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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橙星]官兵不想捉強盜[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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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8-14 00:15:03 |倒序瀏覽
官兵不想捉強盜 作者:橙星

不是他愛自誇,他可是打遍天下無敵手的「海賊王」,
哪可能容得下有小奸細躲在他的地盤,還敢興風作浪,竊取有關他的資訊,
當然得抓起來狠打幾十大板……
咦!等等,這樣哪會有什麼樂趣啊?
成天待在一望無際的無聊海上,簡直有夠無聊的,
他不如把她當作玩具,跟她玩玩「貓抓老鼠」的遊戲,
先是若有似無的散佈她的各種情資,再假裝完全不解的跟她來回周旋,
嚇得她魂不守舍,讓他的生活中增添不少歡樂。
可玩著玩著,他怎會慢慢對她動了心,
還在最危險的時刻,將她「托負」他人,以便保護她的安全,
然而,當他再次找到她,她最最怪罪他的竟是──
他居然把她「丟掉」不管!
他他他……哪有這麼做?可看著她受苦的模樣,他又能拿她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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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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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8-14 00:15:21
楔子

  大雨磅礡,混著沿岸傳來的驚濤駭浪聲,潮氣與濕氣撲鼻而來,惡劣天候讓人簡直難以忍受。

  在濛濛夜色下,有兩條細影步行著,為首者不畏風雨,斗篷掩藏不住高挺的身子,其後跟隨著一抹畏縮的小身影,走走停停,大風刮來,瘦弱的身子還會不穩地搖晃,眼見抵不住風雨侵襲,就要被狂風給刮走。

  一隻大掌適時壓在小身影的肩膀上,給了點重量。

  「謝謝。」細若蚊鳴的聲音從見不著臉的斗笠下傳出。

  男子斜瞄了一眼微微發顫的小身子,刻意放慢腳步,讓弱不禁風的傢伙跟上。

  走了約莫一刻,一棟破舊的小茅屋佇立在前方。

  為首的男人上前敲了門。

  門打開,是個駝背的中年人,下垂的眼角冷冷瞄著門外兩道身影。

  「阿飄。」

  「阿晃。」

  門外男人先行開口,駝背男子跟著回了一句,接著就是陣陣的落雨聲。

  後面那小身影則是抖了抖,似乎有什麼聲音從那兒傳出來,卻被嘩啦啦的雨聲給淹沒,讓人聽不清楚。

  「阿飄。」

  「阿晃。」

  兩個男人又一次說著如暗號般的字眼,然後等待著最後一句來收尾。

  許久,幾個字在某人的嘴裡不斷的呢喃著,但就是不肯大聲道出。

  突然,一個大掌巴向小身影的頭後,這才終於聽見不甘不願的一聲,「闖江湖。」

  語畢,斗笠不是一聲細長的歎息。

  駝背男子確認了眼前兩人的身份後,下垂的眼角終於滿意上揚,遂轉身讓兩人入屋。

  尾隨在最後頭的小身影卸下累贅防雨衣物,眉宇間淨是無奈,虧他們是京城數一數二的探子,為啥非得喊這麼白癡的暗號?自己聽了都覺丟臉可笑,就不知那兩人為何能說得這麼自在!

  駝背男人等兩人入座,奉上兩杯暖茶後,將一封書函交予其中身型較高的男人。「我已幫你們兩人安排好身份登船,裡面是你們的偽裝身份和聯絡暗號,你們務必要謹記在心。

  「此外我已派人在岸邊守候,日後只要賊船一登陸,便會有人與你們聯繫,不管花費多少工夫,你們都要設法探得那批寶藏的下落。」

  不起眼的小身影突然發出響亮的驚呼聲。「等一下!不是只要追蹤到船隻就好了嗎?」

  「這任務一旦開始,就必須執行到結束。」駝背男人不理會那頭的指控,慢條斯理解釋著,「宮中傳來密令,皇上已經知道那批寶藏的存在,就不能讓賊人窩藏起來。」

  「可是……當初不是這樣講的嘛!」小臉一皺,像是隱忍著什麼委屈似的。

  幾個月來馬不停蹄的奔波,就是為了探聽船隻可能的出沒處,原以為過完今日,便可卸任,拍拍屁股回去,哪知道還有一籮筐的任務出現。

  吸足了氣,暫時把腦袋裡陣陣的疼痛感給壓下,唇一掀,還來不及說些什麼,身邊的男人已替自己開了口。

  「只要找到寶藏的下落,這個任務就算結束,我們也可以回京了是吧?」男人將信藏於胸口,給了身旁不安的小身影一個安撫性的微笑。

  「沒錯,只要你們得到消息,便是大功一件,我保證你們日後榮華富貴享不盡。」駝背男人誘之以利,卻不知對方根本不在乎這個。

  怎麼沒人想過,這個任務要是失敗,他們還有命可以活著回來享受榮華嗎?

  小身影歎氣再歎氣,這就是小人物的悲哀,頂上頭兒就是天,老天一句話,下面的人作牛作馬,就算把命賠上都得說好。

  賊船耶!

  上頭可是有著殺人不眨眼、惡名響噹噹的海賊頭子,這官差身份一旦洩漏,必死無疑……

  可惡的下雨天呀!

  頭又痛了,小臉咬緊牙關,只能告訴自己,熬過這一回,就可以擺脫這種鬼生活了。

  就算要死,寧願頭痛死也好過讓人大卸幾塊扔進海裡來得好。

  是吧!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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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8-14 00:15:43
第一章

  據歷代經驗,太平盛世裡必定會出現幾個昏庸無能的君主。

  奉天皇朝也不例外,百年來的國運昌榮,終於出現了一個壞的果實──上代皇帝繼位後,好吃享樂、荒淫無道、荒廢朝政、聽信佞臣讒言,集所有惡習於一身。

  這樣的例子最終都會不得善終,在老皇帝的晚年,據說某晚在某個嬌艷美麗的香妃寢宮內逍遙時,被自己兒子一劍砍下首級。

  老皇帝一死,爭權奪利便開始了──

  今天這個皇子陷害那個皇子,明天那個皇子又來毒死這一個……一天換下一個皇子,每個人都吃了熊心豹子膽來篡位,總之天天上演不同爭權戲碼,這麼攪和來,最後倒是讓一個從來不與人爭的十九皇子得勢。

  本來就算是搶奪皇位,成天不是得擔心受怕那些還沒坐上大位者會不會在爭得皇位後就嗝屁了,就是會害怕有心人士若當上皇帝後會對自己不利……所幸到最終,是讓眾皇子們都看得順眼的年輕弟弟來繼位。

  儘管宮中鬧的是翻天覆地,外加熱血灑滿地,倒是一點都不影響尋常百姓的生活!

  早在數十年前,臨海村落就懂得利用海運往來於鄰近國家,由於海運盛行,更是帶動了奉天皇朝的繁盛。

  宮中雖亂,卻沒限令百姓們的謀生行動,反而開創了一番新天地!

  咦?難道這是因為皇帝的人選已定,動盪的局勢就要結束,天下於是太平了?

  屁啦!

  要真是天下太平,還用得著他們這種拋頭顱、灑熱血,死了還沒人替你掬一把淚的小官差嗎?

  那些說得天花亂墜,把奉天皇朝形容到多美好的言詞都是騙小孩、騙那些辛苦工作的小老百姓啦!

  第十一官局的小官差──小笑拖著沉重的腳步,一手按著疼了一個晚上的腦袋瓜子,一邊為自己的苦勞命哀歎不已。

  講白點,在奉天皇朝做什麼都好,當官更是好,俸銀在臨近國度裡算是高的了,但前提是:得由你拿命去換!

  十一官局是朝廷專養探子之處,專門追蹤特別案件。

  「……你們都知道,朝廷供我們吃住,每月還給我們為數不少的俸祿來養家活口,就是希望有朝一日我們能夠貢獻所能,替朝廷效力……」

  大廳裡傳來鏗鏘有力的講訓聲,等了一刻之久,這每日勢必嘮叨的嗓音沒有結束,還更帶勁的說下去。「今日我接到宮中旨意,有項十分重要的任務要交給我們十一官局,也是時候讓你們報效朝廷了。」

  一聽任務降臨,想探入廳內的小腿連忙一縮。

  唉!

  真的不想踏進去呀!

  「小笑,還杵在門邊做什麼?所有兄弟都進來了,動作還不快點!」眼角瞄見那頭以為把腳一縮便看不見的影子,十一局的大頭兒,綽號白老爹的,直扯著嗓門大叫。

  這一吼,在場所有的眼珠都照了過來,誰還敢躲?

  白老爹重重的咳了幾聲,忽略掉那小子臉上的重重不情願,把才纔說得正激昂的情緒又找回來。「說回重點,海運是奉天皇朝不可或缺的商運之一,近年來盜賊猖獗,不少商家、船號在海上遭到海賊洗劫!

  「早先朝廷並不予計量,沒想到那些海賊們卻以為是咱們怕了他,變本加厲的搶奪商船,讓百姓們的損失日益增大;那些賊子們甚至自立船號以海王自居,簡直是不把朝廷看在眼裡!

  「現任新皇繼位,首件要事就是命我們剷除海賊為首的海王號,相信大伙都該聽過,海王號的主人正是惡名昭彰的海賊王,幾次朝廷出水兵圍剿都被他逃走。」白老爹飽含歷練的雙眸斜斜一瞄,怒瞪著那頭偷偷發出抽氣聲的傢伙。

  不過就是個海賊嘛!有必要驚怕成這樣嗎?

  「我們所要做的就是要探知海王號的藏身地點,船是不可能永遠行駛在海上的,一定有停靠地點供應海王號所需的一切。至於搜尋地點,稍後我會分區指派給所有人,兩人一組,能不能探得什麼消息,就看你們的本領了。」

  白老爹的話向來有激勵人心向上的作用,圓桌邊的菁英探子們各個摩拳擦掌、雀躍欲試自己的身手;只除了眉頭皺到都快能連成一線的小笑例外。

  「現下有人有疑問及不解之處嗎?」

  一隻小手怯怯的舉了上來。「我……我有!」

  「說吧!」白老爹抿了抿唇,其實心中早就猜到這傢伙想提什麼。

  「我、我可以不參加這次的搜查行動嗎?」

  「若是缺手、缺腳,或是瞎了眼,身受劇毒活不過明日,這我倒是可以考慮。」

  好狠的回答!「我、我身體不適……我沒有能力,功夫又沒有火候,體力更是不行,連個市井小賊都打不了,更何況是凶狠的海賊,要是被發現我暗中調查他們,鐵定會被砍成好幾段,扔進海裡餵魚蝦。」

  怕死的行徑立刻招來同僚間見怪不怪的爆笑聲。

  在一群虎背熊腰的剽悍男子身邊,那副發育不良,嬌小似風吹就倒的小笑,乍看之下還真令人質疑,這樣的人怎能待在菁英滿堂的十一官局裡?

  可大伙卻知道,小笑雖然貪生怕死,卻也是個運氣極好的小子,總能化險為夷、屢建奇功。

  「沒得選擇,這次的行動所有人都必須參與。」白老爹嚴辭下達重令,狠狠瞪了一眼狀似還有話想說的小笑,「尤其是小笑,不准推托。」

  「我不行……」

  白老爹氣得吹鬍子瞪眼,「沒什麼不行,就這麼說定,你們都先退下去準備,小笑留下。」

  想他手下大將各個都有專精的能力,小笑也不例外,可惜就是這副懶散的性子,唉!不提也罷。

  待一個個人都離開後,白老爹才撤下方才嚴峻的口吻,對著面色慘澹的小笑說:「少凡就要回來了,等他一入局,我會通知他今日的行動,你……」

  白老爹往自己懷中探了探,掏出一包從藥鋪裡抓來的藥,往小笑懷中一塞,「你就跟他一組,有少凡在你身邊,我也安心。」

  少凡武藝精湛,自保之餘,絕對能顧得了不懂功夫的小笑。

  小笑收下那包藥草,嗅了嗅,又是那股噁心的藥草味。「老爹,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這副身子不適合做長途行動。」

  小笑晃了晃腦袋,想把昨夜擾得她不得好眠的頭痛給甩開。

  最討厭下雨天了,幸好今日終於放晴。

  「就是想到這點,我才會讓少凡跟著你,你們是同批進到我底下的小兵,他瞭解你的不比我少,他會照料你的。」

  小笑持續擺出一張苦臉,苦苦苦,看能不能苦到白老爹受不了,放她一馬。

  「別哀求了,再怎麼看都沒用,只能怪你自己,沒事破了那樁什麼『幽鴿索命』的懸案,讓官大人不指名你小笑去辦事都不行。」

  幾個月前喧鬧一時的怪案「幽鴿索命」,聽聞只要收到署名自己送給自己的飛鴿傳書,這人就會在信上所提及的時辰內,分毫不差的死亡。

  殺手不限定的殺人方式,除了令百姓人心惶惶外,烤鴿店舖的生意更是一落千丈,讓地方官感到頭痛不已。

  而這追緝兇手的任務便落到他們第十一局手上,但才短短的十日不到,竟破了案,追緝到兇手,這功勞全歸於提供兇手下落的小笑身上。

  「只是運氣好呀!哪知道我吃個包子而已,竟然會遇到兇手……」小笑的聲音裡充滿了無辜。

  只是到客棧叫一籠包子,恰好就讓她遇到那個殺人犯,她只不過是撿起鄰桌客人掉落在地上的字條,又順便瞄了兩下,一不小心就記住上頭圈起來的字──

  烏張何齊李魏吳陳許王洪田戴鞏襲方蕭喬連翁……

  老爹沒好氣道:「你以為人人都能記得住那一串亂七八糟又無意義的字嗎?」也只有小笑有這種本領,記下後發現是近日慘案裡死者的姓氏順序,線索一出,這才破了這宗懸案。

  「還有別說我沒提醒你,前個月那寶通鋪旁的鬼屋奇案,揭穿的人好像也是你。」

  「那也是……運氣好呀!」小笑吶吶的說。

  「管你是不是運氣好,帶著你的好運與過目不忘的本領,去給我揪出海王號的藏匿點!」

  「誰說我過目不忘來著,我根本是過目就忘好不好?」抗議無效,小笑把話兜在嘴裡嚷嚷,藥包往衣袖裡一塞,準備回她隔離在角落的小屋子。

  對她瘦小的背影有點不忍心,白老爹緩了口氣,「小笑,認真一點幹,做完這一趟,我會提議讓上頭放了你,就說你有年邁的老母在家鄉等候,得回鄉侍奉娘親。」

  這話讓原本黯然的小臉突然亮了起來,「意思是,我可以離開這了?」

  「是呀!讓你早早離開也好。」白老爹的雙眼盯著那張麥色小臉,語重心長道:「留你在這,我多少也提心吊膽的,好在可以利用你的病,把你調離跟其它手下同房的問題,不然我還真不知道該怎麼掩飾你是姑娘家的事實。」

  只能怪他當年識人不清,真以為這小笑只是發育不良,才會長得瘦瘦小小的,等收了她後,才與少凡一起發現她是雄、是雌的事實!

  為了她這個女兒身,他不知道已花費多少心思來遮掩。

  養個女兵在官府裡多少會被定罪,為了他自己好,只有想盡辦法替小笑掩飾下去,這一眨眼都不知多少年過去,幸虧這丫頭的身子骨差,女人家的嬌態完全看不到,反倒像根竹竿似的,瘦弱得看不出女人身段。

  「我可以脫離這種生活,過我自己想要的日子了?」

  見她微白的唇角揚起一抹快意的笑,白老爹的心突然像是遭到重物敲了一下似的。

  小笑這傢伙,到底有沒有乖乖服藥?應該有吧?沒人想死的不是嗎?「小笑,你記得藥每日煎兩碗按時服用,不要忘了喝呀!」

  這麼多年了,他從未見到她的病情有好轉的跡象,換了好幾個大夫,還是一樣在下雨天裡會抱著頭喊疼。

  「會啦、會啦!老爹,我就先去準備準備了,回頭見!」一掃陰霾,頭好似沒那麼疼了,小笑提起大步回房。

  能離開這裡,不用擔心自己會慘遭橫死的心情真好。

  小笑眉開眼笑,哼著走調小曲,入了屋內,衣櫃一拉開,手往袖口一摸,抓了東西瞧也不瞧就扔進去。

  裡頭堆放的不是衣物,而是一袋袋未曾拆開的藥包,那樣的量,恐怕已有好幾年了。

  麗日江口是商旅船隻來往的大渡口,除此之外,沿著此江下去,便可匯入大海。

  人潮擁擠的江邊,彙集了不少形形色色的異族以及鄰國人士,胖的、瘦的、高的、矮的、獨臂的、獨眼的、獨腳的、髮色、眼色怪異的,大家早都見怪不怪,自然不會有人去注意那三名塊頭高大,有著剽悍威猛氣勢的男人。

  「大謝,才幾個月沒回來,這酒鋪旁多了個豆腐西施耶!看她在烈陽下這麼辛苦的擺攤,我們走時,要不要去光顧一下,給人家一點生意也好。」

  叫大謝的男人,只是淡淡瞄了一眼讓夥伴驚艷的女人。「我們是上岸打探消息和補貨,不是讓你上來尋花問柳的,一點美色就招架不住,你想幹嘛?想搶了人家姑娘帶回去嗎?」

  「胡說八道,我才不是看上人家的美色。」望了一下對邊的男人,見對方臉上沒有絲毫不悅,這才安了心。

  少給他亂扣罪,老大最忌諱的就是他們在陸上亂打劫,海上是他們的天下,但下了船就得守規矩。

  「我只是……只是關心一下。」美之物人人都愛瞧,又不是出家和尚,什麼都得戒,瞄一眼心癢癢、再瞄一眼,更想上前說句話,用幫忙當借口應該不為過。

  「明明就是被人家豆腐西施的美貌迷了去,還嘴硬不承認。」

  男人臉紅脖子粗的反駁,「他奶奶的,大謝,有種就不要只說我不說自己!」這傢伙還不是對某個女人招架不住,敢說他,哼!

  大謝瞇了眼,「別說我沒警告你,炎島還有采衣在等著你,若不希望什麼奇怪的話傳到她的耳裡,你就給我少說幾句話。」

  居然拿采衣寶貝來威脅他,可惡!「老大,叫大謝滾開點,不然我一定一拳揍上去……」

  「我說過在岸上直呼我的名就好。」帶了威嚴的沉著嗓音從前面正在飲酒的男人嘴裡說出口。

  他的膚色沒有身邊吵鬧的兩人來得黑,卻也因長年暴露子烈陽下,有著古銅色健康又結實的體魄。

  有人抿了唇,不甘願的開口,「子莫,是大謝先起哄,我好意想幫忙人家姑娘,他也不必把我說得這麼難聽吧!」

  「別玩了,吃飽後,我們和容皓碰頭,把該帶上船的東西準備好,就要上路了。」

  韓子莫的幾句話打斷了兩人的吵鬧聲,只能乖乖動筷著,不,是大掌抓來油亮亮的雞腿一咬。

  「老大、不,我說子莫,咱們都上陸地兩日了,怎麼還沒見著接應的傢伙?」

  「還不是碰面的時候。」韓子莫回了句簡短的話。

  「最近陸上查得凶,進出還要看什麼差文來著,雖然我們用銀兩打發,也不能像以前一樣逗留的那麼久;咱們上來不就是為了要打探消息,這不碰面,明天離開了,到下一次登陸還要好長一段時間咧!」大謝喝了口酒,眼珠子瞧了瞧身邊頭兒,不得不把心底的話吐出來,「我說,口風這麼緊,那傢伙不會背叛我們嗎?」

  說實話,大謝對安插在官府裡的內應可沒啥好感,而為了安全起見,一直以來就只有頭兒見過那人,但是他就是不覺得那人值得信賴。

  「不,他不會這麼做。」韓子莫斬釘截鐵道。

  至少目前不會。

  況且他早見過那人了,就在方纔的市集裡,雖然不適合談話,但他知道那個人絕對有重要消息要告訴他。

  「老、子莫,你太信任那個暗樁了。」大蝦不以為意的撇了撇嘴。

  韓子莫唇似笑非笑的一勾。「是嗎?」

  「怎麼不是,一個通知而已,我們就得乖乖在這裡等他的大駕。」久久才碰面一次,還不能保證絕對忠心的內應,居然比他這個長年跟在頭兒老大身邊的人還來得受到信賴,真令人不是滋味呀!「何況我們也不知道那傢伙是不是真的會出現……」

  「大蝦。」

  「幹嘛?」瞪了一眼出聲的大謝,話講到一半被打斷,很討厭耶!

  「你該不會是在嫉妒暗樁深受子莫的注意,在吃醋了呀!」

  一口酒從大蝦的嘴裡噴出來,遭來酒鋪裡其它客人的斜睨。

  「你在說什麼狗屁話!」

  「不是嗎?不然你幹嘛話中充滿妒意,活像自己的寶貝讓人搶走了似的,」大謝往臉色鐵青的男人肩上用力一拍,「我明白了,女人堆裡混久了,你換了口味,想找點新意,這也不錯啦!只是可憐了采衣妹妹,癡癡等著你回去,要是讓她知道……」

  「你就是要跟我幹上一架是不是?」臉色由紅泛白,大蝦的大掌重重拍桌,倏地起身,準備把心中所想的付諸於行動。

  也不想想他這麼大個的人,突然跳起來會不會嚇到身後無辜的路人甲乙丙。

  一個纖細小身影被這突然佇立在眼前的虎背熊腰嚇到,腳步踩虛,平衡感一傾,便往某個位置倒了去。

  「你……」大蝦驀地語頓,銅鈴般的大眼瞪著摔進頭兒懷中的異物。

  韓子莫跟著攢起眉,霸氣的眸子閃過一絲錯愕,往下一移。

  懷中人與他對望,露出一個淒慘難看的苦笑。

  「抱、抱歉。」

  一個幹幹扁扁,長得不起眼的小伙子向韓子莫道歉。

  他的大掌稍稍使力,想助這個努力從他身上爬起,卻因身型太嬌小、狼狽地站不起身的少年一把。

  「謝謝!」

  來人道了謝,目光低垂,僅僅瞄了眼前身材高壯的男人一眼,便往左邊一彎,心不在焉的繼續往前走。

  短暫的交集本來毋需太在意,但韓子莫的濃眉在聽見那細細小小,呢喃般的背頌聲時,微微一挑。

  「縱橫天下無敵霹靂頂級豪華五榖蛋黃招牌鮮肉包子……有沒有搞錯,肉包就肉包嘛!吃個包子還得取這麼長的密語,多麻煩……頂級豪華五榖蛋黃招牌鮮肉包……」

  韓子莫的眼神不由自主停留在那道不起眼的小背影上好一會兒,真是個奇怪的小伙子。

  視線方拉回,韓子莫就從閣樓瞧見接應的男人正在下方抬眸注視著他。

  唇緩緩上揚,他也想知道這朝廷還想玩什麼把戲!

  再見到奇怪的年輕小子時,韓子莫的雙眸再次閃過一絲詫異。

  少年沒有出眾的外表,混在人群裡很難讓人一眼發現,但韓子莫就是認出了他──那個昨天在酒鋪裡撞進他懷中的少年。

  只不過他的「外表」,卻跟昨日見到的大相逕庭。

  昨兒個記憶中的少年小臉無精打采,今天的卻是一張潔淨充滿朝氣的臉龐;昨兒個是穿著粗布陋衣,今兒個卻是亮眼的一襲黃色衣裳;最大的不同是,他成了個「她」。

  撲了點胭脂的小臉露出淡淡的女人嬌氣,纖瘦的身型穿起女裝剛剛好,梳了個小花髻,模樣雖然與昨日不同,但韓子莫就是肯定是同一人。

  因為……

  「姑娘要買啥?」

  「縱橫天下無敵霹靂頂級豪華五榖蛋黃招牌鮮肉包子。」

  就是這不大不小、細細啞啞的熟悉聲音勾起他的注意,讓經過身邊的他停下腳,頭一扭。

  緊接著便是滿臉的錯愕。

  這小子究竟是男、是女?

  「行、行!姑娘真識貨,知道我這最出名的就是縱橫天下無敵霹靂頂級豪華……」

  女子額角抽動兩下,似乎在隱忍什麼,「行了,不多說,到底有沒有?有的話,我要五個。」

  「有、有!你等等,我這就幫你去拿。」小販欠了身,跑向一旁的大蒸籠,取出油紙,似在包著什麼。

  韓子莫的眼中興起一抹好奇,真有這麼奇異的包子可賣?這個姑娘讓他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子莫,怎麼了?」身側文人打扮的容皓注意到他的分神,停下腳步隨著他的注視一望。

  子莫什麼時候對女人有興趣了?居然還是個青澀的小姑娘!

  「沒事。」收回視線,韓子莫重新拾起腳步,不再注意僅有一面之緣的傢伙,雖然他有點想知道那包子到底長啥模樣。

  容皓沒有立即跟上,他多瞄了幾眼,對方似乎察覺了他的注視,對他扯出淺笑。

  容皓回以一笑,甩甩多疑的腦袋,尾隨而上。

  一個尋常的小姑娘而已,他不必多心想些什麼。

  幾條高大身影從視線裡消失,小姑娘頓了一會兒,驀地瞪大雙眸,認出其中一個身影來,昨天!是昨天的那個大漢。

  「姑娘、姑娘,這是你的縱橫天下無敵霹靂頂級豪華……」

  「停!」打斷他饒舌的聲音,每回都要講上一遍,聽了都厭煩,她接過油紙包裹的東西,惦了惦重量,「就是這些了?」

  「是的,姑娘。」小販不著痕跡的眨了眼,「你要的『東西』全部在裡面。」

  「全部?」眼一垂,不禁嘀咕,「不過就是封信嘛!包成這麼大包做什麼?」她回客棧還不是得費盡心力拆開。

  「姑娘,你沒聽過,做戲就要做全部嗎?」小販露出不認同的眼神。

  小眼線的職責就是利用暗語,替京城探子傳信和報消息,不是他自誇,能幹這行的都是狠角色,沒兩把刷子是不能出來替官爺們辦事的。

  她嚥下胸口那抹無奈的氣,「你知道你調查的那幾個『客人』都往哪個方向去了?」

  小販朝某處一指,「剛剛從姑娘身邊過去了,瞧!就是遠遠那幾個高大男人。」

  小笑驚訝的叫著,「是那群人?」不會這麼巧吧!

