暴動,將他旺盛的生命力,注入她體內。
  
  筠雲興奮地張口咬他肩膀,他吮吻她的耳朵,熱情地在她體內移動,時而野蠻時而溫柔,近乎虐待地擠迫著兩人身體,反璞歸真似地兩隻天真的獸,他們興奮著,耽溺在慾望的遊戲裡,熱汗淋漓,態意暢快。
  
  事後,洗過澡,他們躺在床上,吃著垃圾食物。
  
  慾望過後,留下的紅暈,還在筠雲臉龐上。
  
  她笑著,餵他吃薯條,他餵她吃漢堡。
  
  「太頹廢了,瞧瞧我們。」他抱怨。
  
  「管他的。」她笑。
  
  地上散著衣服,床單床罩因先前激烈的性愛糾纏著,兩人光著身只蓋被,吃得滿嘴油膩。
  
  他說:「我從不在床上吃東西。」
  
  她說:「凡事都有第一次。」
  
  他搖頭。「你把我帶壞。」
  
  她嗔他一眼。「誰先開始的?」
  
  「你看--」他秀他的食指。「吃得連手都油膩膩,這種食物吃不得。」
  
  「不怕!」她抓住他手,吮他的指頭。他癢得笑了,想抽手,她爬到他身上,坐在他腰上。
  
  「還有哪裡油?我吃掉。」她啃他的嘴角。
  
  他捧住她的臉,吻她……唯有愛情是這樣的,不完美都變完美了。
  
  炸雞冷掉,他們吃得津津有味:薯條軟了,他們嗑得高高興興:可樂沒汽,他們喝得興致高昂。
  
  唯有愛情是這樣的……
  
  老旅館的小房間,被大雨困住還這樣快樂。唯有愛情是這樣,旁的不重要,那個人足以取悅一切。
  
  打破誰的常 規,推翻誰的禁忌,挑戰誰的界線……最後讓兩個人赤裸,沒了距離,抱一起,交換體溫。將兩個不同的,變成兩個相似的。
  
  唯有愛情是這樣的。
  
  不完美的變美麗,少了的當缺陷美。最美麗的錯覺,就發生在晴人眼裡。
  
  韓德綸最討厭睡陌生的床,最討厭環境凌亂,可是現在他卻在這些討厭的條件裡,忘了討厭,還覺得快樂。他摟住身上的女人,感覺著她的柔軟,感覺她身體的曲線,貼著皮膚,又想要她了……
  
  筠雲察覺到他的亢奮,她笑了,額頭抵住他額頭,笑望著他眼睛。
  
  他著迷地望著筠雲,他想,她有雙熱情婦火的眼睛。他想,她要燒燬他了。
  
  他閉上眼,興奮著,緘默了。
  
  因為她的手,頑皮地去握住他的慾望,他的身體,又開始熱了……
  
    
  早上十點鐘的會議,筠雲九點五十分就到了。她戒掉愛遲到的壞毛病,誠心誠意要努力,想爭口氣,不教陳書亭看扁了。
  
  陳書亭比她還早到,已經入座,正在整理會議資料。
  
  筠雲偷偷打量她的表情,實在欽佩。昨天她失戀,哭得好慘。可今日她一如往常,儀容整齊,表情如常。
  
  筠雲自問,如果換作是自己?嘻,她辦不到,一定沒辦法像陳書亭那樣保持著若無其事的樣子。
  
  看筠雲來了,陳書亭指了指右側的位置。「坐吧。」
  
  筠雲坐下。
  
  陳書亭檢視文件,隨口道:「昨天讓你看笑話了。」
  
  「不會啦。」
  
  「雖然你跟德綸交往,但我這個人公私分明,你放心,不需要覺得不自在。」
  
  「喔。」筠雲鬆了口氣,真明理,果然是做大事的人。
  
  工作人員陸續報到,會議開始。助理將筠雲昨日拍的相片貼在白板,大家要決定筠雲的封面造型。
  
  陳書亭簡單扼要地報告會議摘要,吩咐助理:「體重計。」
  
  欸?筠雲困惑,要體重計幹麼?
  
  助理搬來體重計,還拿出皮尺。
  
  陳書亭望向筠雲。「現在起,我們會每天盯你的體重跟三圍。」
  
  天~~筠雲僵住,對啦,要控制體重,只能吃三種食物,可是昨天……昨天那麼快樂,她忘了,還吃好多……
  
  現在,全部的人等著。造型師、化妝師、美容師、企劃專員……嗚~~筠雲愣在位置上,冷汗直淌。
  
  「筠雲?」陳書亭催促。
  
  筠雲硬著頭皮上。種什麼因得什麼果,體重果然精彩。
  
  「四十九!比昨天重?」助理駭叫,又量腰圍。「二十六?昨天才二十五!」她叫得像筠雲犯了殺人罪。
  
  筠雲站在體重計上,呆若木雞。
  
  美容師翻開筆記本,搖頭歎道:「來吧,我記錄一下你的飲食,昨晚吃什麼?今天早上吃什麼?」
  
  「炸雞……」筠雲口氣虛弱。
  
  「炸雞!」只有三十七公斤的美容師驚呼。「幾塊?」
  
  「五……」
  
  「五塊?」大家驚呼。
  
  「除了炸雞呢?」美容師表情嫌惡。
  
  「嗯……薯條。」筠雲低下頭。
  
  「小薯中薯大薯?!」美容師震怒。
  
  「米老鼠~~」筠雲開玩笑想緩和氣氛,可是……恐怖,大家目露凶光瞪她,她趕緊改口:「不好笑,對不起。」
  
  「還喝了什麼?」美容師像在拷問罪犯。
  
  「可樂。」
  
  「喝可樂?」造型師快聽不下去了。「早餐呢?」
  
  筠雲乾脆一次招供:「漢堡,奶油吐司三塊,咖啡,一片鬆餅……」跟韓德綸從旅館回家時順便吃的咩。
  
  很好,很安靜。
  
  大家用激憤的眼神瞪筠雲。
  
  「昨天是怎麼答應我的?」陳書亭瞅著她。
  
  「對不起。」筠雲慚愧地道歉。
  
  美容師用力合上本子。「再胖下去,上鏡頭就不能看了。」她霍地起身,拿鏡子過來照筠雲的臉,筠雲羞得拚命閃。
  
  「你看你的臉,圓成這樣!」
  
  「對不起、對不起……」
  
  造型師也過來,掐她臀部。「你看你屁股這團肉,沒有自覺嗎?這麼胖怎麼幫你挑衣服?」
  
  「對不起、對不起……」
  
  企劃歎息道:「王筠雲,你這樣我們怎麼把你塑造成少年殺手?還是要改變風格?」企劃果然比較幽默。「不然我們讓她走搞笑路線,對了,讓她翻唱幾年前藍心湄唱的那首肉餅飯團!」
  
  大家哄堂大笑。
  
  筠雲只好捧場跟著笑,但她面色越來越蒼白,在大夥兒嘲弄的笑聲中,她縮了縮肩膀,心坎涼颼颼。這就是光鮮亮麗人人羨慕的藝人生活?暗極了。
  
  下午,宣傳帶筠雲去攝影棚拜會主持界大哥,為接下來的發片鋪路。
  
  「只要讓大哥高興,等你發片,敲通告就很容易。」宣傳經驗老到地說。
  
  「什麼是敲通告?」筠雲不懂。
  
  「就是上電視節目,你在媒體前曝光的機會越多,唱片就越好賣,所以等一下要盡量逗大哥高興,記祝」
  
  筠雲人緣好,容易讓周圍的人開心,但是她不知道要怎麼樣故意去逗人高興?
  
  她運氣不好,當他們踏進主持大哥專用的化妝室時,大哥正在罵工作人員。筠雲好驚駭,她看主持大哥嚼著檳榔,張著血紅的嘴巴拉巴拉地罵--
  
  「媽的什麼爛本子~~你們腦袋長瘤是不是?」大哥將腳本扔在地上。「重寫!媽的豬腦,浪費我的時間~~」大哥奉送幾句台罵給工作人員。
  
  筠雲看那位女性作人員被罵得這麼難聽,竟然還可以沒事般對大哥鞠躬彎腰,說道歉。筠雲蹲下,將腳本撿起,拿給工作人員。
  
  宣傳拉住筠雲,推到大哥面前。
  
  「陳大哥,這是我們九月要發片的新人,拜託大哥到時多關照。」
  
  「長得很可愛嘛!」大哥忽然伸手摸筠雲的臉。
  
  筠雲忽然低頭啊一聲,指著地上裝傻。「有蟑螂~~」讓這種人摸會吐欸。
  
  大哥臉一沉,瞪著宣傳罵:「媽的,你們公司沒錢了是不是?簽這麼普通的小妹妹,下會紅啦!」大哥氣唬唬地去化妝,使了眼色讓助理趕她們走。
  
  離開化妝室,宣傳氣炸。
  
  「好好的在講話,你看地上的蟑螂幹麼?!」
  
  「他想摸我。」
  
  「那是因為覺得你可愛!」
  
  「是嗎?但是他的眼睛很色。」筠雲瞅著她。
  
  「就算色那又怎樣?讓他摸一下會死喔?這圈子的人本來就比較熱情,你不要大驚小怪好下好?Shit,你這樣以後我會很難敲通告你知道嗎?你機靈點好不好?」
  
  「對不起……」這是今天說的第幾次對下起了?
  
  宣傳酸道:「沒帶過這麼笨的。」
  
  筠雲真感到抱歉,她提醒自己要小心要機靈要聰明,不要再給人困擾,她這樣想著,神經繃得很緊。加上一整天下來只吃蘋果,她現在暈頭轉向,很不舒服。
  
  不過沒時間休息,她們隨即又趕去B棚,拍攝贊助商廣告。
  
  導演要筠雲吃雪蛤膏,笑著說,,「嗯~~好好嚼,就是喝這個我的皮膚永遠像十八歲。」
  
  這麼簡單的台詞,筠雲NG十八次。
  
  一直拍不出導演要的「甜美的笑容」,因為這款雪蛤膏有腥味,教筠雲反胃。ZO到第十九次,導演發飆了。
  
  「是白癡喔!笑得像家裡死了人誰敢買?X的,再笑不出來,乾脆去吃大便好了。」
  
  筠雲愣在現場,不敢相信會有人用這麼野蠻的話罵人,宣傳一直跟導演道歉。這會兒,筠雲更笑不出來了,因為緊張,笑太多次,她臉頰快抽筋了。一直重拍,拍到第二十二次,導演、宣傳、工作人員一起用眼神和輕蔑的笑唾棄她。
  
  導演不罵了,用求的。「算我求你了,大姊,十二點了,你讓我們收工好不奸?」
  
  筠雲顫抖,這些人的眼神像針一樣扎痛她。
  
  第二十三次,她暍了雪蛤膏,對鏡頭露出甜美的笑。
  
  「嗯~~好好暍,就是暍這個我的皮膚永遠像十八歲……嗯~~」筠雲忽然彎身嘔吐了。她吐得涕淚四下,五臟六腑像栘了位,在這麼痛苦的時候,她聽見工作人員的噓聲和咒罵聲。
  筠雲很慌,吐完又道歉,拍到凌晨兩點收工回家。
  
  回程在車上,宣傳咆她,痛斥筠雲今天的表現。
  
  在宣傳的罵聲中,筠雲額頭抵著車窗,窗面倒影,是一張無血色的臉,一雙空洞的眼。
  
  筠雲欲哭無淚,她嚇到了。
  
  這輩子王筠雲從不知道什麼是壓力,現在她知道了。壓力會讓人想嘔吐,想抓頭髮尖叫,會怕得顫抖,會恨不得消失在這世上,好像與世界格格不入。
  
  到家後,她的家門貼著韓德綸寫的便條,他買蛋糕給她當宵夜吃。筠雲拿出他給的備份鑰匙,開他的家門。
  
  客廳的燈還亮著,筠雲踢掉鞋,洗澡,進臥房。幽暗中,看著床上酣睡的男人,她差點哭出來,可是明天一早還有通告,她沒時間也沒力氣訴苦。
  
  筠雲躺下,挨近他,她立刻睡著。
  
  她作惡夢,夢裡每個人都在罵她,她想躲起來,卻發現沒地方藏。探照燈打在瞼上,亮得她眼睛痛,那些惡毒的言語如刃劃過心坎。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她在夢中哭嚷。
  
  韓德綸被她的夢話驚醒。
  
  他坐起身,開了檯燈,看見筠雲蒼白的臉上淚痕斑斑。她啜泣著,喃喃重複說著對不起。
  
  「筠雲?」他搖她。
  
  筠雲睜開眼,迷憫著。
  
  「怎麼了?你在哭。」他擔心地問。
  
  筠雲眨眨眼。「喔……是夢……」她倦極,眼一閉,又睡了。
  
  「筠雲?!」睡著了?!他納悶。這麼快?為什麼一直嚷對不起?他抹去她眼角淚痕,義試著撫平那緊蹙著的眉頭。
  
  韓德綸若有所思地靜靜看她好一會兒,然後他按熄檯燈,起身去廚房倒水喝。
  
  經過餐桌,看見蛋糕還完整的擱著。
  
  她沒吃。
  
  他喝完水,出來時,發現玄關地上的手提袋。他撿起,裡面的東西掉出來,散了一地。
  
  門紅、減肥食譜、寫了密密麻麻的字的記事卡、腳奉、行程表……
  
  韓德綸拾起來,坐在沙發上,他看著記事卡上筠雲的字跡,他找到了筠雲哭泣的原因。
  
  記事卡上寫著--瘦到四十公斤,保持微笑,笑不可露齒,不能亂說話,講話輕聲細語,不准遲到,不情緒化,最後幾行寫著卡促卡促卡促……
  
  他暗了眸色,知道筠雲千開心。這些不是筠雲擅長的,違背她的本性,他已經能想像到筠雲的壓力。
  
  將東西一一放回手提袋,他關燈回房。
  
  上床,將那傷心的女孩攬進懷裡。筠雲下意識將臉往他懷裡鑽,呼出的熱氣吹在他胸膛上。
  
  於是,因為擔心的緣故,他失眠了,心酸酸澀澀的,他不忍又不捨。
  
  這是成長,是考驗,是每個人都該學的過程,成熟就是不能再只挑喜歡的做,要學著接受下喜歡的,這是成人必經的心路過程。
  
  韓德綸矛盾著。
  
  他不是老嫌她散漫不能吃苦?他不是很討厭她只知道玩?又笑她過分天真?現在她漸漸學著跟一般人一樣了,為工作苦惱,承受著壓力,努力適應社會的殘酷面,他為什麼難受了?
  
  摟緊筠雲,韓德綸心亂如麻。
  
  她蒼白的臉,那緊蹙的眉,還有傷心的淚,她作的惡夢……全痛到他了。
  
  他更緊更緊地抱緊筠雲,這時他有股衝動,寧願那些苦都由他來承受,寧願筠雲永遠幼稚天真,他甘願傾盡所有保護她,只要她快樂著……傻又怎樣?無能又怎樣?她讓他快樂哪!
  
    
  翌日清晨--
  
  吃早餐的時候,筠雲忙著背歌詞,韓德綸幫她烤吐司。
  
  她揮揮手。「欸,我吃蘋果就好了。」
  
  「早餐怎麼能只吃蘋果?」
  
  「當歌星就是要這樣啦。」她聳聳肩膀。
  
  「今天還是很忙嗎?」韓德綸倒咖啡給她,注意到她沒加糖沒加奶就喝。他問:「你快樂嗎?」
  
  筠雲愣住,抬起臉,看見那雙溫情的眼,有一剎她差點哭出來,但她立刻壓抑祝她微笑,她竟開始學會假笑了。
  
  她假裝開心地說:「我覺得不錯啊,滿有趣的。」不,不訴苦,不想讓最喜歡的人笑她沒用。
  「是不是不習慣?」他若有所思地打量她。
  
  「不會,滿輕鬆的。」她逞強。
  
  韓德綸暍口咖啡,緩緩地說:「要是壓力大到真的受不了,要適度反應,在社會上做事就這樣,要適度地表達自己的不滿,太逞強,別人會搾乾你,軟土深掘這道理知道嗎?」
  
  筠雲僵硬地笑了笑。「是工作嘛,工作怎麼可能沒壓力喔~~」
  
  他竟然心酸了。
  
  這不像筠雲會說的,這麼成熟識大體,她成長了,他卻難過了,因為看出她的不快樂。
  
  韓德綸傾身,隔著桌子,輕捏住她下巴,托高,吻了她。這溫柔的親吻帶有安慰的意圖,她的眼眶潮濕了。
  
  「筠雲,不要說謊。」
  
  她低頭,摸摸鼻子,笑了笑。「是有點不習慣,但我會努力。」
  
  原來比起痛快的哭,更難受的是在心愛的人面前,壓抑下想哭的情緒。不好意思撒嬌,怕他覺得她無能,筠雲不敢哭。
  
    
  筠雲前往公司,進公司前,她深呼吸,做足心理準備。
  
  推開會議室的門,面對眾多的工作人員,她開始藝人生活。
  
  日復一日,筠雲明白了,藝人過著的是非人生活。
  
  隨著日子過去,筠雲對於藝人身份非但沒漸入佳境,相反的,越來越糟。
  
  這段日子開始錄音,上歌唱課、儀表課,拍MV,參與企劃會議,各種餐敘,和陌生大老闆應酬,應對進退,不堪其擾!
  
  她常在應該說話的時候沉默,應該沉默的時候講錯話,她常忘記對大老闆、大導演、大製作獻慇勤,拍宣傳片時表錯情,更因為緊張的緣故,她狀況連連,越想表現好越是力不從心,越想鎮定自然,結果越是神經兮兮,表現失常。
  
  筠雲急遠消瘦,食慾不振,晚晚失眠,每天上工前都胃痛頭疼,收工後還繼續心律不整,惡夢連連。
  
  她其實可以跟韓德綸訴苦,可是每當她收工返家,就累得倒床不醒。她其實可以跟朋友講心事,好好宣洩情緒,但毛毛打來奸幾通電話,她正好都在忙,等到她想回電,又已經三更半夜了。每次毛毛約她碰面,她都在忙。
  
  那天,當毛毛打電話通知筠雲,她的生日到了要舉辦派對。筠雲答應了,但又臨時因為工作爽約了。
  
  毛毛隱忍多時的脾氣爆發了。
  
  「你了不起,要當歌星,眼裡沒老朋友了。」
  
  筠雲感到委屈,百口莫辯。一日過一日,她兩眼無神,面色逐日蒼白。她的憔悴,韓德綸全看在眼內。
  
  「你太瘦了。」他擔心著。
  
  她苦笑著說:「公司說這樣剛好。」
  
  週末,韓德綸休假,想約筠雲看電影。
  
  「不行,等一下宣傳要帶我去拍外景。」
  
  
  「你幾乎都沒休假,太過分了。」他生氣了。
  
  「因為快發片了……」筠雲想抱怨,可是好累。
  
  終於,她開始恍神。注意力下能集中,工作表現更差,上電台主持人問她有沒有男朋友A?她忘了公司的交代,回答說有,下節目後宣傳罵她。拍MV有一場哭戲,她耗了三小時就是哭不出來,導演罵她。
  
  這天上綜藝節目,跟一群明星演搞笑短劇,她不是講錯詞就是做錯表情,NG五次,導播透過麥克風發飆--
  
  「那個白癡誰發的通告?滾回去,馬的,浪費大家時間,出去!」
  
  被退通告,回公司,宣傳跟陳書亭抱怨。
  
  「我受不了了,陳姊,換個人帶她好不好?我快氣死了。吳導很生氣,退她通告。」
  
  筠雲不吭聲,低頭咬牙死忍著,不敢哭。
  
  聽過事情經過,陳書亭鎮定道:「沒關係,我來跟吳導說。」陳書亭打電話安撫吳導,好說歹說,令吳導消氣。 掛上電話,對筠雲說:「好了,吳導叫你過去繼續拍。」
  
  「還拍啊?!」宣傳快崩潰了。「我實在沒臉去,唉。」
  
  「我……我去洗個臉……」筠雲溜進廁所。
  
  還拍?她躲在廁所發抖,恐懼無助。
  
  過十分鐘,筠雲還不出來。
  
  「王筠雲!你快點!」宣傳拍門,沒動靜。又拍了幾次,沒反應。她發現不對勁了,嚷人來開門,裡邊,筠雲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跟著是一陣的混亂,叫救護車,進醫院,送到病房打點滴。
  「她嚴重的營養失調,操勞過度,血糖又太低……」醫生診斷後,對宣傳解釋著。
  
  陳書亭回公司處理後續問題,並通知韓德綸去醫院照顧筠雲。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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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4-16 16:58:39
第八章
  
  這個晚上,陳書亭好傷心。她狼狽地抱著堆滿她物品的紙箱,回到自己的家。
  
  她住在市中心十坪大的小套房,認識韓德綸後,她就很少回這個租來的窩,滿以為未來會嫁給韓德綸,搬進他那寬廣的屋子,當那間屋子的女主人……跟韓德綸的家比,這裡太寒酸了。
  
  扔下紙箱,踢掉高跟鞋,她躺在沙發上。沒想到,興致高昂地跑去見他,結果,他不是要復合,而是叫她拿走屬於她的物品。
  
  這實在太傷人了。
  
  一想到之前他們的對話,她的眼淚奪眶而出。
  
  她問他:「就這麼急著要擺脫我?」
  
  他表情好冷酷地說:「既然分手,希望分得乾淨。」
  
  分得乾淨?
  
  陳書亭苦笑。一向欣賞韓德綸做事明快果斷,沒想到處理他們的感情,也乾脆到這麼殘酷的地步。
  
  雖然錯的是自己,然這時候陳書亭卻恨起他。也許並沒有非常愛她,不然怎有辦法這麼絕情?愛情?可笑的愛情!
  