  眼珠子轉了轉,她憶起那頭便是江口,這一走,若真這麼準,那群人準備要離開了。

  目光兜回冒著蒸氣的蒸籠,管他們要上哪,只要查出那艘船的下落,她就可以避世隱居,不再跟這些愚蠢密語為伍了。

  忽地,發現小販正用一種奇異的眼神望著自己。

  「怎麼了?有什麼不對嗎?」她拉一拉衣擺,若不是被迫要掩飾身份,她也不用這麼大費周章穿女裝。

  是不是自己扮相怪異,還是她在某地方終於像個女人引人注意了?

  「抱歉,我、我是太興奮了!」口氣中有著崇拜。

  「興奮?」

  「姑娘真是深藏不露,手巧得不像話,這張臉打扮起來可以這麼……像女人!」厲害,不愧出子探子之首的十一局,果然名不虛傳。

  她僵硬的一笑,官局無女人,難怪小販會這麼誤解。

  搞了半天,只有臉像,不是自己有「長進」,真是令人失望呀!

  一個月後──

  如王者般的巨船航行在一望無際的大海上,烈陽下帶來陣陣熱浪,就連海風吹來都燙人得很。

  把袖口往上挽起的少年縮在船尾一小角,想利用閒暇偷來的工夫,偷喘幾口氣。

  只是這份小冀望,很快就讓人打破。

  「小笑哥,原來你躲來這了!」一個年紀十五上下的少年,打著赤膊,對縮在陰涼處的小笑秀出一口白牙。

  「你就不能裝作沒看到我嗎?」小笑把臉埋入膝間,被一個人發現,等不就會有另一個人發現。

  「小笑哥,不是我要說,你穿這麼多,當然又熱、又悶、又不舒服,像我一樣脫了不就涼快了。」他當然知道小笑躲來這偷懶的原因,不就是因為熱得不想做事嘛!

  「我說過我身體不好,脫不得衣服吹海風。」小笑沒好氣的瞥他一眼。

  以為她不想脫嗎?要不是……小笑眼神複雜地瞄瞄胸前那處平坦不起眼的地方。

  就算早就習慣跟男人共處一室,也幾乎要當自己是男人了,只不過在某處雖然讓她灰心,卻也跟貨真價實的男人不大一樣……

  應該,嗯,看得出來是不一樣的吧!

  小笑挫敗地吐出一口氣。

  就怕她脫了,要真是和船上的男人一樣平,那就真的糗大了,她受傷的自尊心恐怕又要再添一條傷口。

  「小笑哥,你在發什麼呆?我說的話你聽見了沒?廚子伯說,船長他們就要登船了,要我們快去準備。」

  「聽見,我這不就來了。」

  她,笑容,小名小笑,三天前,利用眼前少年的身份,偽裝成他自小長大的玩伴,和另一個搭檔路少凡混上這艘近來在海上橫行無敵,自立為王的海王號。

  因為個頭小,船員認為她做不了事,差點不讓她登船,幸虧有少凡和小昭在,才排她入了廚伯的手下,做個專管廚事的小僕役。

  「廚子伯說,今天頭兒就要回來了,要大肆慶祝,所以等不要清洗甘薯,還要切薄,至於那一籃新鮮魚肉,還要……」

  「我知道,甘薯切薄、蘿蔔切絲、青菜葉根要分開處理,八斤魚去內臟、七斤蝦泡酒,臘肉……」

  後頭腳步聲突然一停,她扭頭,見到小昭露出一臉佩服的癡呆樣。

  「小笑哥,我怎麼都不知道你可以把要做的事記得麼清楚?」

  她一怔,抓了抓腦袋,對耶!沒事記這些做什麼,都是工作習慣在作祟啦!「什麼厲害,廚子伯早中晚都這麼交代我,我、我聽了幾遍,當然記得住。」

  「可你記得分毫不差,連口氣、字數都一模一樣。」

  她急著打斷他的話,「不是說廚子伯很急嗎?你還傻在這邊做什麼?工作做不完,別找我幫你,我也有不少活要做,很累的。」

  小昭嘟起嘴,「我瞧都是少凡哥在幫你做事,哪來的累呀?」

  腳步一頓,笑容瞇起雙眼來,「你這小於是太閒,才這麼多話是吧?這麼閒,那我就代你向廚子伯說,你自願把我的工作分一半去。」

  「哪能這樣,說說也不行……啊!小笑哥,你怎麼敲我的頭咧!會痛呀!」

  兩人邊打邊鬧地來到進入船艙內的階梯前,沒留神有人正從階梯處現身,狠狠一撞,兩人一起反彈摔倒在地;倒是艙口那道穩健高壯的身子被撞後,一動也不動的佇立著。

  「大膽!哪來的小鬼這麼沒規矩,在甲板上亂跑、亂叫,你們以為這是哪裡,容得你們放肆嗎?」天生嗓門就大的大蝦越過突然怔住不動的韓子莫,雙目直瞪著地上兩個沒規矩的傢伙。

  一見他們的服飾便知曉,是下艙的船工。

  「抱、抱歉!」摔得眼冒金星,雙耳也遭震雷攻擊嗡嗡響著,笑容讓小昭牽了起來。

  「不過離開幾天,這裡就亂了綱紀?真是的,就算船上大家都是自家人,也由不得你們胡來,還傻在那邊幹嘛?快向老大道歉!」

  老大!

  笑容一怔,忍著摔疼的身子,還有耳裡的嗡嗡聲響,她抬丫頭。

  入目的是一副精壯高大的身軀,緊接著她的眼珠子停到剛毅有型的粗獷大臉上,對方炯炯有神的雙眸也正盯著她。

  這就是海王號的主人──人稱海上霸王的海賊頭!

  打量過後,就是一點點的小失望,這男人的確比一般人高大,很有獨霸一方的氣勢,不過也就是個男人嘛!

  還以為他的頭上有長兩隻角,或是他有三條胳臂、四條腿,不然怎麼能坐享海賊頭的位置?

  人人都稱他一揮手便能呼風喚雨,他一吼,船隻都會翻覆,看來是誇大其詞了。

  「抱歉,頭、頭兒,是我故意和小笑哥玩鬧,所以沒看路,是我的錯,頭兒要罰就罰我,別罰小笑哥。」與發怔的笑容不同,小昭聲音嘹亮,那張佈滿激情和崇拜的臉孔,明顯就是為自己面前的男人而瘋狂。

  韓子莫輕點丫頭,視線卻盯緊那不出聲,卻敢直視他袒胸露臂的笑容。「你……」蹙起眉。

  第三次見面,眼前的人又成了男人的裝扮,還在自己的船上!「你叫什麼名字?」

  少年興奮的大喊,「小昭,頭兒,我叫小昭。」

  沒空注意少年的興奮之情,韓子莫的視線緊緊不離另一個人,「你呢?」

  「小笑。」

  聲音還是一樣細細啞啞的,卻令男人的黑眸又是一閃。

  連聲音都分不出是男、是女!

  瞧「他」盯著男人打赤膊都能表現得神色自若,不似一般女子,若為男兒身,那日又為何女裝打扮?

  還有這傢伙為什麼會出現在自己的船上?

  韓子莫的目光變得深沉難測。「以後走路小心點,你們下去吧!」

  「謝謝頭兒不罰我和小笑哥。」小昭抓起動作一向緩慢的笑容,準備爬下樓梯。

  「等一下!」

  韓子莫又叫住兩人。

  「頭兒還有什麼要交代?」

  「我想吃肉包,要大廚幫我做個縱橫天下無敵霹靂頂級豪華……」他故意頓了下,像是忘了名字,「小笑,你記得這包子的全名嗎?」

  被點名的人腳步立刻踉蹌了一下,差點在梯前摔落。

  為什麼這男人會對她說……

  一個月前依稀的記憶瞬間浮現上來。

  毫無自保能力的笑容臉色瞬間轉白。不會這麼倒霉吧!這海盜頭會是那個僅有一面之緣的大漢?

  但依當時的情況,他不可能認出穿著女裝的她呀!

  穩著點,笑容,再危險的處境也不就是大喊少凡救命。「頭兒說笑了,我、我怎麼會聽過這種奇怪名兒的……包子呢!」

  一想到可能葬身大海,她的聲音還是摻了一絲顫抖。

  「那是我記錯了。」韓子莫沒忽略繃緊的小身子在聽見自己回話時,重重的吐了一口氣,「好吧!沒事了,你們下去吧!」

  命令方落,階梯邊的身影就像是被貓追趕的耗子,眨眼間鑽得無影無蹤。

  韓子莫試探的唇因得到結果而微微上揚,錯不了,當日他的確沒有認錯人,至於是男、是女,日後他必會知道。

  「怪了,老大,你打哪聽來那叫什麼勞什子的鬼包子,名字聽了我頭直發暈。」不過好像挺好吃的。

  韓子莫的視線鎖定方才兩人站定的船板處,那頭躺著一塊遭人還落的小牌子,他抿唇拾起,指尖撫著上頭刻畫的一個「官」字,黑瞳倏地一冷。「大蝦。」

  「在。」

  「去查查那兩人的底細。」韓子莫的表情高深莫測,掌中的牌子被他緊緊一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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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8-14 00:16:15
第二章

  「小昭是六嬸在京城近郊的遠親孫子,數月前我們替六嬸送信聯絡上,這個遠親病死了,所以托孤給六嬸;至於同他一起上船的小笑是小昭的玩伴,另一個叫路少凡的男人則是小昭在路上結識的朋友,這兩人都無親無戚,應該相當安全才是:至於另一個新船工阿德則是廚子伯上回登陸時所挑的乞丐。」

  容皓朝看不出神情的韓子莫報告剛得手的消息,一身書香氣息和粗獷外貌的韓子莫站在一塊,真是天壤之別,但可別看他一派斯文樣,容皓可是韓子莫不可或缺的得力助手,也是海王號的頭號軍師。

  「別跟我說你會相信隨便跑來的小伙子就是六嬸的親戚。」韓子莫白他一眼。

  「人家有信函作證嘛!你又怎麼能說他不是真的?」依照六嬸的軟性子,聽見有親人尚存於人間,怎麼會不拉來讓自己人照顧。

  容皓的玩笑話讓韓子莫擰眉。

  「不管是真、是假,朝廷已開始行動了。」容皓收起笑容,一本正經的望著好友。「這回派出十一局的人馬,想必是要揪你出來,以便探得寶藏的地點,子莫,我們絕不能讓朝廷知道炎島的所在。」

  炎島的居民都是在韓家的協助下,從前任暴君底下逃離出來的受難戶,大家在炎島上安居樂業,擁有一片與世無爭的世外桃源,炎島是他們的家,絕對不能拱手讓出炎島給朝廷。

  韓子莫半瞇著眼,替自己倒了杯酒。「這我明白。」

  「那你打算怎麼做,把奸細抓出來,挑釁一點就是殺了他後扔下海,給陸上的那群人瞧瞧,我們可是一點也不畏懼他們。」四個人他見過,除了叫少凡的男人,還有那個阿德看來稍具威脅性,另外兩個,一個瘦小、一個年紀又輕,實在難成大器。

  「不必要。」盯著自己手中把玩的酒杯,韓子莫狀似不經意的問:「容皓,我聽說十一局裡各個都有專精能力,所言可是真的?」

  容皓思索了一下,點頭回道;「幾年聽聞下來,應該是真的,我記得裡頭還有位奇人,凡所見所聞之事皆可過目不忘,聽過一遍就可記得,你知道我們這回蹤跡洩漏,就是那人查出的線索,憑借我們上回在渡江口採買的原料物資,便能判斷出海王號下一個航行位置,就這點,我便不敢輕敵。」

  「裡面可有女探子?」

  「你在說笑嗎?就我所知,歷代以來,還不曾見過有女子當官的,即使是個小兵也是。」

  「我倒不這麼覺得。」韓子莫腦中想起了一個喃喃自語、不停背誦的身影,黑眸堆起了笑意,「容皓,有沒有興趣和我賭一把?」

  女人若是能出現在官衙裡,還真是稀奇極了。

  「賭什麼?」

  「賭賭看方纔你口中的奇人,是不是已經摸上我們的船來?」

  容皓聞言極為震驚,因為韓子莫的口氣太過篤定,但見頭兒的模樣又不像在生氣,黑眸似乎像是發現了什麼好玩的事物般進出光彩。

  「子莫,坦白說,是不是那個內應告訴你什麼了?」人若登上船,這傢伙還能悠哉的跟他在船艙裡喝酒聊天?

  韓子莫摸摸下顎,對著好友繃緊的面容道:「別緊張,我只是想玩玩貓捉老鼠的遊戲,順便想知道一些答案而已。」

  因為某個人引起了他的注意,不論這個人是不是朝廷派來的,都讓他覺得很有意思。

  在容皓同他報告前,他早摸清了她的底細,是男、是女,他相當清楚。

  此時船艙的門被敲了一下,外頭的人是大謝。

  「老大,你要見的傢伙,我把他帶來了。」

  容皓替來人開門,若有所思地瞄了一下門口面帶恐懼的小身影道:「別說我沒提醒你,玩歸玩,可別分神,你要記得毒蛇那傢伙對我們下了戰帖,我們隨時都有可能在海上碰頭,你要多注意。」語畢,容皓將猶豫不決的小人兒往內一推,再隨手把門一關,自己無事地上甲板溜躂去了。

  讓大賊貓慢慢去玩他的笨老鼠吧!

  被推進來的笑容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唯一的逃生門讓人硬生生的關上,她吸足氣,戰戰兢兢的扭過頭,臉色略顯蒼白的與那頭坐在椅上,充滿狂妄霸氣的男人對望。

  「頭兒,你有事找我?」

  韓子莫自然沒忽略她臉上的緊張,故意將拾來的令牌自掌中露出一個小角,位置剛剛好,可以讓某人瞄見。「你說你叫小笑,這是你的名字?」

  她吞了吞唾沫,兩粒眼珠直視著某處。「我自小沒了爹娘,只記得叫笑容,久而久之,大家都叫我小笑。」

  果然!昨晚睡前找不到身上的兵牌,她就料準是在某個地方掉落,原來是跑到海賊頭子的手中。

  會不會太快了點,才一天光景而已,就被揭穿了嗎?

  「你站在門邊做什麼?過來,我有樣東西給你看。」瞧她恨不得破門而出的模樣,韓子莫不得不懷疑那些流傳的事跡其實是誇而不實的。

  小笑再不願意離開逃生門邊,卻也不敢抗命,一步一步來到他眼前。

  帶著估量的注目,盯著那張膚色略顯黯淡消瘦的小臉好一會兒,她身上唯一引人注意的,恐怕只有那對黑呼呼,顯得格外明亮的眸子。

  笑容感到頭皮發麻,不知是不是過於擔憂所以起了異樣的感覺,海賊頭子看她的眼神裡多了點其它男人眼中不會有的神色,就像是……對一個女人打探的眼神?

  笑容瞪著自己依然平坦的胸口,那天在街上,他準是見過她女裝的模樣,不然他何以能記得住那片段的密語。

  驀地一個東西拋了來,憑直覺,她接住了。

  「見過這塊牌子沒?」

  小笑垂下臉,像是盯著手中令牌仔細的瞧,其實是為了遮住她眼中緊張的情緒。「沒有,這是什麼?」

  「官府的令牌。」他刻意製造出嚴厲的聲音,口氣中充滿了懷疑。「昨兒個我在甲板上撿回來的。」

  小腦瓜一抬,唇顫了顫,「頭兒是指有官府的人混到船上來了?」

  韓子莫唇角悄悄一勾,還不賴,驚訝的表情倒是演得入木三分。「這個問題我也想問問你,我手下那幫兄弟跟了我也快五年了,有沒有人出賣我,我心中早已有底;倒是近日船上多了四名船工,這東西又恰恰好出現,你說我該如何想?」

  「頭兒是在懷疑我們?」

  「不是懷疑,是不信任你們。」

  小笑的表情一僵,還真是很直接的說法呀!

  「說!是誰派你混入海王號,你混上來的目的是什麼?」韓子莫眼神一凝,凌厲的口氣說有多嚇人就有多嚇人。

  小笑猛晃腦袋,晃得眼冒金星,「頭、頭兒,你在說什麼?我是跟小昭一起上來的,我才不是什麼奸細,也不知道這塊牌子,更沒有為什麼目的而混上船來。」這種時候只能打死不承認了。

  「奸細要不狡辯,就不算是奸細了。」

  小笑的一張臉更蒼白了,這下連手都開始搖晃起來,「真的不是我,我跟小昭是一塊長大的,聽他說他是什麼六嬸的表表表侄子呀!頭兒怎麼連自己人都不相信,小昭可以為我作證我絕不是……」

  他打斷她的解釋。「我這個人也干很脆,你要坦白,我可以放你條活路回去覆命,不然要是抓到你對我說謊,那可就不是一句簡單饒命就可以了事的。」

  韓子莫的說法很誘人,她是有那麼一點點的掙扎。

  可是海賊說的話可信度實在是……無!

  「頭子怎麼會懷疑到我身上來呢?我的樣子哪裡像奸細了?行動笨拙,手無縛雞之力,那個新來的廚伙阿德,還有那個叫少凡的,他們才可疑呀!若頭兒還不相信我,可以讓小昭來跟我對質,要我把小昭從小到大的事跡講一遍給頭兒聽都成……」家族史她可以倒背如流,隨便抽考她一個年歲,她連芝麻綠豆的小事都記得。

  「行了,我暫時相信你。」相信你十成十是個奸細!「你多注意另外兩個傢伙,一有不對勁的地方,我要你立刻通報讓我知道。」

  「沒問題,頭兒交代的事,我一定會去做。」

  韓子莫注意到她松氣安心的神情,眸子不再帶著懼怕的神色,卻依然明亮得讓人移不開眼。「小笑,你行事可得小心點,別讓那兩個人發現我在懷疑他們,這混上來的奸細,我若沒算錯的話,該是京城十一官局的高手探子。」

  被他緊盯的眸子再一次慌亂惶恐起來,他不禁暗笑,這隻小耗子開始冒冷汗了,「小笑,你聽過十一局有個過目不忘的高手嗎?」

  「沒、沒聽過耶!我住在偏僻的小村落,對京城裡大大小小的事情都不是很瞭解。」

  他露出可惜的神情,「那也難怪你不知道,十一局可謂京城裡數一數二的探子團,專替朝廷傳遞和追蹤重要消息,這回混上船的傢伙聽說厲害得很,不但有過目不忘的本領,出神入化的易容術也讓人佩服不已,變男、變女全憑她高興,我得想想,等揪出這個讓朝廷引以為傲的狠角色,該怎麼樣對付她才能給朝廷好看呢!」

  手中的牌子突然不小心掉落地上,小笑慌張地彎下身拾起。

  「怎麼了?」

  「沒、沒什麼,只是手滑了一下,頭兒你繼續說。」心虛的人連眼角都不敢抬。

  他撫了撫下顎,欣賞著小老鼠慌得直想找洞鑽的有趣表情,「你看起來樣子很不好,是不是聽見這人太厲害,所以嚇出一身冷汗來了?」

  「是、是呀!有這樣厲害的人混上船,我想我不適合做監視的工作,說不定連小命都會搞丟。」她苦笑。

  謠言真是厲害,尤其是虛而不實的流言,居然可以傳到這片汪洋上來。

  「我要你去查你就去查,嘰嘰喳喳說什麼,要你辦件事都做不好,留你在船上幹嘛,扔下海去不是省事多了。」

  這含著威脅的話,的確又讓膽小的她抖了幾下。

  一股作氣,她把心一橫道:「不用了,頭兒,我已經推敲出是誰了。」

  「哦!你知道?」

  「一定是那個叫少凡的傢伙。」犧牲小我,完成大我,她會感激路少凡一輩子的。「有好幾次晚上,我都瞧見少凡鬼鬼祟祟的從我身邊起身離開,過了一個時辰後才回房……」

  韓子莫幾乎傻眼,他等著聽她如何聰明的脫困,卻沒料到她竟直接找個人來送死,她到底是愚蠢還是聰明……

  「等等,你跟他同寢?」他驀地大吼一聲。

  同睡一起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不知道眼前的頭子突然抓什麼狂,小笑擰擰眉,「船上的船工都是打地鋪一起睡,我和少凡是新人,大房容納不下我們,只好把我們安排到船尾底下一間堆貨物的小空房裡。」

  「你們兩個一起睡在地上?」他的聲音沒有方纔那般驚訝,卻仍是充滿不認同。

  「不然睡哪?睡床上嗎?」笑容眼神斜斜一瞄,很是嫉妒男人身後那張寬大的床。

  海王號雖大,卻也不是每個船工都能擁有自己的艙房,有地板可睡就不錯了,又不是頭兒和副頭兒,哪來的床!

  韓子莫抿緊唇,愈來愈不懂這些當官的人是在想什麼,居然派個女人混在男人堆裡打探消息!

  到底是她太過盡職,還是她早就習慣和男人睡在一起?竟然能表現得這麼灑脫自然。

  韓子莫抓回紛亂的思緒,回到眼前忐忑不安的小人兒身上。「憑你幾句話還是不夠,我要有更多的證據來確認那個叫少凡的是不是奸細;從現在起,每天你都要到我這裡來報告他的一舉一動。」

  「那……要是確定了呢?」

  他的眼光閃爍,露出屬於海賊掠奪的狠戾表情。「到時候可以讓你這個新人瞧瞧,海賊逮到奸細的做法。他若送出什麼消息,我就斷他手臂;他若是和朝廷的人說了什麼,我就弄啞他;他要是偷看了什麼他不該知道的事情,我會挖出他的眼珠來……」

  她瑟縮了一下,聽起來就好痛喔!

  不禁在心底為路少凡小小祈禱一下,那傢伙皮粗肉多的,應該撐得下去。

  「我交代的話你記得去做,行了,你下去吧!」

  小老鼠一得到退令,連忙夾起尾巴,一眨眼就溜了出去。

  韓子莫盯著砰一聲關上的木門,臉上狂妄狠絕的面容收斂住,這純粹是做給小笑看,故意嚇唬她的。

  掌中央還躺著殘留著她掌溫的令牌,他馳騁海上多年,見過的人不在少數,什麼大風大浪沒經歷過,卻看不出這嬌小女子究竟有什麼能耐,能替朝廷來到他的船上打探消息。

  「少凡,我今天把你抖出來了。」

  窄小的艙房裡,男人的臉上雖然沒多大表情,狹長的雙眼還是忍不住無奈往上一翻,像是早料到這人會出賣自己似的。

  小笑一屁股坐在鋪好的被褥上,完全沒有女人家該有的羞怯,直勾勾的盯著眼前兼搭檔兼保鏢的男人。「你知道把你交出去總比我被抓的好,是吧!」

  一個會武功的人,跟一個只懂皮毛的門外漢,誰的逃生機會多,想也知道是前者。

  「自己弄丟令牌,還好意思要我替你頂罪!」路少凡悶悶的道。

  小笑嘿嘿笑了兩聲,不好意思的搔搔頭,眼眸裡的愧疚卻是很淡、很淡,「我、我又不是惡意弄丟的,不都怪那小昭,如果不是和他打鬧,又怎麼會讓我掉牌子呢!」

  「小笑,你頭又犯疼了是不是?」他注意到她斷斷續續的無力口氣,眼眸失去神采,跟著望她身邊一坐。

  傍晚下了點雨,笑容負責在船尾收拾東西,鐵定淋了一身濕。

  「嗯。」她誠實的點頭,嘴角、眼角跟著一垮。

  「你沒有按時煎藥喝?」出發前,老爹給了她不少藥包,看樣子,八成全被她扔入海裡了。

  她閉上眼,接受路少凡將掌心熱氣用內力過渡到腦裡,舒緩那股難受。

  「你呀!再不按時服藥,小心內傷難以治癒,小疾終有一天會要了你的命。」口氣加重,只希望這人能多愛惜自己一點。

  「少凡,你會氣我把你抖出來嗎?」

  「你說呢?」從小到大,她哪一次闖了禍不是由他來墊背。

  「謝謝啦!」待腦中的疼痛舒緩一點後,小嘴蠕動著,「不過你本來就不應該生氣,做人呀!要知恩圖報,想我當年救了你;現在我有難,你本來就該挺身而出……」

  路少凡朝空中翻了個白眼,他生平做過最蠢的事情就是讓自己落入陷阱被笑容救獲,搞到現在只要不幫她做牛做馬,就是自己知恩不圖報。

  攙著說得滔滔不絕的女人躺下,他和衣往她身邊一躺,手指一彈,將燭火滅熄。「我沒那麼壞心,如果不幫你,回頭你一定會跟白老爹哭訴我的沒良心,與其到時候被他嘮叨不停,倒不如我現在勉強配合你一點。」

  「……」這人真討厭啦!

  許久後,在寂靜黑夜裡,路少凡終於忍耐不住一坐而起,瞪著那嘴裡喃喃自語擾人的同夥。「小笑,可以麻煩你閉嘴睡覺嗎?」

  「咦?我、我吵到你啦!」真糟糕,她這個陋習就是改不了。

  「是。」跟她同寢室只是為了保護她,不然他一點都不想跟她睡在一起,從小就是,這傢伙就連睡覺都不放過,嘴裡一定要嘀咕些什麼。

  什麼叫耳目一聽聞,便終身不忘,那全是騙人的,都是笑容死命塞進腦中而來的假名號。

  怎麼塞?就是一直念,努力的念,用力的念,念他個幾百遍來著,就會永生記住了。

  「抱歉啦!」被工作惡習纏身,她也是千百個不願意呀!某些勾起她記憶本能的東西,不背一背,她就會渾身不舒服。「那我會小聲一點……」

  路少凡痛苦得閉上眼。

  「……傳訊者,斷人手臂;道不可告人之事,斷舌裂齒,見不可告人之事,取眼割鼻……」

  天呀!饒了他吧!