  陳書亭拿出手機,打給戴理哲。這次他接了,她故作輕鬆地說:「嘿,很忙嗎?好久沒你的消息了。」
  
  陳書亭刻意用一種不在乎的、很輕鬆的口氣說話。不想給他壓力,然而戴理哲的回應令她寒透。
  
  「哪位?」一副很陌生的口氣。
  
  她一怔,笑出來。「認不出我的聲音?」
  
  「我不喜歡瞎猜。」他不耐煩了。
  
  「是我,陳書亭。」聽,她的口氣,卑微得可憐。
  
  「喔。嗨,這幾天過得怎樣?」忽然間跟她客氣起來了。
  
  這個送她蒂芬尼鑽戒的男人?他的意思,她明白了。他不是跟她求婚,那枚鑽戒是夜度資,他買她一個晚上,讓他理直氣壯地糟蹋。這老狐狸,她竟這麼傻地上鉤了。
  
  她嘲諷:「托你的福,還不賴。你一定很忙,打幾次都是語音信箱,有聽到我的留言嗎?」
  
  「回紐約前,要見很多人。」睡過她,口氣就變了,劃清界線了。
  
  「很多人?包括我嗎?」她尖銳道。
  
  「我要掛了,大家等著我開會。」
  
  「開到幾點?」
  
  戴理哲沉默了會兒,意有所指地說:「陳小姐,你是聰明人,大家開心過就奸,如果還想在公司好好發展,就不要自毀前程。」
  
  威脅她?!陳書亭抓緊手機,緊得指尖發白。
  
  他問:「還有事?」
  
  「紐約呢?不是要我當你的特助?」
  
  「等我回紐約後會慎重考量,我會請我的部門主管跟你聯繫。」
  
  部門主管?陳書亭忍不住笑出來,笑得渾身顫抖,眼淚直流,那笑聲歇斯底堅。
  
  她咬牙道:「好,我明白了,我的確是聰明人,更聰明的是戴經理。」
  「大家有共識最好了,我會奸好提拔你。」
  
  「謝謝經理賞識。」
  
  他們的關係,回復到上司與部屬。
  
  她以為作了美夢,虛榮的美夢,原來是一生傷痕,這夢魘將永遠烙進陳書亭心坎,痛一世。
  
    
  誰能想到呢?不計代價,傻氣地付出,沒想到得到更多。
  
  當時,假使筠雲猶豫了,選擇保護自己,便錯失這次相戀時機。而正因為韓德綸身心正脆弱,她適時伸出援手,提供溫暖,打動了他的心。
  
  人在幸福時,心滿滿的,關懷只覺多餘,唯有失足跌蕩,雪中送炭的,成為失意人眼中:心上,唯一的亮點。
  
  就這麼自然而然地,韓德綸跟筠雲戀愛了。
  
  有時她來他家住,隔夜走。有時他留在她家裡睡,翌日走。兩人同意保有自己的空間,相處時纏綿,離開後放肆思念。
  
  他們來到相愛的蜜月期。
  
  日子是玫瑰色的,空氣彷彿帶著香氣,心裡時時像有愉快的泡泡不停地冒著,走起路腳步輕浮,想到對方不管身在何處都會笑,哪一句話,哪次對白,哪次纏綿,每分每秒重複想像著、重溫著,都心不在焉,都快樂著,恍恍惚惚地。
  
  韓德綸原以為和筠雲交往,兩人免不了有很多衝突,畢竟價值觀和人生方向不同,沒想到,他們相處融洽。筠雲好有趣!他發現她有很多可愛的想法,他陵疑自己會被她的熱情影響,他懷疑自己會變成另一個韓德綸,他的生活變得好浪漫、好詩意,筠雲永遠讓他眼睛一亮,讓他感到新鮮有趣。
  
  但有件事,他不懂。
  
  當他們早晨碰面,筠雲會跟他說:「午安。」
  
  「現在是早上,說早安。」他糾正她。
  
  「我知道是早上,我又沒瞎。」她笑盈盈,還是堅持在早上跟他道午安。
  
  有時中午,他們會相約餐廳用餐,假使韓德綸要忙公事,筠雲就幫他買午餐,一起在事務所吃,在他的辦公室用餐。
  
  中午見面,筠雲會跟他說:「晚安。」
  
  韓德綸又糾正她:「嘿!現在是中午。」
  
  「我知道,太陽那麼大,我又不是笨蛋。」
  
  到了晚上,筠雲看見他,筠雲說:「早安。」
  
  她在跟他惡作劇吧,她存心鬧他,最後他懶得糾正了。沒想到這遊戲她玩不膩,重複著,早上午安,中午晚安,晚上早安。
  
  終於韓德綸忍不住要問清楚:「你過南半球的時間嗎?」
  
  筠雲哈哈笑。「嘿嘿~~是這樣啦,當早上每個人都跟你早安,我偏偏要對你午安;當大家都跟你午安,我就偏偏要說晚安;到了晚上……」
  
  「你就跟我早安,為什麼?」
  
  「很簡單礙…」筠雲把玩象牙色梳子,嘗試著用唇鼻將它夾在人中。
  
  韓德綸拿走梳子,追問:「為什麼?」他很好奇。
  
  「嗯……」筠雲低頭,搔搔頭髮,臉紅紅地。「因為我想當那個,對你來說很特別的人。」說完她不好意思地,指尖畫著沙發。
  
  他的心像被扔進了蜂蜜裡,真甜。
  
  筠雲柔聲道:「這世上,只有一個人會在早上跟你午安,中午跟你晚安,晚上和你早安。不管我們會交往多久,以後怎麼樣,你都會記得我。這不是很棒嗎?我對你來說永遠是最特別的那個人,就算我們以後沒結果,你也下會忘記我,是不是?」
  
  因為這傻氣的想法,他笑了。原來,她的詭計來自這麼可愛的念頭。
  
  他心裡感動,嘴還硬著。「好吧,隨便你什麼時候跟我早安午安晚安,你開心就奸。但如果只是希望我永遠記住你,用不著這樣,這遊戲有點蠢啊,我的記憶力很好的。」何況她這個人要讓人忘記太難了吧?他深深凝視她。
  
  「不蠢,你才蠢。」
  
  他們鬥起嘴來了。
  
  「隨便找個人來問,都會覺得你這個動機很荒謬,要讓人印象深刻有太多辦法,只是早安午安晚安,沒創意。」
  
  筠雲不爽了,她踮起腳,雙手抓他頭髮。「喂!你笨蛋,你懂什麼叫平凡中見偉大嗎?覺得無聊是你的事--」她有些霸氣說:「我偏要這樣對你。」
  
  「好好好,總之你高興就好。」他揉揉她的髮,笑著。如果做每件事都要很有意義,她就不叫王筠雲了。
  
  當天午夜,他們喝點小酒,偎在床上,一起望天花板,光影裊裊,蕩漾著。
  
  韓德綸環著筠雲。
  
  「那麼,現在你要跟我早安午安還是晚安?」午夜時分,她該問候什麼?他考她。
  
  「唔……」筠雲抿嘴笑了。
  
  「想不出來了?你最好想個能嚇我一跳的,這樣我包準印象深刻,我就永遠記住你了。」
  
  「這時候早安不對、午安不妥、晚安也不好……」
  
  「那說什麼?」
  
  「說這個。」
  
  「哪個?」
  
  筠雲轉頭,爬起來,趴在他身上,閃亮的眼睛盯著他。
  
  「卡促~~」她說了野蠻的粗話。
  
  他愣住,哈哈大笑,又凝住眼,揪她過來。
  
  「好的,卡促。」他說,堵住她的嘴。翻身,將她按在床上,動手脫她衣眼。
  
  筠雲哈哈笑,閃躲他的吻。他們打架,扭打、角力著,興致勃勃,熱血沸騰。她終下敵,軟軟地投降了,撒手讓他挺進,快樂地,還有點痛,感覺他的撞擊,那麼用力,深入,漲滿她,勾住她。
  
  這親匿的結合,讓兩人亢奮顫慄,身體黏膩地重疊著。
  
  他卡促她的身體,她咬他的肩膀。
  
  他很愛她。
  
  於是熱烈地卡促,燃燒這個夜,變原始野人,忘了禮義廉恥。
  
  於是野蠻,熱情,流很多汗,筋疲力竭,還是要卡促到天明,下捨得離開對方身體。他們想變連體嬰,永遠卡促在一起。
  
    
  中午,吳英成和韓德綸在辦公室討論新法,筠雲來了。
  
  「找學長吃飯啕?」這段時日,吳英成已習慣筠雲的存在。筠雲很快和他混熟,他覺得筠雲不像學長的前女友,很難親近。
  
  「天下天沒辦法跟你去外面吃了。」韓德綸抱歉地對筠雲笑了笑。
  
  吳英成敲著滿堆文件。「我們在研究新法案。」
  
  「沒關係,我做了壽司,不用去外面吃了。」筠雲拿出保鮮盒,打開。
  
  「哇~~」吳英成口水快流下來了,伸手就拿,韓德綸拍開他的手。
  
  「先討論再吃。」
  
  「先吃啦,吃完才有力氣工作矮~」筠雲拿筷子給他們。
  
  韓德綸問她:「下午要去哪玩?」她今天也是一身鮮艷打扮。
  
  筠雲瞪他。「少瞧不起人了,我王筠雲難道只會玩?」
  
  噗~~吳英成和韓德綸很不給面子地笑了。
  
  筠雲清清喉嚨,正色道:「喂,我特地來跟你說,晚上不能陪你吃飯,今天開始我要去唱片公司受訓。」她說得好像要去做什麼大事業。
  
  「那好,總算有正事做。」韓德綸想著,要下要跟書亭說一聲他跟筠雲在交往,但又覺得沒必要,已經分手,不需報告彼此的感情生活吧?
  
  「那我走了。」筠雲揮揮手。
  
  「好,太晚的話,叫我去接你。」韓德綸挾了一塊蝦壽司,正要吃。
  
  「喂!」筠雲嚷他。
  
  「嗯?」
  
  冷不防地,筠雲在他臉龐親一下。「晚安~~」
  
  吳英成瞪大眼,韓德綸感到很糗。
  
  吳英成回神,問:「晚安?現在中午ㄟ。」
  
  看吧!韓德綸瞪筠雲一眼,就愛混亂別人。
  
  「我就愛晚安。」筠雲呵呵笑,拿起背包。
  
  「為什麼?」吳英成困惑。
  
  筠雲解釋:「我跟你說就是因為啊因為我想……」
  
  「筠雲。」韓德綸忽然猛咳嗽,瞪筠雲一眼,警告她,不准說傻話。
  
  「因為什麼啦?」吳英成更好奇。
  
  「有人不要我說喔~~」筠雲吹著口啃,笑瞇瞇地走了。來到門口,轉動門把,忽聽背後有人說--
  
  「晚安。」韓德綸隨口說一句,然後嚴肅正經地吃壽司看報告。
  
  筠雲怔住,回身,眼色亮著,笑得很開心。「我走嘍?」
  
  「嗯,掰。」
  
  「那~~晚安!」筠雲故意又強調一次。
  
  韓德綸扔下筷子,板起面孔。「是,晚安,快走。」
  
  「到底為什麼是晚安?」吳英成大叫。
  
  筠雲大笑,韓德綸也笑。
  
  這無聊的遊戲,可是韓德綸發現這給他莫大歡愉。陪她遊戲,看見她發亮的眼睛、愉快的表情,他很滿足。
  
  他沒談過這種戀愛,過去挑選伴侶都慎重考慮過才行動,而這次有點魯莽。當真正跟筠雲開始交往了,情況出乎意料的好。
  韓德綸感覺自己好似又年輕一回,筠雲顛覆他的原則,打破他的常 規,意外原來帶來更多驚喜。
  
    
  筠雲到公司開會,陳書亭為她安排密集的訓練課程,陳書亭與音樂製作人及公關企劃等開會,決定專輯風格,挑選唱片曲目。不愧是頂尖歌手的經紀人,筠雲看陳書亭行事果斷,作風強勢,主導整個會議的進行流程。
  
  結束後,陳書亭和宣傳帶筠雲練舞拍宣傳照,做造型,將筠雲一頭鬈發燙直了。接著又去學颱風,一直忙到晚上七點回公司休息。筠雲快餓死了,助理準備飲料和三明治,陳書亭支開助理,跟筠雲用餐。
  
  陳書亭啜著咖啡。「怎樣?習慣嗎?」
  
  「嗯,滿好玩的。」餓哪,筠雲抓三明治嗑。
  
  「等一下--」陳書亭拿走她的三明治,剔去吐司,將生菜倒在盤於,遞給筠雲。「只能吃這個,你要再減八公斤。」
  
  「八公斤?你開玩笑;:我現在四十八,減掉八公斤能看嗎?」
  
  陳書亭皺眉,提醒她:「這裡只有我,講話不用這麼大聲,以後要隨時注意形象,鏡頭有放大的效果,你一定要瘦上鏡頭才好看。」
  
  「我的媽~~」筠雲哀哀叫。
  
  「講話要文雅。」
  
  「OH~~MYGOd~~」
  
  「不要隨便喊媽喊上帚,記住,以後你是青少年偶像,我們要把你塑造成少年殺手。」
  
  「噗~~」筠雲忍不住笑了,立刻遭來白眼。
  
  「我是說真的。」
  
  「少年殺手?專門殺少年?」很好,又遭來一記白眼。
  
  「這是你能吃的食物,要遵守直到四十公斤為止。」陳書亭從公事包抽出一張紙,交給筠雲。
  
  筠雲看了呆若木雞,驚叫:「瞎米~~」
  
  「不要說方言。」
  
  「我是台灣人。」
  
  「王筠雲,不要跟我開玩笑。」
  
  「是你跟我開玩笑吧?這樣吃會死人吧?」筠雲舉高清單。「這麼大一張紙,才寫三句--燙青菜,葡萄柚,清蒸的魚?」會死人的!飢餓營也不過餓一天,這要餓到變四十公斤?媽媽咪呀~~
  
  「模特兒、歌星、影星很多都這樣吃,還活著。」陳書亭板著面孔。
  
  「可是我很愛吃。」筠雲洩氣了。
  
  「看得出來。」
  
  「好吧,我盡力按照這個食譜吃。」筠雲端起咖啡暍。
  
  「等一下。」陳書亭取走咖啡,另外幫她添了一杯不加糖不加奶的。
  
  「飲料只能喝無糖無奶的。」
  
  筠雲沮喪地說:「我更正之前的話,這一點都不好玩。」
  
  陳書亭正色道:「當然不好玩,這是工作,難道你以為這麼大群人跟你開會、幫你造型、教你跳舞,是在跟你玩的嗎?請認真,不要吊兒郎當的。」她義正辭嚴地教訓筠雲。
  
  聽,聽這口氣,很熟悉,好像德綸哥附身,他們倆還真像。一想到韓德綸,筠雲就安分了。
  
  「對不起,我會照做。」承認陳書亭說得有理。
  
  「不要只是講講。」
  
  「放心,我說到做到。」是嗎?筠雲講得可順咧,彷彿不明白自己意志有多薄弱。不過這時筠雲是認真的,她可不想教德綸哥的前女友將她看扁。
  
  陳書亭又給她一張課程表。「未來這星期的行程表,記住,準時不能遲到。」
  
  筠雲看著那密密麻麻的課程,忽然有股衝動,想扔了去逃亡。又有些惶恐,想著自己是不是不該答應這工作?這一刻總算明白了,那時韓德綸得知她沒看合約就簽字,為何會那麼生氣,她是太輕奉了。
  
  「怎麼,開始後悔?」陳書亭冷笑。
  
  筠雲抬頭望她,看見陳書亭眼中的輕蔑,像在嘲笑她吃不了苦。筠雲心虛,啜一大口咖啡--惡~~好苦!
  
  陳書亭保證道:「放心,辛苦是值得的,我保證捧紅你。」
  
  筠雲不開心,她自問--
  
  這是我要的嗎?
  
  原以為這是個快樂的工作,怎麼知道背後這慶辛苦,她太天真了。
  
  陳書亭看出她迷惘,叮囑她:「請尊重合約精神。」
  
  筠雲啞口無言,簽約前簽約後她的態度差好多,之前好話說盡,之後臉色擺荊
  「我知道。」她氣虛。
  
  陳書亭緩了口氣。「好好跟我合作,好嗎?」
  
  「唔。」
  
  「筠雲……」她忽欲言又止,目光閃爍。「韓德綸……還好嗎?」
  
  「他啊,他很好埃」筠雲口氣溫和,看樣子她還關心他。
  
  「是嗎?」陳書亭笑了笑。「我跟他有些爭執,所以有點擔心他。」
  
  「你們不是分手了?」她猛地住口,看陳書亭一剎那白了臉。
  
  「我們是有點鬧情緒,但沒嚴重到分手。」陳書亭嘴硬地說:「等他氣消就會和好。」
  
  「這樣嗎?」
  
  陳書亭惱了。「你是希望我們分手對吧?我看得出你喜歡他。」她冷笑。「我勸你放棄,他不喜歡你,不是因為你不好,是我太瞭解他,你不是他的型。」
  
  筠雲火大了,偏頭,瞇眼瞧她。她得意什麼啊?可惡!
  
  「你說對了,我是喜歡德綸哥,我喜歡他很久了。」夠了喔,把她瞧這麼扁!
  
  陳書亭愣一下,笑著說:「真的,我不是故意掃你的興,就算我跟他分手,你們也下可能。你太活潑,跟他不適合,你們的觀念想法落差很大。」
  
  「誰說觀念想法一致才能談戀愛?」
  
  「這樣才有交集。」
  
  「但觀念想法不同可以撞出火花。」
  
  「火花?」陳書亭嗤地笑了。「十七、八歲的小孩才講火花,到我跟他這個年紀,喜歡穩定有默契的伴侶。」
  
  「那你們為什麼分手?」
  
  陳書亭臉色驟變。「我說了我們沒分手,只是暫時鬧意見,明天見。」不談了,她拎起皮包,轉身就走。
  
  筠雲對著她的背影扮鬼臉。
  
  「嗟~~」她跟德綸哥很麻吉咧。筠雲收拾文件,裝進手提袋,手機響了。
  
  「喂。」
  
  「還要多久?」是韓德綸。
  
  「剛結束哩。」
  
  「那正好。」
  
  「好什麼?」
  
  「我在你的公司樓下,我載你去吃宵夜。」
    
  陳書亭一走出公司就看到路邊熟悉的黑色轎車。她奔去,拉開車門就坐進去。
  
  「怎麼不先打電話?」她欣喜若狂。
  
  韓德綸望著前女友,幾日不見,她憔悴消瘦,眼下有暗影,下巴更尖了。此刻她正期待地望著他,目光熱情。
  
  望著這曾深愛的女子,德綸心中充塞著複雜感受。有憐惜有憤怒有心疼有憎惡,不管怎樣,時光不倒流,她的後悔不能換回往昔愉快時光,他再不捨,也不能走回頭路。
  
  「我不是來接你的。」他硬心腸,口氣冶漠。
  
  「那為什麼在這裡?」
  
  「我……」
  
  有人拉開車門,是筠雲。一見陳書亭,她愣祝同時,陳書亭亦驚訝地看著筠雲。
  
  「我是來接筠雲的。」韓德綸神色鎮定。
  
  陳書亭頓覺心被扎一刀,惱羞成怒。
  
  「你們……」她瞪住韓德綸,目眶濕潤,顫聲問:「你們該不會是……」
  
  「我們在交往。」韓德綸坦白承認。
  
  「跟我示威?」陳書亭笑出來。
  
  「有這必要?」韓德綸眸光一凜。
  
  他們爭執起來,一句句撞進筠雲耳朵裡,霎時她不知道自己該站哪,她要不要迴避?
  
  陳書亭喊:「為了報復我?為了報復我背叛你,你就跟她交往?」
  
  「不要把自己想得這麼偉大!」韓德綸光火。「你對我沒那麼重要!」
  
  終於也走到這一步了,他們仇視對方,惡言相向。真有好聚好散嗎?深愛過,相處過,怎麼好散?
  
  車外,筠雲忐忑,倚著車,她想--是為了報復陳書亭才跟她交往嗎?不,他不會這樣的,她要有信心。筠雲握緊雙手,等他們談完。
  
  車內,氣氛凝重。
  
  陳書亭苦笑。「我不信你喜歡她,我不信。你說過她可怕,你輕視她,你說她是只會浪費金錢,是個一事無成的傢伙,現在你跟我說你跟她交往?」她忿然大吼:「韓德綸,你幹麼利用她氣我?不覺得這樣對地不公平嗎?」
  筠雲身體繃緊著,喘不過氣了。在他眼中,她就這麼無能?這樣失敗?他是常常有意無意地取笑她,她總不當回事跟他抬槓,但從陳書亭的口中講出來,她心如刀割啊!
  
  韓德綸沉默了,他的目光越過陳書亭,投向車外的筠雲。他注意到她緊抿的唇,蒼白的臉色。
  
  他擔心了,同時又氣著陳書亭,他氣這個女人背叛他了,卻又來對他哭,讓他很痛苦。
  
  韓德綸對陳書亭咆道:「你聽好,聽清楚了,王筠雲很愛我,對我很好,她不像你傷害我,我愛她,你下車!」
  
  筠雲應該高興的,卻聽出他聲音裡是負氣的,還帶有較勁意思的酸味。筠雲胸口悶,腦袋昏,目眶濕潤,想哭了。
  
  陳書亭說得沒錯,他是在示威。他跟前女友賭氣,他炫耀著,像戰勝陳書亭。
  
  筠雲屏住呼吸,怕眼淚掉下來。
  
  車內,陳書亭倒抽口氣。「我們剛分手,你馬上跟別人交往?你到底有沒有愛過我?」
  
  他咆哮:「你沒資格說這種話,你又對我做了什麼?!」
  
  陳書亭睜大眼,豆大淚珠滾落。「我說過我後悔了,為什麼不給我機會?」
  
  韓德綸冷冷地說:「你下車。」
  
  「跟我分手後,過得很快活嘛?」陳書亭又哭又笑。
  
  夠了,他受夠了。韓德綸重撾一下方向盤吼:「不然想我怎樣?痛不欲生?很抱歉讓你失望了。」他越過她身子,推開車門。「下車!」
  
  陳書亭咬牙道:「我再給你一次機會,告訴我,你真的不在乎我了,真的要分手,你想清楚,你要是說出口,就不要後悔,我以後再不會找你。」
  
  車廂內沉默了,這沉默的片刻感覺卻像一世紀那麼久。在場三個人擁著各自心思,都在掙扎,都受煎熬。
  
  這沉悶壓抑的氣氛逼得人窒息,筠雲忽然想逃跑。她超討厭這種氣氛,好悶哪!
  
  一會兒,韓德綸盯著陳書亭,凝肅著一張臉說:「我想得很清楚,我不愛你了,你下車。」
  
  陳書亭怔住,旋即尖銳地笑了,收住淚,跨出車子,她對筠雲微笑。「恭喜,我祝福你們。」
  
  陳書亭慘澹的笑容,令筠雲難受。陳書亭走了,筠雲還怔在車外。
  
  車內,德綸喊:「還不進來?」
  原本天氣不錯,可是當筠雲坐入車內,豆大雨滴擊落擋風玻璃,先是一點兩點,接著就嘩地傾盆而落。很快地,擋風玻璃模糊了,依稀只看見遠處燈號標誌,一閃一暗。
  
  韓德綸沒發動汽車,望著模糊的擋風玻璃,努力平復著激動的心情,覺得自己的心也跟著糊了,各種情緒堵在胸口,他很煩躁。他氣陳書亭,更氣自己明明被背叛,為什麼吼她時,她慘白的臉色還能令他難受,讓他內疚?他太很了嗎?
  
  殺人一萬自損三千,講的是這種感覺吧?
  
  用粗暴的言語對待曾愛過的人,沒快樂,反而尖銳地痛了。他接納新感情,卻不知道怎麼拋卻舊時記憶。以前聽同事聊起舊愛,聽同事充滿罪惡感地訴苦,說跟新女友交往卻還對舊愛念念不忘,說抱著新歡,會覺得抱著舊愛;有時會忍不住比較起兩個人……
  
  德綸自嘲的揚起嘴角,當時他是怎麼說的?
  
  「這樣會下會太卑鄙?」
  
  是,當時他批判同事三心二意,他不屑同事拖拉的態度。如今呢?事情發生己身,才知自己的心也這麼軟弱。
  
  韓德綸握著方向盤沉思著。
  
  筠雲望著他陰鬱的臉色,沉默著。
  
  「下雨了……」筠雲說。
  
  「唔。」他心神不寧,蹙著眉,像跟誰在嘔氣。
  
  「下得好大。」筠雲說。
  
  「是埃」他打開煙盒,取香煙,點燃,又按熄。他開收音機,調頻道,切換好幾台,又關掉。他搗額,疲倦地癱靠在座椅上,歎氣。
  
  筠雲振作精神,咧嘴笑。「嘿,你知道我這個人很隨興,你如果還是喜歡她,可以跟我說,我不會怎樣,反正也沒什麼大不了,不用一定要對我負責……」
  
  「你的第一次給了我。」他當然要負責。
  
  「拜託,什麼年代了,因為這樣跟我交往喔,會不會太可笑了?」
  
  韓德綸看她微笑著,她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她眼睛好亮,她的瞳孔倒映著他。他明白,她在為他解套。
  
  「而且那時候你剛生病完吧,腦袋不清楚……我意思是說,如果你還忘不了她,就回她身邊,除非真的愛我,不然不要放棄她。」
  
  這個傻瓜!他眸光一凜。「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我知道啊,我才不要你為了負責假裝愛我,跟我一起,那樣太遜了。」
  韓德綸若有所思地,深深地注視她。「你等我。」
  
  他轉身,從後座拿了把雨傘,下車,去追陳書亭。
  
  筠雲的眼睛也下雨了。她跺一下車,罵起自己:「笨!我真是笨蛋!我幹麼裝大方啊?」
  
  她湊身抹抹擋風玻璃,想看清楚外邊風景,但玻璃上霧氣抹去了,氤氳的卻是自己的眼睛,她看不清楚。她喉嚨酸澀,胸口悶,淚洶湧。
  
  她哽咽著,掩面啜泣。「沒關係的,筠雲,我可以成全他……」
  
  陳書亭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也下在乎滂沱大雨將身體濕透。她一路哭,這是老天對她的懲罰。她貪心,走錯路,丟失到手的幸福,她活該!就在快到捷運站時,有人拽住她的手,她轉身,驚訝地盯著來人。
  
  大雨浙瀝,韓德綸濕透了。幾縉黑髮落在額前,他目光溫柔,望著她。
  
  她傻住,高興了。
  
  韓德綸將雨傘撐開,拉起她的手,將傘柄交到她手裡。
  
  「拿去,不要淋雨。」
  
  瞬間,她嗚咽一聲,撲進他懷裡,埋在他胸膛痛哭。那崩潰的哭聲,震痛他的心。他抱住她,聽她哭嚷--
  
  「我不能沒有你,不要丟下我……求你……」她緊挨著他的身體。
  
  「對不起,我剛剛說得太絕了。」他道歉。
  
  「是我活該,你沒錯,我們重新開始。」
  
  他的下巴抵在她頭上,低聲哄她:「其實……我心裡還有你,很想跟你在一起。」
  
  她哭得更激動了。「我知道,我知道啊,所以……不要推開我……」
  
  「但如果我們繼續相處,我會不斷質疑你,我沒辦法信任你,到最後我們互相傷害,而且你也會因為急著補償我,開始遷就我,我們的關係再不能回到從前,到此為止是最好的,這決定是理智的。」
  
  「理智?」她仰起臉。「跟王筠雲交往也算是理智的嗎?你心裡明明有我。」
  
  「是,這點我不想說謊。」
  
  「那就跟她分手。」
  
  「可是,我一天比一天更愛筠雲。當然現在的我沒辦法將你抹去,但是我更不想傷害筠雲。」
  
  「你還是要跟她交往?還是要跟我分手?」
  「雖然我們沒一起走到最後,但還是謝謝你陪我的這段日子,我希望你過得好,我祝福你。」
  
  他不要殘酷的道別,他要心平氣和,為他們的感情劃下平和的句點。
  
  韓德綸握住她肩膀,輕推開她。
  
  「再見。」他說。
  
  「再見……」她心痛地接受了。「謝謝你的桑」
  
  他轉身走了。
  
  陳書亭撐著傘,暴雨中,看著他離開,看他回到另一個女人身邊。
  
  為她送傘,讓她遮雨,是他最後的溫柔,以後她再不能依靠這男人,他真的不再屬於她。
  
  陳書亭孑然一身,走向自己的路程。
  
    
  筠雲在車廂裡等著,心驚膽戰。時間一秒秒流逝,她忐忑著,揣測著。
  
  他們講和了嗎?她可以微笑祝福嗎?
  