  三日後,有人通報抓到混上船的奸細了。

  甲板上一片騷動,一個被五花大綁的男人像個麻布袋一樣讓人一摔,扔至韓子莫的腳邊。

  「挺大的膽子,居然有種混到我的船上。」黑眸冷冷掃過被捆綁的男人,韓子莫目光有意無意掃過周圍人群裡,尋找某個熟悉的小臉。

  「真不知道該說你不自量力,還是有勇無謀,京城十一局的探子也不過爾爾嘛!」

  有了,他瞧見他的目標了。

  小老鼠果然是一臉吃驚至極的模樣呀!

  「呸!別拿十一局跟我比,你憑什麼說我不自量力?告訴你,我們第十六局裡一個個都是厲害的狠角色,絕不輸給十一局,你不過就是個海賊,以為我真會怕你?」

  這麼白癡兼挑釁的話,到底是誰說出來的呀!

  混在人群中的笑容眼珠眨了眨,再眨,確定不是自己眼花,她用極為細小的聲音詢問身邊人。「少凡,這不是那個新廚伙阿德嗎?他又是哪號人物?怎麼成了奸細呢!」

  原來除了小昭是無辜的之外,其它三人都有問題。

  「他是第十六局的探子。」路少凡的嘴角嘲諷的勾了勾。

  「耶?第十六局的人?他怎麼也會混到船上來了?」像她,避都來不及了,危險工作居然還有人喜歡嘗試,真奇怪。

  死到臨頭還不自知,還敢跟韓子莫嗆聲的阿德,笑容實在是替他捏了把冷汗!

  她看到海盜們因太過氣憤阿德的挑釁言語,竟塞住了他的嘴!

  每一官局都是獨立運作,難怪她不認識,也幸好大家不熟,不然要是這傢伙供出她和少凡,他們就會一起完蛋了。

  「要是能得到寶藏的下落,可是大功一件,誰都想邀功。」路少凡的雙眼罕牢盯著嘴裡被塞了布團的阿德。

  尋寶任務落在第十一局身上,偏偏有人眼紅,不願第十一局建功,私下偷偷派出高手來搶功。

  「各位兄弟,該怎麼處置朝廷的走狗?」韓子莫嘹亮的嗓音令周圍船員各個鼓動起來。

  「扔下海、扔下海、扔下海、扔下海!」

  韓子莫手才高舉,四周立即靜了下來。

  「小笑!」

  笑容一怔,這男人沒事叫她做什麼?

  「你過來。」

  肩臂遭人一推,笑容斜睨了一下助紂為虐的路少凡,硬著頭皮走上前。「頭兒有什麼交代?」

  韓子莫挑了眉,不著痕跡的將笑容帶離路少凡身邊,將她拉來與自己站在一起。「把昨天我所講的念一遍給大家聽。」

  小笑瑟縮了一下,潤潤唇道;「這傳訊者,斷手臂;道不可告人之事,斷舌裂齒;見……」

  「好,那就決定了,斷了他的雙手後,就把他扔下海去。」

  她倒抽一口氣,這男人,還真夠狠!

  海賊頭確實凶狠殘暴,笑容堅信絕對不能讓這男人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她還想活著回去呢!

  就在眾人提刀準備處置膽大包天的奸細時,一陣愉悅的呼喊聲突然由頂上發出……

  「老大、老大!」

  大蝦興奮地從眺望台上一躍而下,在韓子莫耳邊不知道說了什麼。

  霎時,韓子莫眼神進出光彩,再一次高舉手臂。「兄弟們,又有肥羊出現了。」

  笑容不知大家是在樂什麼,倒是喧嘩大叫的歡呼聲幾乎要將她震聾。

  「奸細先扣押著,大蝦,由你掌舵,其它人各自去準備,可以好好活動一下筋骨了!」命令聲完,韓子莫刻意瞄了一下身邊皺著眉頭的小老鼠。

  一陣寒風刮來,笑容起了個顫。

  為什麼他看自己的視線,好毛耶!

  她知道自己發毛的原因了,那男人果然不安好心,安排她這個「生手」學他們提刀去搶商船。

  慘的是,她和路少凡被分成兩組,自己不幸地被安排在韓子莫這組先發人員。

  先發陣容就是頭批登上商船掠奪的人馬,對她來講,這根本就是送死隊。

  近年來由於海賊層出不窮,商船都會僱用功夫好的傢伙來護航,可想而知,這會兒船上正上演著很激烈的刀劍棍棒混亂戰。

  趁著一陣打鬥的混亂中,笑容利用別腳的功夫左閃右躲,躲至幾個大圓木桶之後。

  眼下情況是海賊佔了上風,再撐一下下、一下不就好,等到海賊打贏,她就可以露臉了。

  正當這麼想,一把大刀倏地朝圓桶處劈去。

  「啊!」笑容人一閃,嚇得連滾帶爬避到角落。

  「該死的海賊,有種上船來行搶,那就別躲!」

  男人持刀使勁朝她揮砍,逼至角落的笑容僅能利用手抓物自救,抓了什麼就朝對方扔去,可惜就是做垂死的掙扎,對於靠近的男人一點嚇阻力都沒有。

  「這、這位兄弟,有話好說,何必……動、動刀呢!」陰森森的刀面讓她連話都說不好。

  「跟你們這批賊寇有什麼話好說的,滾出我們的船!」男人站定在她腳邊,凶狠的瞪著她。

  「少凡、少凡!」情急之下,她只能猛喊路少凡的名宇,可惜當事者還在另一艘逐漸逼近的小船上。

  遠水救不了近火,眼見大刀就要落下。

  「看來我真的好運用盡了。」不敢想像被劈兩半會是什麼慘狀,她閉緊雙眸,免得看到一堆自己的血。

  但等了許久,除了周邊仍然傳來的乒乓的打鬥聲外,她沒有感受到被劈兩半的劇痛。

  忍不住偷偷掀了個眼縫,她身前有個蹲下身的男人,犀利的黑眸直鎖著她瞧,這眼神有點熟悉,好像是那個總愛讓她感覺毛毛的傢伙……

  咦咦?她吃驚的瞪大了眼,看清楚了這雙眼眸的主人,不就是那個害她遭到這樣驚嚇的韓子莫嗎?

  一扭頭,方才要砍她的人已倒下,似乎被打昏丁。

  「頭、頭兒?」是韓子莫救了她。

  「你功夫真是差得可以,這樣也想到海上混?」輕蔑的口氣毫不保留。

  打上船來,他便一直暗地裡注意笑容的反應,她除了躲之外,就是嚇得哇哇叫,最後什麼掙扎也沒有,認命地閉眼等死。

  這樣一個人,要功夫沒功夫、要膽量也沒膽量,到底為什麼能被委派奸細的工作?

  對她的測試,倒讓他愈來愈迷糊,也愈來愈對她好奇。

  不明白對方深邃黑眸裡的迷惘是對自己,笑容眼角晃到一個黑影,脫口道:「小心!」

  韓子莫的動作更快,沒等她喊出口,他早已掃過一條腿,將暗算的人狠狠掃踢在地板。

  笑容替他鬆了一口氣,幸虧這傢伙沒事,不然他要是倒了,有誰可以帶她離開這裡?

  「跟緊我。」

  他下了道令,笑容緊緊跟隨,一遇到反抗的船民,她便躲至韓子莫身後,讓他去施展手腳。

  讓她意外的是,韓子莫是傷人卻不殺人,他可以輕易用個木棍以一敵十,要殺個人對他而言簡直是綽綽有餘,但他卻一再手下留情。

  怪了,難道海賊也有良心嗎?

  一個分神,她忘了跟上前,讓人逮到空縫,一個木棍迎面襲來,等她發現,除了重重吸口氣外,沒有其它的反應。

  迎面擊下的棍子就在離她小腦袋好近、好近處,千鈞一髮遭大掌緊緊握住,下一瞬間,持棒的男人被人一腳踢了出去。

  笑容一怔,驚魂未定的看著二度救了自己的男人。

  「你呀!連求救都不會嗎?」他就站在她身前,需要幫忙就喊一聲,為啥她情願等死也不肯呼救?

  她思考著他的話,少凡又不在她身邊,求救?要找誰?

  她怔愣的同時,韓子莫歎了口氣,搞什麼測試,真是自找麻煩。

  沒給笑容一個警訊,輕鬆的將她的身子一抓,笑容便像個麻布袋一樣,讓人扛上肩。

  「你做什麼?放我下來,快放我下來!」小腿踢了踢,不習慣這樣掛在人身

  不顧笑容掙扎,韓子莫輕而易舉單手托著她對抗五個拿著刀棍的人;倒是肩上的笑容眼前一片暈黑,她被甩得頭暈腦脹,聲音愈喊愈虛軟。

  「放我下來,我、我快吐了啦!」喃喃的聲音,男人卻聽見了。

  眼角巡視戰況已近尾聲,他皺眉放下臉色慘白的她。「你的體力也太差了吧?轉一轉就跟我說想吐。」

  抱起來的份量輕得可以跟只小老鼠媲美,他懷疑要是遇到海上颶風,小老鼠會不會被風吹跑?「小笑,你到底是怎麼過日子的?你都不吃飯嗎?」

  笑容含怨的瞅他一眼,人在極為不舒服之際,實在很難有尊卑長幼的口氣,「又不是人人都像頭兒你這樣人高馬大、身強體壯、無人能敵,也沒人跟我提過我是不是塊當海盜的料,得先訓練被當作麻布袋甩來甩去才知道,你以為人人都經得起被頂著肚子搖晃嗎?」

  一個大浪打來,船浮浮沉沉的,腳雖是著地,但方纔的不適感卻引來了她的頭痛。

  暈眩了一下,她幾乎站不住腳。

  「你看起來就像要昏了。」他的聲音意外帶了點笑意。

  原來小老鼠也會有掙扎,居然敢頂撞他,還以為她永遠都是處在懦弱之下,唯唯諾諾的。

  「頭、頭兒。」她伸手抓住眼前唯一能當支撐物的手臂。

  「幹嘛?」

  「可不可以借你的手臂靠一下?」

  好大膽的要求,黑眸閃過一絲興味。「從來沒人敢這樣對我提出要求。」

  「你也說過,要求救就跟你說一聲的呀!」

  韓子莫挑了眉,瞧著還沒得到他允許,就擅自將腦袋往他臂膀上靠的女人。

  這話確實是他說的,所以她是在向他求助囉!

  她的改變讓韓子莫感到很滿意,會找男人依賴的舉動比較像個正常姑娘家,只不過她看來真的很不舒服,身子骨也太差了吧!

  這麼想,他把揪著他手臂不放的笑容直接轉了個圈,抓入懷中安置好。

  原本闔眼的笑容頓時瞠大圓眼,臉貼平在他胸膛上。

  怦怦怦怦……

  男人平穩的心跳聲傳入她心裡,高大身軀將嬌小的她整個包裹住,寬闊到足以抵擋一切的肩臂,莫名安撫著她心有餘悸的慌亂,頭痛感讓一股從來沒有過的心安給擊退了。

  「兄弟們,把船上值錢的東西都搬回去吧!」韓子莫站在船高處,一手摟緊懷中需要他支撐的輕盈小身軀,一邊指揮著下屬。

  底下則是一片勝利的歡呼聲。

  「回去躺下休息,你會覺得好一點。」

  對她說話的同時,有股熱氣掃過她的耳。

  視線落在細腰上粗大的手臂,不知道是不是頭頂的烈陽太大,海風吹拂臉頰的感覺竟有點刺辣辣的。

  「回去後,把你的東西都搬到我的艙房來。」

  耳裡聽進嗡嗡的聲音,沒多作細想,笑容頷了首。

  爾後當她明白字裡的意思後,紅通通的小臉蛋倏地一抬。

  他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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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8-14 00:16:51
第三章

  「子莫,你在想什麼?怎麼會要一個來路不明的人搬來跟你一起睡?」

  韓子莫這個決定,不但引起容皓反彈,也讓一干手下不明所以。

  頭兒要個小夥計把隨身衣物搬進艙房裡做什麼?

  海賊生活隨性,頭兒向來不需要有人伺候的,除非是另一種可能,雖然叫小笑的青年身型纖瘦,發育得不太好,總歸是個男孩呀!難道是頭兒太久沒碰女人,轉了性子?

  「子莫,你不該做此決定,太危險了。」容皓抿了抿唇,知道眼前男人自我慣了,一旦說出口,就絕對不會收回命令,「你知道兄弟們都在猜測什麼?說你在海上待太久了,缺乏女人滋潤,所以出現戀男癖好……」

  主角韓子莫終於有了反應,先是瞪大眼略微吃驚了一下,然後卻揚起唇大笑出來。

  「拜託你認真點好嗎?」

  容皓愈來愈不明白韓子莫在想什麼,瞧他笑得眉眼都快瞇成一線,不就是成功搶奪了一艘商船,這種小事會讓他的心情變得如此之好?

  韓子莫的好心情是在發現小笑那傢伙居然會露出臉紅表情時就有了。「讓她待在我身邊,我可以更清楚她想從我這邊打探什麼,由我監視她的一舉一動,可以減少對我們的威脅。」

  「就近監視也犯不著讓他跟著你睡吧!你小心他半夜暗算你。」

  「不。」唇邊噙著笑,這點韓子莫相當肯定,「她不懂武功,毫無自保能力,更別說要她對我下手。」根據今日的測試,她還需要別人來保護她呢!

  容皓歎了氣,就是這樣,殺傷力才大。「你真以為十一官局會派出個傻小子來辦事嗎?」

  「我就是想看看她有什麼本領。」韓子莫根本沒把好友的擔憂看進眼底。

  他是真的很好奇,這只來扒他們坑的小耗子究竟還會帶來什麼令他驚訝的事情。

  容皓的神情顯得很古怪。「老實講,子莫,你不會真有『這方面』的癖好吧?」

  小笑的確有著一股纖弱需要人保護的模樣,莫怪才幾天,就引起了剛烈個性韓子莫的注意。

  「跟了我這麼久,我看起來像是那種飢不擇食的人嗎?」

  容皓語重心長的道:「是不是你自己心裡有數,不然你捫心自問,你到底為什麼要他住進來。」

  「我不過是抓隻老鼠來玩玩,你和兄弟們是在操什麼心?」韓子莫瞪著他,這愈瞪,在容皓清澈的眼眸下,開始感到愈心虛。

  怪呀!他是在心虛個什麼勁兒?

  抱著一個小包袱站定在某扇門外,笑容吸足了氣敲門。

  她的袖口裡藏著一包路少凡給她的粉末,叮囑她要是韓子莫有任何不規矩的動作,或者要傷害她時,就將這粉末往他的臉上一灑,作為應急之用。

  她不覺得自己會有用到的一天,何況她一身男裝,韓子莫是個鐵錚錚的漢子,不像有另類癖好……就算知道她是女子,想她這副干扁模樣,也很難勾起男人的興趣。

  所以,是路少凡多心了,沒什麼好怕的啦!

  「頭兒,是我。」

  「進來吧!」

  笑容抱著一捆被褥出現在他眼前,對著眼前光裸上半身的男人,她一怔,那副糾結的肌肉讓她小眉皺了一下,隨後又恢復方才進門前的一臉無表情樣。

  「頭兒,你要我來是要睡哪?」烏溜溜的眼珠子東瞄西瞄,好像只有門邊這塊地夠寬敞。

  對她處之泰然的問話,韓子莫胸口有股說不出的鬱悶感。

  就好像這傢伙很習慣同男人一間寢室睡覺。

  要她來,除了之前同容皓說的理由外,他更想知道這隻小耗子和他單獨處於一室,臉上會有什麼驚慌的反應。

  結果,沒有,什麼都沒有!

  「你好像一點都不困惑為什麼我要你睡在這裡?」

  笑容放下沉重的厚被,垂垂肩,對上那張粗獷的臉龐,歪著頭道:「頭兒要解釋給我聽嗎?」若他肯說,她當然想知道。

  韓子莫將門用力一關,人靠在門板,雙手環胸,注視著不及他肩膀的笑容,故意湊上臉好縮短兩人間的距離。「你說呢?我到底為什麼要你來?」

  忽地,像是從她身上發現什麼,他的臉色突然大好起來,「我說小笑,你睡個覺都穿這麼多衣服嗎?」

  「我怕冷。」她早有一套說法。

  「冷?」他哼了聲,「炎炎七月,避暑都來不及了,你還覺得冷?」他有了整老鼠的新法。

  「我年幼生了場重病,所以身子虛,你瞧我這模樣就該知道了。」她直言不諱。

  「重病?」兜在嘴邊命令她立刻脫去上衣的話,莫名地被他吞入腹裡。

  她點頭,控制住視線不敢亂飄,她是見慣男色,想想局裡的那一票男人就知道,但可都沒這麼近距離接觸呀!

  笑容潤潤唇,眼珠子緩緩移開那副健壯過頭的體魄,心中小小驚訝和不自在被壓了回去。「小時候因為來不及避雨所以著涼,大病一場,之後我的身子就不好,那毛病就出來了。」

  他接口問:「哪方面的毛病?」

  「沒什麼,就是身子骨差,常動不動就不舒服。」沒有多提自己的隱疾,她轉了話題,「頭兒,我們能不能早點休息?」她好累,尤其今天還飽受驚訝。

  這麼一間,韓子莫才憶起自己的目的可不是要瞭解她。「我是不是小看了你,你的膽子愈來愈大,我沒開口,就跟我要求要睡了?」早先前那個畏畏縮縮的傢伙到哪去了,「小笑,你不怕我了嗎?」

  她怔了怔,直言道:「怕。」

  怎麼不怕!但是是一種很奇妙的伯。

  在他要對付阿德以前,她怕這男人怕得不得了,但當見識到所謂的海盜掠奪惡行後,她的怕轉變成一種不知道他想怎麼整自己的伯。

  那個阿德還被囚在船的最下層,看樣子,這男人並沒有要把阿德殺了,他並不噬血。

  「你不該表現得這麼鎮定。」聲音中隱藏著怒意。

  笑容擰了眉,難道韓子莫要她伯他?

  「還站著做什麼?你不是要打地鋪。」聲音更怒了,尤其是見到她當真開始鋪起被枕,一點猶豫動作也沒有時,他更火大,「我有要你睡在門邊嗎?睡那麼遠,教我怎麼使喚你,還不過來!」

  他在氣,氣她的沒反應,氣她身為女子,在一個男人的房裡過夜,卻一點自覺心都沒有。

  「頭兒是要我睡在你的床底邊嗎?」笑容的臉色終於變了變。

  見狀,男人的臉色這才和緩了些。「我說的話還不夠清楚嗎?」

  她終究還是在意的,雖然他向來不理會世俗,可她這個在陸上生活的人總該知道避諱些。

  猶豫了一會兒,她戰戰兢兢的開口,「頭兒,你半夜醒來,不會踩到我吧?」睡得正熟,讓人一腳給踩著,還是條像頭熊一樣壯的腿,可是會很痛呢!

  男人的唇用力一抿,臉色變得非常難看,一半氣惱、一半懊悔,他是海上日子過得太無聊,才會自找麻煩,逗一隻愚蠢又沒知覺的小老鼠。

  「頭兒?」她又問了聲。

  「閉嘴!再多囉唆一句,小心我連給你睡覺的機會都沒有!」他一叱,氣呼呼的轉回自己床上。

  笑容摸了摸鼻子,真不知自己是哪點惹上他了。

  坐在床邊的他不發一語,就靜靜的盯著她鋪被,和衣躺下。

  這女人……還真把他忽略得好徹底!

  「頭兒,你不睡嗎?」

  韓子莫突然低聲咒罵幾句,跟著往後一躺,手臂交叉在腦後。

  「頭兒?」

  這女人還有什麼屁話要說!

  「可不可以把油燈滅了,有點刺眼耶!」她習慣在黑暗中睡覺。

  「你會不會太多話了?」語畢,一個勁力打中燈芯,燈芯一歪,光亮便消失了。

  又過了一會兒,黑暗中又一次傳來笑容的聲音。「頭兒。」

  「你又要幹嘛?」

  「那個……我有個壞毛病」就是睡覺時嘴裡會喃喃嘀咕些什麼,呃,要是吵到丫頭兒,可別在意呀!」

  「行了,閉上嘴快睡吧!」他決定明天就要她滾回去。

  一刻後,仰臥的男人忿忿地起身,瞪著地板上蜷起成一團的被褥。

  這叫喃喃自語?根本是擾人的叨絮聲好不好!

  嘰嘰喳喳、嘰嘰喳喳……

  韓子莫再也忍不下去,上半身往下一探,正欲把這傢伙吼醒扔出去的時候,她的低喃聲也更清楚了——

  「王大發,廚師,家有一妻;胖發仔,船舵手,弟妹各一人,這麼大個男人卻愛吃甜食……」

  好半晌,他才明白這傢伙到底是在念些什麼。

  黑眸危險地進出冷厲的寒光,她想幹嘛,想牢記住海王號的背景回去覆命嗎?

  「……父母尚存;大蝦,家中獨子,海賊頭的左右手,最愛打前陣,性子粗魯,一根腸子通到底;大謝,自小跟在海賊頭身邊……奇怪?又蝦又蟹的,怎麼海賊都喜歡取些怪名字,搞不好還有人叫什麼小蚌殼、小魚頭來著……」

  該動怒的人卻沒料到,他竟被她的喃喃自語給逗笑了。

  這女人睡覺不好好睡,還要邊記東西邊講評,她不累嗎?

  真是個奇怪又……有意思的女子。

  驀然,他像是聽見了自己的名字,為了更清楚聽見她的嘀咕,他整張臉貼近她。

  披落散下的黑髮落至笑容臉頰上,癢癢的,笑容無意識的轉了臉。

  唇好像是觸碰到什麼東西,睡死的她並沒注意到。

  小臉找著了個舒適位置,吐了口氣,小嘴一開,繼續嘟囔著不變的內容。

  韓子莫就這樣盯著她的睡容好半晌,一雙如子夜般深邃的黑瞳熠熠發光著。

  仰躺回床上,大掌摸上自己突遭攻擊的嘴角,柔柔軟軟的觸感讓他的心情陡地好得不得了。

  或許把她留在他身邊的決定沒有錯,還是讓她繼續睡在房裡好了。

  嗯……對……沒錯……

  該死!他得找個東西先封住她的嘴!

  她還在想,混上來一個多月了,難道都不需要補充物資的?

  這一日,容皓點名十人,包括她、小昭和路少凡,登上一艘小船,駛往鄰近江口,這是海賊慣用的手法登陸,以小船較不引人注目,船身就隱藏在出江海口處。

  「登陸,分為三組,各自採買所需物品。

  「哇哇,小笑哥,你快看,這頭有人在賣藝耍大刀;哇哇,你快看,那邊還有人在吞火耶!」小昭畢竟只有十來歲,對著繁華熱鬧的江口邊,露出新奇的目光。

  「別顧著看,忘了我們是來辦正事的。」笑容擺出正經口吻,對身旁不發一語的路少凡道:「小孩就是這樣,少凡,你要看好他,免得他不小心走丟了。」

  「小笑。」路少凡的聲音像是在隱忍什麼。

  「幹嘛?」

  「廚伯給銀兩交代我們買米,不是讓你買包子。」

  這……

  笑容撤下微笑,神色痛苦地拒絕了小販用油紙包好的肉包。「買一、兩個也計較,又差不了幾文錢,到時候對廚伯報賬,就說東西貴了些。」

  對她貪小便宜的行徑早就見怪不怪,路少凡一邊注意著人群中玩得不亦樂乎的小昭,一方面也豎耳直聽,不放過任何可疑的聲音。

  他們登陸了,照理講該有人與他們會面才是。

  忽地,他眉頭一蹙。「小笑。」

  「又幹嘛啦?」都已經放棄包子了,還叫她做什麼?

  「這個方向是回方纔的包子鋪,市場在另一頭。」

  「……」笑容扁起嘴,不悅的轉了身,路少凡就是這麼討厭,人永遠死板不懂拐彎,這種人生一點樂趣也沒有。

  沒走兩步,笑容面前擋了一個人。

  「抱歉,請讓讓?!」

  那人動也不動。

  「抱歉,你擋住……」笑容收口,盯著身前這張熟悉的臉龐許久,忽地啊了一聲。

  她認得他,就是那時在木屋的駝背中年人!

  「你來啦……」笑容再次收口。

  幹嘛呀!她又沒說什麼,這男人為什麼一臉凶狠的瞪著她。

  路少凡察覺這端的不對勁,來到笑容身邊,一見到對方的面孔,頓時了悟,他正聲低低道了兩個字,「阿飄。」

  笑容一臉詭異的看向路少凡。

  「阿晃。」

  她扭頭錯愕的看著老頭,對方的臉色變得和緩與滿意許多。

  緊接著,換另外兩人瞪著她看。

  不會吧!還玩密語這種把戲?數個月前才見過面,她都記得這傢伙有多少根鬍子咧!他會不記得他們?

  「小笑。」路少凡凜聲低喚。

  「闖江湖。」笑容深深地歎了一口氣,歎盡她的無奈。

  真是丟臉呀!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得用這麼愚蠢的暗語,真是丟盡……那英勇睿智的十一局名聲呀!

  身份確認,老頭終於面露笑容。「確認身份這一環是少不了的,兩位這段日子可好?有扒到什麼消息嗎?」

  再怎麼無奈,笑容還是把得來的船員背景一個個簡單報備一遍。

  「怎麼只有這麼一點?你們不是待了個把月了?」

  「當初你也沒限定時日,這工作很難的耶!總不能要我們大搖大擺到海賊頭面前問他,『喂,你把寶藏藏到哪了吧!』」船上的人隻字不提寶藏的事,要他們打哪挖?

  「小笑!」路少凡低叱,要她注意一下身份。

  「罷了!他說得也沒錯,既是放長線釣大魚,本來就沒寄望你們立即獲得什麼消息,老夫也只是抱著一份希望,看來是沒望也來不及了,算了。」

  算了?這口氣好像是放棄什麼了。

  笑容好奇的一間;「意思是不打聽寶藏下落了?」可以收工回去了嗎?