  車門打開,韓德綸回到車內。
  他對筠雲說:「對不起。」
  
  她哽住,傻了一秒。「我……我祝福你們。」
  
  他挑起一眉,笑著:「我是說--對不起讓你等這麼久。」
  
  「你們沒和好?」
  
  「笨蛋。」他笑了,揉揉她的頭。
  
  他的頭髮濕透了,他甩甩頭,雨滴濺上她的臉。她脫下外邊的T恤,只穿背心。捲起T恤當毛巾,去揩他身上的水漬。「濕成這樣,等一下又感冒了……」
  
  韓德綸記住筠雲的香水味,那跟陳書亭的下同。他心如明鏡,要更努力的淡忘另一個女人。
  
  握住那忙碌的小手,他將她整個人往懷裡扯,筠雲撲進他懷裡。她的下巴抵在他的肩膀,聽他說--
  
  「我們談好了。」
  
  「唔。」
  
  「王筠雲,你有個很壞的毛玻」
  
  「欸?」
  
  他敲敲她的頭。「從以前就這樣,一碰到棘手的狀況就想逃,一感到難過就逃避,輕易放棄。」
  
  「我是這樣嗎?」
  
  「你是這樣。」
  
  「喔。」
  
  「就是這種個性,會讓在你身邊的人不知如何是好,也會讓喜歡你的人受不了,沒有安全感,誰有把握讓你二十四小時都快樂?誰那麼神?人生不可能每分鐘都快樂著,常常還會痛苦跟彷徨。」
  
  筠雲反省著,她是這樣嗎?好像是喔。是害怕悲傷的氣氛、棘手的困局,她不喜歡有壓力,而且她也希望他快樂礙…
  
  他耐心地開導她:「我承認我會困惑,也有軟弱的時候,人性本來就是很複雜的,常常矛盾,常常後悔,常常猶豫。如果我們要在一起,當另一個人迷惘的時候,會需要另一個人支持。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所以不要故作大方,隨便放棄我。你可以流浪很多地方,但是感情不能流浪。」
  
  「我怕你覺得我是負擔,我怕你想跟她一起又不敢說。」
  
  「真笨。」
  
  他握住她肩膀,提高,堵住她的唇。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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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4-16 16:58:09
第七章
  
  回到韓德綸住處,他將筠雲放在沙發上,進浴室揉了一條毛巾。
  
  「頭暈不暈?」韓德綸幫她擦臉又幫她擦手。
  
  筠雲笑著搖搖頭,閉上眼休息,可是大腦不住地想著,她還想問哪,她想聽見更肯定的答案。他剛剛說的是什麼意思?要她別搬走,要她留下,那慶,是不是代表他願意接受她?
  
  筠雲轉過頭,看著坐在沙發旁的韓德綸。
  
  「跟我戀愛吧,我永遠不會變心,不會讓你傷心。」
  
  聽見她的話,韓德綸笑了。「可是,如果我愛上王筠雲,我猜我一定常常傷心。」他對她眨眨眼。「因為王筠雲想當花的小孩,老是想著去流浪,王筠雲怎麼可能安分地當誰的女朋友,是不是?」
  
  「是這樣?我是這樣嗎?」筠雲瞇著眼想著。
  
  韓德綸撥開覆在她額頭的髮,很溫柔地說:「是這樣啊,你喜歡新鮮感,又愛自由,怎麼可能讓誰困住?」這是他對筠雲的看法。他瞭解這丫頭,常一時興起就做瘋狂事,講話不負責,太情緒化,愛她?他可以嗎?他們可以嗎?這麼不同的兩個人哪!
  
  他猶豫著。「我很無趣,適合你嗎?跟我生活,也許你會悶。」他值得筠雲的愛嗎?如果他那麼好,書亭怎麼還會跟別的男人交往?
  
  不打算愛她嗎?還是不行嗎?筠雲頹喪。
  
  他講得有道理,他是律師,她不知道怎麼說服一個律師,她沒有好口才,一向又表現不好,讓人沒安全感,怪誰呢?
  
  「你說的也是沒錯啦……」筠雲垂眼,很無助地。「我承認我愛到處跑,我承認我沒有責任感,可是在法國時,我呢……我是因為很想你才回來的,你知道嗎?」
  
  韓德綸凝住目光,他感動著。
  
  「當時巴黎影展,我看見紀念表,看見表中央的『HAPPY?』,忽然我覺得我下快樂,因為我很久沒看到你了……我買了那支表就回來了,我很好奇……」她直視他眼睛。「我不在的日子裡,你還是很快樂嗎?」
  
  快樂嗎?
  
  他忙著國考,忙著當上律師,忙很多事,幾乎忙到忘了王筠雲這個小女孩,沒想到這麼愛自由的傢伙卻一直惦記他。
  
  韓德綸感覺有什麼嚼著心,癢癢刺刺的。原來那支表藏有這些心思,當日他婉拒這份禮物,她有多傷心?
  
  「你不能試著愛我嗎?你試試看……」筠雲哽咽。
  
  「那會傷害你。」感情怎能試試看?一旦開始,不是兩敗俱傷就是白頭偕老,沒毫髮無傷的,沒法只是試試看,然後全身而退。
  
  筠雲湊身,吻了他。
  
  韓德綸怔住,沒回應。他感覺到自己的臉龐濕了,是她的眼淚。
  
  筠雲退後,低頭,苦笑。「果然不行……」果然,今天在電梯他吻她,只是為了報復另一個女人。
  
  韓德綸定定望著她,覺得她頭髮亂亂眼眶紅紅好可憐,覺得她低頭鼻頭紅紅的奸可憐,還覺得她這樣真誠地告白卻沒被接受奸可憐,更覺得這小傢伙窩在他的黑沙發,看起來除了可憐之外還可愛,除了可愛之外還無助,除了無助之外還很窩心。
  
  好安靜,他們都不說話了,氣氛尷尬著。
  
  「卡促是義大利髒話。」韓德綸的心亂糟糟地。
  
  「嘿……你又知道了。」她吐吐舌。
  
  他揉揉她的頭。「女孩子怎麼可以罵粗話?」
  
  「又沒人聽得懂。」筠雲往後一躺,懶在沙發上,歎口氣,側著臉瞧他。「下次學希臘話,用希臘話罵你,你總不可能連希臘話都懂吧?」
  
  既然他轉移話題不肯面對她的感情,她也配合地不再窮追猛打。唉,算啦,勉強下了。筠雲苦笑,感到悲哀。
  
  韓德綸忽然講了一句希臘話。
  
  筠雲驚訝:「什麼?希臘話嗎?你也會?!什麼意思?是粗話?」
  
  「不是粗話。」
  
  「那是什麼?」
  
  他目光炯炯地望著她,低聲道:「意思是……漂亮可愛的。」
  
  筠雲是漂亮可愛的,尤其是今晚。筠雲是熱情窩心的,尤其是今晚。
  
  筠雲是以為很遠但原來很近的,是以為下行但結果讓他好意外的,意外的溫暖……他欣喜著。
  
  韓德綸下了決定,人生總要冒險一次,也許筠雲就是他的大冒險。他靠過來,臉靠近她的臉,又對筠雲說了一次溫柔的希臘話,然後吻了她……
  
  不因為衝動,他是真的心動。在這麼狼狽時,多奇妙,他看見筠雲的美好。她下優雅,有些暴躁:她不莊重,常常粗魯。她做事草率,講話輕率,然這些笨拙的粗糙的態度,反而突顯出她的真誠可愛。
  
  那麼不壓抑了,就放縱一次好嗎?這次跟感覺走,這次他不要理性思考,不要邏輯分析,他問自己--
  
  好嗎?
  
  好。
  
  HAppy?
  
  Happy。
  
  是,吻著她柔軟的唇兒,Happy,有何不可?
  
  筠雲愣住,跟著狂喜地抱住他。他加深這個吻,將她按倒在沙發上。
  
  沙發上方,牆前,安著壁燈,綻著柔黃的光,映著他們。
  
  筠雲沒有掙扎,慾望好自然地來到了。
  
  他們愛撫著彼此的身體,這是她的初夜,雖然他剛剛失戀,儘管有可能,他也許是一時衝動,她或許是陳書亭的代替品,可是……當那雙強壯手臂抱到她,他的身軀壓住她,那一秒,她立刻身體癱軟,來不及思考,就先快樂地沉淪了。
  
  他們窩在沙發,身體貼著身體,他解去彼此的衣服,與她裸身相擁。她的背擠壓著皮沙發,他的身體、他的肌肉、滾燙的皮膚擠壓著她。她的身體因為他的重量陷進沙發,而他正試著要投入她熱著柔軟著的身體。
  
  客廳沒開燈,只有沙發這邊亮著。他們在昏暗裡摸索彼此,感應著彼此的髮膚。
  
  一會兒後,他佔有了筠雲的身體。筠雲毫不矜持,對他敞開身體。一開始有些格格不入,但很快地,他緊密親匿地嵌住了她的身體,與她結合。
  
  他們裸身相擁,筠雲柔白的腿圈住他,他深入她的潮濕地,感覺自己顫慄著,亢奮著,被她熱情容納。
  
  這甜美的可愛的女孩,這義無反顧愛他的女孩,被他拒絕N次,還是執意等他回顧。
  
  韓德綸細心地愛撫筠雲,帶領她嘗到了慾望的滋味。他在她舌尖嘗到紅酒的甜味,在她柔軟的皮膚嗅聞到她慣用的香水味。她稚嫩的身體像一汪熱的海洋,蘊藏著豐沛的情感。而當他吻她的頸子,嚙咬她的耳垂時,她毫不隱藏地敏感得申吟,那是最美妙的聲音。
  
  韓德綸在陳書亭處,愛得理智節制。
  
  可是今晚,在筠雲的懷裡,他愛得放肆,最後瘋狂且迷惘。
  
  筠雲太敏感,她的亢奮是這麼明顯,當她高chao,她的內在緊抓住他,同時指甲抓傷他的背脊,他在那一秒,將全部給了她,也在那一秒,丟失了心。
  
  結果他們度過了奢侈的縱慾的夜晚。
  
  在沙發纏綿過一回,後來回到房間,他又忍不住要了她。
  
  最後兩個都迷迷糊糊了,抱一起,睡沉了。
  
  翌日,筠雲醒來時,已經中午。
  
  她在韓德綸巨大的床鋪上滾了兩圈,趴在床鋪,臉埋在枕頭裡,嗅聞著心上人的氣味。他慣用的洗髮水,帶有淡淡的杉木味。
  
  筠雲跳下床,將衣服一件件穿回身上。
  
  韓德綸一定去上班了,筠雲去看了他的書桌、餐桌、客廳茶几、玄關處的鞋櫃,每個可能的地方……
  沒有,他沒留紙條給她。
  
  正午時分,強烈炫目的陽光灑進客廳,應該很熱的,但因為韓德綸住處的空調,設定在恆溫的二十七度,筠雲反而感到有點冶。她鑽入浴室沖澡,打開化妝鏡,裡邊是女用的香水和梳妝器具,還有質感高檔的髮夾。
  
  砰!筠雲關上。
  
  再看看洗臉台旁的盥洗用具--
  
  漱口杯裡,兩支牙刷,一白一藍的依靠著。
  
  毛巾,也是一對的,同樣的花紋,不同的顏色。
  
  筠雲感覺悶,她快速地沖完澡,在玄關處,找到她的包包。同時也看見幾雙女鞋,櫃子上還有他跟陳書亭的合照。
  
  筠雲將照片拿近端詳了一會兒,放回去,她歎口氣,雖然此刻這裡只有她一個人,可是感覺好擁擠。
  
  筠雲離開,回自己家。
  
    
  陳書亭跟主管開會,遞出栽培筠雲的企劃。
  
  當她上台講解企劃時,發現主管和同事看她的眼神怪怪的,結束會報,去茶水間沖茶,在門外聽見同事們的對話--
  
  「你也聽說了吧?陳書亭老是巴著戴經理,又是吃飯又是約會。戴理哲該不會是看上她了?」
  
  「她不是有個律師男朋友了?」
  
  「拜託,戴理哲ㄟ,她那麼勢利的人,有更好的追會放過嗎?」
  
  裡邊傳來一串的笑聲,陳書亭氣極了。
  
  「戴經理不是快回紐約了嗎?聽說他跟行銷部的吳公關也有一腿。」
  
  「哇,有錢男人就是這樣,誰都能上。」
  
  「玩玩的吧?」
  
  玩玩的吧……
  
  陳書亭轉身離開,心跳劇烈。到樓梯間,打電話給戴理哲,他沒接。他該不會是故意避她吧?真的只是玩玩的?
  
  驀地手機響了,她看見來電號碼,立刻接聽。
  
  「德綸?」
  
  韓德綸說:「晚上有空嗎?可不可以過來?」
  
  陳書亭驚喜,用比平時更溫柔的口氣說:「當然,一下班就過去。」
  
  她欣喜地想--
  
  他肯主動打電話來,約她見面,代表原諒她了吧?他一定冷靜想過了,還是愛她的。
  
    
  傍晚,筠雲住處--
  
  地板放著可樂和零食,客廳響著大志最愛的嘻哈音樂,大志和毛毛燙了新髮型,兩人頂著鬈鬈的黑人頭,穿T恤、滑板褲。 本來要來跟筠雲炫耀他們最廠尢的新造型,可是一聽見筠雲昨晚的遭遇,他們錯愕震驚,瞪著筠雲,不敢相信。
  
  筠雲盤坐在地,長髮束在腦後,嗑蠶豆酥,一邊灌可樂。
  
  「你剛剛說什麼?嗄?你跟他上了?」毛毛尖叫。
  
  「嗯。」筠雲嚼著零食,翻閱毛毛帶來的服裝雜誌。
  
  「喂,韓德綸不是有女朋友嗎?」大志納悶。
  
  筠雲看他一眼,舔著食指,吃得津津有味。「昨天他跟他馬子分了啊,這樣不算介入人家的感情吧?」
  
  「OH~~MyGod!」
  
  「OH~~MyGod!」毛毛跟大志一起叫。
  
  「幹麼?幹麼這麼驚訝啦?!」筠雲瞅著他們。
  
  這三人是麻吉,約奸彼此不能有秘密,什麼話都會拿出來商量,對於彼此的感情生活都很了。麻吉應該站在同一邊,麻吉要互相支持,可是這次,大志跟毛毛不認同筠雲了。
  
  「筠雲,這是你的第一次吧?」毛毛歇斯底里。
  
  大志好不到哪,咆哮:「X!跟一個剛剛和馬子分手的男人上床,你瘋了你!」
  
  「這有什麼嗎?」
  
  毛毛問大志:「你覺得呢?」
  
  「基於朋友的立場,我覺得非常爛,爛爆了。基於男人的立場,我很誠實地說--」大志按住筠雲肩膀,難得正經八百。「錯得離譜,蠢爆了!一個剛剛跟女朋友分手的男人,跟你上床,代表什麼意思你知道嗎?」
  
  「代表奸喜歡我的意思。」筠雲說。
  
  「不是!代表他想在你身上找安慰!代表他利用你重建信心!代表他好色輕浮不負責又濫情,筠雲,你笨蛋!」
  
  「不要這麼激動好不好?」毛毛K大志,然後她抓住筠雲的領子。「筠雲、筠雲!你有沒有大腦啊?嗄?女人的第一次是多麼珍貴哪,你要做之前怎麼不先想一想?嗄?」
  
  筠雲看看大志又看看毛毛。「當時的氣氛和感覺很對嘛。」
  
  毛毛叫:「然後呢?他有沒有要負責?要跟你交往了嗎?事後他怎麼說?」
  
  「我醒來他已經去上班了埃」
  
  大志抱胸搖頭。「看,我就說吧,通常男人在衝動下做的事,是不會負責的,我非常了。」
  
  「你了這個幹麼?!」毛毛一拳呼去,大志哀哀叫。
  
  大志對筠雲說:「我是說實話,天一亮韓德綸看見你躺在身邊,忽然發現昨晚一切是美麗的錯誤,不敢面對你,很快地衝去上班,我猜他連字條都沒留,我猜他今天沒打電話給你,搞不好,跟你傲過以後他猛然發現……」
  
  大志頓住話,筠雲跟毛毛激動了。
  
  毛毛問:「發現什麼?」
  
  「他發現什麼?」筠雲緊張了。
  
  大志抱頭大叫:「啊,他最愛的人還是以前的女朋友~~」
  
  「哇咧~~」換筠雲揍大志。「你可以把他講得更爛一點!」
  
  「我說的是男人的心態。」
  
  「唉,筠雲--」毛毛拍拍筠雲肩膀。「大志沒錯,因為大志有切身之痛。」
  
  「嗄?」筠雲不懂。毛毛瞪大志,大志嘿嘿笑。
  
  「這個喔,那個筠雲,你在法國的時候我跟毛毛曾經分手一個月啦,然後……ㄟ……這個……矮~痛矮~」
  
  毛毛掐大志的腿。「然後那時有個女人很喜歡大志,大志喝醉跟人家上了!」
  
  「大志你這混蛋!」筠雲跟毛毛一起踹大志,邊踹還邊罵:「敢欺負我麻吉,去死~~」
  
  大志躺在地上哀。「可是我沒多久就回頭找毛毛啦,因為我發現還是最喜歡毛毛喔……」大志摟住毛毛。「要是沒跟別的女人在一起,我也不會發現我是這麼這樣為毛毛瘋狂,我忘不了毛毛哩。我越是被別的女人愛著,我心裡就越是想念毛毛。
  
  
  「大志~~」毛毛擁抱男友。「說得好,真是感動~~」
  
  「喂!」筠雲踢毛毛。「這時候你好像不應該感動欸。」
  
  情難自禁,毛毛跟大志不只抱,還開始啵啵的親來親去。
  
  「兩個色胚。」筠雲哼他們。
  
  忽然門外有動靜--電梯開關聲,還有鑰匙的聲音。
  
  這會兒他們震住,衝去門上防盜孔前偷看。
  
  「是德綸哥,他回來了。」筠雲低嚷。
  
  毛毛問:「有沒有過來?有良心的話就過來找你!」
  
  沒有。筠雲看他開門,回家去。
  
  大志推開筠雲,瞪著防盜孔。「厚~~進去了啦。看,我說吧!」
  
  「暗、好暗!」毛毛氣得用「暗」這近似粗話的字眼發洩。
  
  筠雲癟嘴說:「搞不好等一下就過來找我。」
  
  「萬一他當作什麼都沒發生?萬一真的只是把你當代替品,玩玩就算了呢?你虧大啦!」毛毛為麻吉不值。
  
  「毛毛你很奇怪,我又沒損失,虧什麼虧?」
  
  「嗄?」
  
  「嗄?!」
  
  大志跟毛毛杲了。
  
  毛毛讚歎:「沒想到去法國後,你變得這麼開放了?」
  
  「這不是開放不開放,你想想,他是我暗戀這麼多年的德綸哥,我這麼喜歡他,能跟他度過一個浪漫的夜晚,多美好的回憶礙…」如果他後侮了,她也只好笑著流淚了。
  
  大志問:「可是如果他回女朋友身邊,不肯負責呢?」
  
  「那個夜晚,還是很美好的回憶啊!」不,筠雲不後悔。
  
  呃……毛毛跟大志忽然詞窮,努力理解筠雲的邏輯。
  
  「他利用你,利用你安慰他自己,你不嘔喔?」
  
  「能安慰到喜歡的人,很好礙…」筠雲繼續笑著流淚。
  
  毛毛跟大志又呆了。
  
  筠雲想了想,問他們:「不是這樣嗎?你很喜歡一個人,他很難過,你安慰他,有什麼嗎?而且能安慰到他,我覺得很驕傲,難得德綸哥需要我,我覺得很奸,為什麼要嘔?如果他還是覺得陳書亭適合他,我也不會怎樣,頂多不爽幾天啦,可是我不覺得後悔,真的不後悔……」昨晚那美好,像一場美夢,不,她才不要後悔。如果昨晚最後什麼都沒發生,她會更傷心吧?
  
  毛毛跟大志啞口無言,突然間他們垂頭喪氣,覺得在筠雲面前,他們的愛情很膚淺。
  
  這時,門外又有動靜了,三人咻地又衝去看。
  
  大志搶第一。「靠!是個女人!」
  
  「我看--」筠雲推開大志。「陳姊?」她看韓德綸開門,讓陳書亭進去。
  
  大志嚷:「你看,我說得沒錯吧,還是回頭找女朋友了……」
  
  「是怎樣?」毛毛推大志。「去揍他!」
  
  「奸!」大志開門。
  
  筠雲攔下,關門。「不要鬧,打什麼打。」
  
  毛毛吼:「不難過喔?」
  
  大志罵:「韓德綸太誇張了!跟你上床第二天就跟女朋友和好了,我起碼還很有誠意地跟人家交往一個月咧,他把你當什麼啊?」
  
  「唉,好想吃冰喔~~我們去永康街吃冰好不好?吃完再去看電影~~」筠雲答非所問,回房間換衣服。
  
  毛毛看著筠雲,問大志:「她是少根筋?還是真這麼瀟灑?」
  
  大志傻了。「我看她真是花的小孩,來奉獻的。你們兩個的人生格言不是那個嗎?」
  「YEP!愛與和平~~」毛毛點頭。
  
  但筠雲也和平得太過分了,發生這種事還嘻皮笑臉說要去看電影吃挫冰?韓德綸真是大爛人,枉費以前還覺得他不錯說,做完就不認帳了,差勁!
  
    
  一見到韓德綸,陳書亭撲進他懷裡。
  
  「我好高興,我以為你再也不理我了……」
  
  韓德綸靜靜地站著,讓她抱著,心滿漲著複雜的情緒。他聞到陳書亭慣用的香奈兒香水,氣味濃郁,和筠雲常用的香水不一樣。書亭身材高姚瘦削,而昨夜,昨夜他懷裡抱著的,是柔不見骨的身體。
  
  「原諒我了?」陳書亨從他懷裡,仰起臉,她看見一雙黝黑沉靜的眼眸。她更緊地抱住他,因為他的目光讓她感到寒冷而陌生,他的沉默令她侷促不安。
  
  「德綸?」
  
  他看著那雙美麗的眼睛蓄滿淚水,奇怪著,他竟然不感到心疼。
  
  「讓我們重新開始。」
  
  「你覺得我們能重新開始?」
  
  「我保證對你比以前更好,我再也不會蠢到傷害你。」
  
  韓德綸望著她,發現自己開始可以客觀地打量這個愛過的女人。
  
  「你原諒我,好不好?」她焦急了。
  
    
  毛毛跟大志傻愣愣地看王筠雲大口吃冰。
  
  筠雲真會吃哪,他們才吃完鐵板燒,後來還跑去嗑甜不辣,現在,筠雲還能吃芒果冰?現在,他們相信,王筠雲不是強顏歡笑,她是真的看得開。
  
  「我看你是真的無所謂……」毛毛歎道。女人最珍貴的第一次就這麼給人了,結果對方又跟前女友復合,她還活蹦蹦地能吃能喝哩。
  
  大志朝筠雲豎起大拇指。「夠瀟灑!要是所有女人都像你這樣懂事就好了。」
  
  「好個屁!」毛毛踩大志一腳。
  
  筠雲銜著湯匙。「其實我還是會難過啦……」
  
  「看不出來!」大志、毛毛一起嚷。
  
  筠雲雙手托著臉。「但仔細想想又覺得應該開心。」
  
  「開心?」毛毛不懂。
  
  「還開心?!」大志納悶。
  
  「嘿矮~」筠雲說:「你們想喔,以前只能暗戀他,想念他,哈得要死,可是也只能這樣。現在跟他已經有個奸浪漫的回憶,雖然只有一個晚上,但總比什麼都沒發生奸吧?」她是這樣安慰自己的。
  
  毛毛眨眨眼說:「是……是這樣嗎?你講得還亂有道理欸。」
  
  「就算昨晚只是他的一時衝動,我還是很感動,寧願他曾經對我衝動。」
  
  大志好佩服。「筠雲,我發現你很適合到廟裡皈依,你很有那個什麼,我媽常說的那個慧根!能將感情看得這淡,又不會強求,這可是一般人做不到的。」
  
  「唉呦,我只是覺得人生就要快樂啊,幹麼浪費時間難過。」
  
  既然已經這樣,她哭也沒用哪!而且……她實在也沒那個臉皮去巴著韓德綸了,她都那麼勇敢地告白,也跟他上床了,結果他第二天就找回女朋友,這代表什麼?代表她很遜,她比不上陳書亭。她輸了,她難道還要哭哭啼啼去問他為什麼?去罵也馮?還嫌地鬧的笑話還不夠多?
  
  不,她也是有自尊的。假如韓德綸要假裝昨晚什麼事也沒發生,她也辦得到,她才不會去黏著他要他負責哩。
  
  筠雲懷著落寞的心情回家,深夜十一點,警衛正在澆花。
  
  「王小姐,有沒有頭痛哪?昨天喝那麼多。」
  
  「沒咧,好像不會宿醉哩。」
  
  「哇!你身體很好喔。」
  
  「要不要再來喝?」筠雲眼睛一亮,此刻的心情超適合喝燒酒的。
  
  警衛惶恐猛搖頭。「不不不,不可以,昨晚你把我的酒都喝光了。」
  
  「對啊,我買來賠你,然後我們一起喝--」筠雲轉身就走。
  
  警衛立刻拉住她。「不用了,已經很晚了,你快回家。」他好怕再經歷一次昨晚的夢魘,這丫頭一喝醉就亂罵人。
  
  「喔……」回家啊,筠雲還真不想回家。
  
  在外頭有毛毛跟大志陪,她還能暫時忘記情傷,假如警衛陪她喝酒,她也能暫時分心不要去想。可是回家後呢?一個人呢?她會忍不住哭吧……
  
    
  筠雲搭電梯上樓。
  
  家門外,有一張便利貼--
  
  跑去哪了?也不帶手機。德綸
  
  筠雲撕下便利貼,轉身瞪著他家門。手機?他找她嗎?筠雲拿鑰匙回家,打開手機,五通簡訊,全是韓德綸傳的--
  
  我找你。
  
  你去哪?
  
  你在哪?
  
  有事跟你說。
  
  回來後,找我。
  
  筠雲關手機,抵在下顎。她焦慮著不安著--他找她做什麼?
  
  她先是高興他找她,但旋鄖害伯他找她。筠雲坐在沙發,將簡訊反覆看了又看,分析他的意思。
  
  會不會又想跟她說對不起了?
  
  他剛剛見過女朋友,那麼,他是想告訴她,他們復合了,要跟她道歉?
  
  筠雲扔了手機,倒在沙發,望著陽台外黝暗的天空,望苦一閃一閃的星子,討厭!她的心好亂。她害怕見他,她怕自己又會發瘋,很丟臉地罵他。
  
  筠雲不過去,她埋在沙發裡裝死,不知道就不會受傷,她當起鴕鳥,逃避難堪的場面。
  
  一小時後,韓德綸找上門來,他按門鈴。按了很久,筠雲受不了了,跑去開門。
  
  他有些生氣地說:「回來了幹麼不過來?不是要你找我?你跑去哪了?」
  
  「喔,嗯……」筠雲搔了搔頭髮。「我才剛到家嘛。」
  
  「吃飯沒?」
  
  「嗯,吃了。」
  
  「吃什麼?」
  
  「甜不辣,鐵板燒,芒果冰。」奇怪,問這幹麼?
  
  「過來一下。」
  
  「喔。」筠雲跟著回他家。她忐忑著,猜著他將跟她說什麼。
  
  一踏進屋裡,她聞到義大利面的香氣,客廳一隅的餐桌上,擺滿菜餚。
  
  「本來要找你吃晚餐,結果你跑出去了。」
  
  筠雲驚訝道:「你不是跟陳姊在一起嗎?」
  
  韓德綸若有所思地瞅著筠雲,他忽然懂了,這丫頭為什整晚找下到人,她在躲他。
  
  「你怎麼知道我跟她在一起?偷窺我啊?」他目光一沉,問道,嘴角噙著一抹笑。
  
  筠雲低頭,啞口無言,她確實是偷窺。
  
  韓德綸收拾滿桌子的菜餚。「已經都煮了,打包讓你帶回去。真是,我等你到現在,什麼都沒吃--」
  
  「我陪你吃!我去洗手!」筠雲嚷著,逃難似地奔向浴室。
  
  衝進浴室關上門,筠雲扭開水龍頭,掬水洗臉。試圖冷靜地想一想,韓德綸找她吃飯,他神色自若,好像沒要道歉的樣子。
  
  那現在是什麼狀況呢?
  
  筠雲心慌意亂,抬頭瞪著鏡子。忽然,她發現了什麼,轉頭,看見漱口杯,只擱著一支藍色牙刷。她又打開化妝鏡,裡邊空蕩蕩,原本堆著的女性用品不見了。
  
  強烈的、劇烈的狂喜,震動了筠雲。霎時她熱血沸騰,開門出去。
  
  「喂~~」
  
  「幹麼?」韓德綸正在熱湯。
  
  「化妝鏡裡的東西咧?」筠雲對著他的背影問。
  他回頭,覷她一眼。「王筠雲,連裡面的東西你都知道啊?」
  
  筠雲臉紅,支支吾吾地說:「因為……因為早上我要找洗面乳嘛,東西咧?」那些陳書亭的東西呢?
  
  「你說呢?」韓德綸攪拌熱湯。「你還吃不吃得下?陪我吃一點……筠雲?筠雲?」沒聽見反應,他轉身,筠雲不在後頭。
  
  筠雲跑進客廳,到玄關處瞧,發現他跟陳書亭的合照消失了。又看鞋櫃,陳書亭的鞋不見了。
  
  現在她不只熱血沸騰,簡直手舞足蹈想歡呼。陳書亭的東西通通不見啦!這代表他們徹底分手,代表韓德綸沒跟她復合哪!一定是這樣的,筠雲愣在玄關,高興得呆住了。
  
  「筠雲?」韓德綸跟過來,好笑地看筠雲東瞧西看的,像在檢查什麼,之後還傻傻地愣在那兒。
  
  筠雲轉身,德綸朝她伸出左手。她看見他的左腕,空著的,原來在上頭的表呢?
  
  韓德綸似笑非笑地瞅著筠雲。「喂,送我的表呢?」右手,敲敲左腕,他的眼睛對她笑。「你看,欠一支表。」
  
  他看筠雲抿緊嘴唇,她的眼睛氤氳了。而他的眼色暗下來,黑眸變得深沉,他張手,將她抱入懷裡。
  
  她嗚咽一聲,埋在他心窩,哭起來。
  
  昨夜是心慌意亂,一股腦兒的熱情。這天呢,這天浮躁的心情,憂喜摻半的滋味,到這刻終於安定,然後她軟弱了,哭了出來。
  
  這是筠雲最快樂的一天。奸想永遠窩在這溫暖的懷裡,讓他抱著。他做選擇了,他沒三心二意,這次沒說對不起。這次他真正歡迎她,不覺得是打擾。
  
  真好,真的好好。筠雲喜極而泣,嗅著他的氣息,覺得很甜蜜。
  
  韓德綸摟著筠雲,未來怎樣不知道,但現在真的想跟她一起。他不要走回頭路,他被筠雲的溫暖感召,想好好疼她。
  
  於是今天一回到家,他將屋裡前女友的物品全清空,還打電話讓書亭來帶走。他不要看著前女友的物品讓決心動搖,更不希望筠雲在這些物品的包圍下與他交往,這對她不公平。
  
  筠雲哭了會兒,退後,踮起腳尖,伸手掐他的臉,破涕為笑。
  
  「你還真好哩~~」
  
  韓德綸掐住她鼻子,捏了捏。「你也很好~~」
  
  他們都笑了。這會兒,他們看見彼此發亮的眼睛,帶著迷惘的表情。他們都覺得有些恍惚,有點不敢相信。
  
  關於他們的愛情,從這裡開始。這刻他們深信,這份熱情會延續到老,這愛的火花會一直燃燒,這次將到白頭--這時候他們是這樣深信著。
  
  韓德綸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真的愛上了王筠雲。
  
  他快樂著,同時有一些茫然。領教過王筠雲的生活方式,常覺得將來誰當王筠雲男友,誰就要吃苦頭。因為她腦袋裡裝著千奇百怪的思想,她活得像個流浪的吉普賽人,他懷疑她能認真專注地做好一件事,可是又迷惑於她能暗戀他這麼久。
  
  韓德綸習慣用眼睛評價人,用身為律師的犀利的眼睛評價人,可是當他被筠雲感動,他心中長出另一雙眼睛,開始看不清楚,開始困惑。
  
  他開始美化筠雲,也許她沒想像中那麼糟,也許他們其實可以很快樂,也許她的浪漫跟他的理性可以互補……
  
  很多的也許,和一些的自問自答,以及天時地利,這恰恰好的時機,韓德綸愛上王筠雲。
  
  愛情從這個晚上開始。
  
  筠雲倒是沒有一點兒掙扎和迷惘,只是單純地好快樂。因為一直喜歡他,機會來到,毫不猶豫地就撲過去。
  
  在筠雲的想法裡邊,愛,就是這麼簡單,一種奮不顧身的直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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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4-16 16:57:46
第六章
  
  回到住處,他們乘電梯上樓。筠雲低頭,若有所思地想著心事。
  
  電梯門打開,韓德綸回家,筠雲喊住他。
  
  「等一下!可下可以幫我看一下馬桶的水箱?不知道為什麼,我的馬桶會漏水,很浪費水。」
  
  「可能是橡皮圈壞了,你不會用?」
  
  「拜託~~」筠雲雙手合十,央求著。
  
  韓德綸過去幫忙。
  
  「你先坐一下,我先去洗把臉,你再幫我修馬桶。」筠雲飛也似地衝進浴室。
  
  韓德綸環顧筠雲的家,他太驚訝了。
  
  原以為沒有傭人,筠雲的家一定會又亂又髒,結果竟然……這麼乾淨漂亮,還很有個人風格。簡直可以登上裝潢雜誌了,不得不承認筠雲很有藝術天分。
  
  客廳采南洋風佈置,開放式廚房,檜木餐桌,擺放南國的陶瓷器具,絲質餐巾上,放著紫色餐墊,一隻提籃,放著色彩鮮艷的水果,而流理台上的刀架,令韓德綸笑了
  
  這頑皮的王筠雲,竟然是這樣放置刀子的?
  
  她將大量的竹籤用金屬繩捆綁成東,刀子就插在竹籤裡,真有創意,虧她想得出來。角落,養著一盆姑婆芋,綠意盎然。這是讓人心情愉快的用餐地。
  
  來到陽台,韓德綸更是驚奇連連。這個他輕視著的,洋娃娃似的女孩,竟然這麼會佈置一個家?
  
  她把陽台佈置成休憩的花園,擺放著手工雕刻的原木傢俱,產生一種自然的原始感,花台上放著燭台,教人忘記身處在現代的鋼筋水泥大廈裡。
  
  陽台與客廳連接處,垂掛印度紗帳,洋溢著異國情調。韓德綸目眩神迷,佇立在陽台中央,站在幾盆熱帶植物與水生植物中間,這裡的南國風情,讓人慵懶的同時,又感到很溫暖。
  
  花器漂浮著石斛蘭,休閒椅躺著繽紛的抱枕,矮桌上有芭蕉造型的餐盤陶壺,還有白色石材花器養著銅錢草、漂浮蠟燭和白玫瑰花辦。
  
  矮桌前還有一台行李箱型的烤肉架,韓德綸蹲下來看,發現一旁還有只陶燈,打開瓶蓋可以放置精油,正中央燒嵌著龍紋的圖騰。
  
  當韓德綸忙著欣賞筠雲的居家擺設,筠雲正在浴室忙著搞壞馬桶。
  
  要他修馬桶是借口,其實是擔心韓德綸沒吃東西就吃藥,其實想煮碗粥請他吃,可是又伯直接開口被拒絕,只好想出這個借口。
  
  但是,要怎麼搞壞馬桶?
  
  筠雲搬下水箱蓋,她研究了半天,故意掐歪堵水的橡皮墊。彷彿她是破壞王似地,果真水流潺潺,馬桶殘障了。
  
  「YES!」她抹抹汗,鬆了口氣。
  
  筠雲,你好強、你好棒!
  
  花了三秒鐘崇拜自己後,她走出浴室,穿過客廳,韓德綸坐在陽台躺椅上。
  
  聽見聲音,韓德綸回頭看著她。
  
  筠雲指著浴室。「拜託你嘍。」
  
  韓德綸起身走向浴室。筠雲在後頭嚷:「我好餓要煮東西,順便一起吃喔,反正要吃藥了嘛,哦?哦~~」
  
    
  筠雲熬粥,煎蛋,燙青菜,他病了,要吃清淡。她思量著,決定煎日式豆腐。
  
  「看不出來,你真的會煮飯?!」韓德綸很快修好馬桶,來她身邊。
  
  「以為我只會玩喔~~」
  
  他笑了,真心讚美:「你的家很有特色。」
  
  「當然,你忘啦?我學服裝設計,這些難不倒我,那個印度窗簾,原本是被子,我扒下內裡,裁成窗簾。」她得意起來。「還有家裡的抱枕,全是我自己車的。」
  
  韓德綸震撼,看著拿鍋鏟忙著的筠雲,他汗顏了。憑既定印象看待一個人,原來這麼不可靠。
  
  「我太小看你了,你很了不起。」
  
  「知道我厲害了?」她瞪他一眼。
  
  「是。」他呵呵笑,手機驀地響了。他接起,手機那頭傳來吳英成怯怯的聲音
  
  「學長……嗯……這個……」
  
  「什事?」他聽出吳英成的聲音怪怪的。
  
  「不知道該不該說。」
  
  「是不是做錯什麼?」才一天沒進公司就出事了?
  
  「不是啦,我昨天晚上跟客戶去小西華吃飯,我看見陳姊……她跟一個男人一起……」
  
  「她常去那裡談公事。」
  
  「可是……」吳英成欲言又止。「那男的送她珠寶盒……他們感覺很親密……我覺得怪,所以我注意了很久……」
  
  韓德綸緊握住手機,他緘默了。
  
  吳英成忐忑地說:「學長,我親眼看陳姊搭電梯上去,你……你昨晚也住那裡嗎?如果是,當我什麼都沒說,我只是覺得有點怪……」
  
  韓德綸關上電話,他腦袋一片空白,而身體立即做出反應,一個衝動,撇下筠雲就走。
  
  「你去哪?」筠雲追出去,只來得及看他踏入電梯。
  
  什麼事那麼急?他的臉色很難看。
  
  韓德綸一下子六神無主,但熱血沸騰。他感覺自己現在瘋狂又很慌,他忽然發狂般地追緝女友,她關機,他就打去她公司。
  
  「陳姊還沒進公司喔。」
  
  一聽見這答覆,他立即打去書亭家裡,聽見答錄機。他的血液沸騰著,發動車子,前往飯店。到櫃檯查女友的名,不被允許,他就站在大廳裡,一下子覺得周圍的人都消失了,他站在那裡赤裸裸著:心慌意亂著,他在幹麼?他要真相,他該死的要一個真相!
  
  他不信書亭會做出這傷他的事,他不信……但她在哪裡?
  
  這時一樓電梯門打開,她在那裡。神情疲倦,有個矮胖的男人摟著她的腰,他們去櫃檯寄鑰匙,他還親密地吻了吻她的臉,吻他的女人!
  
  這畫面撞著韓德綸,心撕裂,恍若慢動作,一格格痛著眼。因為太過意外,他只是冶冶地望著,看他們互動,看那男人的手如何環抱他的女人。
  
  韓德綸覺得心臟凍住了。
  
  這時陳書亭回頭,瞥見他,她震住,頓時面無血色。她其實正在敷衍戴理哲,因為後悔,心裡有決定,等戴理哲一回紐約,就要跟他劃清界線,即使他再有權勢,不被尊重的佔有是一場夢魘,她是犯了錯,但以為會沒事。
  
  可怎麼會?怎麼可能?他不是在醫院?不是生病了嗎?怎麼會?
  
  他投向她的眼神,令她顫慄,意識到她有多麼不堪。
  
  韓德綸沒有氣得上前找她理論,他退後,轉身離開。
  
  看著韓德綸離去的背影,陳書亭一下於失去力量,往後軟靠櫃檯。冶汗涔涔,心驚膽戰,完了,她完了……
  
  戴理哲沒察覺她的異狀,低頭在她耳邊說下流的輕佻話,要地晚上陪他,她反胃欲嘔。
  
    
  韓德綸駕車在公路上疾馳,他頭痛欲裂,滿腔的憤怒堵在胸口。
  
  車子駛向淡水,窗外的風景是綿延下盡的蔚藍海洋。
  
  他在一處偏僻海 邊停住,下車,靠著車身,聽海的聲音。天氣晴朗,海面金色光影閃爍著,在這好風景前,這空寂無人的海 邊,回想起在飯店看見的,他終於卸下面具,痛楚起來,心如刀割!
  
  沒想到……韓德綸吸口氣,閉上眼,沒想到她會這樣。一開始只是分心,後來無蹤影,最後真相竟是這麼赤裸裸,這樣醜陋。是他給她太多的自由嗎?所以她以為可以遊走在兩個男人間,不被發現嗎?
  
  韓德綸以為陳書亭潔身自愛,做事負責,以為她謹言慎行,是可以讓男人放心的好伴侶,可多諷刺,不安於室竟是她,用情不專竟是她!當他生病,和別的男人溫存的,竟然是她,他的女人。
  
  在他病痛時,她和別的男人去飯店風流。更下堪的是,她偷情的對象是個模樣猥瑣、身材矮胖的男人。
  
  你多失敗?!韓德綸痛徹心肺。
  
  手機震動,傳來簡訊,是陳書亭發來的訊息--
  
  我一個小時後列你家,我們談談,好嗎?書亭。
  
  韓德綸刪除留言,取出皮夾,抽出他們的合照,撕碎,拋落海裡。
  
    
  陳書亭做好心理準備,來找韓德綸。
  
  警衛喊住她:「找韓先生嗎?」他認得陳書亭,是韓先生的女友,她有韓先生家的鑰匙。
  
  「是啊,他在嗎?」
  
  「他出去了,還沒回來,這個麻煩你--」警衛拿出個袋子交給陳書亭。「6B的王小姐給他的。」
  
  因為合作的關係,陳書亭知道筠雲的地址,德綸也提過,筠雲住他對面。她一直知道這個小女孩喜歡德綸,她不介意,當時她很有自信,自信他不可能喜歡王筠雲,可是,現在她怕了,因為她不忠,韓德綸可能會放棄她,這時最怕有人乘虛而入。
  
  「我拿給他。」陳書亭微笑,接過袋子。
  
  搭電梯上樓,步往韓德綸住處。在屋內,陳書亭打開袋子,裡面放著保溫鍋,三盒家常菜,保溫鍋外貼著便條,上頭寫著一行字--
  
  去哪啦?那麼久,這個粥給你吃,記得吃藥!巧雲。
  
  陳書亭揉掉便條,走出去,找王筠雲。
  
  此刻筠雲因為前一晚沒睡,正累得睡了,聽見門鈴,她街來開門。
  
  她以為是韓德綸,正歡喜,誰知是陳書亭,她先愣住,跟著臉上閃過一抹心虛。
  
  「陳姊。」看見她手中的袋子,筠雲很尷尬。「你來啦,昨晚一直找你,德綸哥生病了,因為一時找不到人,所以我……」
  
  「請你不要做這種事!」陳書亭將袋子重摔在地。
  
  筠雲愣住,忙道歉。「對不起,你別誤會,他昨天病得很嚴重,早上又沒吃,我是順便……我……對不起……」這些話連自己聽了都覺得心虛。陳書亭的憤怒,令筠雲感到好罪惡。
  
  陳書亭不悅地瞅著她。「請你不要破壞我們的感情!」
  
  「我們沒什麼,真的,是因為他生病,所以……」
  
  「所以煮飯給他吃?你在幹什麼?想讓他感動?我的男人不需要你關心!」陳書亭嚴厲地抨擊著,在這時候,她怕有人搶走韓德綸。「你很喜歡他,我看得出來。」
  
  筠雲啞口無言,縮著肩,不知怎麼為自己辯駁。這是事實,她手足無措,地挨罵。
  
  「住他對面,也是故意的吧?」陳書亭冶冰冰地質疑著。「雖然在工作上我們必須合作,但私底下,我不得不警告你,你以後是公司栽培的偶像明星,搶人家的男朋友,傳出去會有多難聽?請你檢點。」
  
  陳書亭轉身,走進韓德綸家裡。
  
  筠雲蹲下,收拾地上的飯菜,眼淚卻無法收拾。
  
  她淚眼模糊地想著--
  
  搬走好了,是,搬走好了。 本來就下該住他對門,嘴上說不想怎樣,但捫心自問,她是不是不安好心?是。確實想偷偷關懷德綸哥,等機會愛他,確實蠢蠢欲動,想為非作歹。她以為自己藏得好,而其實感情怎麼有辦法不動聲色?情難自禁,她的行為真可惡,造成陳書亭的困擾,也打擾他們的感情,她太壞了啊!
  
  筠雲心情惡劣,她將地上收拾乾淨,一個人窩在沙發哭了會兒,決定去找毛毛訴苦。
  
    
  韓德綸回來,在中庭碰到警衛。
  
  警衛說:「你女朋友來嘍!」
  
  沒心情抬槓,韓德綸點點頭,按電梯鍵。
  
  警衛說:「對了,王小姐要給你的東西,我交給你女朋友了。」
  
  「王小姐?」
  
  「6B的王小姐啊,她寄了東西在我這,我交給你女朋友了。」
  
  「謝謝。」
  
  警衛離開,韓德綸等電梯下降。他想著--筠雲拿什麼給他?先前走時,他匆匆忙忙,連再見也沒說,筠雲原本熬粥要給他吃,筠雲……在這沮喪時刻,筠雲明亮的可人的臉閃過他的腦海。
  
  陪他一夜的筠雲,為了照顧他,在病房冶得直哆嗉的筠雲。永遠關心他的筠雲
  
  電梯門打開,他目光一凜。
  
  筠雲就站在裡邊。她低頭,若有所思地靠著牆,沒發覺電梯已停止,還睜睜地望地上發呆。
  
  「筠雲。」
  
  筠雲抬頭,看見韓德綸,她有一剎恍惚,但立刻清醒,走出電梯。
  
  「你回來啦?你女朋友在等你。」筠雲點個頭就走。
  
  韓德綸扣住她手臂。「去哪?」
  「我買東西,我約了毛毛……」彷彿他的手有火會燙著她,她猛地甩開他的手。
  
  「約在哪?我載你過去?」其實他不想回家,不想面對陳書亭。他又想起陳書亭跟那個男人相處的畫面,這一想,就為自己好不值,早上還因為對筠雲產生好感感到罪惡,但多可笑,女友早就背叛他了。
  
  「我自己去就好了,我打電話叫她來接我……」筠雲瞧他一眼,發現他面色鐵青,眼睛紅紅的。「還發燒啊?沒吃藥啕?」
  
  隆!她看見了,就忍不住關心。筠雲眼色一黯,唉~~不能再這樣哪!
  