  老人抿唇,只回答簡單幾個字,「現在局勢有變,不要寶藏了。」

  笑容和路少凡互覦著,他們在海上的這段時間出了什麼大事嗎?

  「我不方便對你們明說。」總之就是朝廷內部亂成一團,下令圍剿賊船好尋找一個人,「你們記好,十天後,朝廷會派出六艘官船去緝捕海王號,我需要你們的裡應外合,好一舉殲滅……」

  這頭交代完,駝背中年人不多作停留,忽忽離去。

  三人皆不知自己的舉動早已落入某人的眼裡!

  「子莫,官府派人來接應了。」看他們嘀嘀咕咕了一會兒,不知道是在交換什麼訊息。

  韓子莫倒是一點都不擔心,「他們有消息也就等於我們有消息。」

  「你還是不肯立即處置那個叫小笑的少年嗎?」

  「容皓。」韓子莫黑眸一瞇,口氣不自覺跟著認真起來,「沒我的命令,誰都不准動她,包括你也是!」

  容皓一怔,沒料到自己的心思讓人發現,他苦笑著,「我是為了你和海王號的安全。」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而且我可以跟你保證,這隻小老鼠真的一點殺傷力都沒有。」嘴巴這麼說,他的目光卻持續追隨在市集裡,對著路邊烤大餅又叫又跳的身影。

  容皓斜斜一睨,還說沒殺傷力?你那雙眼動也不動,不就是被某人給「殺」住了嗎?

  三路人馬準備得差不多,在江口邊聚集,船工們把物資一樣樣搬上載貨船後,唯獨一條闌珊小影子蹲坐在地上猛歎氣。

  「好不容易上岸一趟,卻什麼都沒吃到,還得完成一件危險艱鉅的任務,搞不好我連下一次吃肉包的機會都沒了呢!」一隻怨的目光頻頻朝某個扛米袋的背影射去。

  都怪路少凡,什麼都不准她買,什麼都不准她逛,就這麼一次大好機會吃到肉包子,也都因為他的不准而作罷。

  為了辦正事,就要犧牲她的肉包,唉!

  「小笑哥,你動作還不快點,我們都快搬完了,就剩你腳邊這袋,算了,我幫你搬吧!」

  年輕力壯真好,笑容嫉妒著小昭的好體力,想到自己的渺渺未來,更加提不起勁。

  韓子莫大老遠便瞧見垂頭喪氣的小人兒,默默蹲在渡江口的一隅,小臉沮喪得就像這幾晚,她半夜低喃想吃肉包卻吃不著的表情。

  韓子莫腳步不自覺朝她走去。「小笑。」

  她抬頭,淡淡瞄了他一眼。「頭兒有什麼交代?」

  「跟我去個地方。」命令一下,他遞給容皓一個眼神,「清點一下有無還漏什麼,我和小笑離開一會兒。」

  沒給容皓有機會開口,他抓起地上散發著「我很怨、我很恨」的笑容,回頭往人群擁擠的市集走了回去。

  「頭兒,你要上哪去?」人沒精神,就連聲音也是那麼的興致闌珊,沒勁呀!

  他沒多說什麼,繼續往前走;她只有跟著走,忽地,他停了腳步,笑容跟著眼一抬,小臉瞬間發亮。

  她又回到方才來不及買的肉包子誧前,對著那白胖白胖、香氣四溢的胖肉包,笑容的小嘴忍不住嚥了咽。

  一個粗臂橫過她,向老闆討了五個包子。

  她訝異的瞅了過去,「頭兒,你帶我回頭,就是為了買肉包?」

  「不想要嗎?」韓子莫挑眉,作勢要退了店小二包起的油紙袋。

  「要!」快手一搶,豈能讓到手的肉包子打回票,管他為了什麼原因帶她來買包子,有人替自己出銀兩,不要就是傻子。

  笑容雙眸閃亮閃亮,瞅著散發著熱氣、香氣的大白包,找了個空角落席地而坐,小手拿起一個便咬下去,這種感覺真是幸福呀!

  將她臉上滿足的神情盡收眼底,韓子莫就在一旁看著她抓著包子,毫不文雅大口大口咬了起來。

  「幾個包子就能讓你高興成這樣。」不再是沒精打采的模樣。

  他怎麼也沒辦法把這些連貫起來,愛吃肉包的探子姑娘竟是傳言中的厲害角色。

  「肉包可是天下間最好吃的食物咧!」她大口大口往嘴裡塞,活像下一次吃不到似的,「還可以……有很……很多……用途……」

  「你就不能等吞了這一口,再吃下一口嗎?」瞧她吃得這麼急,連話都說不清楚,他真懷疑她能不噎到?「想吃再買就好,何必這麼不要命的硬塞?」

  終於吞下嘴裡的一大口,笑容瞥了瞥他,又把第三個往嘴裡塞,「我哪有機會再買,待會兒就要上船了,如果帶著肉包回去,會有什麼結果?」每人要一個,最後她什麼都沒有了。

  「有得是機會,方才怎麼不來好好吃一頓?」

  「為了補貨,哪有多餘工夫讓我買包子。」為某件事而去犧牲另一件事,她見多了,人的利益只要一遇到衝突,勢必要犧牲一方。

  「用不著這麼委屈,我韓子莫可沒有連個包子都不肯讓船員吃。」

  笑容聳肩,努力把第四個塞入嘴。有些事沒有受過切膚之痛的人是不會懂的。

  瞧她吃得津津有味,害他也想一嘗滋味,韓子莫回頭又買了五個包子,往她身邊一坐,跟著大口咬了起來。

  「你也吃這東西?」笑容神情顯得古怪。

  「幹嘛?我就不能吃包子嗎?」瞧她那副受驚的表情,讓人看了很不爽。

  「不是,只是很難想像一個稱霸海上的賊子,蹲在牆腳吃這種小老百姓的包子。」真是折損了海賊王的稱號。

  所謂的海賊,就該在大海上放浪形駭,一碗碗大酒往嘴裡灌,一口大魚大肉的用力咬,和船員恣意大笑玩樂。

  韓子莫朝天翻了翻眼,「海賊也是人,我就不用吃喝睡覺的嗎?」

  「說得也是。」她忙著吞下嘴裡的第四個,「怎樣?肉包好吃吧!」

  「普通。」沒啥太大特色,但是食物美不美味不要緊,重要的是身邊的人笑得滿足讓他覺得其實肉包還挺不賴的啦!「你要是這麼喜歡吃,下回我們上岸,會有機會讓你吃個夠。」

  下回?

  盯著最後一個肉包,笑容突然停了狂咽動作,月眉不自覺地一攬。

  十日之後,她跟他,誰還能有這個機會呢?

  男人吃東西的速度本來就比女人快,三兩下韓子莫就解決掉五個包子,反觀她,不知為何對肉包發起呆來,「你吃飽了?」

  「還沒……哇!頭兒你做啥?你怎麼能搶走我的肉包……」她跳起來,小手一探,用力搶回被某人突擊走的肉包。

  「我瞧你動也不動,以為你吃不下了。」

  「誰說我吃不下的!」一口咬下白嫩嫩軟皮,好證明自己還餓得很,只是動作卻愈來愈慢。

  突然有種念頭出現,她不希望這傢伙太短命。這海賊頭也沒到她所想的十惡不放呀!

  「走吧!吃完就該回去,容皓鐵定等到臉都青了。」對著她充滿猶豫和掙扎的容貌,韓子莫神秘的笑了笑。

  到底誰有機會回到岸上,答案揭曉。

  陰霾的天色下,飄落點點細雨,笑容顧不得頭疼,站挺在甲板上,蒼白小臉上滿臉震驚。

  雙眸不可置信地瞪著三艘因觸礁而擱置,兩艘被甩在老遠處,還有一艘雖然尾隨在後,卻也被海賊們反攻過去的官船。

  什麼裡應外合嘛!

  根本用不著費工夫,朝廷派出的水兵就一敗塗地。

  打了場漂亮勝仗,還擒住對方統領的海賊們手舞足蹈,就連第一次參戰的小昭也是,要著把大刀興奮地又叫又跳,直喊著頭兒了不起、頭兒萬歲。

  笑容抬眸,凝視讓所有人歡呼擁戴的對象,小巧的眉不自覺一擰。

  這個男人就像是預知了官府會派船襲擊,一點也不驚慌的指揮海王號駛往暗礁群聚處,又懂得運用海流,迫使航行速度大大領先其它船隻。

  不!讓她驚訝的不止於此,韓子莫甚至連官船會從哪個地方追蹤而來都知道得一清二楚,也就是這樣,這才有辦法誘使敵方朝他計畫中的路線移動,他的做法就好像他熟知一切似的,這怎麼可能?

  笑容用力閉了閉眼,別再給小腦袋添加壓力了,現在她得好好想想,計畫失敗,她和少凡該怎麼辦?難不成要繼續窩在船上做內應?

  她睜眼,斜睨著路少凡,這傢伙永遠冷靜得不像話,依舊是那副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

  心思兜到了那艘被綁在海王號身後的官船,如果她和少凡利用那艘船離開……

  「大膽海賊,竟敢勒索朝廷命官,你眼中還有王法存在嗎?」一名被五花大綁的官爺忍不住從甲板上跳起來,哇啦啦地噴口水叫罵。

  韓子莫口氣更猖狂,「在海賊面前講王法,不覺得太可笑了?」

  眾人一陣嘩然,嘲笑聲一聲比一聲大。

  官爺抖了抖身,仍舊咬牙道:「你不要太得意,雖然我失敗,但我朝皇上英明神武、果斷睿智,才不怕你,有得是辦法將你這賊人制伏,到時御駕親征,你就別嚇破了膽。」

  官爺的回話又引來一陣嘲弄嗤笑聲,當中,小昭笑得最誇張,整個人都摔倒在地上。

  「是嗎?我倒想看看你們的皇帝能拿我怎麼……」驀地,韓子莫睥睨的眼神閃過一簇莫名的火焰。

  笑容不知道對那個叫路少凡的男人說了什麼,只見路少凡倏地將她攬住,一手還輕按她的額頭,兩人像在竊竊私語,又不時望著船尾……那艘官船!

  熊熊火焰愈燃愈大,大到他忍受不了,燒到他失去自主能力,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走向兩人,當韓子莫有意識的時候,手臂已狠狠將笑容拉離路少凡的身前,將她按入自己胸膛中。

  霎時,船上靜悄悄,所有勝利喜悅全教頭子莫名其妙的曖昧舉動,嚇得無蹤影。

  這船長頭兒……當真有斷袖之癖?

  「你……」笑容才發一個音,不請自來的大掌已粗魯的扯下她的頭巾。

  一頭長及腰的烏絲如瀑般洩下。

  笑容身形嬌小,那股虛弱神態,一般人只會將她當成發育不全的少年郎,若是多了姑娘般秀絹的黑髮,不用多言,一股屬於姑娘家的嬌柔味道自然出現。

  「笑容,這次多虧了你的幫忙,不然我豈能安然度過這一關。」

  她半瞇著雙眸,是她的頭痛變嚴重了嗎?為什麼她聽不懂這傢伙在說什麼。

  「各位兄弟,如果沒有笑容姑娘的密告,我們今日不見得能贏得如此漂亮!」對上她的錯愕、驚訝,他揚起一抹惡劣的笑容,繼續宣佈,「笑容姑娘是我們海王號的客人兼恩人。」

  小伙子是女人的消息震驚所有人,不過更震驚的還在後頭。

  「大家一定很好奇為何笑容姑娘會出現在我們船上,小笑,京城第十一官局的頭號探子,擁有過目不忘、聽而不忘的本領,但她還有另一個身份,是我派入官府內的內應,這五年來不斷給予我消息的人也是她。」

  前半說辭讓聆聽的船員一個個拿起手邊武器,準備應戰;後半倒將她捧成了將功抵過的女同伴,全船熱烈的歡呼。

  「我是內應?」忍著不適,笑容是問他,也是自問。

  內應嗎?

  韓子莫連她的事都能知道得一清二楚,表示自己之前的疑惑不是平空而來。

  她悄悄往右一瞄,那頭官爺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再與韓子莫摻雜惡意光芒的黑瞳對望,不用多想,這男人絕對是故意的。

  要敗壞她名聲可不用這麼卑劣吧!

  「大謝,把那傢伙丟回他的船上,順便把船底下那個十幾局的傢伙也一併扔過去。」

  笑容皺眉,這男人是在斷她回去的路,要是讓那位官爺回到陸上,鐵定自此街道市坊都能看得到通緝她的字畫。

  笑容朝路少凡拋去求救的訊息,對方仍是面無表情。

  這傢伙,究竟懂不懂知恩圖報?

  小臉突然讓人用力一扳。

  韓子莫霸道地低聲對她宣一不,「沒有人救得了你,官賊不兩立,從你還落那塊令牌時,你就該覺悟自己的身份曝光。」

  「都被你陷害了,我無話可說。」被誤導的證人已從眼前消失,怎麼澄清也無用。

  他對她咬耳道:「好一個無話可說,意思是你既落入我的手裡,就會認命接受我對你的處置囉!」

  露出一口白牙,像是想到了什麼,笑得更暢意,他大聲宣佈,「那好,笑容,我要你做我的女人。」

  杏眼一瞪,不是吧!

  腦袋裡的疼痛在周邊陣陣吆喝聲下,愈來愈嚴重,加上……他給的過度刺激,笑容當下不給面子地暈了去。

  兩眼一閉,所以見不著那雙黝黑色的眸子閃過了擔憂和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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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8-14 00:17:25
第四章

  一股熟悉又討厭的藥味充塞在鼻間,害她想繼續沉睡都不行。

  許久沒躺過這麼舒適的軟枕,還有軟軟的床榻,硬邦邦的地板實在不適合她虛弱的身子,好幾次她一覺醒來,腰都打不直。

  「這、這姑娘的頭疾因為久延不理,相當嚴重棘手,非一朝一夕能治癒,需要長期服藥和調養,如果得當,也許兩、三年後得以痊癒,當然也可能會更久。」

  細眉挑了一下,是誰在她耳邊嘟嘟囔囔的?

  「說了老半天,你還是沒交代清楚她怎樣頭才不會痛!」不耐煩的聲音充滿怒火。

  「老夫、老夫也沒十足把握能根治,這得看姑娘的服藥情形,調養得當或許幾年後會改善,但也不見個准,若藥控制不住姑娘的頭疾,情況繼續惡化下去,不擔保會、就會……會會……」抖了許久,就是沒有下文。

  會會會、會死是吧!

  躺在床上的人皺著眉,想跳起來替來人直接回話。

  這話她聽過不下百來遍,還是第一次聽見有人說得這麼結巴與害怕。

  「就會什麼?」不耐煩的聲音再次發出。

  躺在床上的女人雖沒睜眼,卻能想像出聲人的表情,肯定是張牙舞爪,想把對方一口吞下。

  「會、會……就請大人您要先有最壞的準備……」蒼老的聲音中帶了點恐懼。

  「準備什麼?」

  「準備……依我看,這姑娘可能拖不過五年或是六年……總之就是命短。」

  室內突然沉靜下來。

  驀地,不耐煩的聲音轉冷,「容皓,把這老頭給我扔下海!」

  「大人饒命呀!老夫、老夫只是個小大夫,靠著就是這麼點醫術想養活一家老小,求您饒了老夫這條老命呀!我妻子還在家鄉等著我歸去。」一生頭一次乘船出遊,莫名其妙遭到海賊船洗劫已經很慘了,再聽到他是個大夫,也不管他是不是老骨頭一把,二話不說便被人甩上肩帶走,他都還不知道未來能不能見到家人一面。

  「講這麼多廢話,一點用處也沒有,留你在這船上做什麼?」男人拍了桌,斥喝聲讓老大夫嚇得差點軟了腿。

  一旁佇立的容皓看不下去,這傢伙有點火氣過頭,遷怒了不該遷怒的人。「子莫,要把大夫扔下海,近百哩的汪洋內,可再找不到任何一個大夫了。」

  容皓這句話點醒了韓子莫,他走近床邊,視線牢牢鎖著雙目仍緊閉,臉色蒼白的笑容,如果不是還有著淺淺的呼吸,他幾乎要以為她沒氣了。

  怎麼每見她一回,就覺得她愈來愈瘦了呢!

  一種叫作心疼的陌生感覺霎時出現在韓子莫的心頭。「算了,把他帶出去,監視他務必準備好湯藥,到了下個海口讓他離開吧!」

  這才是容皓想聽的話,他扶起雙腿早虛軟不聽話的老大夫,眼角瞄向那頭床邊被某人後背擋住一大半的女人。

  早懷疑韓子莫心懷不軌,在得知笑容是個女人後,容皓更能確定這一點,只是不論笑容的身份……這個女人……

  容皓不得不皺起眉來,還是一個一點姿色也沒有的女人,她到底是哪入了韓子莫的眼,要收她做他的女人?

  待容皓離開後,韓子莫對床上人兒劈頭就是一句,「你還想裝睡到什麼時候?」

  她不甘不願地睜開眼。「你什麼時候發現的?」醒來就沒好床可以躺了。

  「不久前。」方纔她的眼珠子轉動了一下,他立刻猜出這女人是在裝睡。

  「哦?」

  「你哦一聲就好了?」韓子莫雙臂環胸,表情就是一副債主準備要算總賬的模樣,「為什麼不提你的身子差到如此,都病成這樣,是要怎麼長久待在海上?冒死潛上來,你是吃飽撐著,不想要你的小命了是不是?」

  「抗議無效,小兵能說拒絕嗎?」都揭穿了,她也不介意打開天窗說亮話,「不過是個小病痛嘛!小事而已,沒啥大下了的。」

  「小事?都快死人了,還叫小事!」見她被自己的吼叫嚇得眉一皺,他哼一聲,口氣卻緩了不少,「以後不管大小事,只要有關於你的,都給我老實招出來,不准隱藏。」

  這個說法似乎挺怪的,憑著求知念頭,笑容誠懇的問:「請問頭兒主子、海賊大王,我為什麼要對你交代一切?」

  他白她一眼。「你忘了?從我斷了你的後路開始,你就注定只能跟著我、做我的人。」

  「什麼叫做、做你的人……」她氣一虛,憶起昏去前的景象,略黃的膚色閃過一抹羞紅。

  淡淡的紼紅卻讓他明白她已想起一切,他俯下臉,不給某人有抓起被角遮住臉蛋的機會,火速抽走阻隔看她的被子,頭往前湊,近到兩人彼此可以看進對方眼底。

  「你給我記好,沒我的允許,我不准你這條小命任你糟蹋玩完,藥,你給我按時服用,敢再偷偷倒掉,你就等著被我吊起來強灌。」

  她一嚇,他怎麼連她偷偷把藥倒入海中之事都知道?

  韓子莫離開床邊,再回來的同時,他手中多出碗藥。「坐起來,先把這碗藥喝了再睡。」

  「我是官,你是賊,我為什麼要聽你的話?」嘴裡抗議,她還是乖乖坐起身。

  沒辦法,此時誰是老大,她有自知之明。

  「你沒得選擇,所有在我船上的東西,包括人,都是屬於我的,我說什麼,你照聽便是。」又是那種不容置喙的命令語氣。

  「賊就是賊,真是霸道、無理又自傲。」接過藥,她嘴裡還是嘟嘟囔囔。

  「快喝!」

  在惡劣的環境下,她不得下低頭。

  笑容端著碗,湊近嘴邊。

  等了許久,她碗中的湯藥始終一樣多,她根本一口都沒有喝。

  「你想試試違背我命令的下場是什麼嗎?」韓子莫沒有因她的蘑菇而發火,只是口音上揚了點,「你放心,我不會拿對付其它人的方式對待你,畢竟你是我的女人。」

  要治這只耗子,他有得是辦法。

  他作勢拿回藥碗,大掌很自然地覆上她的手,慢條斯理道:「要女人乖乖喝藥有什麼難,只要把她的衣裳一撕,按倒在床上,她還能往哪跑?最後不就是乖乖讓我一口一口的喂嘛!」

  說到此,他的一條腿已經跨上床,「笑容,看你是喜歡激烈式的、溫柔式的,還是殘暴式,我任你挑,當然啦!我個人是偏好激烈一點的……」

  就見笑容急忙搶來整個藥碗,二話不說一仰而盡,月眉緊蹙幾乎成一直線,表現出她喝得有多痛苦。

  可再苦,也比他說的情況好太多。

  收過空碗,他莞爾一笑,拇指沾去她唇角的藥漬。「瞧你怕成這樣,做我的女人就不可避免要陪我睡覺,你以為我們真能蓋著條被子什麼都不做到天明。」

  頭一回有男人對她說出這麼露骨的話,嘴角被觸碰的地方麻麻的,她脖子一縮,不自在地避開他的手指,「我又不是自願的,你有給我選擇權嗎?」

  人都在他手掌心任他掐著,她能說什麼?姑娘家的清白對她而言,有跟沒有好像也沒差,只是對這檔子事她不瞭解,曾好奇過幾回,陪著幾個同僚上妓院晃了去,卻都因受不住濃郁的酒味、艷氣而早早離席。

  「讓你甘願當我的女人嗎?」他勾起她的下顎,眼眸閃過趣味,「笑容,當我的女人,以後夜夜都可以有軟床躺,這樣你願不願意?」

  好誘惑的字眼呀!笑容猶豫了,這男人,鐵定知道她每晚都在捎想那張軟呼呼的床。

  卑鄙的盜賊!拿她的弱點引她入餌。

  可是她就是忍不住咬住那個餌,見她不甘願的點了下頭,韓子莫深合的眸子閃過奇異光芒。

  笑容頭一回發覺心跳加快,因為他的臉實在太逼近了,渾身散發出霸者氣勢,很難讓她呼吸平穩。

  才這麼想,一個溫熱的東西壓住她的唇,吮得她的唇瓣發麻,沒給她喘息的機會,一股力道迫使她分開雙唇,無力抵抗他的強行侵入,笑容感到一陣頭昏,熱氣直冒她的臉。

  外頭下雨了嗎?

  當然不是,以前的頭痛讓她難受不已;這回的暈眩卻沒讓她的身體感到不適,卻有一種飄飄然的感覺。

  小手握緊又張開,她不知道該推開他,還是勾著他的腦,繼續讓昏沉沉的感覺侵襲她。

  這一吻只能算是淺嘗,生澀的應對方式讓韓子莫否決了以往對她的猜疑,和一群男人住在一個屋簷下,她真的把自己的身份隱藏得很好。

  「休息吧!今晚我不會碰你,得讓你養足體力才能教你。」很自然的一個動作,他在她額上落下個輕吻,然後才放心離開去處理被他擱置了幾天的工作。

  男人一閃,笑容則是把臉埋入被裡,撫平腦袋瓜裡那種奇異的感覺。

  吻呀!

  原來男女的吻是這樣的擾亂人的心跳,頭昏昏的好像踩不著地,但其實感覺還不賴耶!難怪局裡的兄弟們,老愛對著姑娘親親吻吻。

  也許做他的女人並不是件辛苦的事情,她似乎開始期待他還會帶給她什麼感覺?

  不!做他的女人好困難,她幾乎夜夜沒好眠。

  睡到一半,就被毛手毛腳給摸醒;眼一睜,就是太過刺激的畫面,男人養眼的壯碩身子光溜溜地晃入她的視線裡,讓她一顆心狂跳得都快受不了,這還不打緊,他愈吻愈過頭,從嘴到頸子,甚至還逾越頸部以下;就像是昨晚,一股涼意讓她發現自己的上衣幾乎快要被扒光了。

  事發之後,這男人總是有合理的解釋來說明他的行為,先罵她一頓半夜太吵,嘴裡發出嘈雜聲讓他睡不好覺,只好想方法讓她閉嘴。

  這麼一鬧,換她睡不著了,最可惡的是,這男人總在摸夠她、吻夠她後,突然停下一切,翻了身睡他的大頭覺,害她這個被騷擾的人總覺得……好像該繼續做點什麼,而這傢伙卻放棄了,那種意猶末盡的感覺很不舒服,連帶著讓她不好眠。

  小笑哥!不對,該改口稱小笑姐了。許久不見的小昭,嘴上揚著笑痕出現在終於獲得走出房門命令的笑容面前。「十天沒見著你,我和少凡哥都擔心得不得了,雖然頭兒口口聲聲說你沒事,只是需要休息,但沒真正見到你,我就是安不下心。」陽光下,少年一口白牙閃閃發亮。

  在甲板上曬著陽光的笑容嘴角懶懶地一勾,算是打了招呼。

  「小笑姐,你都休息了十天,怎麼看起來神情還是這麼憔悴?」

  小孩子不懂事,說沒幾句就踩中她心中的怨。

  她咬牙道:「誰跟你說我休息了十天!」她好嫉妒小昭一臉睡飽飽,神采飛揚的好氣色。

  「沒休息?怎麼會?那你這幾天躺著是躺假的喔!哦~~」小昭露出曖昧的眼神,眨眨眼,戲謔道:「嘿嘿,小笑姐,我能理解,也能體會,你還要伺候頭兒,自然沒機會睡覺了,不過頭兒也太過分了吧!男人有需求是沒錯,也不體諒你身子不適,這樣努力抓來做做做……」

  愈聽愈不像話,笑容氣得拍了他的腦袋一下,「小昭,你也不過才十五,小孩子思想就該純潔點,淨說些不合宜的話。」

  「十五又如何,早有人跟我講述過細節,好讓我做好身經百戰的準備,我家人說,早早讓我知道才對,才能早點傳承香火,免得手忙腳亂……」

  「你家裡不就只有一個奶奶,她教你這檔子事?」這奶奶也太強了吧!孫子做人還得由她來教。

  小昭詞窮了一下,「怎麼可能是奶奶,當然是鄰居大叔呀!他覺得到了啟發歲數還無人教導很可憐,所以指導了我不少……」

  笑容再次皺了眉。「你家不是在山腰處,那附近除了你這棟小木屋外,我記得沒有其它住戶呀!」

  「呃~~這、這大叔不能住在另一個山頭嗎?討厭啦!小笑姐,我、我就不能自習而來的嗎?小笑姐,你問這麼多做什麼?非要問到底不可……」

  笑容一怔,她問這麼仔細做什麼,她也不知道,以前不愛動腦,近日卻覺得好像不動腦不行了。

  誰教小昭愈說愈吞吐,外帶一臉的心虛,害她不懷疑都不行。

  詞窮的小昭一見路少凡現身,急巴巴的上前道:「少凡哥,你來得正好,小笑姐好不容易出來了,你同她好好聊聊,我想起大廚伯找我有事,先閃了。」

  腳底抹油,溜!