  「我走了。」下決心,跟他保持距離,但他又一次,將她拉祝
  
  「你拿了什麼給我?」韓德綸想起警衛的話。
  
  她望著旁處,不看他。「也沒什麼,就中午的粥嘛,怕冷掉所以放在保溫鍋……」像為了強調沒別的意思,她有點慌張地解釋:「我是想既然已經煮了倒掉太浪費,我一個人又吃不完,所以讓警衛拿給你啦,我怕浪費食物,順便的……你快上去,我要走了。」
  
  可是好奇怪,他牢牢揪著她的右臂下放。筠雲抬眼,困惑地看了看他,他正用一種炙熱的眼色盯著她,她立刻又低頭,左手用力去扳他的手,他則更堅定地握住她手臂。
  
  「你怎麼了?」筠雲不解,瞪著他的眼睛。
  
  「筠雲,你有多喜歡我?」
  
  「嗄?」
  
  韓德綸按開電梯,走進去,手一扯,將筠雲拖進來。下一秒,他按下樓層鍵,跟著握住她肩膀,往上一提,在她來不及反應時,他的嘴覆住她。
  
  筠雲瞪大眼,聽電梯門關上,關住外頭的光影,困住了他們。
  
  
  電梯上升,他熱烈貪婪地吻她的唇。筠雲雙腿失去力量,膝蓋顫抖,身子發軟,他索性將她壓在牆前,更深入她的嘴,野蠻地掠奪她的氣息。她快要窒息,她站不穩,頭昏目眩,垂下限瞼,睫毛輕輕顫動著,她無力掙扎,也無能反抗,她感覺自己的心好像也被他親吻了。
  
  他強壯的身體像團火,燒著她,壓迫著她,筠雲感到快樂的同時,又無助地很想死去。
  
  為什麼?筠雲心悸,讓他吻著,捨不得睜眼。
  
  為什麼?!正想放棄,正懺悔著哪,但為什麼還不推開他?快呀!快推開他--她拾起乎,卻是抱住他身體。她很想發問,卻回應了他的吻;她內疚,卻快樂地耽溺了。
  
  一向自豪自己很光明磊落,而這時竟不得不意識到,愛令她陰鬱自私。如果,愛他不得不自私,她只好變壞。如果這是不道德的,那麼讓她死後下地獄吧。她不是非要這麼可惡,是她拒絕不了哪。她迷惑了,困在他的氣息裡。
  
  叮!電梯門打開。
  
  走廊日燈的光影,映入電梯裡,驚動他們。
  
  他鬆手,放開她。
  
  同時,電梯外,有個顫抖的聲音說--
  
  「德綸?你們……」
  
  是陳書亭。她在屋內一聽見電梯的聲音,便迫不及待來開門張望,沒想到看見韓德綸親吻筠雲。她鐵青著臉,微微顫抖著,彷彿不敢相信所看見的。
  
  韓德綸望了女友一眼,又看著筠雲。
  
  他的目光陰鬱,神情有些狼狽。
  
  「對不起……」他跟筠雲道歉。大衝動了,怎麼能在這種時候吻她?把筠雲當什麼了?!
  
  韓德綸覺得不應該,殊不知他的道歉,令筠雲痛徹心肺。
  
  筠雲用力吸口氣,覺得自己快窒息。她掩住嘴,瞪著他們,眼色迷濛了。那悲哀的神情,令韓德綸的心跟著抽緊。
  
  陳書亭眼睛盯著筠雲,跟德綸說:「好,真有你的。我們吵架你就找她出氣,跟我示威嗎?」她過來,挽住韓德綸,笑筠云:「幹麼啊,玩弄小女孩的感情?」
  
  太多的愛會殺死你!
  
  王筠雲忽然想起這句,此刻她痛得想死,不敢置信,難堪至極。
  
  原來是吵架了,所以拿我出氣,拿我刺激女朋友?我這麼廉價?就因為喜歡他,他就可以對我為所欲為?我到底在幹麼?
  
  筠雲狠瞪韓德綸一眼,猛地將他推出電梯,按一樓的按鈕。
  
  「筠雲……」韓德綸撐住電梯門。
  
  「走開!」筠雲忽然發瘋地撲過去,扯開他的手。
  
  同時陳書亭擁抱住他,哭泣地請求:「不要離開我……」
  
  電梯門關上,韓德綸忙著推開陳書亭,來不及阻止,他看見筠雲睜著一雙殷紅的眼恨恨地瞪他。她氣恨的表情,傷心的眼神,震動了他的心。
  
  那是他以前從不曾在筠雲臉上看過的表情,是什麼讓這個天真樂觀、無憂無慮的傢伙,開始有這樣瘋狂的表情?讓嚷著當花的小孩、信仰愛與和平的傢伙,目光變得陰鬱深沉了。
  
  是因為他嗎?
  
  韓德綸怔怔地望著電梯門關閉,伏在他身上,震耳欲聾的,是陳書亭後悔的哭泣聲。
  
  「原諒我……不要刺激我……我錯了,不要離開我……」
  
    
  電梯下降,筠雲蹲下,抱膝痛哭。長髮被淚浸濕,黏膩在臉頰上。她被自己的唾液嗆著,用力咳嗽。她揪住胸口,奸難受,快下能呼吸了。這裡,心臟的位置,奸駿!
  
  他吻她,是為了跟女朋友賭氣,所以他說對不起……對不起?因為利用她?因為不是真的想吻她!
  
  過分!好可惡……
  
  電梯門打開,筠雲仍蹲著哭泣,她沒力氣走,她覺得自己好慘奸悲哀,她悲慘的哭聲引來警衛關切。
  
  又哭!警衛伯伯好納悶,上次在地下室哭,這次在電梯裡,她怎麼老是哭?剛剛不是還好好的嗎?
  
  上次在停車場哭是因為失戀,這次呢?
  警衛走進電梯,蹲下來,遞面紙給她。「王小姐,你……又失戀了喔?」這漂亮的女孩子,怎麼情路這慶坎坷。
  
  「嗯,我愛上一個渾蛋。」筠雲罵,拿面紙,擦淚又擤鼻涕。
  
  「在這裡哭也不是辦法……」警衛尷尬地看了看外頭。「等一下要是有人搭電梯怎麼辦?不然……要不要到警衛室哭?那裡有衛生紙可以讓你哭個過癮……」警衛伯伯好心建議。
  
  筠雲抬起頭,可憐兮兮地瞅著他。「伯伯……你知道失戀有多痛嗎?」
  
  「我離婚兩次,你說咧?」警衛攤手聳聳肩膀。
  
  筠雲目光一凜,仰頭嚎嚷:「哇~~卡促!」
  
  「卡促?什麼是卡促?」
  
  「就是Fuck的意思啦!義大利髒話啦~~」不管啦,快瘋啦。
  
  呃……警衛伯伯尷尬得直抹汗。「好了好了,哭小聲點,你去警衛室哭好了。」
  
  筠雲站起來哭哭啼啼跟警衛走,一邊嚷:「這是什麼他媽的卡促的世界!」
  
    
  韓德綸跟女友在門外僵持著。
  
  「我不是為了氣你才吻她。」韓德綸冷漠地盯著書亭。
  
  「我不會怪你,是我做錯了,你別跟我嘔氣。」
  
  「真怪……」他不禁失笑。
  
  「怪?」
  
  「以前怎沒發現……你竟是個這麼自以為是的女人?」他用一種冰冷的目光殺她。
  
  「什麼意思?」她猝地脹紅臉。
  
  「難道你以為發生那種事,我還會在乎你?還會為了讓你生氣,而去吻別的女人?」
  
  「德綸……」她哽咽。「不要用這麼殘酷的話傷我……我、我也不好受……你是為了氣我才吻王筠雲的,難不成你喜歡她?」
  
  「也許我是喜歡她……昨晚我病得一塌糊塗,是她陪我、照顧我。當時你在哪?」
  
  她難堪,低垂著頭。「我錯了,要我說一百次一千次都行……我是錯了,錯得離譜,但你也知道我家的狀況,你知道我小時候多窮?我不是有意要傷害你,只是……我不愛他的,只是因為他是總公司經理,我一時迷惘……」她抱住韓德綸,靠著他的身體,仰著臉,淚盈盈。「我……我太糊塗了,我……」
  
  「不要說了。」夠了,他的身體因憤怒緊繃,他扳開她的手。因為對方是總公司經理,條件太好,所以她抗拒不了?那他算什麼?他們的感情算什麼?
  
  「我們分手。」他丟下這句,轉身進屋。
  
  「不!」她跟來。
  
  「你走,不要鬧得大家難看。」韓德綸推她出去。
  
  她哭嚷:「原諒我,如果對我還有感情,爭取我,不要放棄我,不要把我讓給別人……」
  
  他關門,隔著鐵門,冶冶瞅著她。「我為什麼要爭取你?難道你不清楚,自己愛誰?」
  
  她怔住,急急道:「我愛你、我知道我愛你!」
  
  「別這麼說,不要在跟別人睡了以後還說這種話,我覺得嗯心。」他感到好笑。
  
  她抓住鐵門,頹喪地滑跪在地。
  
  「不要丟下我,我很難受、我很痛苦……我這樣低聲下氣求你……」她掩面痛哭,她崩潰了。她不能失去他,不可以的,她鬧了個大笑話,她好慘……
  
  他無動於衷。「不用求我,你會這麼做,代表你已經做了選擇,我祝福你。你就奸好眼那個總公司經理交往吧。」
  
  韓德綸關門。
  
  陳書亭跪倒在地,哭了許久,又起身按鈴,他不開門,她只好離開。走進電梯,電梯下降,她的心陡地沉淪了。
  
  沒選擇的機會了,回下去男友身旁,現在只能孤注一擲,只能投向戴理哲的懷抱。
  
  她憔悴地思量著,一開始就錯了,而今只能將錯就錯,不能連戴理哲這個機會也丟失。
  
  好怪哪,從沒像今天這刻,那麼強烈地感覺到,她是深愛著韓德綸,好愛好愛著。
  
    
  韓德綸頭痛欲裂,躺在沙發,掩著臉,讓心痛著。他剛吃藥,意識昏沉沈。他想著陳書亭的背叛,又想著先前筠雲那受創的表情,該死,她一定好傷心。
  
  他自責著,為什麼吻筠雲?真的是陳書亭說的那樣嗎?因為報復?因為想證明什麼?因為想示威?
  
  不!當時並不是因為憤怒的。
  
  那又為什麼?感動?是感動嗎?他真瘋了。剛決定要跟女友分手,竟然就吻了另一個女人。韓德綸啊韓德綸,你幾時變得這濫情?
  
  正當韓德綸心煩意亂,警衛按對講機和他說話--
  
  「呃……韓先生,你最好來一趟警衛室。」
  
  韓德綸拿下對講機,問:「有什麼事?」
  
  「呃……6B的王小姐,她心情不好把我的酒喝了……她暍醉,一直嚷你的名字……欸,你自己跟她說。」警衛把電話交給筠雲。
  
  韓德綸聽見筠雲吼--
  
  「卡促!韓德綸,你王八蛋!臭雞蛋,混蛋,你、你、你蛋包飯~~」氣到胡言亂語。
  
  警衛搶回對講機,尷尬地說:「對不起,她……」
  
  「我現在下去。」卡促?是義大利髒話,她連這個也會?韓德綸覆面笑了。
  
  他趕到警衛室,看見筠雲站在椅子上,在講手機,她罵毛毛--
  「你死到哪去了?接電話,接電話~~是不是我麻吉啊?嗄?我失戀了,給我過來~~卡促!」她對著毛毛的語音信箱罵。
  
  警衛搗耳一臉無奈,求助地望著韓德綸。
  
  韓德綸過去,搶下手機,關了。
  
  筠雲看見他,一股氣街上來。「你什麼東西,還我~~」她搶手機,一個重心不穩,反栽進他懷裡。
  
  韓德綸將筠雲攔腰抱起,對警衛說:「我帶她回去。」
  
  「放我下來~~」筠雲掙扎。
  
  「不行。」韓德綸大步離開,抱她進電梯。「你醉得沒辦法好好走路。」
  
  「要你管,干你屁事,我又不是你的誰,媽的!你去找你女朋友啦,王八蛋~~」筠雲破口大罵一陣,忽然頭暈,閉上眼,義哽咽了。
  
  「別抱我……等一下……讓你女朋友看見……」
  
  他溫柔道:「不要亂動,等一下吐了。」
  
  「幹麼?同情我啊?」筠雲好鬱悶,她吸口氣,吼:「放手放手啦,矮~我快瘋啦,我快瘋啦--」她快瘋了。
  
  韓德綸按下樓層鍵,電梯關門,上升。
  「我跟她分手了。」
  
  筠雲猛地睜眼。「為什麼?」
  
  「有人……比我更好,她有別的男人。」他苦笑。
  
  「不可能!」筠雲震驚。「你那麼好,怎麼可能?」
  
  韓德綸笑了,因為她的語氣是這理所當然。他受傷的心頓時好了些。
  
  一隻小手,摸上他的下巴。
  
  王筠雲睜著又大又亮的眼睛,張望心上人,小心翼翼,撫著他布著新生鬍髭的下巴。指尖溫軟,有些笨拙,但親密的碰觸,碰亂他的心。
  
  這會兒,當筠雲用那雙淚汪汪的眼睛望著韓德綸,他的心變得異常敏感,非常柔軟。他感覺自己要融化在那含淚的目光中了,他的心彷彿過了電,身體酥麻麻,皮膚暖洋洋。
  
  一種前所未有的感動,俘虜了韓德綸。很想再吻她,好想好想!但上一次的吻,如果是一時衝動,那這次呢?
  
  他按捺住內心的騷動,嗓音低啞地問:「幹麼喝這麼醉?」
  
  筠雲著迷地望著他,指尖描繪著他的下巴。「沒有人比你好。她笨蛋嗎?你這麼好……」怎麼可能有了德綸哥還跟別的人交往?真不公平,她只要德綸哥一個人哪!
  
  他眼睛一暗,抓住她的手,覆在左臉上,感覺著柔嫩溫暖的手掌。心,震盪著。
  
  「是不是很難過?那現在……願意跟我去流浪了?」
  
  「別傻了,不是隨隨便便就能流浪的。」他拍拍她的臉。「你喝醉了。」
  
  「因為我難過……」她笑著,淚滑落臉龐。
  
  「為什麼難過?」他明知故問。
  
  「因為太喜歡你,這樣很痛苦。」筠雲別開臉,盯著牆。
  
  電梯門打開,德綸抱著筠雲,沒走出去。他聽筠雲哽咽著說--
  
  「我要搬走,我決定了。」
  
  「為什麼?」他僵住身子,胸腔繃緊。
  
  「以前只要看見你就很幸福,現在看到你卻很痛苦。」尤其今天當他吻了她後,他說的那句「對不起」,將她的心敲碎了。她必須面對現實,他就是不愛她。今日她發現,這份愛已令她太耽溺了,她渴望解脫、自由……
  
  韓德綸的眼睛瞬間暗了。 抱著這柔軟身體,像抱著一份珍貴禮物,這禮物卻讓他不知如何是好。
  
  他心亂如麻,感到迷惘,覺得自己好似在夢裡。他的胸腔發熱,雙腳浮浮,像置身世界之外,在另一個時空。他站定在這,猶豫下一步往哪走,他是不是喝醉,所以才會迷惘?
  
  筠雲說:「到了,還不放我下來?」
  
  放她下來?
  
  韓德綸望向鏡子,看見自己抱著筠雲。她馴服地偎著他身體,發楷散在他身上。
  
  他不想傷害她,他不喜歡她哭。
  
  「筠雲……」他低頭,與她四目相對。
  
  她迷惑,仰望著他。
  
  「對不起。」
  
  她的眼睛,瞬間失去光彩,淚兇猛。「沒關係……」怪她沒本事讓他愛她。
  
  「對不起……」
  
  她吼:「我說沒關係!放我下來!」
  
  他更用力地抱她。「對不起,以前沒發現……你這麼好……」
  
  她愣住,望著他。
  
  他低頭,正在笑,看著她,那眼色好溫柔。
  
  難道?她雙目重新亮起。傻傻瞪著他,深恐只是錯覺。
  
  「不要搬。」
  
  「為什麼?」
  
  「想要你留下來。」
  
  「為什麼?」
  
  「想要你陪我。」
  
  「為什麼?」
  
  韓德綸說不下去了,眼睛望向他處。他無力又心虛地笑,那笑容競有點傻氣他喉嚨發緊,身體熱燙,他看見鏡裡的自己,沒見自己的臉那麼紅過。
  
  筠雲也笑,埋進他胸膛,臉貼著他心窩。
  
  好熱……他的體溫好熱!
  
  她覺得,自己快被這甜蜜融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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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4-16 16:57:18
第五章
  
  幾天過去,天氣轉涼,紅磚道上,落葉紛紛。
  
  在陳書亭熱情邀約下,筠雲往唱片公司試唱,簽了合約,正式成為陳書亭旗下的歌星,開始為唱片工作準備著。她早出晚歸,很難跟韓德綸碰上面。同時,韓德綸跟同事們忙著調解一宗大型商業糾紛,每天工作十二小時,常常和同事們留宿事務所,討論案情。
  
  另一方面陳書亭與同事忙著企劃筠雲的唱片,邀歌選歌,找製作人,接洽錄音師。 工作之餘,她背著韓德綸,跟戴理哲約會。戴理哲常送花到公司,他們的曖昧關係,引來同事注意。因為有高層人士的追求,陳書亭在公司態度更傲慢了。
  
  她走路有風,眼高於頂。戴理哲瘋狂地約會她,討好她,她信自己已經將他迷得神魂顛倒,因此對男友韓德綸變得輕率敷衍。
  而今,她的心思全放在戴理哲身上。戴理哲帶她出席時尚派對,帶她認識這行的頂尖人物,她發現只要站在戴理哲身邊,旁人的目光就不一樣。她野心勃勃地和戴理哲搞曖昧,時而對他冶淡時而待他熱情,跟他玩愛情遊戲,嘗試抓牢這個男人。
  
  她分身乏術,只好冷落男友。
  
  韓德綸打電話給她,不是關機就是語音答錄。約她碰面,十次有八次不肯,另外兩次見到面了,她卻心事重重,目光閃爍,她人在面前,但他漸漸看不清楚,心中的謎團越來越大。
  
  這天,韓德綸病倒了。
  
  一開始是他的秘書得了流行性感冒,鎮日咳嗽,喉嚨發炎。秘書好了,換他頭痛聲啞,四肢酸痛,身體發燙。
  
  韓德綸從事務所返家,吃了成藥,倒床就睡。深夜醒來,高燒未退,還反胃得想嘔吐,他掙扎下床,扶著牆,頭昏目眩。病來如山倒,他連路都走不好。
  
  韓德綸到客廳沙發躺下,撥電話找女友。他需要看醫生,但是又是語音信箱,他扔開電話。忽地,他渾身冶得發顫,一陣昏眩,掙扎著起身,拿鑰匙,穿夾克,去看醫生。
  
  實在太難受,沒辦法開車,韓德綸站在路邊攔車。迎面來了一輛小MARCH,毛毛駕著愛車送筠雲返家。
  
  毛毛大叫:「你看,是韓德綸!」
  
  「是ㄟ。」筠雲看他站在路邊,倚著路燈,一副很虛弱的樣子,接著他蹲下身子,似乎很痛苦……她急嚷:「停車!」
  
  筠雲跳下車,跑過去,蹲在他身旁,看見他閉著眼,臉色很差。筠雲伸手摸他的額頭--好燙,還布著冷汗。
  
  「德綸哥?」
  
  韓德綸睜開眼,看見一張模糊的臉。
  
  「醫院……」他一陣頭昏,往旁邊倒去,筠雲趕緊摟住他。
  
  「毛毛~~快!」筠雲吼。
  
  毛毛倒車過來,她們協力將韓德綸扶進車內,送去急診。
  
    
  醫生診察後,說:「雖然是普通的感冒,但是他發高燒,血壓偏低,不小心的話會引起肺炎,要住院觀察。」
  
  護士給韓德綸打了退燒針,服用抗生素,掛上點滴後,他昏睡了。
  
  筠雲打電話給陳書亭,電話關機,她只奸傳簡訊告知韓德綸的病房號碼。
  
  「那現在怎麼辦?」毛毛坐在隔壁空著的病床。
  
  「總不能沒人陪著吧?」筠雲幫韓德綸拉好被子。
  
  「大志在家等我ㄟ。」毛毛一直看手錶。
  
  「沒關係,你先走。」筠雲揮手要毛毛離開,獨自留在醫院照顧韓德綸。
  
  凌晨一點,護士巡房,幫韓德綸量體溫。「有沒有吐?」
  
  筠雲擔心地說:「沒有。但是他一直睡,有沒有關係?」
  
  「已經退燒了。點滴快打完時,來通知我們,不要讓空氣打進去。」
  
  「還有什麼要注意的嗎?」
  
  「沒有吐的話,就沒什麼關係了,讓他休息。」
  
  「他一直流汗。」
  
  「發點汗,燒退得比較快,不用擔心。」
  
  韓德綸聽見這些交談聲,他好虛弱,沒睜眼,但這聲音他熟,模糊中,他感到安心。
  
  聽見關門聲,他想是護士離開了,跟著,有人替他拭去額頭的汗。那個人一靠近,他鼻尖就聞到一股甜香,是一種水果的甜味。這是某人常用的香水……對了,是筠雲。剛才那帶點稚氣的嗓音是筠雲,那透露著焦慮跟護士討論著的是筠雲。這時,他頸下的枕頭移動了,調整到令他更舒適的位置,他安心地繼續睡下。
  
  筠雲幫他調妥枕頭的高度後,坐在家屬專用的躺椅上。好冷!醫院的空調太冷了,筠雲凍出雞皮疙瘩,她想回家拿外套,又下放心放他一個人,只好坐在躺椅,抱著自己,反手搓著肩膀取暖。
  
  時間,這麼一分一秒地流逝。
  
  病房像是獨立在世界之外的一個安靜的空間。筠雲望著韓德綸的睡容,望著望著竟然望出了感動。她擔心他的病卻又高興他生病:她奇怪著陳書亭怎麼還不來,卻又高興著她還沒來。
  
  
  她願意代陳書亭守護他,能看顧心愛的男人是多麼的幸福。筠雲著迷地看著他,瞧著他的眉眼、他的輪廓,即使他熟睡著,她也能看得如癡如醉。這張臉她百看不厭。
  
  我好喜歡你。
  
  但喜歡一個人,卻是這麼令人幸福又感傷的事。幸福著他的存在,又感傷著他的下愛。他不愛她,以前如是現在更加不可能,她彷彿注定只能這樣欣賞他,而不能投入在他的懷抱裡。想像在他懷裡的畫面,讓她覺得更冷了……
  
    
  韓德綸醒來,看見筠雲整個人蜷縮在躺椅上,她的頭靠著茶几,雙手反抱自己,她閉著眼,邊發抖邊搓著雙臂。她身後,窗外的天空藍著,已是清晨時分。病房裡,入口處天花板上燈亮著,柔黃的光影,映著筠雲的身體。
  
  望著筠雲的臉,韓德綸恍惚。
  
  她待多久了?守一整夜?她穿無袖白洋裝,蓬鬆鬈發披散在右臉及頸肩,她睡得迷糊,抿著嘴,冷得直哆嗦。
  
  他的心、他正病著的身體,猛地被一種溫柔的情感擊中。他乏力地躺在病床上,看著因照顧他忍耐寒冶的筠雲。霎時,他的胃暖暖,心麻麻,像誰在心頭打翻熱茶。
  
  一直知道筠雲喜歡他。她曾跟他告白,在她決定去法國唸書前,他毫不猶豫地婉拒了。他覺得筠雲的個性跟自己差太多,他覺得他們不適合,更因為他們家受筠雲家太多恩惠,他的自卑感作祟,下意識就推開筠雲,否定筠雲。
  
  或許人在病中特別脆弱,令他變得多感……
  一定是這樣吧?!所以他的心裡才會升起一股奇異感受,覺得那歪在躺椅的筠雲,嬌小柔弱很需要被保護,洋娃娃似的babyface,纖長細密的睫毛,飽滿紅粉、柔潤豐盈的唇辦,秀氣的輪廓,揉合著純真的氣息,像不曾被污染的大孩子,軟他忍不住憐惜。
  
  不曾見她心事重重,臉色陰鬱,她永遠愛笑愛鬧,明亮可人。有時,她竄出來蹦到他面前,他的眼睛會像雨後忽然看見彩虹。她令他生病的時刻,感到窩心,備覺溫暖。
  
  然而在韓德綸的心震盪著的同時,一股罪惡感擄獲他。該死,他怎麼了?他有女朋友啊,怎麼可以想著王筠雲?他轉移視線,冶靜思緒,探身取來手機,打給女友--
  
  又是語音信箱。
  
  上次跟書亭碰面是什麼時候?他們有多久沒奸好吃頓飯?她有多久沒來了?他知道為什麼會忽然注意筠雲,這陣子他有些空虛礙…
  
  筠雲無意識地呢喃了一句,挪了挪身體。
  
  韓德綸搖醒她。
  
  筠雲醒來,眼神恍惚。
  他嗓聲沙啞地說:「護理站有供應棉被,快去拿……」他怕筠雲也跟著感冒了。
  
  筠雲睜大眼睛,猝地坐直身子。她醒了,她笑著湊身就摸他的額頭。「你退燒了。」
  
  「我沒事,你可以回去了。」
  
  「那怎麼行!」筠雲把手機遞給他。「找人陪你,你要觀察一天哩。」
  
  「我已經好多了。」
  
  「叫你女朋友來啊,快。你聲音都啞了,臉色好差,一定要有人看著。」
  
  「已經沒事。」
  
  「什麼沒事?你昨天把我嚇死了,快,快叫陳姊過來~~」
  
  「我說不用!」他氣惱,不過不是氣筠雲,而是他被女朋友冷落了。
  
  筠雲被他突來的憤怒嚇到了,她呆著,一時不知該怎麼反應。
  
  「對不起。」他道歉。
  
  「反正我都來了,等醫生巡過我再走。」
  
  「去護理站拿毯子,不要感冒了。」
  
  「嗯。」筠雲離開,一會兒,拿了毯子回病房。「原來護理站有在供應毯子哩,早知道就不用冷那麼久了。」她整個人裹在毯子裡,坐在躺椅上,只露出臉。「沒想到你這健康也會生玻」
  
  「被員工傳染的,你小心也被傳染。」
  
  「不會,我免疫力強。我在巴黎唸書的時候,有一次學校餐廳不乾淨,同學都鬧腸胃炎,就我沒事,我覺得就算到非洲那種鳥不生蛋的地方,我也能活蹦蹦的……」筠雲哇啦啦說不停。「我從小就是健康寶寶,對了,我有傳簡訊給陳姊,她的手機打不通,搞不好她等一下就來了。」
  
  韓德綸靠著枕頭,沉默著。在公司時因為有事忙,他也就沒有多想跟書亭之間的問題,但現在他不得不正視這問題,他隱隱地感覺到女友最近的冷漠。他跟書亭的感情起了變化……
  
  「她要是知道你生病,一定很著急……」
  
  「唱片合約簽了嗎?」韓德綸轉移話題。
  
  「簽了。」
  
  「有沒有看仔細?」
  
  「字那麼多我懶得看,她是你女朋友,我信任她。」
  
  頓時韓德綸血壓飆高,他感覺好似又發燒了,一股火氣直往腦門沖。「真是無可救藥。」有這麼隨便的嗎?
  
  瞧他氣的,筠雲肩膀一縮,怯怯地指著他。「嘿,在生病喔,生病不要生氣。」
  
  「怎麼可以沒看清楚就簽?」身為律師,他最惱這種態度。
  
  「可、可……可是她是你女朋友ㄟ……」筠雲以手遮臉,結結巴巴。
  
  「是我女朋友也一樣!」
  
  「總不可能會害我吧?」
  
  韓德綸躺下,抓起枕頭覆住臉,再說下去他會斷氣。
  
  「又生氣?」筠雲扯扯他的袖子。
  
  「懶得管你。」
  
  筠雲抬頭想了想,歎口氣。「好吧,我聽你的,晚一點把合約拿出來仔細地、慎重地看一遍。」
  
  「王筠雲--」韓德綸掀掉枕頭瞪她。「合約真的簽了?」
  
  「嗯,簽了埃」
  
  「那還讀個屁!」
  
  筠雲撿起枕頭,幫他放在腦後。「不要氣,不要氣--」她拍拍他的胸膛,好似當他是個小貝比。「生病要好好休息,喉嚨沙啞不要說那麼多話喔,哦,哦?」
  
  韓德綸翻個白眼,轉身,瞪著牆壁。想到筠雲連看也沒看就簽約,他擔心又生氣,早該叮囑她的,唉!可是已經簽了,又怎麼辦?
  
  「唉,筠雲。」他歎。
  
  「嗯。」
  
  「不是故意要凶你……」他再歎。
  
  「算啦,反正你對我一向都這麼凶,習慣了。」
  
  他轉過身子,看著她。「有時你真是太糟糕了,這樣怎麼在社會上生存?」這是個吃人的世界哪!
  
  「你不用擔心,合約是一回事嘛,大家合作,以誠相待啊,我覺得陳姊滿有誠意的,那些唱片公司的主管也很有誠意,不會害我啦~~」
  
  韓德綸煩惱了,氣道:「最好這樣,你要是出事我也懶得管。」
  
  講這樣!筠雲笑,用指尖戳戳他的下巴。「哇~~一天沒刮,鬍子就長出來了。」
  
  這傢伙根本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韓德綸閉眼,皺著眉。
  
  她又去碰他眉頭。「嘿,你別煩別氣,都說了我信得過陳姊。人跟人要互相信任,是不是?」
  
  韓德綸張開眼,望著筠雲。「是說我還得檢討自己嘍?是說有問題的是我嘍?」
  
  她還真點頭。「嗯,如果人跟人防來防去的,不是很累嗎?你應該跟我學
  
  「學什麼?學當花的小孩?」他笑了。
  
  筠雲也笑。「是啊,花的小孩。」她捧著臉,裝鬥雞眼,鬧他。「花的小孩沒煩惱,我們信仰愛與和平,我們逍遙又自在,我們四海為家真快樂!」
  
  「當花的小孩這麼好嗎?」韓德綸哭笑不得。他下層當花的小孩,但是他心裡有花,緩緩地開。
  
  「是哩。」
  
  「就快樂嗎?」
  
  「是地。」
  
  「那麼快樂難道是有獎品?」
  
  「有地。」
  
  「獎品是什麼?」
  
  「快樂就是獎品埃」她笑盈盈。
  
  「去你的。」
  
  他們都哈哈笑。
  
  韓德綸感覺這一秒他跟筠雲靠近了。但他又提醒自己這不是愛情,這麼輕鬆是因為筠雲太可愛,而他正在生玻
  
  他這樣平撫自己的心跳,誤會這一剎的開懷,與愛無關。
  
    
  當韓德綸生病,當他抵抗對筠雲驟升的情感、並感到罪惡時,陳書亭卻在另一個男人的床上醒來。
  
  這天晚上,她睡在戴理哲身旁。原本對戴理哲抱觀望態度,卻在昨夜,決定放手一搏。
  
  當時,他們在飯店用餐,戴理哲即將結束在台灣的行程,返回紐約。
  
  他問陳書亭:「要不要到紐約總公司當我的特助?」他目光灼灼,盯著她,像野獸看見獵物。「不,不管你答不答應,我都要把你調到總公司。」
  
  那剎,陳書亭興奮至極,但仍力持鎮定。她沉靜地笑著,好像她沒興趣。
  「為什麼?」她問。
  
  戴理哲打量著她,點燃雪茄,若有所思地笑著。這曖昧的遊戲到此為止,他失去耐性。
  
  「我以為你很聰明,為什麼?這還用問?」當然是為了想得到她。
  
  她覺得那雙眼把她的心思看破。「我不想誤會戴先生的意思。」她要個確定的答案,讓她安心放棄韓德綸,好選擇他。
  
  她故意裝傻地說:「是因為欣賞我的工作能力吧?難道還有其他原因?」她聰明,不讓他敷衍。
  
  戴理哲靠向椅背,笑呵呵地,態度卻是傲慢的。
  
  「到我這個年紀,談感情不喜歡浪費時間,你要來就來,我不想搞曖昧,也不要跟我來欲拒還迎那一套。」
  
  陳書亭震住,啞口無言,頓時窘得滿臉通紅。
  
  這戴理哲精得似狐狸,忽從西裝口袋拿出一隻珠寶盒,打開,放在桌上,是蒂芬尼的鑽戒。「這就是我的意思。」
  
  她倒抽口氣。他跟她求婚?是吧?這昂貴鑽戒,勒住了她的心。
  
  「我明早要開視訊會議,你想清楚了就來找我,我等你到十二點。」他發球,剩下就看她的意思。他離開,留下婚戒,和濃濃雪茄味。
  
  他一走,她整個人癱軟了。
  
  她低頭看表,只剩兩個小時。他竟只給她兩個小時考慮。
  
  他,原是個難駕馭的男人。他其貌不揚,但擁有呼風喚雨的背景,令他可以這麼傲慢、這麼目中無人、這麼坦白。
  
  才打開手機,手機驀地一響,陳書亭嚇了一跳。看見筠雲發的簡訊,通知她韓德綸生病住院了。
  
  陳書亭忐忑著,考慮了一會兒,把心一橫,關掉手機。收下珠寶盒,心跳如擂鼓,她到化妝室補妝,發覺自己的手微顫。
  
  她在心裡自問自答--
  
  好嗎?載理哲就要回紐約了,萬一只定玩玩呢?那枚戒指算定他的承諾嗎?應該是吧?
  
  她不敢問,她不敢激怒他。
  
  而另外有個聲音安撫她--
  
  就算是玩玩的又怎樣?失敗了,還有韓德綸啊!有什麼好怕?這是千載難逢的好機奮。,多少女人夢寐以求哪。不睹上一次,日後怕要後悔了。
  但又有個聲音這麼說--
  
  但是德綸對你那麼好……
  
  好有何用?跟戴理哲比,韓德綸的身份地位不算什麼了。更何況,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陳書亭從鏡子裡看見自己,她不年輕了,眼角有細紋,眼窩有暗影。當經紀人太累了,如果可以享受榮華富貴,如果可以……
  
  陳書亭迷惘了,她恍惚著,恍如著魔。就在她心裡仍矛盾著掙扎著時,身體卻已經乘電梯,來到總統套房。她叩門,門打開,裡邊黑著,暗裡猝地伸來一手,將她扯入房中。
  
  砰地,門關上。
  
  那之後發生的事,像一場惡夢。
  
  一踏進房裡,陳書亭就後悔了。這肥胖的男人,粗暴野蠻,用毫不尊重的方式將她壓在地上,如禽獸般佔有她。當他愉悅地在她體內衝刺,她的淚汩汩地流淌,她哭泣,覺得自己好廉價。
  
  她後悔,感覺被侮辱;她清醒,rou體卻已經淪陷。她明白自己不喜歡,就算他再有權再有名她都沒法忍。這太難堪,也太噁心了。戴理哲用各種猥褻的姿態,將她當畜牲那樣糟蹋,一次次玩弄她,她不敢反抗怕得罪他,他毫不憐香惜玉,也不管她痛。
  
  她這一跤摔得慘烈,遍體鱗傷,從身體到心裡都痛,天亮時,她皮膚多了幾處瘀痕。這個惡劣的男人,撕裂她的身體,同時也踐踏她的自尊。
  
  她犯錯的同時也有了領悟,她好想快快見到男友。這領悟的瞬間,她發覺自己好愛韓德綸。
  
    
  早上十點,醫生做過檢查後,韓德綸出院了。
  
  筠雲攔計程車,送韓德綸回家。在車裡,筠雲注意著韓德綸,看他面色蒼白,奸像還很虛弱。
  
  「要記得按時吃藥喔~~」筠雲打開藥包,叮囑他:「六點吃過一包了,等一下十二點要再吃一包,要是有發燒就要吃這顆白色的,要是持續發燒就要人院追蹤。這樣懂嗎?」她捻起藥丸,正經八百地跟他嘮叨:「發燒要吃這顆,你不要吃錯了,有沒有看清楚?!」
  
  韓德綸瞄著她,難得看她這麼正經,他倒想笑。
  韓德綸打開手機,打到事務所跟秘書交代工作。
  
  掛上電話,筠雲問他:「午餐要吃什麼?」
  
  「隨便吧,家裡有吐司。」
  
  「生病要吃營養一點。」
  
  「對了,冰箱還有牛奶。」
  
  「我是說熱呼呼、很豐盛的那種午餐。」
  
  「牛奶吐司,夠了。糟,真想暍咖啡,精神好差。」他揉揉太陽穴。
  
  這怎麼行0找人來陪你,萬一你又發燒怎麼辦?」筠雲擔心著。
  
  「我現在已經好多了。」
  
  「是喔,我看你腦筋還不大清楚。3245乘以456,是多少?」
  
  「筠雲,我只是感冒,OK?」他蒙住臉,笑了。
  
  「找陳姊陪你。」
  
  「這時候她已經開始忙了。」
  
  「叫她請假,快。」
  
  「她不像你,她負責很多事,她很有責任感,不能亂請假。」
  
  筠雲忍不住酸道:「是啦,你女朋友最棒啦。」
  
  「我好像忘了謝謝你。」他呵呵笑。
  
  「習慣啦。」筠雲轉頭,望著窗外,負氣地說:「反正我這個人,對你來說一點都不重要……」
  
  「我可沒這麼說。」他一陣心疼,望著筠雲的側影。忽然好想摸摸她的髮,碰碰她臉頰。他真的差一點就出手了,還好及時扼殺這股衝動。可怕,他是怎麼了?難道他對書亭的心開始動搖了?就因為這陣子他們比較少碰面,他就不安於室了?他害怕這樣的自己,好怕自己會背叛書亭。
  
  於是他沒頭沒腦地說:「喂,你也不小了,怎麼都沒看你交男朋友?有喜歡的就試著交往啊!」
  
  筠雲頓時痛得如針扎心,她眼睛潮濕了。「德綸哥,我有時……覺得……你真的很殘酷。」望著飛逝的風景,她體溫急遽下降,好冷!
  
  韓德綸調轉過頭,望司機的背影,目光黯了:心下沉。他聽筠雲小聲地啜泣了。老天,好難受,他好悶,好自責,好後悔,幹麼這樣說呢?為什麼要傷害她?
  
  筠雲悄悄拭淚。「明知道我喜歡你,你可以下喜歡我,我又下怪你。但是你叫我去交男朋友就太過分了,你覺得我聽了會很高興嗎?」她藏不住受傷的感覺。
  
  「我沒有惡意。」他苦道。
  
  「那是怎樣?幹麼這樣說?!」她咆哮。
  
  「因為……我有女朋友,我怕你還喜歡我,我不想浪費你的時間……」
  
  「我是喜歡你,但那跟你無關,我高興浪費時間,那也是我的時間,我又不要你付出什麼。我知道你不可能喜歡我,難道連這樣默默喜歡你也會礙著你?如果會,我可以搬家,我們可以永遠不聯絡。如果你要我這樣,我會照做的,你要這樣嗎?」
  
  「何必這麼生氣?」他苦笑,試著緩和氣氛,但她無法冶靜。
  
  「難道我不應該生氣?難道我小題大作?難道換作別人遇到這種事會高興得笑出來?」
  
  這次,韓德綸踩到筠雲的痛處了,筠雲恨自己那麼喜歡他。因為在這世上有個令她掛念的他,害她不管到哪都掙脫不了思念,如影隨形地折磨她!
  
  「我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了……」他往後靠,一臉苦惱。
  
  他無法接受她,那麼能安慰她什麼?他不希望說出的話會給她希望,他害怕一時心軟說出的安慰話,會帶給她別的解讀。他用字精準,但這次他實在找不到合適的話安撫她。
  
  他能說:「筠雲不要哭,我會難過」嗎?
  
  他能說:「筠雲,其實我並不那麼希望你交男朋友,而是我怕我會背叛書亭。」
  
  他能說:「筠雲,最好你永遠單身。」
  
  他能說:「筠雲,其實不敢接受你,因為你太活潑太自由,我怕你不會認真待在我身旁。」
  
  他能說:「永不聯絡是個可怕的字眼,我不要跟你永不聯絡。我其實有些高興你的喜歡。」
  
  他能說嗎?不,他不能,他沒這立場,也沒這種資格。於是他斟酌半天,只是說「我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筠雲咆哮:「你真是把我氣死了,我有時真想揍你--」
  
  忽地,韓德綸痛苦地抱住頭,縮著身體。
  
  筠雲嚇到,搖著他,擔心地問:「怎麼了?頭痛嗎?是不是又發燒了?」
  
  「有點暈。」
  
  「我看看。」她靠過來,焦急地摸他額頭,測體溫。
  
  韓德綸彎身,臉埋在雙掌間,競忍不住笑了。
  
  結果,他競用這麼卑鄙的方法,安撫住她的憤怒。
  
  唉,是不是太狡猾了?同時,他好感動,筠雲真的很關心他,這麼窩心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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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4-16 16:56:59
第四章
  
  深夜,陳書亭躺在床上,被上攤著雜誌書報,她望向書桌前正在處理公事的男友。還記得當初是怎麼認識韓德綸的,那時的她還不是資深經紀人,公司委託她處理一宗棘手的合約糾紛,當時的委任律師建議和解。她在朋友介紹下,換掉律師,改聘韓德綸。
  
  韓德綸看過資料,自信地說:「給我兩個月,不需要和解。」
  
  兩個月後,韓德綸打贏官司。當韓德綸在庭上振振有詞說服法官時,陳書亭的心也被收服。這一役令陳書亭在公司的地位大提升,也讓她和韓德綸有交集。
  
  然後就是一般男女交往的模武,你來我往互通E-Mail,偶爾吃飯看看電影,跟著互相探訪開始交往,剛好彼此身邊沒人,很自然走一起。沒有一見鍾情,天雷勾動地火的熱情;也沒有神魂顛倒,心蕩神馳的激情,一切自自然然,水到渠成。他們彼此敬重,彼此珍惜,一路走到今。他們都認定對方是理想的伴侶,做任何決定都有商有量,他們同樣都工作認真,積極又上進。
  
  然而,現在這份感情受到考驗,陳書亭的心開始搖擺。
  
  她欣賞男友專注工作的神情,可是更激賞戴理哲的豪氣、有權有勢。她曾因為有律師男友而得意,可是再帥再優秀的男人,相處久了也會膩。這陣於她常在心裡比較兩個男子的優劣,她希望戴理哲有韓德綸的外貌和身體,韓德綸有戴理哲的權勢和背景。
  
  韓德綸不是好出風頭的人物,他的生活除了工作、法庭、開會,就是平靜得近乎無聊的居家生活,他不喜歡泡夜店,不喜歡參與書亭最愛的時街派對。
  
  韓德綸曾經陪她出席過幾次,記得他說:「我覺得很虛偽,大家講話高來高去,悶。」在那種社交場合,名媛比較男友比較行頭,男士比較頭銜較勁工作和女友相貌。
  
  一開始覺得他有想法,後來她就悶了。此刻躺在床上,望著眼前這個英俊的男人,她的心飄得老遠。戴理哲幽默風趣,懂生活情趣,和德綸是兩樣人。
  
  「也許,我比較適合戴理哲。」她思量著--戴理哲有錢有勢懂得玩,雖然相貌身材下如韓德綸,可是出手大方,懂得取悅女人。德綸就不同了,德綸腳踏實地,情感內斂,不懂甜言蜜語。
  
  「在想什麼?」韓德綸轉頭望著女友。
  
  「沒有埃」陳書亭心虛低頭下看他眼睛。
  
  「週末有沒有空?」
  
  「有事?」
  
  「想帶你回家讓我爸媽認識。」免得他們老想把筠雲推給他。
  
  認識他家人?不不不,她還不想安定,陳書亭打開PDA查日誌。「那天公司有活動,下次好不好?」她撒謊,這個週末戴理哲可能會約她,她要把時間空下來。
  
  「你是不是有心事?」韓德綸上床,環抱女友,發現她最近老是心事重重的模樣。
  
  「沒有啊!」
  
  「我覺得你最近怪怪的,在煩什麼?」
  
  「還不都公事?唉,公司簽的偶像明星很難伺候……」
  
  韓德綸摟著女友,下巴抵在她頭上。「結婚好了,不用這麼辛苦,我照顧你。」
  「當黃臉婆?我沒興趣。」她笑著拒絕。
  
  「可以請傭人做家事,我們都不年輕了,我想有孩子,我想安定。我的收入穩定,照顧你沒問題。」
  
  但她要的不只是穩定,她要更好的生活,光鮮亮麗的生活。「我考慮考意……」如果戴理哲沒出現,也許她會答應,但現在看到更好的,她想挑戰那個位置。
  
  翌日清早,當陳書亭還在睡的時候,韓德綸已經起床準備早餐,他多做了一份蒸蛋,書亭習慣吃蒸蛋配黑咖啡。
  
  七點,陳書亭還沒醒。韓德綸慢跑回來,沐浴後,換上西裝,準備上班,他站在陽台暍著咖啡,欣賞清晨風景一邊思考今日待處理的案件。忽然樓下傳來交談聲,他低頭,看筠雲跟朋友手挽手往捷運站方向走。她們不知道在講什麼,聊得很開心,嘻嘻哈哈的,瞧她們穿著打扮一副要去玩的模樣,他不自覺浮起笑意。
  
  不出所料,筠雲果真虎頭蛇尾,她沒去上班了吧?沒用,只知道玩。
  
  一小時後,韓德綸留下紙條,將早餐放進烤箱保溫,出門上班。
  
  陳書亭聽見關門聲,坐起來,打開公事包,查閱手機裡的簡訊。看到戴理哲的留言,她笑了,神采奕奕地跳下床,沐浴更衣。
  
  戴理哲約她週末共進晚餐。
  
    
  晚上台大體育館,筠雲和毛毛窩在台下,觀賞飢餓營安排的活動。為了帶動氣氛,主持人在明星表演的過場時間,邀請各隊隊長,安排隊友上台表演。
  
  筠雲跟毛毛在北二十二區,大家因為怕生,沒人願意表演。隊長苦苦哀求隊友,正在苦惱時,筠雲看著毛毛,毛毛看著筠雲,兩人有志一同,跳出來。
  
  「好,我們去~~」誰叫她們是花的小孩,不忍心看隊長苦惱。
  
  「太好了!不用拿第一名,只要沒缺席就行了,謝謝你們。」隊長可鬆了口氣啦,感恩。
  
  「放心,交給我們。」筠雲拍拍隊長。
  
  「想表演什麼?要準備什麼道具?」隊長殷切詢問,隊友著手準備。筠雲和毛毛討論表演內容,她們覺得好玩,渾不知攝影機在一旁準備,打算擷取明星表演片段,放進整點新聞播放。
  
  歌星演唱中,營友興趣缺缺,大概都餓壞了,七千多人坐在地上,委靡不振,連主持人講話都有氣無力。
  
  歌手演唱完後,主持人說:「謝謝王曉凌百忙中特地來鼓勵我們。」台下掌聲哩哩啦啦。「等一下還有吳鬃獻要來,現在,輪到北二十二隊的營友來為我們表演,掌聲鼓勵鼓勵。」
  
  掌聲稀落,大家好餓。
  
  燈光暗下,再亮起時,館內爆出笑聲,有人吹口啃、有人用力鼓掌、有人尖叫、有人大笑。
  
  台上,筠雲跟毛毛扮成日本藝妓,臉撲白粉,只剩一張鮮紅的嘴。長髮盤在頭上,幾支鉛筆當髮簪。筠雲手執扇,毛毛拿著裝石頭的保特瓶當樂器。她們用營友帶來的棉被巧妙地變裝成藝妓服飾。
  
  這身怪異裝扮,荒謬可笑,但創意十足,擄獲泰半是大學生的營友們。
  
  主持人哈哈笑。「你們要表演什麼?」
  
  「我們要唱日本歌手椎名林檎的歌。」毛毛很得意地笑了。
  
  「歌舞伎町女王!」筠雲刻意擺出POSE。
  
  「YES!」聽見歌名,大學生們歡呼尖叫。
  
  攝影師將鏡頭對準她們。音樂播放重節奏東洋樂曲,振奮青年們的心,毛毛搖動手中樂器,筠雲抓麥克風扭著身,大跳扇子舞,她的嗓音很有活力,唱起日本歌不標準但很帶勁,學生嘩笑尖叫,愛上這把亢奮的聲音,跟著節奏拍手哼唱。
  
  「她們不是歌星?」記者問主持人。
  
  主持人哈哈笑。「是營友,真有創意。」
  
  筠雲擠眉弄眼,高唱女王歌。毛毛還不時趴在地,讓筠雲踏在背上,假裝是她的奴隸。到音樂最高chao處,筠雲扔下扇子,拔下頭上的鉛筆,當樂器敲擊。群眾大笑,大吹口哨,也拿身邊的保特瓶跟著節奏撞擊,撞擊聲夾雜尖叫聲快掀翻屋頂。筠雲的表演天分,振奮眾人的心。
  
  「精彩!」記者大讚,趕緊問攝影師:「都拍進去了?」
  
  攝影師比了個OK的手勢。
  
    
  週末夜,韓德綸留在公司跟同事吃飯,他們晚上要加班,討論下星期的法案,當新聞播報飢餓營現場時況時,韓德綸差點噴飯。
  
  「筠雲?」
  
  雖然披著棉被紮著發還撲白粉,但那滑稽的舞蹈跟略帶稚氣的嗓音,韓德綸還是認出她來。
  
  「我的天……」韓德綸傻眼。
  
  同事們指著新聞笑著討論--
  
  「好可愛!」
  
  「是哪個少女團體?」
  
  「那是棉被嗎?把棉被裡在身上嗎,哈!」
  
  太震撼,韓德綸說下出話。手機忽響,才接起就聽見母親在那邊叫--
  
  「看見嗎你看見了嗎?」
  
  「看見了。」
  
  「是筠雲!她上電視欸!」
  
  「真是……」韓德綸訶窮,驚愕得說下出話了。
  
  電視裡,筠雲吹口啃晃著頭雙手拿筆敲擊當樂器,除了音樂,還充斥群眾歡笑。
  
  事務所的同事們鼓噪,被這兩個可愛女孩吸引,他們也跟著節奏搖身體,興奮地你一言我一語--
  
  「她們有沒有出唱片?」
  
  「我去買!」
  
  「我也要~~」
  
  這丫頭的生活一定要這麼精彩嗎?!德綸低頭,搗額笑。
  
  同一時間,那邊,還在公司開會的陳書亭,接到總監電話,要她立刻開電視。
  
  總監命令:「去簽下正在唱歌的那個女孩,快!」
  
  陳書亭呆住了,電視裡正在表演的女孩--是王筠雲?!
  