  「啊!對了。」沒走幾步路,小昭突然又回過頭,「少凡哥,有話長話短說就好,我看小笑姐沒什麼精神,八成昨夜跟頭兒累壞了。」

  這句累壞了講得好曖昧,真容易讓人想歪。

  瞪著在樓梯處的小黑影直到消失,笑容才轉向不夠義氣、見死不救命的同夥,虧她到現在,一次也沒有將他供出來,結果咧!瞧見路少凡一臉就是吃好、睡好的好命樣,她更惱。

  「你還好嗎?」

  笑容想要擺出非常生氣的表情,可惜她天生就不是這塊料。

  努力了老半天,她依然只能擺出慘兮兮的表情,放棄了,沒好氣道:「你說咧!」

  路少凡知道她在怪他,但這只能怪當時的情況實在不允許他救她。「我,很抱歉。」

  想撫平她眉頭問的不悅,可是他只能緊握拳頭,制止這份行動。

  船上到處都有韓子莫的眼線,角落那尊高大的男人雕像就是一個,他不可輕舉妄動。

  「就知道你只會說抱歉。」只要事不關己,這傢伙臉上永遠都是這副單調表情,她低喃著,「反正推我出去,犧牲我一個人,總比兩人都死的好,是吧!。」

  罷了,上回她也打算犧牲他,扯平了。

  可是心底還是怨呀!到頭來,真正犧牲的還是只有她!

  「小笑,我很抱歉。」還是那一句話。

  「與其說抱歉,還不如說說我要怎樣才能避開喝那些噁心的湯藥?」笑容自言自語,她又咬唇又噘嘴的瞪了他,「是不是你發現我偷偷把藥倒掉,所以就去跟那個韓子莫告狀?」

  「就是注意到,才會明白你的身子為什麼一年比一年差,有那個男人盯著你,你才肯乖乖喝藥。」路少凡抿唇,聲音中有著責備,「小笑,你不該拿自己的命開玩笑,讓白老爹知道了,他鐵定會把你痛罵一頓……」

  她揮揮手,打斷那嘮嘮叨叨的聲音。「少凡,上回到岸上去,你把我扔在香肉鋪後,不是離開了一會兒,上哪去啦?」她的記憶不會出錯,是在遇到那中年人之後的事。

  「怎麼突然問起這個?」路少凡的俊容難得起了變化。

  「想看看你這個沒良心的傢伙,不在我身邊時都做了些什麼事。」她又咕噥兩聲,扁起嘴來,「搞不好是抓了幾文錢,跑去偷買大肉包自己獨享,不讓我知直。」

  路少凡直勾勾瞧著笑容,想從她閃爍光芒的雙眸中得知她心裡所想的事。

  他很清楚,笑容向來瘋癲裝傻慣了,可當她認真起來,心思卻比任何人都細密,這才是真正的笑容。

  「我去幫大廚挑幾份香料,就在隔壁鋪子,沒走遠。」

  「就這樣?」笑容沉默許久,眼光散發著狐疑,就在路少凡驚覺她發現什麼時,突然進出令人傻眼的話來,「你確定……你不是去偷買肉包?」

  他忍著翻眼衝動,答道;「不是。」

  「你發誓你沒有背著我偷買肉包。」

  路少凡重重的歎了口氣,他不該期望這女人會在有一天突然轉變為正常人。「我發誓。」

  「好,我相信你。」笑容臉上釋懷,擱在腿上的小拳卻緊緊一握。

  不是背著她去買肉包,那就是去做其它事情,是去見誰嗎?

  風吹亂了長髮,笑容煩惱的抓了抓,韓子莫不准她纏起頭髮,說什麼這樣比較像姑娘家,拜他所賜,現在船上還有哪個人不知道她是女人,有必要畫蛇添足嗎?

  現下倒成了瘋婆子。

  笑容垂下眼,真正想證明的地方卻是這麼的不給主人爭氣,可惡呀!

  就在此時,海王號的左翼處傳來「砰」的一聲巨響,像火藥爆炸般,連帶著船身也晃動不已。

  她和路少凡面面相覷。

  出了什麼事?

  一艘雖不及海王號宏偉巨大,卻也稱得上少見的大船,揚著囂張的旗幟出現在笑容眼前。

  曾見過其它賊船,卻都不成氣候,充其量只不過是幾名小賊寇組成,而且一見到海王號的旗幟,全都敬畏三分,哪有像這艘如此無理地以利箭火攻而來。

  見識過盜賊搶奪民船的舉動,但她還未親眼見過海賊船互打的情景呀!

  這樣的不要命、不畏險,對方船員利用繩索登上海王號,提著把大刀亂砍人,點燃了火藥便亂扔一通,海王號有不少處地方都遭到火藥炸損。

  兩艘船的船員提了刀,有別於之前掠奪行為還帶了點手下留情,這次是真的血花亂濺,雙方人馬互相不留情面,砍殺得好不痛快。

  敵方見人就砍,自然不會放過無抵抗能力的笑容。

  不長眼的刀子迎面揮來,為了躲避,笑容摔到地面,長髮披洩的她,十足十的展現出某人要求的「姑娘嬌柔貌」。

  「嘖嘖,這船上居然還藏了個女人!真不賴,兄弟們,搶了海王號上的女人,我們就出名啦!」對方興奮大叫,引來其它夥伴的共鳴。

  笑容瞪著露餡兒的長髮許久,這頭如瀑的黑髮還比她身上某處有用,「自尊」又再次被傷了一次。

  她就只有三腳貓功夫,象徵性的掙扎了一下,很快地一把大刀就架在她頸子上。

  「女人,乖乖聽話跟我走,你哥哥我保證你可以少受一點皮肉之苦。」

  猥褻的聲音,讓笑容聽得全身發顫。

  「少凡,你這個忘恩負義的傢伙,還不快救我!」這個節骨眼上,她只能對路少凡喊救命。

  但是這個不久前還在她身邊的男人突然不見了!「這個臭少凡,需要他的時候每次都不在!」

  眼見自己一條手臂已落入對方的大掌中,在情急之下,她突然想起某人說過的話,不知道有沒有用,她對著空中大喊。「韓子莫,你不是說需要求救的時候就叫一下,現在我有難,你人在哪裡呀?!韓子莫,你不要給了人希望又讓人失望!」

  「吵死了,沒人有空理你,你再叫也沒有用!」小囉嘍揪著女人手臂,踩著勝利的步伐就想離開。

  卻突聞上方有人大喝一聲,頭都還來不及仰起,一個重踢已朝他背上狠狠踢來。

  小囉嘍被重重踢到一端,腦袋瓜狠狠撞上木頭箱,眼前一片黑,當場暈下去。

  原本被擒的笑容轉眼間落入從繩索上一躍而下的熟悉懷抱中。

  韓子莫在她耳邊咆哮,「你沒事亂跑到哪裡去了?船上這麼亂,你知不知道我找你找得有多辛苦!」

  她亂跑?

  有沒有搞錯,她一直都待在原地耶!

  埋怨的話來不及說出口,下一瞬間,小臉被強迫壓入寬大的胸膛裡,告訴她,只許她躲在這兒,不許她面對眼前紛亂危險的戰局。

  「抓好我,我們有場硬仗要打,我可不想你受傷。」

  腰間被粗臂摟得緊緊的,她抬眸,整個眼裡都是他專注戰況的認真表情。

  她不過呼叫一下,這個男人就不負她期望的立即現身在她的身邊,還這麼介意著她的安危。

  糟糕!那股暈眩跡象怎麼又來了。

  笑容把臉頰貼在依然穩健的胸膛,心內怦怦直跳,這回她下止頭暈,連心也暈了。「韓子莫。」

  男人輕瞄了她一眼,隨即眼神又回到前方敵船上,像是在示意要她有話快說。

  「你要記得你答應我的承諾,我還要你帶我登陸吃肉包。」

  所以他不可以有事,不!是他們兩個都不可以有事。

  聲音雖細小,但他卻聽得一清二楚,黑瞳閃過一抹瞭然,他笑了笑。「毒蛇這傢伙還是一樣的卑鄙,又太小看我了,以為這點偷襲招數就能打倒我?」

  即使敵人手持刀棍攻上來,他臉上依舊沒有慌亂,完全不把對方看進眼裡,獷悍的氣勢無人能敵。

  海賊王之名可不虛假,能這麼胸有成竹是有原因的,儘管懷中有個小包袱在,韓子莫應付幾名小囉嘍依然游刃有餘。

  局勢稍稍改變了,在韓子莫心無旁騖,專心指揮下屬反擊時,原本順利登上海王號的敵人剩下約不到三成,其它全被逼退和打落下海。

  只是對方的卑鄙也不在話下,一個攀在船緣的囉嘍突然出其不備丟出手中引燃的火藥。

  韓子莫聽見異響,來不及制止從他懷中離開想觀看局勢的笑容,只能撲向她,將她護在自己身下。

  笑容聽見悶悶的爆裂聲,不知發生什麼事,待她從一陣煙灰中讓人拉起身後,才發現護著她的男人後背竟被爆碎物震出一片傷痕。

  面對她的注視,他只輕描淡寫道:「沒事,只是點皮肉傷。」

  聽他說得輕鬆簡單,她胸口就是莫名興起一股不悅。

  畢竟他出力保護自己,比起那消失得無蹤影的路少凡可靠多了,笑容瞪著隨風飄揚的長髮,豁地眸光一亮,抓緊韓子莫的衣袖,大喊道;「風向!風向轉了,韓子莫,換我們用火攻,風勢對我們有利。」

  視線停在波紋齊一的洋流上,幾天前她才向韓子莫問過有關洋流之事,訓練有素的腦袋瓜果然記得,沒有忘記,「順著這道洋流而去,就是你提過的危險礁群,我們把他們引到那裡去。」

  韓子莫驀地哈哈大笑起來,指揮手下照著笑容的話去做。

  沒多久工夫,那艘高掛蛇形風帆的大船就陷在礁石之中,船身著火,加上風勢助長火苗,一竄不可收拾。

  哦喔!

  韓子莫開始同情毒蛇了,那傢伙就是想幹掉他,好贏得海賊王的名號,可憐喔!打造一艘如此龐大的船身不知道要花掉多少精力和工夫,火勢如此大,船是保不住了。

  胸前突然有個重物一靠,他凝望著那個因鬆懈下來,小臉重重吐出一口氣的小女人,目光不自覺變了。

  她的聰明還真是讓他驚艷。

  他真的挖中一塊寶,不是嗎?

  沒見過一個人受了傷,心情還這麼好。

  邊讓人包紮傷口,還能邊笑瞇瞇的摟著她說話,一點都看不出身為傷者該有的態度;反觀可憐的老大夫,所有動作莫不戰戰兢兢,臉色嚴肅得彷彿受傷的是自己。

  老人家自從上回被韓子莫吼過後,就一直躲在陰影下,每回見到他,總是發抖得連路都走不好。

  待傷口處理完,笑容送老人家離開,旋過身,就見到囂張的海賊頭笑得好像偷腥的貓兒般,好樂。

  「海王號左半翼被炸了一個洞,船尾有多處受損,需要更換木板修補!」

  男人依然是那副事不關己的模樣笑著。

  「我聽說需要修補的地方有十處以上。」

  「大蝦說,船上的物資有很多折損,必須將十天後才要登陸的計畫提前。」

  「大夫說你這傷口不要碰水,不對,說你這傷口嚴重要命,隨時都有危險,還命令你一個月,不,是一年都不准下床活動!」終於忍受不住,她對著坐在床上傻笑的男人吼了回去。「你到底有沒有在聽呀?」

  這回他笑得更猖狂,牙齒都看得一清二楚,手勁一扯,笑容落入他的懷裡。

  好心情是從她在船外同他說的那句話開始,就一直存在著。「笑容,你在關心我。」

  她一怔,回神才發覺自己竟坐在男人腿上。

  大掌貼上她的臉頰,她不美,抱起來略嫌骨感,沒有以前有過的女人舒服,可是她就像個謎,愈解就愈讓人上癮,脫不了手,最終發現謎底竟是這麼的獨特且讓人著迷,他被這隻小老鼠給吸引住了。

  「在海王號上吃喝都有你罩著,要是你完了,這汪洋一片,我找誰罩去?能不關心你嗎?」他的笑好怪,不同於以往,雙眸像著了火似的,好燙人。

  笑容檢視身上的衣物,全都完整穿在身上,那他露出一副要吞了她似的模樣做什麼?

  「笑容,我今晚就要你。」湊近她耳,他傳達了他的訊息,有種強烈想將她變成自己的衝動,笑容只能是他的。

  她一怔,火速回答,「不要!」

  粗眉一擰,這女人好大的膽子,竟敢開口拒絕。

  「你好像沒什麼資格說不要!」告知她只是讓她先有心理準備,他,是要定她,也打算把這樣的一個女子藏在自己身邊。

  笑容瞄瞄他,模樣不是在拒絕,倒像是在不很肯定什麼似的,「你有傷,這樣不大好。」

  「只是點小傷,不礙事。」

  她握住扯下她髮帶的手,不讓準備付諸行動的男人再亂動。「你說過一個月內不會碰我的。」

  不知怎麼搞的,幾天前,對這回事,她一點也不在意,也不會呼吸急速,更不會心慌到不受控制。

  可這回,他的手指不過觸碰到她的耳際,心就搔癢起來,不但覺得氣喘,還心跳加快,甚至更覺得羞赧,在他面前寬衣解帶很不好意思呢!

  「你真以為我肯等到一個月後再碰你?」那半夜的偷吃算什麼,就是癮犯了,想藉著她迷迷糊糊的時候下手,只怪小老鼠的眼光太清澈,害他幾度手下留情。

  怪了,他可是個行搶掠奪的賊耶!管她什麼心情來著,何必遷就一個女子的感覺。

  「你說話要算話。」

  「先前的你不是很乾脆嗎?」如同壯士斷腕的決心,一種有本事就來吧!她什麼都不怕的感覺。

  「我沒說拒絕,只是……要你多等一段日子,等你背上的傷養好再說。」

  「你在怕什麼?」

  「我哪有怕。」笑容喃喃應道,頭一垂,她下意識迴避他的雙眼。

  不是怕男女之間的情事,只是開始在意……

  笑容盯著自己平坦的胸脯許久,說實話,連自己都這麼失望了,她挺怕他見了會更失望。

  下顎讓人強迫抬起,猝不及防,一個看穿她想法的吻狂霸的印了上來,在不知不覺中,笑容被易了位,仰躺在床上承受男人帶著挑逗勾引的啄吻。

  「你真的不再考慮一下下……」他的手下規矩的讓她小臉難得嫣紅起來。

  「笑容呀!你當真不想試試前幾次我們放棄做下去的事?」算準她的小腦袋對情慾這檔子事充滿好奇,也不枉他每晚賣力的極盡勾引之能事。

  她被說得胸口蠢蠢欲動起來,她的堅持也在他熾熱的注視下慢慢消失。

  「試試看,你就知道我在不在意了?」

  背上的傷果真完全不影響韓子莫的動作,他一樣敏捷的扯開兩人的衣物,粗魯的往地上一拋。

  笑容紅著臉,是嗎?

  男人不在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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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8-14 00:18:01
第五章

  原來要治她的碎碎念,只有用這種法子。

  早早清醒的韓子莫沒有起身登上甲板同屬下迎接曙光,他半撐著自己,視線在懷中蜷曲的女子身上流連忘返,這一眠她睡得真熟。

  沒有翻來覆去,也沒有雜碎低語,是累壞她了?還是她終於肯放鬆,好好睡場覺了?

  她夜夜睡不安穩,時時刻刻也不讓腦袋瓜休息,是在擔心什麼?

  小嘴舒服地彎成了可愛的弧形,他看得分神,不由也跟著升起一股滿足感,與前幾晚嘴裡低喃、月眉輕攬的她相比,他強烈希望她每晚都能像這樣好眠。

  韓子莫嘴角輕揚,他知道該怎麼讓她閉嘴、好好睡覺,日後這辛苦的工作就交由他來做吧!

  視線往下一瞄,對著某人在意的某處審視了一下,壓抑著笑意道:「我想,難怪你這麼在意了,確實是……小巧得不像話……」

  懷中的人兒發出疲睏的軟語聲。「你知不知道趁人睡覺時偷偷批評是不道德的事?」

  「我吵醒你了。」

  兩道小巧羽睫眨了眨,之後是一張愛困的臉龐呈現在他眼中。「有人在我耳邊抱怨,我怎麼能不醒來。」多年來的習慣,她很容易驚醒。

  她打了個呵欠,往他懷中縮了縮,她喜歡這種親密的相偎感,腰上有條粗臂霸道的限定住她的行動,不用擔心周邊會突然碰出個五四三來帶定她,更不用擔心當自己張了眼,是不是又換了一個地方。

  「要不要再睡一會兒?」

  她眷戀地閉了一下眼,再無奈的張開,「很想,可是已經不早了吧!」船艙內看不到外頭天色,但她有聽見頂頭甲板讓人踩得吱吱響。

  「有什麼關係。」

  「日正當中還睡,會遭人說閒話的。」

  「你是我的人,有誰敢說閒話。」他挑眉,霸道的攬住她纖瘦的腰身,意指讓她享有特權。「你該多吃點東西,這麼瘦,在你身上根本摸不出一點肉。」怎麼熬得住長久的海上遠行。

  晶亮的瞳瞬間一瞇,「不是有人說不嫌棄?」

  一夜之後,發現塞不了他老大的胃口,開始抱怨了。

  「我是指你的身子太過纖瘦,無法吃苦,不是指你抱起來不舒服。」這女人是故意要扭曲他的意思。

  「那容易,找個登岸處放我走不就得了,我天天雞鴨魚肉的吃,不久一定會增胖。」在這種天天只能食魚,又風吹日曬的日子裡,要她長肉可不容易。

  「想得美,你休想離開。」手臂一使勁,他將兩人間的縫細化為無。

  「韓子莫,你究竟留我在身邊做什麼?」她是官耶!專抓他這類盜賊,留她下來不是很奇怪嗎?

  就算她是個女子,雖然沒啥美色可言,濫竽充數一下也成,那一覺睡過了,何不給個痛快,放她條生路,或是乾脆把她扔下海,就當給朝廷一個教訓,知道得罪他的下場。

  「我瞧你挺聰明的,答案自己去想。」男人要把女人綁在身邊能為什麼?

  「我要是聰明,就不會落到現在這種狀況,我真是好奇……」她狐疑地瞄了他一眼,「你把我留在身邊,不擔心我會扒你的底,從你身邊探得什麼消息,回報朝廷嗎?」

  什麼都能防,枕邊人最難防呀!

  他倒答得乾脆,「若真被你出賣,那我也認了,誰教我自己放個眼線在身邊,只不過在船上埋伏這麼久,我倒想問問你,你查到什麼了嗎?」

  期望笑容有更像探子的本領,想挖什麼儘管挖,他等著她出招呢!

  「什麼都沒有。」笑容誠實的道。

  這段日子來,她除了從他身上更瞭解海賊們的生活外,啥消息都沒查到。「你為什麼想做海賊?」

  他不答反問:「你又為什麼女扮男裝?一個姑娘家居然做如此危險的工作,官府居然還替你隱藏身份?」

  「是我先問你的吧!」

  「以物易物是海賊和商人間的交易手腕,所以一個答案換一個答案。」

  「你不想說就算了。」搞什麼嘛!什麼叫一個換一個,真麻煩。

  他不理她,強迫她必須回答,「這個朝代本該就是海運時代,況且拓展視野是好事,航行在海上還能與不同國家的人往來交流,習得很多不同事物,增廣見聞,有何不好?」

  「作賊的還大膽的說自己無罪,明明就是盜賊行為,搶劫商船維生,說什麼開拓視野、增加見識,你的臉皮還真不是普通的厚。」她不以為然的道,好個冠冕堂皇的理由。

  「就只有你有膽子在我面前這樣說我。」他笑出聲,出其不意重重的吻住笑容下滿的唇。「我不能說我的所作所為沒有錯,但我從不搶民船。」

  他只搶富豪商船,以及官府運送貨物的船隻,對於這一點,他相當自豪。

  笑容按著被他偷襲的唇,羞怯之情只有一點點,一雙烏溜溜的眼卻在眼眶裡直打轉,「你跟朝廷有仇?」

  「是有一點。」他回答得不經意。

  笑容哦了一聲,不著痕跡的將身上緩慢爬行的大掌撥開,拉攏了床被,遮住不該露的部位,或許是睡了場好覺,腦袋瓜變清晰許多,抓得住一些蛛絲馬跡。

  跟朝廷有仇的……海賊……韓子莫、韓、韓……

  靈光一現,她突然喊出,「韓毅大將軍是你什麼人?」

  韓子莫撐起腰,俯視這個還想裝笨的女人,一手梳著她的長髮,被笑容拿來遮身的被單因他的動作而滑落。「你不覺得你的問題過多了嗎?我回答你,你卻一樣都沒回我,是否不公平?」

  「你還好意思跟我喊不公平!」注意到那雙黑眸驟然起了團火,眼兒一垂,她臉色帶紅。

  他這個位置還真將她一覽無還,任何一處都看得一清二楚,害她忍不住又要嘀咕,「把我珍藏這麼多年的小籠包看得一清二楚,不過多問你幾個問題,有什麼大不了的。」

  想扯被,他卻故意壓著不讓她蓋,笑容只能瞪他一眼,要他閃開。

  簡單的一個嬌嗔,卻流露出女子的嫵媚,輕而易舉催發著男人的慾望。

  「笑容,你還是沒回答我方纔的問題,不過無妨,就用你的小籠包來抵,怎樣?」男人的聲音沙啞,提出很合理的要求。

  大掌又不規矩了,同他廝磨一個晚上,笑容自然知道他想做什麼。「咳咳,我認為我們該出去露臉了。」

  她不知道男人為何這麼熱衷這檔子事,雖然那感覺是不錯啦!只是老這麼窩在一起,外面的人會怎麼想……

  他在她耳邊低低說了幾句話,笑容露出詫異的表情,方纔的顧慮全被拋在腦後。「你是說真的……真的可以這樣子……」

  她還以為昨天夜裡就已經把所有該做的都做完了。

  「想不想試試?」

  笑容很艱難的潤潤唇,男人的魅笑輕易挑逗著她的心,他是在帶壞她,但慘的是,她的頭好想點下去喔!

  「如果你喜歡,我們還可以試試其它,我有九十九招可以教你……」他不介意多灑幾個誘餌。

  「還、還有其它的?」小臉紅通通,心跳早已經亂了調。

  好奇心可以殺死一隻小老鼠,就在她想著那些刺激的畫面時,一隻大掌沒有遭到任何阻礙,成功登陸在某人珍藏的小籠包上。

  韓子莫笑了笑。「是呀!所以我們有很多機會用來練習……」

  練習的結果如何?

  笑容一場好眠直至日落。

  沒有生活在其中,不會明白海賊的生活是如此豐富,不單只是搶奪,航行在大海上可以遇到許多來自不同國度的旅人,挺有趣的;此外,他們也不是什麼都搶,也常帶著尋常不易見的珍奇異物在各處渡江交換生活所需,不止海王號如此,似乎所有海賊都這麼做。

  不少地方因為這樣的交易而愈來愈興盛,海口、江口邊的村鎮也愈來愈繁華。

  其實,海賊的存在好像也挺重要的嘛!

  第四回同韓子莫登陸的笑容,早沒了對海賊的懼伯和排斥。

  她很久沒再遇到報消息的探子了,不知他們是不是都只與路少凡聯繫,而她跟少凡總是分在不同路,在船上私下問他嘛!他又什麼都不肯說。

  「我讓大蝦跟著你,買完肉包記得回酒鋪等我,我不希望我點完貨後,你還在外頭逗留。」這女人每回一到陸上,非得買包子、吃包子直到肚子都快撐爆了,才甘願回船上。

  「行啦、行啦!我又不是個還沒長牙的孩子,用不著交代一遍又一遍吧!一從下船時就一直嘀嘀咕咕,他所說的每句話,她都可以倒背給他聽了呢!

  「大蝦,買完包子就帶笑容去逛逛那頭的女市,看看有沒有什麼東西是她缺的,還有,」眼角瞥見大蝦那張一聽見女市,就閃閃發亮的臉孔,韓子莫聲音一沉,「把你注意其它女人的注意力全放在笑容的身上,要是她回來身上少了什麼,我就唯你是問。」

  大蝦摸了摸鼻子,垮著嘴角說好。

  「幹嘛防我防得這麼緊,我又不會跑掉。」笑容在嘴裡咕噥。

  「你不會嗎?」

  帶著嘲笑的注視,瞪得她一陣心慌。「就跟你說……那幾次是我不小心迷路了嘛!」答得好心虛。

  「迷路?那你還真會走呀!」他嗤笑,買個包子可以買到馬車驛站,邊走邊吃還可以走到渡船區,如果不是他早有安排讓人盯緊她,恐怕這女人早溜到他抓不到的地方。

  「你該明白,我是可以不讓你下船來的。」只是看在她一臉吃不到肉包子的沮喪樣,有點可憐。

  「好啦、好啦!我跟你保證不會溜啦!」派了個大個兒跟在她身邊監視,再笨也知道閃不成,她揮著手趕人,「你們快去吧!別讓我耽擱到你們的行程。」

  臨行前,韓子莫湊近她的耳,還是不得不叮囑一遍。「記著教訓,別買太多,上回肚子吃到撐,一整個晚上不舒服得直哀號,所有人都被你吵死了。」

  笑容噘起嘴,目光卻未曾從轉身離開的背影上移開。「又不是我想吵著你,讓你晚上不好睡,是你硬要抱著我睡呀!」堅持整夜不睡陪著她的也是他,幹嘛說她吵人嘛……

  輕輕摸著被他偷親了一下的耳際,直到韓子莫的身影埋沒在人群中,再也見不著時,她才收回注目,這一扭頭,就見到大蝦不贊同的表情。

  「幹嘛這樣看我?」她開始往前走。

  「老大對你這麼縱容,你怎麼可以這樣對老大說話,一點姑娘家的溫柔都沒有。」雖不滿笑容的行為,但他也不敢怠慢,大步跟上。

  不懂老大怎麼會看上這種姑娘家不像姑娘家,又瘦、又干扁,任風一吹就倒的竹竿。

  「溫柔?」她皺了皺小鼻,溫柔怎麼做,她還真不懂耶!