    
  參與飢餓三十的營友們留宿台大體育館,要餓到翌日晚上七點活動才結束。當筠雲窩在睡袋忍耐飢餓時,韓德綸的家燈火通明,飆來一群長輩。
  
  他的父母與筠雲的雙親及王家隨身傭人和司機,全聚在客廳。幸好明天假日不用工作,不然韓德綸會氣死。
  
  韓太太責備兒子:「你不知道筠雲去參加飢餓營?虧你們住這麼近!」
  
  王永雄制止韓太太。「不關他的事嘛,德綸的工作很忙的。」他笑,拍拍德綸的肩膀。「不好意思,這麼晚王伯伯還來打擾你。」
  「沒關係。」韓德綸只好笑。
  
  「一聽到筠雲跑去餓肚子,我們好擔心,我們的寶貝從沒餓過,要是生病怎麼辦?」王夫人焦急得不得了。
  
  韓德綸聽了趕快別過臉去,怕人看見他在笑。難怪筠雲不成材,瞧瞧這對父母怎樣寵小孩的。拜託,新聞裡,王筠雲跳成那樣,像是會生病嗎?餓三天都沒問題。
  
  韓德綸覷向一直沉默著的父親,他好像不敢正眼看自己,怪怪的喔……
  
  王永雄嘻了好大一聲。「筠雲就是不懂事,就是愛讓我們操心。」
  
  王夫人搭腔:「我們急死了,怕她身體吃不清。」
  
  韓太太跟兒子說:「所以我們大半夜上來找你。」
  
  司機郁卒地打呵欠。
  
  韓德綸聽了心驚--找我?干我啥事?有問題,不妙。
  
  王夫人望著德綸。「我們來找筠雲,順便探望你。等天一亮我們要去台大看筠雲~~」
  
  韓德綸看著他們你一句我一句的,他決定沉默下亂發表意見,免得麻煩又上身。
  
  沒等到韓德綸的回應,王夫人只好自己接著說:「我們想拿東西給筠雲~~」
  
  韓德綸問:「什麼東西?」
  
  就在這時,韓先生蒙著臉跳起來。「我去廁所。」說完溜了。
  
  看父親跑得那麼快,韓德綸更覺不妙了。
  
  王永雄說:「怕筠雲會餓壞,所以帶東西給她補一補。」
  
  韓德綸愣祝「王伯伯,那是飢餓營,要餓三十個小時的慈善活動,不能進食埃」補什麼補?
  
  王永雄理所當然地解釋:「我知道,我們已經查過了嘛,所以我們帶雞精啊,雞精是流質食物沒關係~~」
  
  「燕窩也算流質食物也沒關係。」王夫人說。
  
  沒關係?這樣嗎?韓德綸臉綠綠。筠雲為什麼這麼白目兼無能,跟生她的人絕對很、有、關、系!
  
  「我們很聰明對吧?」王永雄又說。「我還準備綜合維他命,吞維他命一定也沒關係。」
  
  「是。」德綸懶得解釋,他別過臉,假裝咳嗽,繼續偷偷笑。
  
  「那我們八點出發--」韓太太交代兒子:「你帶我們去。」
  「什麼?!」德綸驚駭,他面帶微笑,其實咬牙切齒。「媽,我、要、工、作。」丟臉的事,千萬不要牽連過來。
  
  「我們送完東西就走,又不會耽誤你太多時間,王伯伯的司機對台北的路不熟,你載我們去。」韓太太狠瞪兒子,一副「敢拒絕我揍你」的樣子。
  
  「不用了啦……」王夫人客氣婉拒。「你們德綸是大律師ㄟ,很忙啦,我們自己去就奸了,不過伯母難得見到你,很想跟你聊聊~~」
  
  王永雄也咳聲歎氣。「以前小時候,你常來王伯伯家玩,現在都長那麼大了,以前你小時候還要王伯伯當馬給你騎~~」
  
  王夫人補充:「就是啊,你騎在他身上,還會駕駕地拍他的屁股假裝在飆馬~~」
  
  「載我們去~~」韓太太眼色兇猛。
  
  「好,反正我明天不忙~~」韓德綸低下頭答應了。唉,他婉拒得下去嗎?真是!彷彿他很沒人性似地。
  
    
  清晨五點,台大體育館。營友陸續起床,角落位置,有兩個女孩徹夜未眠。她們睡不著,因為太餓,她們嬌生慣養,從沒餓過。
  
  「毛毛……」
  
  「嗯?」
  
  「我覺得……」
  
  「好餓對不對?」毛毛很虛弱。已經十幾個小時沒進食了,晚上又跳又唱,現在餓昏了。
  
  筠雲有氣無力地問:「還有幾個小時?」
  
  「早得很。」毛毛氣若游絲。「要到晚上七點才結束。」
  
  「我想吃燒肉。」
  
  「我想吃蛋糕。」
  
  「還有火鍋,嗚……」口水快流出來了。
  
  「還有義大利面。」
  
  「毛毛……」筠雲嚥了嚥口水。「等結束了我們去吃?」
  
  「別再說了,越講越餓。」毛毛想哭,地板又冶又硬,很想回家說。「可不可以偷跑?」
  
  「偷跑?」筠雲蠢蠢欲動。
  忽然,有人廣播:「王筠雲外找!」
  
  略!兩個女人立刻坐起。
  
  「是叫我嗎?」筠雲一臉疑惑地看著毛毛。
  
  「好像是喔。」
  
  廣播又再重複:「營友王筠雲,你的爸媽在一樓正門口找您。」
  
  兩個女人爬出睡袋,衝向門口。
  
  「你們怎麼來了?!」在又餓又累又冷的當下看見爸媽,筠雲衝過去抱住他們又笑又跳。
  
  王永雄說:「我們看見你在新聞裡喔。」
  
  王夫人捏捏女兒的臉。「好可憐,瘦了啦,快,媽帶了雞精給你暍。唉,好好的幹來餓咧?」
  
  「贊!」
  
  毛毛跟筠雲手忙腳亂,拆雞精,筠雲正要往嘴裡灌,背後忽然聽見個聲音,害她嗆到。
  
  「早埃」
  
  是韓德綸!筠雲握著雞精的手微微顫抖,像幹壞事的小孩被教官逮到。一旁,毛毛已經乾掉一瓶。
  
  「快喝啊!」王夫人催女兒。「再餓到晚上怎麼行?」
  
  筠雲顫抖著,斜覷著身旁的韓德綸,他臉上那抹嘲諷的笑容,害她暍不下去。筠雲嚥了嚥口水。「不,我不喝,這有違大會規則。」
  
  「還有燕窩矮~」毛毛好興奮。「王伯伯你真聰明。」
  
  「可以喝啦,這是流質食物。」王夫人催著筠雲。
  
  「剛剛不是已經要喝了,怎麼了?」韓德綸笑得很可惡。
  
  筠雲咳嗽,蓋上雞精。「我很能餓的,我要跟營友同甘共苦,大家都能捱得住,我當然也行。想想那些非洲難民,我要感受他們的飢餓。」筠雲慷慨激昂的演講,惹得韓德綸笑意更深。
  
  「真是的,你這丫頭就是這麼善良,唉~~」王夫人搖頭歎。
  
  
  「……」筠雲含淚看著雞精被傭人收進袋子裡。
  
  「厚,我從來不知道燕窩嗑起來這麼爽~~」毛毛該該叫,筠雲很想賞她一巴掌。
  
  韓太大跟韓先生以及王家眾人很識相地推說要去校園散步,故意將時間留給筠雲跟德綸,他們把毛毛一併拉走。
  
  「毛毛,反正現在活動還沒開始,跟我們去吃早餐,沒人知道啦。」
  
  「OH~~MYGOD!」毛毛見食忘友,跑了。
  
  在灰濛濛的早晨,冶冽空氣中,韓德綸一身休閒裝扮,長手長腿,玉樹臨風。筠雲因為又餓又累,這會兒看到心上人,頭昏目眩,覺得他比平常更帥更迷人。
  
  「怎麼會來找我?」她表情迷惘,面色紼紅,每次看到德綸哥,都會有那種腳浮浮的感覺。
  
  「你爸媽半夜跑來我家,你說呢?」
  
  「呵~~」筠雲尷尬地笑了笑。「是喔,吵到你了,我再跟他們說喔,對不起。」
  
  「算了,反正今天放假。」
  
  「喔。」筠雲低頭笑。
  
  德綸覷著筠雲。「你滿有表演天分的。」
  
  「嗄?」筠雲抬頭望,他正對著她笑,她覺得臉好燙。
  
  「我看見了,昨晚你在大會的表演,新聞有報。」
  
  「哦~~」筠雲咧嘴笑,搔搔頭。「你也看到了喔,滿好玩的。」
  
  「看得出你玩得很開心。」
  
  「嗯。」
  
  韓德綸故意捉弄她:「你爸真疼你,他帶了三箱花生牛奶,還有一箱你們家廚師做的料理包,放在我那要給你,有咖哩飯阿東坡肉阿義大利面啦……」他聽見筠雲的肚子咕嚕咕嚕。
  
  「厚,你不要再說了啦。」筠雲抗議,引來他的笑聲。
  
  「跑來參加飢餓營,工作呢?沒關係?」
  
  「哦、嗯、呃、這個喔……」筠雲脹紅臉,支支吾吾,不知道該撒什麼謊。
  
  「該下會沒去了吧?」他故意大聲歎。「噯,王筠雲,你真奸命,可以這麼隨便……」
  
  是在笑她沒用啕~~筠雲解釋:「我本來是要去的啦。」
  
  「本來要去?意思是你連第一天上班都沒去?」
  
  「厚,對啦。」
  
  他大笑。
  
  她生氣了。「那是因為我去上班的途中發生很嚴重的事。」
  
  「哦?」他相信那絕不是什麼太嚴重的事。
  
  「毛毛差點跟大志分手,她打電話跟我哭,她很難過,我去安慰她。」
  「就因為這樣沒去上班?」看吧,果然不是什麼嚴重事。韓德綸啼笑皆非。
  
  「嗯。」
  
  「就為了這麼點小事,第一天工作就曠職?」
  
  她義正詞嚴地說:「我覺得朋友比工作重要。」
  
  他覺得她無可救藥,他搖搖頭。「你們又不是小孩子,為這點小事不去上班,可笑。」
  
  「毛毛是我麻吉,麻吉哭得那麼傷心,我怎麼還有心情去工作,嗄?!」
  
  「是是是。」觀念不同,無法溝通。因為好奇,他問:「那麼又怎麼會跑來參加飢餓營?」
  
  「因為那天不去上班了,我們決定去台中玩。」
  
  「去玩?」
  
  可惡!筠雲爆糗。「反正去台中的路上遇到義工,我們覺得這個活動很有意義就來參加了。」
  
  「所以參加完才要找工作?」
  
  「阿嗯、欸、是。」
  
  「王筠雲。」
  
  「欸?」
  
  他搖頭笑。「你的人生還真是……唉,算了,你快樂就好。」就這無憂無慮吧,要改變她太難了。「真不知道該不該羨慕你,這麼自由自在。」
  
  「你也可以這樣啊!」
  
  「我不行。」
  
  「為什麼?」
  
  「我是經過一番辛苦的過程,才有現在的成績,不像你一出生注定可以擁有想望的一切,我必須珍惜我的工作和成就。」
  
  筠雲不能瞭解。「這個……嗯,喉,表示你被社會的價值觀綁死,其實人應該要自由地活著,不要受到名利的控制,我們應該當花的小孩。」
  
  「花的小孩?」
  
  「嗯!」她用力點頭。「愛與和平,嬉皮的宗旨。」
  
  他哈哈笑,揉揉她的頭。「很適合你。」
  
  筠雲也笑,覺得他的手好溫暖。雖然知道這舉動只是把她當小孩看,她還是小小高興一下。仰臉還想跟他說什麼,他的手機卻響了。
  
  「喂?嗯……」
  筠雲聽著韓德綸用一種很溫暖的嗓音跟來電的人說話,看著那張與跟她說話時截然下同的溫柔表情,感覺心裡有針,戳刺著。筠雲別開臉,望著晨起運動的老伯,還有早起的大學生們。
  
  「筠雲。」韓德綸關上手機。
  
  「幹麼?」筠雲看韓德綸用一種怪異的眼神打量她。
  
  「晚上活動結束後,書亭想請你吃飯。」韓德綸將手機放回口袋。
  
  「為什麼?」跟陳書亭不熟啊!筠雲訝異地張大嘴。
  
  「可以嗎?你想吃什麼?」
  
  「我現在餓得可以吃下一頭牛了,我們去吃飯店吃自助餐好不好?」雖然覺得怪怪的,但一想到可以跟德綸哥吃飯,筠雲欣然答應。
  
  韓德綸覷著她笑,在他眼中,口沒遮攔的王筠雲永遠只是個活潑的小女孩。沒想到陳書亭竟然希望……
  
  「筠雲,你喜歡從事什麼工作?」
  
  「會高興的工作啊,像我之前應徵的婚紗店造型師。」
  
  「喜歡幫人家仿造型?」挺適合,只要別把新娘打扮得太誇張。」
  
  「我會去是因為那問婚紗店蓋得像城堡,四周種玫瑰花,奸高好多的玫瑰。」靠近就先聞到花香,還有裡面的佈置,美呆了~~我很喜歡那個環境,所以決定去那裡做事。」
  
  「待遇怎麼樣?」
  
  「不知道。」
  
  「不知道?」
  
  「他們說試用三個月,問我希望待遇多少。」
  
  「你怎麼說?」
  
  「我說看他們喜歡給多少就多少。然後他們叫我幫一個職員試妝,結果他們很滿意,就這樣。」
  
  韓德綸啼笑皆非,有人找工作這麼隨便?一般是看工作喜不喜歡、待遇好不好、福利怎麼樣吧,哪有人是看環境決定要不要?
  
  他想了想,問:「那麼現在如果又有個工作機會,你想做嗎?」
  
  「看是什麼?」
  
  「書亭的經紀公司想簽你做歌星。」
  
  「好埃」筠雲像在答應去哪玩似的,沒特別亢奮,也沒猶豫。
  
  韓德綸凝視著筠雲,瞧她一臉天真的,要踏進五光十色的演藝界?他忽然感到不安。
  
  「你不再考慮考慮?」
  
  「反正我喜歡唱歌。」
  
  「不要因為書亭是我女朋友,你就不好意思拒絕,這關係到你的人生。筠雲,要慎重考慮。」
  
  筠雲雙手插口袋,吊兒郎當地斜著臉瞧他。「我很慎重埃」
  
  他看不出來。嚴肅地提醒她:「要更慎重點。」
  
  「歌星就是唱歌,我喜歡唱歌啊,要下要立刻唱一首給你聽?」
  
  他失笑。「不必了,想清楚就好。」
  
  「她怎麼會找我當歌星?」
  
  「因為你昨晚的表演。」
  
  「哦~~」筠雲笑了。「表演得很好?」
  
  「唔……很、好、笑。」
  
    
  飯店餐廳,陳書亭和韓德綸啜飲紅酒,望著筠雲跟毛毛。這兩個女孩的對話令他們哭笑不得。該怎麼說?像在看卡通。
  
  她們先不顧形象大吃大暍,跟著向德綸和書亭炫耀大會發的飢餓證書,證明她們撐過三十小時。
  
  筠雲笑毛毛:「可是你偷暍雞精,我才有資格拿這個證書。」
  
  「那是流質食物。」
  
  「你還吃了燕窩~~」
  
  「那稠稠的也算流質食物!」
  
  「那跟我爸去吃的三明治。」
  
  「你閉嘴~~」毛毛撲過去揪筠雲的髮。
  
  陳書亭低聲咳嗽,她們這才停止打鬧。
  
  韓德綸問筠云:「吃飽了?」
  
  「嗯。」
  
  「那我們開始吧!」陳書亭介紹她的公司,拿資料給筠雲。「這是歷年來我們公司出的唱片資料……等簽約後,我們會給你訓練,這是初步的栽培計劃。我們的意思是……」
  
  陳書亭將合約交給筠雲,讓她帶回去研究。談完公事,書亭跟韓德綸先離開。
  
  在飯店外,韓德綸看了看手錶。「還早,要不要看電影?」
  
  陳書亭檢查手機留言,戴理哲留下滿是挑逗及曖昧字眼的訊息,約她在「CarnegieS」碰面。
  
  「我今天要早點回去,明天一早要開會。」她合上手機,急著離去。
  
  「我送你回家。」
  
  「不用了,坐捷運很方便。」陳書亭拍拍他肩膀。「走嘍~~」
  
  「五次。」韓德綸直視她的眼睛。
  
  「什麼五次?」
  
  「你查留言,查了五次。」從進餐廳到結束,她心不在焉,頻頻查看手機。
  
  他注意到了?書亭心頭一緊,臉色微變。「我在等很重要的電話。」
  
  「工作上的?」
  
  「不然呢?」她遞出手機。「要不要檢查?看看是誰留言?」她故作鎮定。
  
  韓德綸凜住目光,若有所思地看著她。「律師工作訓練得最好的,就是懂得怎麼察言觀色。」他意在言外。
  
  在那犀利的目光裡,陳書亭背脊一陣涼冶,但她保持微笑。
  
  「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抓住他手,手機塞入他掌心裡。「檢查啊,大律師今天是怎麼了?把我當犯人審?神經。」她笑著,賭他不會,她故作輕鬆。
  
  韓德綸異常嚴肅地盯著陳書亭。
  
  常朝夕相對,髮膚相親,他對她的表情已瞭若指掌。他能感覺出她近期的改變,她的眼神和態度有些不誠懇。
  
  看著韓德綸拿高手機,掀開手機蓋,陳書亭驀地面色慘白。
  
  他掀開手機蓋,但並不查留言,而是斜覷著她。看見她的表情,他關上手機。
  
  「我相信你。」手機塞回她的掌心,他鄭重、用力地握握她因緊張而冰冷的手。這份愛,面臨考驗。他心如明鏡,但不動聲色。在工作上勾心鬥角已經夠了,如果連跟女友相處都要諜對諜,那太慘了。他不問,也不想追根究柢,這是給她的尊重。他期望她自愛,並下因為他的約束。
  
  陳書亭暗鬆了口氣。「不檢查?」
  
  他笑了笑。「我們又不是小孩子,應該都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是嗎?
  
  回去路上,陳書亭坐在捷運裡。列車在隧道裡顛簸著,這一路,她心情忐忑,她想著德綸那雙聰明的眼睛,他看出什麼?會不會已經在懷疑?
  陳書亭打開手機刪除留言。
  
  還是算了,回家吧!以後跟戴理哲除了公事,不要再聯繫了。
  
  然而當戴理哲又打電話來催促,她受不住誘惑,還是赴約了。
  
  她知道自己做什麼,她只是想試試各種可能。然而她不知道,命運給的往往跟想要的未必相同,有時驚喜,有時驚嚇。這一走,回頭已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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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4-16 16:56:35
第三章
  
  「她有要租房子嗎?」猴仔問老闆。跟蹤王筠雲一整天,他們快嘔死了。
  
  他們試著在王筠雲行走的街道,逮住電線桿就貼招租告示。但她一下子跟朋友鑽進遊戲間玩,一下跑去餐飲店,一下子又被大頭貼的機器吸引,一下又去玩跳舞機,唉,瞎了是不是?
  
  更嘔的是,當她們終於想起來要租房子,看見的卻是快餐店裡的招租告示,害這兩個苦命偵探員,故意在筠雲看招租告示時危言聳聽--
  
  李偵探指著那個告示說給筠雲聽:「這間房子我知道喔,我有朋友住那裡,裡面死過人。」
  
  「大叔,真的嗎?」筠雲又轉而對毛毛說:「這樣如果要租可以跟房東殺價。」
  
  啊咧~~兩位偵探傻了。
  
  李大偵探趕緊說:「你們要租房子啊,鑫爵大廈有房子要出租,租金很便宜。」
  
  「鑫爵?」毛毛搔著頭。「好像聽過。」
  
  筠雲瞇眼想。「我也覺得聽過。」
  
  李大偵探跟猴仔很熱心地告訴她們地址,用力推銷。
  
  「啊!」毛毛猛地想起來了。「筠雲,是韓德綸住的大廈!」
  
  「那還等什麼?」
  
  咻~~不用李偵探帶路了,兩個女孩馬上行動。
  
  不用兩位偵探煩惱了,三小時後,筠雲辦好手續,正式入駐大廈,當了韓德綸的鄰居。
  
  晚上九點。毛毛跟筠雲坐在新居地板,兩個喝酒慶祝,討論怎麼佈置新家。
  
  「怎麼會有這麼巧的事?剛好在同一棟大廈就算了,還在對面!」
  
  「是啊,太巧了。」
  
  乾杯!
  
  毛毛又說:「太巧就算了,租金還超便宜,這實在太妙了。」
  
  「妙?妙在哪?」
  
  再乾杯!
  