  「不懂體恤老大,還要老大伺候你,你也不想想每次上岸,老大都不忘幫你去藥鋪抓藥,為了你,我們每回都得在陸上多待一天,就為了給你看大夫,你還老是跟老大頂撞,這是你該對老大的態度嗎?」

  聽起來她好像是很過分耶!「那你說說,我該怎樣做才對?」她會洗耳恭聽。

  「什麼怎麼做,當然是要對老大唯命是從,見到老大就該笑,口氣要輕柔,別動不動就跟老大唱反調,要好好伺候老大,不對,這樣不夠……」

  姑娘家就該像他的采衣妹妹,聲音溫柔得要淌出水,喏,就像左方剛剛對他嬌笑的姑娘一樣,要是臉上的困脂少抹點,就會像采衣妹妹一樣,嬌美到讓他捧在掌心裡疼。

  「大蝦,你有喜歡的人嗎?」講得這麼具體,就像是在誇讚某人。

  他突然繃緊了嘴,緊戒的瞪著她,「你問這幹嘛?」

  「只想知道你是不是過來人。」她想知道喜歡一個人的感覺,是不是就是像她胸口這股暖呼呼的異樣感受。

  「聽不懂你在說什麼,你們陸上的人說話都喜歡拐來拐去,繞著東西打轉,真累人。」

  「你們老是談什麼陸上、海上的,分這麼清楚做什麼?」

  「我們以海賊自居,海才是我們的家:你們這種住在陸地上的,是不懂我們這種不能踏上陸地的感覺。」

  笑容腳步一頓,繼續朝包子錦的方向走,不經意的問道:「你們追隨韓子莫,是因為景仰韓將軍的關係,還是你們恰好都是先皇在位時遭到流放的罪犯子孫?」

  某些人就是神經大條,想也不細想就道:「去他的狗屁先皇,要不是那昏君,我們這群人會需要躲躲藏藏在海上這麼多年嗎?」

  笑容跟著點頭,心中對韓子莫身世的猜測已是八九不離十了。

  十年前雖然她還小,也曾聽聞過震驚全皇朝的大消息:韓將軍因為功高遭到小人眼紅,和一干下屬被聽信讒言的昏君流放海外五千里,永生不得回奉天皇朝,想來這一離開,為了生活,那群人不得不利用新的方法謀生。

  若照今日海賊當道,其實朝廷自己得負上不少責任。

  淡淡的肉包子香味傳人她的鼻,笑容重重的吸了口氣,漾出微笑,腳步不由自主快了起來。

  包子鋪就在眼前,再五步、四步……

  眼角突然晃過一道身影。

  這個人……

  笑容下意識緩了腳步,頭輕輕一轉,瞄了那人所在之處,與腦中記憶裡的人重疊之後,小眉一蹙。

  這傢伙不是那日一會兒囂張嘲笑,一會兒又大吼忙著撲滅火勢的敵船頭子,記得叫毒蛇來著。

  香味刺激著她,她甩甩腦,當作不認識,繼續朝包子鋪邁進。

  一開心,包子還是吃太多了,她晚上跑了好幾趟茅廁,夜路走多,果然會碰到鬼的!

  到底是幸還是不幸?她發誓自己不是故意撞見,拐著彎而已,誰知道那頭站了個人,她不想看,豈料小臉一抬,恰恰好瞄見前方兩人的長相,打了個寒顫,她更不想偷聽,無奈對方的交談聲就是那麼清晰,想摀住雙耳都來不及,害她愈聽心愈寒。

  白日在街上見到那人果然不是好事。

  笑容踮起腳尖,打算偷偷繞過去,一步一步慢行,就怕弄出什麼腳步聲,讓對方發現她的存在。

  這一緊張,頭就犯疼,眼看就要轉入拐角,她安全了……

  「笑容,你到底跑哪去了?」

  她撞上一堵人牆,心差點狂跳出口,還來不及發出驚嚇之聲,對方已先一步把她抱滿懷。

  「到處找你都找不著,我還以為你溜了呢!」

  「韓、韓子莫?」聽出這樣的口氣是誰,她鬆了口氣,好險!不是讓她心底發寒的人。

  「你幹嘛?不是我是誰?」她的聲音裡為何摻了些抖意?

  「你、你才在幹嘛咧!半夜不睡覺,扯著這麼大的嗓門出來嚇人!」她撫著胸口,一副被嚇壞的模樣。

  「你還說,你才把我嚇死了,我睜眼發現你沒在身邊,外面又在下雨,我才擔心你是不是頭痛的病症又犯了,會不會昏倒在外面沒人發現!」口氣很沖,卻充滿了關切之意,擁著她的手勁強悍卻不失溫柔,深怕她下一刻就會消失不見。

  明明不舒服,靠在他胸前,她卻想發笑,這個胸膛真是好暖和喔!

  「落雨了嗎?」怪不得頭有些暈。

  他唇一抿,見她微皺的小臉,有些怒也有些著急,「你看你,不舒服還在外頭鬼混,你不知道會讓人掛心嗎?」

  掛心嘛!

  笑容不著痕跡的按住自己的胸口,護著一股很陌生卻又很滿足的感覺。「人家……肚子疼嘛!」

  才說完,她的雙腿已懸空,驚訝的眸子盯著輕易便將她攬腰抱起的男人,他的表情還是不悅,但是對她的動作卻又這麼輕柔呵護。

  垂下雙眸,她明白自己又要討罵挨了,但是她的嘴角就是不由自主高揚起來。

  「就叫你節制一點,你偏不聽,待會兒回去,你馬上把大夫開的藥丸服了,看頭痛會不會減緩一點,要再不舒服,叫我一聲,我抱你去茅房……」

  笑容靠在暖呼呼的胸膛前,聽著他低沉的教訓聲,方才胸口的寒意早一點一點地被驅離。

  花了許久的歲月,她才能說服自己不去在意被人捨棄的難過和失望,更不敢祈求有朝一日能遇上一個能夠依靠和信賴的臂彎,可是如果是這個強制把她佔為已有的男人……

  她不想再離開了,如果能一直擁有這副永遠保護著她的溫暖懷抱,她願意待在他身邊。「韓子莫,要是有一天你必須在你的兄弟和我之間做個選擇,你會拋棄我或是犧牲我嗎?」

  她決定提起勇氣再嘗試一回。

  他俯首,與她閃著光亮的小眼互看,在她的雙眸深處,他捉到了一股無奈、不甘和害怕,莫名讓他的心擰住。

  就在笑容以為他不想回答這個無聊問題時,他開了口,「不會。」

  笑容輕輕逸出一口氣,靠在讓她安心的胸膛上閉了眼。

  沒關係,就算是謊話,她也聽得很開心。

  一晃眼,又過了好幾天,她服用的藥草一直沒有間斷,但是她的頭痛情況,卻沒有想像中的恢復迅速。

  「搞什麼,不是服了藥,為什麼她還會頭痛成這樣?」就知道那老頭說的是蒙話,什麼慢慢改善,他一點都看不出笑容的情況有好轉。

  「安靜點,子莫,下了場大雨,笑姑娘會頭痛是理所當然,你忘了大夫說過,她這是多年舊疾,不是不能治,是不易治,要有耐心,會痛是正常的。」比起火氣正冒的韓子莫,容皓顯得沉穩多了。

  「正常!這哪裡叫正常!」韓子莫拔高音量,痛到在床上直喊疼叫作正常?

  「除非我們找得到大夫口中能暖身滋養的千年紫參,你該明白,那種東西,我們在海上很難找到,每回上陸地,我們不也四處打聽,紫參是罕見的珍貴藥材,不易求得。」見對方又想再吼,容皓瞥了一眼睡下安穩的笑容,阻止道;「笑姑娘好不容易才入睡,你想把她吵醒嗎?」

  這話點醒了韓子莫,他終於安靜下來,並且下了一道命令。「回炎島。」

  容皓吃驚的瞄了一下那昏睡在韓子莫懷中的女人,「你要帶她……回去?」

  「炎島位置特殊,氣候又不易下雨,適合她養身子,而且島上還有治病用的暖泉,她很需要。」

  「可是炎島不許外人入內,這是你定的規矩。」

  「笑容不是外人。」

  容皓挑子眉,「是,她不是外人,是你測驗的小老鼠。我倒想請教,要是這隻小耗子哪天躲回主人那裡,後果會有多嚴重?你該明白,我們好不容易建立的家圖可不能再遭到迫害了。」

  韓子莫臭著臉,「我不會讓這個機會發生的。」

  「這麼說,你是打算關著你的小老鼠一輩子囉?」容皓的口氣一反方纔的嚴肅,為了一隻小老鼠而這麼大費周章,真是有心……

  還不承認他自己有異心,誰信!

  「這個我自己會處理,去跟外面兄弟說,我們要回家了!」

  容皓搖搖頭,看來好友的心意已決,這個消息恐怕會讓整船的人都興奮不已。

  不過還有另一人。「子莫,別忘了路少凡,他跟笑姑娘是一夥的,你也放心讓他知道炎島下落?」

  「那傢伙的身份你該知道。」

  「我清楚,但是人心難測,你確定路少凡靠得住,會這麼忠心下去?」

  韓子莫垂下深思的黑眸,注視枕在懷中的笑容,擰了眉,見她有清醒跡象,整副心思頓時放在她身上。「找人看緊他,一有不對就跟我報告。」瞄了容皓一眼,示意沒事快滾。

  等到笑容完全睜開眼,房裡已經沒有容皓的身影。

  「你在跟誰說話?」嘰嘰喳喳的,好吵。

  他沒有回答,粗糙的手指只是按撫著她的額角,「跟容皓交代一點事,怎樣?頭還疼嗎?」

  「好多了。」睡了一會兒,精神恢復不少。

  享受他的按摩,她舒服的攬緊他。

  頹廢的日子過久了,人是會養懶的,最近她愈來愈愛賴在他身上,真的很舒服咧!

  「等下,我要大廚再把補藥熱一熱……」

  想到藥味,她就作嘔。「不要啦!我已經好很多了,你看。」她扯扯袖口,秀出手臂來,努力捏起一小塊肉,「我被養胖了,不需要再喝了啦!」

  「有效你早晨就不會痛得哇哇叫,以後乾脆一天喝五回,不,十回好了。」

  她嚇得連舒服的按摩都不要了,急忙坐起身。「拜託,你是想要我吐出來給你看嗎?」

  一見他在笑,笑容才恍悟這男人是在要她,「海賊大王,這樣嚇我很有意思是嗎?」

  他的笑容更擴大,臉靠近她,輕輕將她落在耳際的長髮勾到耳後,「只是看到你又有精神的樣子,很高興。」

  怦、怦怦、怦怦怦!

  笑容捂著又燙又熱的胸口,他看她的專注眼神,讓她的心跳跳到就快失去控制?。

  「老實說,我很討厭看到你每次頭痛的模樣。」

  「我、我真的好很多了,以前光是飄場雨,我就昏沉得站不穩;起碼我現在還能站能動,可惜這裡沒有地讓我亂跑、亂跳,不然我可以表演給你看。」

  「再忍耐幾日,我保證你會有很多機會跑跑跳跳。」

  好半晌,笑容才完全聽進他的話,離他們上回上陸的日子不過才半個月,物資充足,他沒道理再登陸一次,除非……「你打算回炎島?」

  韓子莫倒不訝異她為什麼知道。「炎島四季如春,終年少雨,景色宜人,有如世外桃源,而且你要查的寶藏就在島上。」

  他就是要勾起她的興趣,「怎樣?想不想去那裡一趟?

  講得完美,讓人嚮往,螓首差點就要點下去,笑容卻想到更重要的問題。「炎島上有沒有肉包吃?」

  「這個……」他怔了怔,嘴角僵硬的抽動著,「應該有,如果你想吃,可以找人做。」

  得到答案的笑容滿意的應了聲,「好吧!那我就暫時住在炎島了。」

  「笑容。」

  「幹嘛?」

  「你到底為什麼這麼喜歡吃肉包?」

  「我……」兩人的關係都熟透了,告訴他原因也無妨,「你保證不許笑我,也不准跟其它人說,我才要講。」

  「我保證。」

  笑容勾來他的耳,輕輕說了幾句話。

  他先是呆了呆,會意她的話後,一串止不住的大笑便從嘴裡發出,邊笑一雙眼還不時瞄向笑容平坦不已的某處。「何必羨慕肉包,小巧玲瓏也不錯呀!我倒覺得嬌小可愛,實用就好,大小有啥差別。」再怎麼塞,他也不認為小籠包有朝一日能增成大肉包。

  「韓子莫!你說過不笑我的!」笑容第一次發火,紅亮亮的臉蛋把最近養的圓潤小臉照耀得光彩動人。

  他情不自禁將她拉近,管她在咬牙切齒些什麼,他吻了上去。「笑容,你會喜歡炎島的。」他信誓旦旦的對她道。

  可就在三天後,這句話面臨了重大考驗。

  轟隆隆的巨響把正在熟睡的兩人驚醒——

  「這是什麼聲音?」笑容揉揉眼,知道下對勁,船身搖晃得好厲害。

  「子莫,我們遭到毒蛇的夜襲,你快出來!」外頭傳來容皓緊急的聲音。

  韓子莫跳起身,披了件單衣,安撫笑容,要她乖乖待在房裡,自己則緊急上去應戰。

  「該死!毒蛇怎麼會知道我們在哪,這條海路是回炎島的密道,濃霧這麼多,他怎麼可能追蹤得到……」韓子莫的聲音隨著他的離去而逐漸聽不見。

  這種時刻下,笑容怎麼可能還躺著,她穿上御寒的衣服,豎起耳直聽外頭的巨響。

  咒罵和驚呼聲伴隨紛沓的腳步接二連三響起,好像在說貨艙著火,伙頭工受傷,船尾哪裡著火,誰又受重傷了……等等,依照船身搖晃的程度來推測,海王號受到的攻擊比上回還嚴重。

  心中的下安竄起,韓子莫他要不要緊?

  門讓人一腳踢開,笑容來不及見是誰,就讓衝進來的高大影子急急的拖出去。

  「沒工夫跟你細講,我準備好兩艘小船,先將部分船員送出去,你就跟他們一起定,我晚點再跟你們會合。」遭到敵對頭突襲,不少船員受傷,韓子莫這會兒是滿身怒火及憤怒。

  好個毒蛇,自己幾次手下留情,那傢伙下領情就算了,還敢把他給惹毛。

  他將笑容帶出船艙,放眼所及,海王號陷在一片火光之中,迎面幾個持刀擋路的傢伙都讓韓子莫解決,他的目的是護著笑容到船尾,讓她安全上船。

  「你要我先走,那之後要怎麼跟我會合?」心中的不安感在見到前頭那條她躲了許久的身影後,逐漸加重。

  「別擔心我,你只要顧好你的安全。」這點他絕對有把握,再撐一會兒,就有救援人手到,不過前提是得先保住受傷的兄弟還有她。

  離船尾只差一點距離,他見到路少凡,對方朝他一頷首。

  「笑容,你跟少凡先去,我回頭幫容皓!」

  「我跟你一起走。」

  他盯著口氣堅決的她,「少凡是自己人,你跟他去,由他護著你,我也放心。」

  韓子莫蹙了眉,沒料到笑容會死命抓住他的胳膊,不肯離開。「笑容?」

  「不要把我扔下來,我要跟你一起去!」她不要落單。「你答應過我,絕對不會拋下我!」

  「帶著你會有危險,聽話。」沒聽出她的不安,他出了點力,扯下勾纏在他手臂上的小手,儘管扯痛了她,想起前方還有一幫兄弟在擋,他頭也不回的往前跑。

  笑容怔怔然的看著那個拋不自己的傢伙,想跟上去,腿卻移動不了。

  「小笑。」

  音沉如鐵的聲音自她頸後傳來,她發了個顫,小心翼翼的轉了身,扯出一抹難看的笑容,小腿往前一跨,想越過他。「你剛剛也聽見了,韓子莫要我們快點去船尾。」

  但是路少凡卻擋在她面前,不讓她往前走。「那一晚,你都看見了是吧!」他的臉色陰沉,失去了以往的冷靜。

  「你在說什麼?什麼我都看見了?」她打笑著,前進不了,只能慢慢往後退。

  這退退退,不可避免的退到了船桿處。

  他則是慢慢往前靠近。「這麼多日來,你都避著不見我,不就是代表你已經知道了一切。」

  那一晚在客棧和毒蛇密見的路少凡,確實發現到笑容在偷聽。

  「我不會跟任何人說的。」其實她也聽到不過幾個字,為了這幾個字而喪命,很冤耶!

  「你已經是他的女人,難保會不小心在他耳邊洩漏些什麼。」

  笑容垂下臉,掩住眸中的失望,嘴裡吐出懷疑許久的事,「你……真是韓子莫插在十一局的內應?」

  「沒錯。」黯眸發出一陣光,果然她連這點都弄清楚了。

  「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替韓子莫打探消息的?」

  他盯著她,也沒什麼好隱瞞了,「我爹是跟隨韓將軍的僕人,在海上漂流時不幸病死,韓子莫見我孤單一人,便問我要不要擔任這個工作?」那時他不過是名十五歲的孩子。

  「所以我救了你,帶你加入十一局,都是你一手策畫好的。」搞了半天,恩人原來不是恩人,只是被利用的棋子呀!

  也難怪韓子莫能將她的底細摸得一清二楚,甚至早早知道她是女兒身,有人早就把她出賣了。

  「你替韓子莫辦事,幹嘛串通毒蛇那幫人夜襲海王號?」那晚她只聽見合作兩宇,原來搞合作的目標是海王號。

  「小笑,我不是沒有野心,你以為我會甘願一生都做韓子莫的內應嗎?」路少凡嗤笑,「只要讓他們兩敗俱傷,我便能從中得利,帶了韓子莫的人頭回去,陞官晉爵絕不難。」

  「我覺得……我好像有點不認識你了。」笑容苦笑,多年來那個照顧她,任她使喚,與她吃苦出任務的,真是眼前這眼露殺機的男人嗎?

  「如果那晚你什麼都不要撞見,或許我可以假裝你什麼都不知道……小笑,對不起。」聲方落,一把暗藏的劍已直朝笑容揮去。

  再難過也不會傻傻的讓人劈,無奈爛功夫注定跑不了,手臂讓人一扯,她的身子翻過船桿,幸而有條麻繩懸掛在此,才免了她落海的命運。

  抓緊繩索懸掛在船側的笑容,笑得苦澀。「我以為你會念在我們的交情上,放我一馬。」

  船上的路少凡表情更是掙扎。「小笑,你不懂,我很喜歡你,真的,我從沒想過要傷害你,但是……」

  把心一橫,為了成功,必須犧牲她,誰教她知道這件事。

  笑容眼睜睜的看著他取出匕首,割著繩索。

  「為什麼要犧牲我,我做錯什麼了嗎?」她喃喃道,不懂這樣的命運為何一而再、再而三的發生在她身上。

  從爹犧牲她以換取自身的性命,娘犧牲她而保住大哥,大哥再犧牲她想換來財富,不知道讓人當作無價品犧牲過多少回,就連她想信任的路少凡也犧牲她……一股無奈的悲哀同時也在她的內心深處醞釀滋長。

  能將她看得重要一點的人,這世上真的一個也沒有嗎?

  在墜海前的那一刻,她不禁想起了韓子莫,到頭來,他也令她失望了。

  他平安嗎?

  能順利逃過這一劫嗎?

  能……等他發現自己死後,會不會後悔那時拋下她呢!不知道海底是不是也會有肉包子讓她吃……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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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8-14 00:18:29
第六章

  五個月後——

  春天的初陽灑落在綠樹成蔭的高大樹林間,暖意洋洋,在寧靜的午後,一陣陣規律的細碎海潮聲,讓人好眠。

  樹幹上垂著一條腿蕩呀蕩。

  「容兒、容兒!」樹下站定一名娉婷女子,手圈在嘴前,對著樹上呼呼大睡的人兒叫喚著。「容兒、容兒,醒醒,寶叔已經煎好藥,要你快去他的屋裡服下,你快醒醒~~」

  樹上的人完全不為所動,樹下的女子卻見到那條腿動了一下,「容兒,我聽寶叔說,他請王師傅蒸了一籠肉包,打算等你喝完藥就獎賞你,不過我看你睡死了,那肉包我替你吃好了。」

  「不要啦!我醒來就是……」另一條小腿也跟著垂了下來,樹上的人兒緩緩從樹上攀爬下來。

  長髮讓條黃色髮帶圈著,幾綹髮絲落在一張清秀的瓜子臉蛋上,小姑娘身型嬌小,一條髮辮甩呀甩的,帶了清新和討喜的感覺,唯一美中不足,就是清澈的亮眸裡充滿著不情願。

  「每次找你喝藥都要演上一回尋人遊戲,要你乖乖喝個藥,有這麼難嗎?」

  女子扁起嘴,模樣好委屈。「喝藥不難,可是采衣姐,人家天天喝,一日還四回,你們不膩,我可膩了呀!」

  「還敢說,我瞧你不也日日吃肉包,一日不吃上四個還不甘心,怎麼從來不見你喊過膩!」采衣沒好氣的一瞪。

  「那又不一樣……」容兒扁起嘴,吶吶道。

  口感不同、滿足感不同,就連用途也不同嘛!

  視線一低,幾個月來的進補,這臉頰長肉,身段也豐腴了些,可奇怪的就是某個地方仍是扁平得不像話。

  「搞不懂你這腦袋瓜在想什麼,人人都不希望疾病纏身,就你這個病人,一點都不聽話。」

  「可是喝了這麼久,也沒啥用呀!那我還喝它做什麼咧?」

  「誰說沒用!」采衣重重敲了她的頭,不喜歡她不在意的口吻,「起碼我們可以知道哪些藥草無效,下回該換哪一帖,而且你的身子也沒五個月前那麼虛弱了,這都得歸功補藥的功效。」

  容兒揉著被敲的額頭,采衣下手還真下留情。「可是只要我一發病,先前補來的下全又還回去了。」

  這回采衣沒頂回去,因為容兒所言是實,這也是為什麼她比容兒還要積極提醒她用藥,就怕容兒一經過疼痛的折騰,身子骨又瘦了。「總之,你就是乖乖的喝藥,等到寶叔把島上所有藥車都試驗過後,要還是下行……」

  「我以後就不用喝藥了?」

  一個拳頭又打上她的額角。

  「采衣姐,很痛耶!」也不體諒體諒她是病人,她的頭痛好不了,一定是因為常被敲打。

  「誰教你每次都說這種洩氣話,沒有效,我們自然會想其它的法子。」

  「我又沒說錯,要真治不好就算了。」雖然那股子痛還真是要人命,但她咬牙忍一忍也就算了。

  「不准再說這種話,你是我們從岸邊拚命救回來的,就不准你把小命這樣糟蹋玩完。」

  「是是是。」她趕緊捂著頭,生怕采衣又敲來一記,「對別人都超級溫柔,就只會對我這麼凶。」

  一黃一紅的身影穿梭在這片廣大的叢林裡。

  第一個月,她無法自由行走,只能躺在床上;第二個月,她僅能出房門走走,太勞累的行動會讓她的身子吃不消;第三個月,她常跑的地方就是岸邊,從知道自己完全沒希望離開這座島時,她便再也不去,免得觸景傷情;第四個月以後,這片林野變成了她的地盤。

  與一般喬木相比,炎島上的樹木未免也長得太過高大了。

  「也難怪你會吃驚,這是咱們炎島上特別的喬木,質材緊密又耐久,拿來造船非常好用。」

  拿來造船?

  容兒心頭閃過一艘雄偉巨大的鉛只。

  「我們海賊頭兒的海王號就是由這種喬木所建,等到韓大哥回來,你就可以見到那艘巨大的船身。」對於容兒,采衣從不避諱在她面前談論起海賊的事跡,是一種同病相憐感,她相信容兒不會出賣這裡,因為容兒跟她在某程度上,都是先皇底下的受害者。

  「那也要你們頭兒回來,我才見得到吧!」

  「也是,以往他們出航半年,就會回來休息一個月;可這次都超過不知幾個月了,也不曉得是為了什麼事情,一直耽擱在海上。」采衣口氣裡滿是擔心。

  她擔心著船上的某個人有沒有好好照顧自己,有沒有多想她一點,有沒有可能一回來就開竅的對她吐露心意。

  容兒隨口說道:「也許是在找什麼東西吧!」

  海賊的個性都很怪,誰知道說不定是發現了什麼珍奇異寶的。

  「救起你的前一天,我們接到韓大哥在海上遭襲的通知,硯青帶人前去幫忙後,只捎來頭兒平安的消息,結果連她也都跟著不回來。」都五個月了,讓人不擔心也難。

  「硯青?」容兒眼珠子轉了轉,驀地想起這號人物,「就是去當海賊的姑娘呀!」

  眾人都對硯青讚不絕口,說她雖是個漂亮姑娘,卻有著男兒的豪邁個性。

  「就是她。」

  「想不到連女子都當得成海賊。」容兒喃喃道,沒有任何輕蔑的意味。

  采衣懂她的意思,笑顏一層,「對你們來講,他們是專搶劫人船的惡劣海賊:但對我們來講卻是英雄,他們為我們帶來新的生命力,島上村民雖然能自給自足,但沒有韓大哥和他父親的照顧,我們是不可能過得這麼安逸的。」

  一件事,兩面看法,就會有不同的詮釋。

  「我懂啦!跟你們相處一段時日,我也覺得海賊沒有想像中那麼恐怖,海賊村裡的人各個都心腸好得不像話。」容兒馬屁拍得很高,什麼好話都說盡。

  采衣被她逗笑了,用袖子掩起嘴,舉止之間不失大家閨秀的風範。「不要以為多說幾句好聽的話,就可以免喝藥。」

  這樣也猜得出來!「采衣姐,你也是遭放徙之罪,才來到這個島上的嗎?

  「這裡所有人都是。我爹曾是名文官,因為看不下先皇的糊塗行為,上朝諫言,惹得龍顏不悅,將我爹一家放逐;我爹年紀大,不堪勞碌,遂病死在海上,我與同船其它人皆得韓大將軍的救濟,把我們帶到炎島,從此就在這裡落根了。

  「可惜韓大將軍為了救濟和我們相同命運的人,過於操勞,疲憊而累死在海上,留下海王號和大家的還憾。」

  沉重的過往實在下適合明媚的天氣,兩個女子相視一笑,過去的就讓它隨風而逝吧!

  寶叔雖然年近五十,個性卻像個年輕小伙子一樣衝動,十年前,他就是因為看不慣皇帝所為,趁著一次皇帝出巡,在他轎子前指著龍顏大罵,這才遭遇到終生放逐的命令。

  「想當年,我隨將軍在海上出航時,說有多威風就有多威風,你們都不曉得,那時候海上的小海賊有哪個沒聽過我的名號……」

  每喝上一回藥,容兒就得忍受一次寶叔講古。

  這個古可以媲美裹腳布,長到讓人想打瞌睡,每天聽著重複都可以倒背如流的故事,簡直比喝藥還辛苦。

  容兒咬緊牙關,把那碗黑呼呼的藥飲下,手背抿抿嘴,一雙眼迫不及待望了過去。

  「就知道你這丫頭在討什麼,肉包子在那,一整籃都是你的。」寶叔搖晃著腦袋,手往爐灶上的竹籃比去。

  「寶叔,近日可有韓大哥的消息?」采衣在一旁發問。

  「寶叔就是有好事要通知你們,今兒個一早,阿龍那批人已經回來了,說再十天左右,海王號也會跟著回來。」

  「真的?」采衣興奮得睜圓了眼。

  「當然是真的,我還聽阿龍說,少爺這幾個月來和硯青相處得很不錯喔!這兩人就是愛讓寶叔操心,島上所有人一致認為硯青和少爺該配成一對,偏偏他們兩人都當作沒那回事似的。」

  「寶叔,感情的事情,旁人說不准啦!」就像她和某個大笨個兒,她明著講、暗著做,兩人的關係還不是一直在那邊兜圈圈。

  「哪有亂配對,你說說看,這島上還有哪個女人能比硯青更適合站在少爺身邊……容兒,你在發什麼呆?那籃是我待會兒要送給張大嬸的燉雞,不是你的肉包啦!」這丫頭不是鼻子很靈,嗅一嗅就知道哪一籃才是她的寶貝肉包,今兒個還是頭一回拿錯了呢!

  纖細的小手頓了一下,迅速換成另一籃。

  「這回兩人相處這麼久,說不定真有機會呢!那我可得好好準備了……」

  寶叔滔滔不絕的說下去,興奮的神采讓他沒注意到,容兒抱著一籃肉包,早已悄悄踏了出去。

  屋外,抬眸就可見到晴朗的一片藍天,那光亮得幾乎讓人睜不開眼眸。

  十天嗎?

  那傢伙就會帶著漂亮能幹的姑娘回來了。

  秀小的五官皺了皺,小手探入籃裡,抓了個肉包子出來,邊咬邊往她的木屋邁進。

  沿岸邊熱鬧滾滾,幾乎全島居民都放下手邊工作,齊一跑到沿岸邊,所有注目集中在遠方那一抹黑點上,等待著大家的「英雄」回來!

  一盞茶左右,小點逐漸成了大點,一艘揚帆的高大船身正緩緩靠來,隨著船身約駛入,可清楚見著多處用木板重新補丁過,應該是數月前的攻擊所致。

  歡呼聲響徹雲霄,摻雜在尖叫人群裡面的笑容一邊捂著耳,一邊還要顧好自己的小竹籃,看戲總要吃點東西才過癮呀!

  船停妥,部分船工將十個月來帶回的物資,一箱箱搬下船,親人們上前相擁,場景真是歡樂感人。

  船工中有個年輕男孩,可能是第一次踏足炎島,神情激動外,更不斷哇哇叫著發出讚歎聲。

  笑容咬了口包子,烏溜溜的眼珠子打量著幾條站立在船首,讓人注目的身影,等到船工卸貨卸得差不多,船的主人才緩緩踏上陸地。

  為首的男人少了點以往馳騁海域裡的狂野神情,表情冷峻,面對眾人的期盼,只是稍稍扯動嘴角,撂下一句,「我們回來了。」

  一句很普通,一點也不神聖的話,卻遭來熱烈的歡呼聲,嚇得笑容差點把竹籃扔到地上。

  會不會太誇張,地方官出巡都沒有這等聲勢呀!

  他的左右站著一男一女——男的維持一貫溫柔儒雅的笑容,點著頭和大家打招呼;女的長髮挽在腦後,露出漂亮的臉蛋,英氣十足的揮著手臂大叫,「我回來了!我們把毒蛇打得落花流水,載著滿滿給大家的貨物回來了。」

  眾人興奮地又叫又笑,人群鼓噪擠動著,笑容莫名被推擠到最前一排,她趕忙護著竹籃,卻護不了手裡的肉包。「啊!我的包子!」

  才咬了一半的包子脫離她的五指,她奮力彎下腰,避免可憐的肉包被人用腳摧殘。

  忽地以她為中心,人群自動辟開成一半。

  這條路是回村內必經之路,眾人閃邊靠是為了讓頭兒通過,而某個姑娘卻恰巧擋在路中間。

  拾起肉包,笑容覺得四周靜得怪異,她垂下的視線裡突然出現了幾雙大鞋,她頓時明白自己成了眾人焦點的原因,更清楚腳前站了哪些「熟人」。

  她垂著臉,沒敢把臉抬起來,怯怯的道了一聲,「抱、抱歉。」

  一雙黑瞳在她那聲道歉後,罕罕盯著她拾起地上肉包後倉皇逃離的背影。

  淺黃色的女裝、白皙的手腕、姑娘家的細柔嗓音。

  應該不是她吧?!

  「頭兒,你幹嘛停下來?」硯青在後頭哇哇叫,「我還想快點回屋子洗澡呢!待在海上沒一刻能泡個熱水澡,頭兒,你別擋著嘛!」

  那聲呼喚叫醒了發愣中的韓子莫,他失望的抬起腳步,繼續朝前。

  「大德,剛剛硯青姑娘對我笑了耶!」

  「人家硯青姑娘是對頭兒笑好不好?你跟我哪值得硯青姑娘瞧一眼,硯青姑娘才十歲就能出海捕魚,能幹得不得了;十五歲就敢揮刀跟著頭兒在海上拚命,要我說,也只有頭兒和容皓大哥有資格讓她露出笑容。

  「也是啦!不過我也覺得硯青和頭兒比較相配呀!真希望快點看到硯青和頭兒的好事。」

  相配嗎?

  笑容塞了一個肉包子到嘴巴裡,嚼嚼嚼,雙眸低垂得看不出在想什麼。

  名喚硯青的女子她瞧見了,就像朝陽般熱情十足,很容易吸引眾人的目光,從她的行為舉止,可以知道是個膽大有勇氣的女子,既開朗又大方,而且呀……

  小嘴又咬了口白嫩嫩的包子皮,忿忿不平的用力嚼嚼嚼。

  平平都是女人,她瞧硯青也同自己一般纖瘦呀!為什麼人家就是正宗大肉包,而她的卻是小籠包呢!

  想著那兩人靠在一起走的親密默契,就知道那傢伙喜歡的是大肉包,還不承認!

  愈想愈不快,對著逐漸遠去的男女背影,月眉用力一皺。

  為什麼這嘴裡的肉包子愈來愈難吃了?

  韓子莫一行人,除了硯青先離去外,其餘都聚集在主屋裡。

  在他出航不在島上的時候,向來都是由寶叔和采衣全權打理島上居民的生活作自i。

  「韓大哥,來,先喝點茶婆婆送來的甘茶,你們一路辛苦了。」采衣笑容可掬,一杯杯的分送給大家。

  韓子莫一杯、容皓一杯、大謝一杯……站定在最後一個人面前時,采衣遞出茶水,從懷袖中掏出一條沾了女子香氣的秀帕,踮起腳尖,替大蝦擦拭額角沾到的黑漬。「所有人都整整齊齊的回來,就你,弄得灰頭土臉的。」

  一旁大謝故意發出取笑聲。

  大蝦很是難為情,想避開這種尷尬的動作,卻又捨不得推開她,采衣妹妹是個嬌滴滴的大姑娘,自己要是太粗魯,讓采衣妹妹撞傷了怎麼辦?「不、不要緊啦!只是碰髒了,等下我洗個澡就好,別把你的帕子弄髒。」

  慌亂中,他抓下采衣的手,一發現自己握著那雙柔弱無骨的高貴小手,嚇得急忙揮開。

  采衣掩去眼中的失落及一絲絲憤怒,靜靜的站到一旁。

  「寶叔,這十個月來,村子裡有發生什麼大事嗎?」喝了幾口甘甜的茶水,韓子莫照慣例問起島上的事務。

  「少爺,村裡有我跟采衣照顧著,怎麼會有大事。」

  「有沒有可疑船隻出現在炎島附近?」曾經遭到出賣,韓子莫不得不問個清楚,就怕出現背叛者,洩漏炎島蹤跡。

  寶叔擰眉細想,采衣則搖搖頭道:「沒有,炎島周圍都是濃霧環繞,外圍的人根本不易發現,一般船隻更不會想闖入濃霧中,不過……」像想到什麼似的,采衣猶豫了一下,遲疑著要不要開口。

  「不過什麼?」

  「韓大哥,雖然你說過不得讓外人上炎島,但是……我救了一位姑娘,她奄奄一息的抱著浮木漂到岸邊,所以我帶她回來,讓她留下來養傷,這事寶叔也同意了。」

  韓子莫知道采衣絕對是經過深思熟慮才會做出決定。「這姑娘的身份你知道嗎?」

  「韓大哥可以放心,容兒是個了鬟,陪同主子出遊時遭遇不善的海賊洗劫,船還讓人燒了,所有人被逼得跳人海裡;她已無親無故,我和寶叔都認為可以讓她落根在這裡。」

  韓子莫想了一下便點頭。「好吧!就讓她在炎島上待著吧!」

  「謝謝韓大哥,對了,采衣還有一事相求。」

  「什麼事?」

  「可以讓容兒,我是指那位姑娘去暖泉泡上幾回嗎?」

  暖泉是他們炎島上天然形成的泉池,每日泡上一個時辰,小病不到三日便好,甚至可以治療筋骨酸痛等毛病。

  容皓插話了,「采衣,你知道暖泉周圍還有更需要我們守護的東西在,如果不是全然信任的人,是不得踏入那一區的。」

  「我明白,這也是我和寶叔一直顧忌的事。」采衣和寶叔互視,苦笑著,「可是容兒的身子不好,暖泉有著治病的療效,我想讓容兒試試。」

  「你和那姑娘相處才多久,何以這麼為她著想?」

  「是一種心憐吧!這姑娘挺可憐的,在她昏迷的頭一個月裡,我從她喃喃自語中,聽了不少心酸難過的事情,想來她也是當年混亂世代下的受害者!

  「她的爹得罪佞臣,同我們一樣遭遇放徙,她爹為了換來自身安全,將她送給了當時受皇上寵信的左丞相,那年她才十歲。」

  「那時候那姓左的老傢伙都快六十了呀!」大蝦錯愕,要個十歲的女童做什麼?

  采衣輕輕歎了一聲,「左丞相戀好女童,她爹便用她討好左丞相,躲過遭受遷徒的安排,只是家產全數沒收,容兒幸運,逃出丞相府,還找到了住在僻陋郊區裡的娘和哥哥。

  「為了生活,三個人入林尋食物果腹,有一回,他們在林裡撞見一頭兇惡的熊,她娘選擇拋下她做誘餌,好讓自己和兒子逃出林去。」

  聽到此,所有人的臉色都沉了下來。

  小姑娘還真悲慘,從怪老頭那兒逃出後,這回卻被送進能i大爺的嘴裡。

  「幸虧下了一場大雨,容兒又一次化險為夷的逃出熊掌,後來她兄長為了想要富裕的生活,便跟他娘商量妥當,把容兒賣入別人家去當了鬟,這次容兒不再逃了,安安定定的在他人府內當了鬟,可仍遭遇不平的對待!

  「再不就是一覺醒來,發現自己又被賣到另一處去做苦力;總之,容兒的身子就是那時候變差的。」采衣歎了口氣,「因為沒有任何讓她有期待活下去的念頭,所以她完全沒有求生意志,放任自己的身子變差下去;韓大哥,我對這樣的姑娘感到心憐,希望有能力幫她。」

  韓子莫抿著唇,神色之中有著沉思。「讓我想想,或者等我見了你口中的姑娘之後再回答你。」

  采衣明白,打算待會兒晚膳時就拉容兒出來見人。

  「好了,既然沒什麼要事,你們也各自回去清理吧!」韓子莫解散了大家,一個人獨坐在主屋的籐椅上,盯著掌中茶水莫名的發起怔。

  退出來的寶叔實在忍不住發問:「阿皓,少爺怎麼了?」怏怏不樂的,神情還有點落寞。

  「在想一個人。」容皓聳肩。

  自從某個意外後,韓子莫這表情在船上已經是見怪不怪了。

  「想人?」寶叔皺起眉,忽地想到什麼,「跟你們遲遲歸來有關嗎?」

  「有關,就是為了找尋那個人。」

  「找人?」寶叔更不僅了。

  「沒事的,寶叔,讓子莫一個人靜靜就好,至於其它的,日子還長得很,我再同你慢慢說。」

  就是貓主人還失了一隻小老鼠,這會兒因為不知鼠兒的生死下落,貓兒急瘋了,不停在海上抓狂似的搜索。

  大海撈針是何等的困難,更何況一個弱女子要如何在海中求生?恐怕早已凶多吉少了。

  夜深人靜,韓子莫總會一個人默默面朝海王號停靠的方向蹙眉分神,這一站,沒有一個時辰絕不離去。

  采衣想引薦的容兒姑娘,他一回也沒見著,聽說她的身子不適,在床上窩了好幾天。

  見不見那名姑娘,他一點都無所謂,只是對方的處境卻令他想起另一個孱弱需要保護的女人……

  如果不是顧及船上一幫累壞的兄弟,還有炎島上需要物資的島民,他知道自己除非找到烙在心底的人影,不然他是不會回來的。

  笑容是個聰明的女子,懂著如何救自己,他相信她還活著……

  該死!再聰明,她還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如何在隨時都會吞噬她的大海裡求生……

  僵硬的臉上不再有狂妄的神采,而是數不盡的自責和懊悔,拳握緊了又放開。

  他知道笑容絕不會因船身搖晃而失足摔落海中,這當中一定有著什麼原因,直到小昭在某一晚偷偷潛入他的房內,告知他那天在船尾發生的一切,他才驚覺原來路少凡背叛了他!

  五個月了,想起笑容懇求他不要拋下她的那一幕,他沒有一次不懊悔、不痛恨自己,如果當時帶著笑容,她絕對不會遭遇到這樣的不幸。

  是他的大意!

  明月突然讓烏雲蓋住,窸窸窣窣的雨點落下,炎島不常落雨,但只要一下,一定是傾盆大雨。

  韓子莫就站在大雨裡,任憑雨水打在身上,想起笑容犯頭疼的樣子,心就一陣擰痛。

  早已經把笑容擱在心裡特別的位置裡,重要到他不想失去她,那時候又為什麼放開她求助的手!

  他找得好灰心、好無力,幾乎快要絕望了。

  突然一聲驚慌夾帶著奔跑的聲音從他的身後傳來——

  「快!快一點,小翠,我們得趕在容兒頭痛前趕到。」

  韓子莫瞧見采衣撐著傘,氣喘吁吁的從另一頭跑來。

  「啊!韓大哥!」采衣這才注意到漆黑的深夜中還有個人。

  全身濕透的韓子莫正用一種下解的眼神盯著忽忽而行的她。「采衣,雨這麼大,你這麼忽忙,是要上哪?」

  「我、我得去容兒那……」

  忽地,一聲悲淒的喊叫聲從遙遠的那一端發出,韓子莫朝那頭一望。

  那方向就是那名喚作容兒的女子所住的獨立小屋。

  采衣白了臉,「糟了,已經開始了!」

  「什麼開始了?」

  「沒功夫跟韓大哥解釋了。」采衣拎著裙擺,準備小跑步過去,一個轉身,她向他求助,「韓大哥,你同我一塊兒去吧!容兒每次頭痛起來,都會弄傷自己,我想我需要你的幫忙。」

  韓子莫的眼中閃過一抹不可思議的神情,頭痛?!

  腳步不由自王的跟了上,他追問著,「什麼頭痛?你說清楚一點。」

  「就是我提過的,容兒她的病呀!容兒一遇雨天就犯頭疼,聽說這是她從小就開始有的毛病,以前是小痛,那一晚在岸邊撿到她,她幾乎讓大海摧殘得只剩下一口氣!

  「可能就是如此,她的頭疾更嚴重,一遇到雨天,她便痛到無法控制地亂摔東西,甚至還會傷害自己……我希望韓大哥同我一起去,因為你的力氣大,可以幫我壓住抓狂的容兒,讓我綁住她。」

  看著小翠手中取出的白布條,韓子莫的心狠狠一扯。

  有可能嗎?采衣口中的容兒會是他找了許久的笑容嗎?

  木屋愈來愈近,他的心卻也愈跳愈劇烈,同樣地,裡面的嘶吼也愈來愈清晰,他不敢想像如果真是笑容,是多大的痛楚讓她哭喊成這樣,此時此刻,她正承受著什麼樣的痛苦?

  另一條路上,寶叔也忽忽趕來,幾人就在容兒屋外碰頭。

  「少爺,你怎麼也來了?」

  韓子莫點丫頭,眼神卻離不開那扇緊閉的木門。

  「寶叔,你帶藥來了嗎?」采衣盯著寶叔兩手。

  「沒,還在煎著呢!我是聽了容兒的聲音,才趕過來看看她的情況,我交代下去,替容兒蒸了一籠她最愛的肉包子,你試著用這個哄哄她,看她能不能恢復點理智?」

  采衣螓首一點,沒注意到身旁的男人臉上的表情一震,她向小翠要來綁手用的布條,才準備向韓子莫說些什麼,不料裡頭又傳來一聲尖叫——

  「啊,好痛!我的頭好痛~~」

  采衣傻眼,向來臨危不亂的韓大哥竟心急如焚的破門而入。

  她發怔了一下,急忙驅步跟進。

  入眼的是將近半毀的室內,桌椅翻倒,破瓷碗散佈在地面上,一個衣衫凌亂,披頭散髮的女人正坐在一堆碎片中,捂著頭嗚嗚大叫著,好不容易養白的左手腕上已有了割傷。

  「容兒!」采衣著急的想將容兒拉出危險的碎片中。

  「采衣,不要過去!」韓子莫用手臂擋著她前進,音沉如鐵的聲音裡夾帶幾絲抖音,「那裡都是碎片,你小心過去弄傷自己。」

  「可是容兒……」

  「我來!」韓子莫取走采衣手上的布條,朝小手小腳滿是傷痕的容兒緩緩走去。

  每走一步,聽見她的哭聲,都讓他的心也跟著疼痛起來。

  他小心翼翼的跪下身,圈住她的腰肢,抓抬起她佈滿痛楚的臉,熟悉的面孔讓他的心不知該喜還是該痛。

  蒼白的臉蛋上沁著涔涔冷汗,紅唇被咬出血絲,那雙眼他不會認錯,這正是他的笑容。

  「別坐在地上,我扶你上床躺著好不好?」檢視她被瓷碗割傷的手腕,他的眼神泛著心疼。

  笑容看不清楚眼前的人是誰,她只知道她頭痛得想殺人,統統滾開!不要碰她!

  「走開!統統走開!」一陣痛讓她忍不住舉拳胡亂揮舞,她受不了,好痛!

  韓子莫仍然強力將她拖起,她用力推著他、打著他、踢著他,可韓子莫卻仍緊緊抓緊她下放手,任她失了理智的攻擊著。

  原本該是綁人的白布條就這麼落了地,韓子莫將她抱進懷中,用自己的擁抱限定住她自殘的舉動。

  頭痛難耐,笑容硬生生咬上限制她行動的阻礙物,她使命的咬,發狂似的想破壞她所能碰到的東西,因為她受不了腦袋裡的刺痛。

  他輕聲慰哄,聲音卻不自覺帶著難以忍受的抖音,「乖,忍著點,很快就不痛了。」

  他很痛,不是肩上讓人咬傷的痛,而是心裡的陣陣疼痛。

  心痛著笑容被病痛虐待成這樣,這一次,他抓住她了,絕對絕對不會再放開她了。

  「啊~~」

  她不停尖叫和掙扎,被弄傷的男人卻絲毫不放開她,一直到她筋疲力盡,頭痛終於不再啃食她的腦袋,才全身冒著冷汗讓韓子莫抱上了床。

  「痛,我的頭好痛!」她仍是魘語不斷。

  韓子莫空出一隻手接來采衣送上前的布帕,擦拭著笑容臉上的冷汗,采衣則靜靜站在韓子莫身側,盯著他哄著容兒的一舉一動,他沉痛的表情讓她看了也難受。

  「噓!你快快睡一覺,醒來頭就不會疼了。」他一遍遍哄著,每當她喊痛,便在她耳邊輕柔低語:每當她痛得掙扎,他便將她抱入懷中,一直待她熬過了疼痛,才讓她躺回。

  「小笑,忍著點,等不痛了,我就帶你到陸上買肉包,你愛吃多少就多少好不好?」

  笑容掀了掀沉重的眼皮,好像……認出了這般口氣是何人……

  「韓、韓子莫嗎……」毫無意識的念了幾個宇,笑容沉沉暈過去。

  將近一個時辰的折磨,頭痛終於離開了笑容,屋內的采衣和寶叔跟著鬆了一門

  但靠在床邊的男人卻絲毫無法放鬆緊繃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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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8-14 00:18:55
第七章

  頭痛過後,笑容為了補回流失的體力,總是不怕噎死的拚命餵食自己;負責照顧她的采衣更是監督她喝下一碗碗讓臉色恢復紅潤的湯藥。

  這一回,當她睜開眼,依舊有著一籠滿足的肉包子可以吃,但是陪伴她喝藥的人卻成了意想不到的人。

  甚至她躺了幾個月的床,也在昏睡中讓人偷偷換了位,害她醒來差點認不出這裡是哪裡,以為自己已經蒙天神宣昭,被邀來仙境享樂,不然小木屋怎麼會變得這麼寬敞,就連她身下的床也又大、又軟得不像話。

  結果一切都是因自她的病露了餡。

  「唉!」撕著小口小口的肉包,笑容愈想愈悲哀。

  引來那男人一點好處也沒有,他管的比采衣姐還多,緊迫盯人地讓她都快沒有喘息的時刻。

  「怎麼了?是不是頭又犯疼了?」監督者因她一聲歎息,緊張地把藥碗一擱,忙立身在她面前,又是碰她的額、她的手,在她身上檢查個徹底。

  笑容忍著怨言,直到一籃寶貝讓人移了開,才發出抗議聲,「韓子莫,你摸夠了沒?把我的籃子還來啦!」

  「不舒服還吃什麼?」

  「誰說我不舒服!」

  他盯著她中氣十足的模樣,這才安下心。「又不是七老八十的老太婆,沒事別胡亂歎氣。」

  就是因為你在,所以才歎氣!

  笑容指指被放到老遠的竹籃,意思很明顯。

  他搖了搖頭,「先喝藥,不然你待會兒又會跟我說你吃飽喝不下了。」

  「先吃再喝!」采衣姐都會依她,只有他,一點都沒商量的餘地。

  韓子莫繃著臉,一副沒得商量,除非她先乖乖接過他的藥碗。

  笑容索性自己掀了被,作勢要下床;但有人比她動作更快,直接攬起她,抱她走到圓桌邊。

  「你為什麼就是不肯好好聽話?」寵溺的口氣裡淨是無奈,卻也不得不妥協,但他瞧她的眼神卻充滿了失而復得的喜悅。

  小手如願捧回竹籃,笑容恢復了滿意的表情。

  幾個月不見,笑容的外貌有了一絲不同,臉圓潤了點,長期臥床少了風吹日曬,膚色沒有之前的暗黃,呈現出紅潤的健康光澤,加上本就靈活的亮眸,換上女裝的笑容,有點嬌俏、有點嬌媚,讓人心動。

  忍不住地,他輕輕撥開她耳邊垂落的發,一個簡單動作,他卻好懷念,許久沒這麼做了。

  笑容不適應他突來的親近舉止,一沒注意,不小心嗆了一下。

  韓子莫草木皆兵,急忙拍著她的背,把她的臉扳過來上下檢查,看看是否哪個地方下對。「就叫你別吃了,你就是不聽,怎麼著?頭是不是又昏了?」

  「韓子莫,你怎麼變得這麼婆婆媽媽?」隨便一個小動作,他都要緊緊張張說半天,他以前那種唯我獨尊的囂張氣勢是到哪去了?