  毛毛說:「你看看,要不是我提議去逛街,要不是我們玩跳舞機太餓了,要不是我們餓了才不會去快餐店,那麼多間快餐店偏偏進去那一問吃,偏偏還遇上了好心的大叔,熱心地告訴我們鑫爵有空房出租,你怎麼可能會發現這間房子?」
  
  「唔唔唔~~說得對,真的挺妙的。」
  
  又乾杯。
  
  「這是老天的安排,這是宿命,注定你跟韓德綸有緣。」
  
  「能住在他附近我是滿高興啦,只要能常常看到他就好開心,可是其他的就不敢想了,德綸哥有女朋友了。」
  
  「嗟!有志氣一點好不好?去搶過來,他們又沒結婚!」
  
  「那你跟大志也還沒結婚,如果有女人跟你搶大志咧?」
  
  「殺了她。」
  
  「那你還說咧。」
  
  很好,兩人繼續乾杯,暍到醉醺醺,直接倒地睡。
  
  筠雲迷迷糊糊地說:「毛毛,明天起我要認真工作,我要找工作……」
  「好啦好啦。」
  
  「毛毛,我要讓他再也不敢瞧不起我!」
  
  「喔~~」
  
    
  筠雲可不是說笑的,翌日,她一早就出門買報紙找工作,當她走出電梯,開門要進屋,身後,韓德綸也拉開門,準備慢跑。
  
  他的眼角掃到個熟悉的身影。「筠雲?」不、不可能,對面住的是沈先生,可是那個背影、那頭蓬蓬髮……
  
  筠雲停住開門的動作,她轉身,一見他就笑。「嘿!」
  
  韓德綸凜容,瞪著她。筠雲穿無袖丁恤,熱褲,一身居家打扮,他臉色鐵青,下意識以為筠雲跟屋主有曖昧關係。會不會太快?怎麼搞的?怎麼去認識人家的?
  
  「你搞什麼?」
  
  「嗄?」
  
  「怎麼回事?你會不會太誇張了?」韓德綸火大。一直知道筠雲是很隨興的人,可沒想到她隨興到這種地步!
  
  「怎麼了?」
  
  「給我過來。」
  
  韓德綸走過去一把揪住筠雲,拖進屋,砰地關門,怒斥:「王筠雲,我真是不敢相信……」
  
  「你生氣?」筠雲心虛,不知自己又做錯什麼了?
  
  他掐眉心,又深呼吸,然後很受不了的地說:「你太糟糕了,去法國學得最好的就是這個嗎?」隨便住到男人的家裡去,太誇張了!
  
  韓德綸誤會筠雲了,這一大一小開始雞同鴨講--
  
  「你太隨便了。」這樣會吃虧的。
  
  「穿這樣很隨便嗎?」筠雲瞅著衣褲,混亂韓大律師的邏輯。「褲子太短呦?」
  
  竟敢轉移話題!韓德綸罵她:「太荒唐了你。」
  
  「荒唐?因為喝酒嗎?」筠雲嗅嗅自己,怪了,已經洗過澡了,他還聞得到酒味?
  
  「是不懂還是裝傻?」他臉色更難看了。
  
  筠雲打量他--哇,他凜著臉,看來真的很氣。他從不亂發脾氣,肯定是自己做錯什麼了,為了平息他的憤怒,筠雲道歉。
  
  「好,不要生氣,我錯了,好嗎?我會改~~」先別管他氣什麼,SORRY先。
  
  看她一副反省樣,他臉色稍緩。「你爸很疼你,不要讓他失望。」
  
  欸?老爸會失望?厚,這件事一定錯得很厲害。
  
  「知道了。」筠雲點頭。「我改我反剩」奇怪,究竟是什麼事這麼嚴重?
  
  「雖然這不關我的事,你跟誰交往我也沒權利千涉,不過還是勸你小心謹慎,不要笨笨的被人家騙。」
  
  「喔。」她越聽越糊塗。
  
  「我說完了,你自己想一想。」
  
  「喔。」罵完了?筠雲鬆口氣,抬頭笑著問他:「早餐吃了沒?我烤了吐司,要不要吃?」
  
  「不用了。」韓德綸拉開門。
  
  「那我回去嘍。」筠雲走向對面。
  
  韓德綸想了想,喊住她。「房子還沒找到嗎?要不要幫你打聽?」搞不好是因為找下到房子,才住到人家家裡。
  
  「已經找到房子啦。」筠雲摸出鑰匙開門。
  
  「那就快回家/說了一堆,她還進去別的男人家?!
  
  「我是要回家礙…」筠雲轉身望著他。「我要進去了矮~」
  
  韓德綸糊塗了。等等,好像有哪個地方不對勁……
  
  筠雲扶著門。「房東算我很便宜。要不要進來參觀?」
  
  韓德綸驚訝地瞧著筠雲。難道?難道……不、不可能,沈先先上個月才搬進來,怎可能會……
  
  沒有什麼是不可能的!筠雲對他笑。「原屋主的裝潢還不錯,可是我不喜歡他的風格,今天起要佈置房子,對了--」她晃了晃手裡的報紙。「等一下我就要開始找工作。」
  
  韓德綸明白了,他的胸腔劇烈起伏,他的憤怒蓄勢待發。「你說你找到房子。」
  
  「對埃」
  
  「就我對面的房子?」
  
  「嘿埃」
  
  「住我對面?」
  
  「是啊,很巧喔,剛好你對面出租,很便宜,離捷運站又近,上班方便。」
  韓德綸咆哮:「剛剛為什麼不說!」
  
  嚇得筠雲快快退回屋內。「厚~~剛起床脾氣不好喔,晚點……晚點再聊,掰~~」砰地關門。
  
  韓德綸煩躁地扒扒頭髮,看手錶--馬的,浪費十分鐘。
  
  「莫名其妙。」他用力拍電梯鍵,惱筠雲蠢,又氣自己多事。
  
  屋內,筠雲背靠著門也罵:「莫名其妙~~」
  
  怪了,他氣什麼?每次見到她就氣,是跟她有仇喔。想她王筠雲每個人都疼她寵她喜歡她,都當她是開心果。可怎麼著?偏偏喜歡的人不鳥她,逼哀。
  
    
  在辦公室韓德綸又接到母親的電話,她又在大驚小怪了。
  
  「天矮~這世上怎麼有這麼巧的事啊,你知道筠雲住哪?」明明刻意安排,她還故意誇張嚷。
  
  「鑫爵大廈6B。」將話筒夾在左耳跟肩膀處,韓德綸忙著回覆電腦郵件。
  
  「欽?你知道?」
  
  「嗯。」
  
  「去她家看過沒?」
  
  「沒。」
  
  「欸,你應該要去看看她有什麼需要幫忙。兒子,你說你們是不是好有緣?」
  
  「又來了,我有女朋友,你們不要亂。」他們越這樣,他就越對筠雲冷淡。
  
  「我沒有要撮合你們,人家一個女孩子在台北工作,基於朋友的立場關照人家是應該的,你忘啦,當年她爸多照顧我們……」
  
  「我要工作了。」煩,所以說人情債不能欠,欠了一世還不完。
  
  「兒子,你千萬要記得,要是沒有王家我們早就~~」
  
  「好了好了,我會幫王伯伯注意她,行了吧!」用力掛上電話,韓德綸心情大壞。煩死,到哪都擺脫不了這丫頭。
  
  也許命運就這樣,越想擺脫一個人,越是常常看見她。
  
  是夜韓德綸回家,從停車場搭電梯上樓。
  
  一樓,有人按住電梯。門打開,韓德綸先是看見個奸大的紙箱,捧著箱子的小手微微發抖,再往下看,是龐克打扮的黑色七分褲,褲腳有須須,一雙黑皮鞋。瞧這人的裝束,聞閒空氣中帶水果味的香水,是她?
  
  「筠雲?」
  
  「嘿。」紙箱右邊,冒出半張臉,忘了早上的事,她笑了,走進電梯。
  
  韓德綸身高一八0,筠雲身高一五六,從一八O的高度往下看,將箱裡物品看得清楚--沙拉油、醬油、洗衣精、米……看樣子她剛從大賣場回來。
  
  電梯門關上,韓德綸按六樓。覷著筠雲,她吃力地抱著紙箱,靠牆站,腳在頭,手發抖,但他沒幫忙的打算。
  
  筠雲對他笑。「你剛下班喔?」一雙大眼睛,無聲地求助著--「快幫我拿」!
  
  「嗯。」忽略她求助的眼神,他很可惡地,慢條斯理地對鏡子調整領帶。活該,沒本事搬,就不該買那麼多,貪心!
  
  嗚~~快撐不住了,筠雲雙手麻了。她不好意思開口要他幫,只好哀給他聽:好重、好重哪~~真是重……」
  
  他瞄她一眼,懶洋洋道:「很重啊,那就不該買這麼多埃」
  
  好,夠無情!筠雲可憐兮兮地說:「買的時候沒想到這麼重,喵~~」
  
  喵?他眼角抽搐。「喵什麼?幾歲?不要裝可愛,很幼稚。」
  
  就會罵她!筠雲惱了。「這是語末助詞,讓氣氛比較輕鬆的語末助詞。你不覺得氣氛很差嗎?」
  
  「什麼時候喵變成語末助詞了?嗟。」
  
  「什麼嘛,如果是陳書亭,你會這麼說才有鬼。」
  
  「如果是陳書亭,用不著她開口,我就會幫她搬,因為她是我的女人,這樣的解釋你高興嗎?汪。」
  
  汪?筠雲傻祝 本來生氣了,但那聲「汪」害她笑出來。「什麼嘛,你也很會用語末助詞嘛!」
  
  韓德綸靠著牆,雙手插口袋,故意不看她,繃著臉,忍住笑。好吧,他承認,他有些……有一點啦,只有一點……他懷念以前跟這笨蛋無厘頭的對話。
  
  畢竟出社會後,沒人會像筠雲說這些沒大腦的話,尤其他工作的地方,用字遣詞都要精準,至於他的社交圈,那更不用講,大家都是高知識份子,不會講這種無聊話。他週遭的人們喜歡討論社會問題、政治經濟,唉!說實在,他也羨慕可以不用大腦的人生,像筠雲憑直覺生活,很過癮吧?
  
  「唉,重死我了。」筠雲抱怨。
  
  「買得很過癮吧?」韓德綸諷刺。
  
  「對啊,因為賣場有推車嘛,所以沒有想這麼多,樓下還有一箱哩。」
  
  她聽不出來他在諷刺嗎?韓德綸笑了。電梯門打開,他走出去,幸災樂禍丟一句:「慢慢搬吧。」拿鑰匙開門。
  
  「喔,晚安。」筠雲走出電梯。「嘿~~呃~~」因為吃力搬著而發出各種怪叫,韓德綸聽了直皺眉。筠雲將紙箱抵在牆前,左手抱著,右手伸進口袋撈鑰匙。
  
  韓德綸推開門進屋。筠雲拽著紙箱,轉動門把。德綸放下公事包,轉身關門。筠雲不敵箱子的重量,箱子往左傾,筠雲驚叫,一整箱砸在地上。
  
  「哇~~@#$%︿&……」筠雲爆出一大串法文髒話。
  
  他聽見冶冶道:「不要講髒話。」
  
  嚇引「聽得懂?」
  
  「處理國際法,會接觸外國客戶。」
  
  「算你厲害。」筠雲蹲下收拾。
  
  「這還用你說。」德綸拉上鐵門,站在屋內看她忙。
  
  筠雲嘀咕:「真是,早知道不要買這麼多……」她超不爽的,要是他肯幫,這些東西就不會毀了。
  
  「筠雲。」韓德綸出聲喚她。
  
  「沒關係,我自己會收。」現在想幫也不讓他幫!
  
  「王筠雲~~」
  
  「行,不用幫我。」她將東西一個個撿回紙箱,氣呼呼的。
  
  他低咳:「筠雲,醬油破了,洗衣精也倒了,地上弄得髒兮兮,樓梯間都是醬油的味道,記得把地拖乾淨再走。」筠雲愛打馬虎眼的個性,令他不得不提醒。
  
  啊咧~~筠雲跳起來指著他罵:「不幫就算了,還這麼機車~~」
  
  瞧她氣呼呼,他竟有莫名快感。這爸媽百般討好的丫頭,備受愛寵不知人間疾苦的嬌嬌女,被他氣得跳腳,競讓他有些得意洋洋了。
  
  他冶著臉說:「這是很好的教訓,敦你以後買東西前要先想一想。」敦訓她還亂有成就感的。
  
  筠雲扔下東西站起來。「出來一下。」
  
  他搖搖頭。「我不想幫你。」
  
  「不用幫我,出來一下就對了。」筠雲搓著雙手,乞求地說:「拜託拜託,一下就好。」
  
  韓德綸開門,走過來。「幹麼?啊!」筠雲踩他一腳,超用力的,敦他彎身痛呼。
  
  「痛啕?」筠雲踮起腳尖,指著他的臉。「這是很好的教訓,教你以後不要幸災樂禍!」
  韓德綸吃癟了,轉身,一跛一跛地進屋,用力甩門。
  
  筠雲大笑,吹口啃。
  
  屋內,韓德綸揉著腳,聽見門外筠雲的口哨聲,又氣又好笑。
  
  「笨蛋。」那麼高興?!
  
    
  這個晚上,陳書亭很愉快,透過戴理哲,接觸到電影公司核心人物,還因為他的幫忙,幫旗下歌手談定未來合作的電影。這一趙讓她領略到戴先生的手腕和勢力。
  
  權力是最好的春藥,陳書亭不禁有些虛榮起來。她明白戴理哲是刻意在炫耀他的勢力,當他介紹那些大人物,他眉間儘是得意。是在向她示威吧?從他的眼神他的言語裡,陳書亭知道他想追求她。
  
  離開招待所,送戴先生回飯店,途中她的手機響了,陳書亭查看號碼,是韓德綸打來的,她沒有接。
  
  「男朋友?」戴理哲問。
  
  她笑而不答,想吊他胃口。男人是喜歡競爭的動物。
  
  「像陳小姐這樣的美女,不會沒有男朋友吧?」
  
  「一般男人我看不上。」
  
  「是,一般的男人怎麼配得上你。」
  
  陳書亭打開音響,嘴角噙著一抹似有若無的笑意,她覺得有些輕飄飄的,那討奸她的話敦她心花怒放。
  
  戴理哲的左掌,覆上她的腿,親匿愛撫。「飯店的床,很不好睡……」話中透露曖昧訊息。
  
  「總統套房的床還不好睡?戴先生的要求很高喔?」她裝傻。
  
  「不夠溫暖。」他笑覷著她。「沒有家的感覺。」
  
  「戴先生想成家的話,還怕找不到人?」
  
  「我謹慎。」
  
  「大概緣分沒到。」
  
  「如果我說已經到了呢?」
  
  忽然車廂安靜了,兩人沒再說話,各懷心思。抵達飯店,戴理哲下車,走進飯店。陳書亭按下車窗,若有所思地望著戴理哲的背影,琢磨著戴理哲的話語。明知不該比較,但忍不住,原以為跟律師韓德綸交往,就這麼戀愛到結婚,對她的人生來說已夠完美,但現在,戴理哲出現,她貪心了。
  
  她的人生也許不只這樣,她能去得更遠、看得更多,不只是當律師的太大。如果戴理哲愛她,如果嫁給戴理哲……她想到在紐約的房子,無數影展的貴賓席,世界各地的別墅,那跟韓德綸能給的不能比。
  
  
  她動搖了。人往高處爬,她不覺得內疚,她躍躍欲試……
  
    
  王筠雲今天開始上班,因為平時睡覺睡到自然醒,睡時像死人,有無意識拍掉鬧鐘的特技,所以,她特地準備三個鬧鐘。一個放床邊,調五點;一個放書桌,調五點半;一個放客廳,調六點,這樣萬無一失,於是--
  
  韓德綸這個早上很精彩,耳朵很熱鬧。
  
  五點,隔壁鬧鐘嚏嚏嚏嚏嚏,在機關鎗的聲音中,韓德綸起床洗澡,換運動服準備慢跑。五點半,隔壁鬧鐘變成歐嗨呦~~喔嗨呦~~喔嗨呦,他仰頭歎氣,嗟!這個王筠雲。六點,鬧鐘變咽咽咽的雞叫聲。
  
  當韓德綸出門走進電梯。
  
  「等一下!」王筠雲奔進來。一看見韓德綸,她笑著道早,活力充沛。
  
  「早。」韓德綸按下關門鍵。「開始上班了?」
  
  「在新娘禮服公司做造型。」
  
  「今天幾號?」
  
  「十八。」
  
  「嗯。應該是二十二號吧?」他搗著下巴琢磨著。
  
  「二十二號?什麼二十二號?」
  
  「頂多撐到二十二號,你就會被fire了。」還不瞭解王筠雲嗎?高中都會因為遲到太多差點畢不了業,何況是上班?
  
  「礙…」王筠雲張大嘴巴,他真是太刻薄了,害她一時反應不過來。
  
  門打開,韓德綸走出去。
  
  瞪著那堵高大的背影,筠雲罵一聲:「可惡!」
  
  她追上去,撾一下他的背,撂狠話:「等著瞧!」把她看得太扁了。
  
  韓德綸看筠雲奔出大廈,他笑了。她今天也穿得很霹靂,梳刺帽頭,龐克打扮,跑時手上銀環鏗鏗鏗響得清脆。
  
    
  筠雲剛跳上捷運,手機響了,是毛毛。
  
  毛毛哭嚷:「哇~~筠雲,我不要活啦!大志不要我了……哇~~我們從半夜吵到天亮,他撇下我走了,哇~~他說要跟我分手,我現在要吞安眠藥了~~」
  
  「什麼?!」
  
  「我好難過喔,來陪我……」
  
  「馬上去!」
  
  好,不用等到二十二號,筠雲第一天上班,就因為曠職被fire了。
  
  當筠雲飆到毛毛家,裝肖ㄟ,大志和毛毛已經和好。筠雲愣在門口,望著手牽手來開門的毛毛和大志。
  
  「啊你們兩個不是吵架?」
  
  毛毛眼紅紅,顯然哭過,但笑嘻嘻地說:「可是大志一走就後悔了,回來跟我道歉。」
  
  身材魁梧,膚色黝黑的張大志搔著頭笑。「剛剛太生氣了,才說要分手,不是真的要分啦……」張大志的父親是著名的連鎖健身中心老闆,家境優渥,大志生活悠閒,工作輕鬆,偶爾去各縣市巡店,剩下的時間都跟女友混一起。
  
  「我們現在已經沒事了。」毛毛摟著男友,笑盈盈。
  
  
  厚!筠雲瞪他們。「因為這樣我沒上班,還是第一天上班欸。」筠雲跺腳,掛在肩膀的袋子掉到地上。剛剛韓德綸是怎麼說的?言猶在耳,天!筠雲懊惱地揪頭髮。「我會被他笑到死!」已經能想像韓德綸輕蔑地扯嘴角、輕蔑地斜覷她、輕蔑地用刻薄話毒她,嗚~~
  
  毛毛聽了,不但下內疚,還喜孜孜地說:「太好了,大志要載我去台中玩,我們一起去啊?今天天氣很好。」毛毛撿起袋子,掛回筠雲肩膀。
  
  大志歡迎。「對啊,一起去!我介紹朋友給你認識。」
  
  「這樣好嗎?」筠雲掙扎。「我是來台北工作,不是來玩的,這樣會不會太頹廢?」
  
  「唉呦,怎麼會?什麼頹廢?天氣這麼好本來就該去玩啊,錢隨時都可以賺,要上班什麼時候都不遲,青春只有一次哪!」毛毛一手插腰,一手食指抵著臉頰,晃著腦袋裝可愛。「我們是『花的小孩』啊!」
  
  「說得對!」筠雲昂頭挺胸。「Let\'sgo~~」工作明天找,玩無~~
  
  毛毛握拳嚷:「Go!GO!GO!」三人結伴出遊快活去。
  
  他們蹦蹦跳跳嘻嘻哈哈前往停車場,沿途商量到了台中去哪吃飯。
  
  大志提議:「我知道有一家餐廳的炸排骨很贊!」
  
  毛毛說:「可是我想去雅妃,那裡有種蛋糕很好吃。」
  
  大志又說:「乾脆我們去百貨公司吃到飽。」
  
  「對對對,我們可以一直吃到下午!」
  
  「好,去那裡。」筠雲興致勃勃。
  
  忽地有人攔下他們--四名穿白T恤的展望會義工,正在募款,講解救援行動。
  
  義工甲:「先生小姐,你們知道飢餓三十的活動嗎?」
  
  義工乙:「明天在台灣大學舉辦喔。」
  
  義工丙:「世界上平均每天有一萬名兒童死於飢餓。」
  
  義工丁:「請你們來參與飢餓三十的活動,救救孩子吧。」義工丁翻閱DM,裡面一張張難民孩童的臉,他們面黃肌瘦,眼神無助。
  
  這下,正要出遊,討論去哪嗑大餐的筠雲、毛毛及大志,猶如被當頭潑冷水。那張張?目驚心的照片駭得大夥兒興致驟減,感到冶風颶颼吹。
  
  就是那個光!那個上帚的光忽然降臨在這些義工臉上,耀眼得令筠雲、毛毛、大志心虛慚愧。
  
  「我捐五千~~」因為慚愧,大志馬上打開皮夾掏大鈔。
  
  「謝謝你。」義工甲收下。
  
  「我捐三千~~」因為心虛,毛毛慷慨解囊,掏出三張大鈔交給義工乙。
  
  「好了,我們走吧,太晚會塞車。」大志牽住女友,速速逃離,可是筠雲沒有跟上來。
  
  欸?大志、毛毛回頭催她--嚇!他們看見筠雲在翻DM問義工問題。
  
  筠雲間:「真的?一天有一萬個小孩死於飢餓?」
  
  「是啊,世界上有大多數飢餓都是貧窮造成的,根據聯合國報告指出,目前遭受糧荒危機的就有三十一國……所以飢餓三十是很有意義的活動,如果小姐想更瞭解關於飢餓孩童的資訊,請來參加飢餓三十。」
  
  「好。」筠雲熱淚盈眶。
  
  好?啊咧~~妤什麼好?要去玩捏~~大志、毛毛跑過來,一個掐筠雲的手,一個扯筠雲頭髮。
  
  毛毛說:「走了啦!」
  
  大志嗟了一聲。「厚,有捐錢就好了啦。」
  
  兩人一左一右抓住筠雲的手,挾持她,快步走,但筠雲不動如山。
  
  筠雲期待地望了望大志,又看看毛毛。「嘿,要不要參加飢餓三十?很有意義的活動。」
  
  呃……想到三十個小時不能吃,大志嗯嗯啊埃「我、我再捐五千~~」捐錢可以,要餓免談。
  
  「你呢?」筠雲望向毛毛。
  
  毛毛眼色閃爍,口氣虛弱地說:「真的要去餓三十個小時,參加就不能反晦欸。」毛毛問義工:「那可下可以吃巧克力?還是麵包?這是點心沒關係吧?」
  
  啊咧~~這位姊姊很幽默喔。義工笑得僵硬。「對不起,只能暍大會配給的流質飲料。」
  
  「我最不能餓了,那漢堡打成汁可以吧?還是雞湯?雞湯算流質吧?」
  
  義工們一起笑容僵硬。「不可以喔。」主~~這是您的魔考嗎?
  
  毛毛很掙扎,筠雲忽然抓住她的手,她目光炯炯地微笑著。霎時毛毛好似看見正義的化身,筠雲背後好似有翅膀,頭上有光圈,全身亮晶晶。
  
  筠雲說:「毛毛,你知道嬉皮的宗旨就是愛跟和平,這些小孩很可憐,我們要愛他們,因為我們是--」
  
  「花的小孩。」了!毛毛拍拍她肩膀。「好,我報名!」
  
  「耶~~」筠雲跟毛毛歡呼,大志在一旁喔嗚。
  
  「喂,你們不要衝動,那麼愛吃,不可能啦!」大志還在掙扎。
  
  毛毛瞪他。「你愛我,就跟我共患難~~」張大志在毛毛的恫嚇下也簽了報名表,他好想哭。
  
  於是這三個本來要殺到台中Happy的,變成跑去台北各大餐廳進補。既然要參加飢餓三十,要先好好補一下。他們吃遍北市各大美食,大志夠奸,暗中托老父打電話,佯裝明天要出差,退出飢餓行列。不過還是很有義氣地陪她們吃了一天,他們的肚子都快撐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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