  「你以前也不曾痛到哭天喊地。」他無可奈何的笑著,知道自己窩囊極了,可是就算冒著危險和海賊打鬥,他也從沒這麼恐懼過,唯有她,讓他好怕下一刻她又痛了、又哭了,甚至不見了。

  笑容垂下臉,繼續扒著包子吃。

  「聽采衣說,你每次頭疼都會這麼痛苦。」是落海造成的,而他算是間接影響者,「還會把自己弄得全身都是傷。」

  黑眸牢牢盯著幾道她手臂上的淺紅色痕跡,十分痛恨它們的存在。

  「還好啦!不就跟以前一個樣,痛一痛就過去了。」至於不小心失控弄來的傷痕,幾天之後就會痊癒。

  「如果你沒有抱住那塊浮木,你能像現在一樣在我懷中嗎?」

  笑容很認真的想了想,她的運氣仍是挺好的,海龍王並不想她去做伴,所以給了她一塊木頭,讓她躲過一劫。

  「笑容,為什麼不怪我?」

  「怪你什麼?你又沒做什麼,我的頭痛又不是你造成的,難下成你連我小時候淋雨發燒的責任都要攬在身上嗎?」她眉一攬,一個包子吃了老半天都還沒吃完,只因為身邊有個吵人的傢伙。

  「我不是指這個。」

  她怔了怔,腦袋瓜轉了一下,望向他認真的黑眸,「炎島上沒有治癒我毛病的藥草,這也不能怪你,不是我要說,既然無效,就別浪費藥材了……」

  「笑容!」

  她止了嘴,又說錯了嗎?「那好,你是要我怪你,炎島的廚伯不會做包子是吧!頭一回蒸了一籠半生不熟的給我,第二次又……」

  不再讓她扯開,韓子莫索性扳起她的臉,重重地吻住她的唇,然後擁緊她,那股勁大到想把她融入自己的骨血裡。「以後我絕對不會再扔下你,笑容,我發誓,無論發生什麼事,我絕不會再扔下你。」

  她頓了頓,摸著自己遭偷襲的唇,雙眸瞄著自己涼掉的肉包子。「不需要太勉強啦!」

  她的聲音淡淡的,聽不出喜樂。

  完了!肉包子就是要趁熱吃,過了那個時間,冷了就沒那個味了,同樣的,做不到的事情還是別太早誇下海口得好。

  「一點都不勉強。」沒遺漏她眼神中的防備和退縮,得不到她的信任,只換來他的雙臂更加擁緊。

  笑容的眼珠子飄向正忙著貼在自個兒腰上,顧此失彼的手臂,她潤潤唇道:「我說你要是真覺得愧疚,那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別再逼我喝藥了。」

  大掌及時攫獲住一雙打算悄俏推開桌上藥碗的手,藉機要脅,門都沒有!

  「喂,你別不說話,是你說愧疚的呀……幹什麼?我警告你不可以把那個碗端過來……喂,這是你對待虧欠之人的態度嗎?喂、喂!」

  誰理她!

  休息五日,笑容被人硬拖來和大家一起用晚膳,說拖算是客氣了,代表她有掙扎的權利;事實上,她根本就是被韓子莫強迫抱來的。

  「入廳內,不用多說,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都放在她的身上,不自在的扭扭身,她扯扯身前男人的衣襟。「拜託,放我下來,我自己會坐好,你別抱著我坐啦!」

  她知道韓子莫不滿她仍不習慣兩人的親近,所以時常愛對她摟摟抱抱,可也得看看場合嘛!

  順她的意,韓子莫把懷中小女人安穩的放在左手邊的空椅上。

  采衣先沉不住氣,出聲道:「容兒,你可真會瞞,原來你和韓人哥早就認識了,只是你為何不早說?若不是那天讓韓大哥發現你,你還想瞞到什麼時候?」

  笑容發現所有人都在等她開口,搔搔腦袋瓜回道:「一開始我哪知道這裡是炎島,又怎麼會知道你和寶叔還有大家原來都和他……認識,我想我跟他也沒多熟,沒什麼好說的……」

  有人戲謔地插入一句話,「都共寢一間了,還不算熟嗎?」

  「什麼?他們都睡在一起了!」這聲驚呼來自韓子莫另一側的硯青,漂亮的臉蛋上滿是震驚。

  「在船上,小笑就已經和老大共享一間房,別說這幾日,你可以問問小笑都是在哪張床上醒過來的。」大謝的聲音打趣著,視線卻落在這個老是將自己忽略掉的硯青身上。

  「所以今晚根本不是見什麼客人,而是來見自家人吧!」硯青明白了,把注意力放在那嬌小的客人身上。

  這一望,才發現對方也正望著她。

  笑容蠕動嘴角,喃喃自語,「老天還真是不公平呀!明明我後天這麼努力的吃,卻連個起步都沒有,要怎麼跟真材實料的大肉包比呢!」

  硯青見到韓子莫嘴角上揚起來,她突然想通什麼似的,眉一挑。「原來是這樣呀!搞了半天,讓頭兒逗留在海上不肯回來,就是這個原因,我還在想他到底在尋什麼,夜半時常不睡覺,失魂落魄的望著大海發呆……」

  「硯青。」一個僵硬的聲音打斷她。

  「什麼事?頭兒。」她還沒說完呢!

  「你不是嚷嚷在海上好多天沒吃到雞腿,這會兒還不多吃少說話。」有些行為他不想攤開在眾人面前,有損他的威名。

  韓子莫使了個眼神,某人接獲,急忙表現的放了一隻雞腿到硯青碗裡。

  「可我還沒說完呀!我好久沒見到頭兒笑了,這會兒終於懂了……喂,大謝,這桌上的雞就只有兩條腿,全放入我碗裡,那別人吃什麼呀!」

  「是老大要我夾給你的呀!」他無辜,可惜佳人不懂他的心。

  硯青埋怨的一吐舌,「也不用全給我呀!你要人家笑姑娘以為我是貪吃鬼呀!」

  那是人家寵你,把好的只留給你,就你不懂得感激。

  眾人似乎見怪不怪這兩人郎有情、妹無意的戲碼,倒是新加入的笑容,一雙眼仍是直勾勾的盯著硯青看,那表情只差沒有流口水了。

  「小笑。」韓子莫瞧著她可愛的模樣,聲音裡隱藏著笑意。

  「啥?」雙眼不離那讓人嫉妒的位置。

  「你好像很想上前咬一口似的。」

  「我是想呀!真材實料就是不一樣,你瞧瞧,要怎樣才能長成像她那樣的……」她頓了一下,小臉紼紅,白了糗她的男人一眼,「你在胡說什麼?」

  好在他的音量不大,不然所有人都知道自己正盯著硯青身上的某個地方瞧了。

  笑容端起小碗,把臉埋進去。

  「不用羨慕,個人口感不同,我比較偏好小巧玲瓏的小籠包。」

  沒人知曉韓子莫在笑容耳邊說了什麼,只知道笑容彤紅了張臉,水眸狠狠地瞪著他。

  男人哈哈大笑,勾來那張益發嬌俏的臉蛋,忍不住偷親一口。

  笑容重重的抽了一口氣,眾目睽睽下,他、他就不能安分一點嗎?

  「你這樣瞧我,我可以解讀為你在邀請我再吻你一遍?」

  聞言,笑容鼓起雙頰,一臉戒備的望著他。

  「別瞪了,來,多吃點東西。」

  沒人看過韓子莫有這麼溫柔的一面,在場除了容皓,各個嚇的呆若木雞,全傻了。

  「不要光顧著看戲,大家也吃吧!」

  隨著容皓的提醒,奇異景象跟著出現了。

  笑容碗內的菜山愈疊愈高,硯青盤中也積了不少大謝搜括來的食物,采衣更不用說了,大蝦就怕桌上好料全被戰友們搶光,拚命的夾入采衣的碗裡。

  男人奮力搶食給身邊女人的景象,讓容皓不禁感慨在心頭,與身邊的寶叔互看,這年頭沒有伴在身邊的人,好孤單喔!

  「對了,小昭呢?他在哪?」

  想起這麼一號人物,笑容從那日見他下船後,就再也沒瞧見過他,自己有大魚大肉可以吃,是該關心關心一下年輕的小弟弟。

  「他跟六嬸的孩子們住,你若想見他,隨時可以去那裡看他。」

  笑容點點頭,蹙眉煩惱著自己該如何解決碗內的一座小菜山,不經意的又問:「那,少凡呢?為什麼我沒見到他?他沒有跟著你們回來嗎?」

  此話一出,眾人全把注意力放到臉色陡地轉黑的韓子莫臉上。

  「提他做什麼?」韓子莫的聲音冷冽。

  笑容看看這頭的大謝,大謝則把臉迴避她:看看那頭的大蝦,大蝦則忙碌的猛對采衣獻慇勤;至於容皓則像餓死鬼投胎般,拚命往自己碗裡夾東西。

  所有人都裝忙碌,沒空理她。

  不得已,她只好轉向臉色極臭的韓子莫,「你對少凡做了什麼?」

  「一個拋棄你、背叛你的人,還值得你這麼念念不忘?」

  小腦袋頓時大悟,看樣子,所有始末大家都一清二楚了。

  笑容為路少凡默哀。少凡呀!虧你籌畫這麼久,還是沒成功,心裡一定嘔死了。「好歹同僚一場,況且他也替你通風報信過不少回,雖然背叛你一次,也有功勞在,怎樣?你到底對他做了什麼?」

  「那我呢?就這麼無心的放開你一次,你也能對我這麼釋懷嗎?」

  幹啥用這麼指責和懇求的眼神望著她?在他逼迫的注視下,笑容捧起滿是食物的小碗,把臉埋進去。

  就是無心才介意,表示他根本不曾想過她的感覺嘛!

  「大不了我不問了就是嘛……你吃東西呀!別淨盯著我,小心待會兒菜都讓別人吃完了……」聲音消失在塞滿飯的小嘴裡。

  韓子莫收回灼灼的注視,就讓她暫時逃避,他會用行動讓她明白,從他決定要她做他的女人時,他就已經決定霸著她的一生,她跟他本來就分不開了。

  「這麼晚了,你還要拉我上哪呀?」塞完像座小山一樣高的食物,笑容只想找個地方躺下,但偏偏就是有人喜歡摸黑拖著她往林子裡走。

  「出來走動走動,省得你抱怨我整天把你關在屋子裡。」他牢牢牽住她的手,很緊,且不願放開。

  「要出來走動,早該出來了,幹嘛非得挑在這會兒?」她扁嘴抱怨。

  準是記仇方纔她下回答他的事兒,才故意不讓她休息。

  「關住你,是要你好好休息,養足體力後,再帶你來這兒。」他熟練地帶著笑容在密林裡左拐右彎,絲毫不受黑夜影響。

  走了有一刻吧!除了韓子莫手上那把小火炬外,周圍黑漆漆,聽不見海潮聲,倒是聽見了流水聲?

  咦?

  火炬晃到眼前,他帶她來到一個洞穴前。

  「炎島上還有個這麼神秘的地方呀!」估計是在島的正中央,她從未進來過。

  「你忘了混上海王號的用意嗎?不就是想知道寶藏的下落。」他的聲音充滿笑意,牽著她繼續往裡頭走。

  意思是所謂的寶藏就在這個洞穴裡?

  兩顆大眼睛在昏暗中晶亮亮地眨呀眨的,可憑她怎麼瞄,黑呼呼的,她就是找不著所謂的寶藏。

  忽地,火炬照亮她前方的泥壁上,逐漸地,一點一點的金光躍入眼底。

  「當年我隨著爹在海上四處飄流,憑藉著幾十天的乾糧,我們發現了這座島,島上的環境很適合居住,不但有豐富資源,還有金礦。」不讓朝廷知道炎島,就是怕朝廷覬覦,會對島上的村民不利。

  「原來這就是你們口中的寶藏呀!」

  他挑眉,「你的聲音聽起來很失望。」

  「當然呀!我以為所謂的大寶藏,應該像座小丘一般的高,你是海賊頭子耶!應該搜刮了不少財寶來著,哪知道到炎島一瞧,完全沒有想像中滿山的金銀珠寶,只有一個礦坑。」

  「海賊並不是只會橫搶掠奪而已。」他們跟殺人不眨眼的小海寇是不同等級的。

  「說得真好聽,不搶不奪,那早先前強迫我跟在身邊,動不動就恐嚇我,不准我離開,這會兒又霸著我的手的人是誰?」他的強調,她不以為意,「你們的寶藏不是隱密極了,為什麼要告訴我?」

  「我以為你會很高興知道,這不是你接近我的目的嗎?」他想她該是興奮的。

  「我才不想知道咧!為了混口飯吃,成天都得戰戰兢兢的,深怕露出馬腳,讓人給逮著,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這就是做探子的悲哀,沒得選擇。」她就是活生生的例子,被識破身份下說,還被強行收入做他的女人,又被人管得死死的,多陰!

  「你為什麼會待在十一局裡做事?姑娘家做這種事不是很危險?」

  「為了填飽肚子嘛!待在官府總不會再被人賣來賣去,日子也安穩多了,碰巧遇到個識人不清的老爹,一待就讓我窩了這麼多年……」笑容的聲音驟然轉小,「而且你以為每個人都會把小籠包當作肉包嗎?大家都把我當小兄弟,苦差事我還不是得跟著做。」

  忍不住埋怨的瞅了他一眼,幹啥每次都提讓她傷心難過的事情。「老實告訴我,你一眼便看出我是個姑娘嗎?」

  男人的腳步頓了一下,眉輕蹙,思考著該如何回答才不會傷到某人嬌小的自尊心。

  雖然她好像被傷過很多次,應該很堅強才是。

  「第一回在酒樓見到你,你扮青年扮得極像,我若認出來,你豈能在一幫男人中混這麼多年。」他剛開始只是懷疑,經過有人密告才知道,「第二次見你,你換上了女裝,所以讓我起了疑心……」

  「扯了這麼多,還不是也不確定。」笑容瞇起眼,要不是露了餡,他哪會注意到自己是個姑娘家。

  果然,小,還是引不起注意!

  「笑容。」

  「幹嘛啦?」她很沮喪的用力踩著腳下的泥土。

  牽著她,繼續往洞裡更深處走。「我會找到治好你頭疼的藥方,日後你會同我一起航行在大海上,你想吃肉包,我們就登陸吃個過癮,所以,我要你好好活著。」

  這男人太壞心,自己作賊,就要她也跟著作賊給官兵抓,真是太過分了!

  可是她卻聽得腳步開始虛虛浮浮,好像踩在雲端一樣,輕飄飄的,像在做夢一般。

  眼一垂,停在兩人緊緊交握的手上,他握得好緊,也貼得好緊,她幾乎能感覺到他掌心底下流竄的奔騰血液。

  告訴她這不是夢,這男人是真實的。

  又步行了半刻左右,她聽見陣陣窸窣的流水聲。「這裡有泉水?」

  「就在前方。」

  不久,他們到了礦洞盡頭,一出洞,入眼是一處煙霧裊裊的天然暖泉,韓子莫將火炬插入一處凹陷的石縫中固定住。

  笑容懂了。「這裡才是你要帶我來的地方。」

  他點頭。

  她嗅了嗅,「這水有股異味。」

  順著一處大石往前方看,有條平坦天然的石階延伸入泉水中。

  「這異味就是它神奇的地方,每天泡上一個時辰,療效驚人,可以治癒不少病痛,說不定對你的頭痛也有用。」天地萬物有著不可思議的能力,要他解釋,他也說不出來。

  「這麼神奇?」笑容吃驚,說起來,這泉水才該是無價之寶吧!

  等等,他帶她來,又在她面前雙臂環胸望著她,該不會是要……「你要我泡這泉水?」

  「沒錯。」待她猜出用意,他立刻主動替她寬衣解帶。

  「慢著,你在做什麼?」笑容拍著他的手,脫人衣服還能面不改色的,就只有他了。

  幾日同他同寢一室,他都沒不規矩過,這回摸黑帶她出來,終於原形畢露了。

  「既然要泡泉,難道你還要穿著衣物進去?」這有啥屁用?

  笑容嗔他一眼,臉色微紅,「要泡泉我自己會脫,用不著你勞煩,你、你閃邊去啦!」

  「你怕什麼?你早就是我的女人,你的身子我都不知看過多少回了。」

  沒兩三下,笑容就被剝得一乾二淨,韓子莫沒多遲疑,褪了自己的鞋和外衣,抱著豐潤不少的嬌軀一起邁入池水中。

  「你跟著下來做什麼?」身子光溜溜的被抱在懷中,她一動也不敢動。

  「水池深,有我陪著你,我比較放心。」就怕個頭小的她滅頂了。

  「在你懷中,我可不安心。」她嘀咕著。

  好彆扭,以前兩人脫光光,起碼也有軟被蓋著;可這會兒,露天之下雖暗,還有一把火炬在,他什麼都可以看得到。

  不是沒察覺懷中女人的不自在,軟玉在懷,韓子莫可是享受得很。「笑容,我想你吃了這麼多肉包,是有一點成效。」

  其實小籠包是有長大,只是小女人還不滿意而已。

  不知是他的話還是熱氣,笑容的臉彤紅一片,「喂喂喂,你的手在摸哪?」

  「抱歉。」他沉沉笑著。

  他的氣息就吐在她裸露在水面上的細肩上,她癢得瑟縮一下,反而更躲近他的懷中。

  泉水暖,男人的身軀更暖,泡了一會兒,她已昏昏欲睡。「你還沒說,到底對少凡做了什麼?」

  大好時光又提起那個傢伙,韓子莫下顎一緊,知道沒問到答案她是不會罷休的。「我把他扔下海了。」

  「才出賣你一次就遭死路,這麼狠!好歹人家替你辦事辦了那麼多年耶!」

  「他利用我的信任,傷害了你。」

  簡單的兩句話,笑容心頭便起了撼動,真是輕而易舉就讓她為他軟化了。

  她偏丫頭,回望身後的男人。「說得也是,他敢傷害海賊頭的女人,少說也該砍個幾百刀扔下船去餵魚,你算仁慈了。」

  突然一頓,笑容攢著眉小聲道;「不過若真要砍起來,少凡身手這麼好,你們雖然人多,說不定還是打不過他,要是傳出去,很丟海王號的臉,嗯,丟下海還是最好的決定,不過你確定少凡有這麼容易解決嗎……」

  「笑容!」他微怒,這女人就這樣看不起他嗎?

  她驀地笑出聲,是一張韓子莫從未見過的開懷笑顏,笑容將自己靠在他寬厚的肩膀上,小手則是在水中緊緊揪著方才不規矩的大掌。

  抓得好緊,緊到不想放開足足比自己大上一倍的手。

  在韓子莫眼中,在他面前暢笑的笑容,好美。

  他一瞬也不瞬地專注在她的臉上,困難的吞吞唾液。

  男人始終是男人,蠢蠢欲動的念頭一萌生,尤其她展現出這麼幸福誘人的摸樣,早先前為了怕她身子骨弱,而強制扔出腦袋瓜的壞念頭,啵啵啵像泉水中的氣泡一樣急速湧現。「笑容。」

  「做什麼?」笑臉一斂,瞪著自己胸前的異物。

  真糟糕!顧了他一隻大掌,卻忘了另一隻。

  「你想不想試試在水中……」沙啞的聲音貼近她的耳際。

  小臉爆紅,就知道他想亂來,可是……

  她嬌嬌的發出驚呼聲,「真的、假的?這樣也成!」

  「只要你願意嘗試,我保證會有不一樣的感覺。」他把玩著她及腰的長髮,臉故意緊貼著她的。

  「你的意思是……」她舔舔唇,被勾出好奇心,「這也是九十九招裡的一式?會比房裡的八爪交纏、琴瑟和鳴,還有野外的比翼雙飛……還來得刺激?」那雙羞怯的眼眸裡,明顯就有雀躍一試的衝動。

  他沒想過自己能壓抑住慾念,狂笑出來,「你竟然能將我說的招式全記下來,小笑,我該說你是太過熱情,很喜愛和我親近嗎?」

  「笑、笑什麼笑!這……這是工作的惡習嘛!你以為我喜歡記下這些嗎?」她掩住慌亂,這樣的女子會太大膽、會讓人討厭嗎?

  愈來愈愛看她小臉通紅的模樣,他勾起一束髮,將它挑到遮不住她圓潤香肩,足以讓他飽覽她一切的最佳位置。「記不住就算了,為什麼要強記下來?要你背負過目不忘的盛名,太辛苦了。」

  螓首猛點,壓力大,自然而然就會把每個聽見的話死塞入腦裡,連睡時也不放過……哦!一沒注意,肩膀就讓人咬了口,好癢。

  「我很好奇,是什麼原因讓你強迫自己死命也要記著?」

  忙著閃躲攻擊,一些話沒經過思考就脫口而出,「有什麼辦法,以前我常被人拋棄和犧牲,如果不牢記張眼的週遭環境,一個不小心就被害死了,哪能順利逃出和生活下去,結果就養成張眼要記、閉眼也會記……」防心重,所以才要謹記。

  她的小嘴被重重吻住,等她從天旋地轉的強吻中清醒時,整個人已轉向面對他,甚至連他剩下的衣物也被拋至一旁的大石上。

  這男人,動作會不會太過迅速了吧!

  「笑容。」把她的身子提起,攬近,他嘴角輕輕一勾,口氣沙啞,摻雜著蠱惑人的溫柔,「再壞的事也有高個的人來擋,日後把一切都交給我,你快快樂樂的做個愛吃肉包子的小女人,什麼也別想、別記了,你的腦袋瓜裡就只准休息跟想我,好不好?」

  不管她信不信他,也不管她回不回答,他的唇再次覆上她的,要她的慾望依然全在,只是更多了點呵護和心疼。

  接下來,白霧繚繞的泉水裡,自是笑容驗收男人的話是否為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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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8-14 00:19:28
第八章

  不知道是不是暖泉真有療效,連泡十幾天的笑容,近日來食慾大增、臉色紅潤,就連皮膚也變得光潔滑嫩,活脫脫換了副軀殼似的。

  昨晚深夜難得下了一場小雨,讓老毛病又犯了,雖沒到達想摔東西的衝動,卻也是一夜不好眠。

  睡不好的緣故,讓她注意到守在身側的男人那心急如焚的一面。

  大概是上回的抓狂舉動嚇到他了吧!

  韓子莫整晚不闔眼的躺在她身側,她眉頭一皺,他便擔憂的摟住她,一直在她耳邊低語;她沒睡好,他也跟著一夜無眠,結果自己什麼時候入睡的早不記得,當她醒來,身邊男人早已不在床上。

  八成是去巡察海王號的修補工程進行到哪,再不久海王號便要出航,出發前總得把受創部位完全修補好。

  笑容漫步在島的另一端,遠遠地便瞧見一個鬼頭鬼腦,在岸邊觀望什麼的傢伙。

  滿是好奇的走到那人身邊,她豎起耳朵,聽見對方的喃喃低語。

  「真是的,這麼多天了,怎麼一個鬼影子都沒有?」。

  「小昭,你在望什麼?」

  被身後人嚇得整個人跳了起來,小昭心虛的扭頭,捂著胸口猛吸氣,「小笑姐,你幹嘛不出聲就站在人家背後?」

  人嚇人,可真會嚇死人的!

  「我瞧你盯著某處這麼認真,才好奇的過來一瞧。」除了一片烏雲逐漸朝小島飄來,放眼望去,沒什麼特別新奇的景象,「小昭,你是在瞧什麼?怕被人發現嗎?」

  「沒、沒瞧什麼呀!我只是對著遠處發呆而已。」

  「哦!」笑容點丫頭,從她臉上看不出來心裡在想什麼,「小昭,你在島上住得還習慣嗎?」

  「小笑姐怎麼會這麼問?」

  「我瞧你好像挺喜歡站在岸邊望著遠方,是不是不習慣這裡?你好像不怎麼喜歡陪在六嬸身邊呢!還是你在想你過世的奶奶?」

  「是、是有點想啦!」

  笑容的一雙秀眉為那團愈飄愈近的烏雲而蹙起,正愁待會兒是不是又要犯頭痛了,不是說這裡不常下雨,卻接連兩天都落雨,好像……有什麼不吉利的事要發生似的。「小昭呀!為什麼你願意接受我和少凡借用你的身份混上海王號呢?」

  見笑容往他腳邊一坐,小昭也只有隨著一坐。「因為窮呀!來接頭的官爺給了我一把銀票,好讓我拿來安葬奶奶,我自然願意照著他的話做囉!」

  「可是你不怕嗎?帶兩個官混入賊船,要是被發現,你的小命就沒了耶!」拿再多的銀票出來,她也不願意冒這個險。

  「當初跟我說的大爺也沒講清楚你們的身份。」不知情,他當然不怕。

  「但是我被揭穿了,你不但一點害怕和避嫌都沒有,仍然繼續跟我和少凡接近,你不怕我們牽連你嗎?」甚至還替她出來指控路少凡是臥底之事。

  「有什麼好怕,難不成你們拆穿後,就會生出三頭六臂來?」

  她古怪的瞅著他,年紀小小的小昭,還真有天不怕、地不怕的傲氣在。「你這模樣,還真有點像韓子莫那傢伙。」一副天塌下來,也沒啥了不起的模樣。

  「真的嗎?我真的跟頭兒很像?」小昭一張臉頓時發亮起來。

  「你很崇拜他。」

  「當然啦!海王號聲名遠播,幾年前我就聽過頭兒的名號,他是我從小就崇拜的對象,我一直很期待自己有朝一日能見到他。」

  一臉癡呆著迷的模樣,何止崇拜,簡直就是把韓子莫當作神了。

  「既然你如此重視他,小昭,你可以跟我保證,你絕不會像少凡一樣,做出傷害韓子莫的事嗎?」

  沒想到笑容會這麼說,小昭一呆,也見到笑容認真眼神中的警告。

  他猛搖頭,「不會,我怎麼會這樣!小笑姐,你怎麼能這樣問我!」

  「你別這麼緊張,我只是隨便問問。」銳利的眼光驟失,笑容嗅了嗅,聞到一股潮氣味,恐怕待會兒真要落雨了。

  隨便問問,眼神也能這麼犀利?就好像……看穿了他!「小笑姐,我瞧這天就要變了,你還待在岸邊,待會兒頭兒又要著急的到處找你信……」小昭急得坐立難安。

  「我好不容易才有機會出來走走,透透氣,你別又提那些掃興事。」她嘟著嘴道,斜瞪著上頭逼近的一團黑雲。

  「小笑姐,你的病一定會治好的!」

  「你的安慰我心領了。」能不能好,不是人說了算。

  「我是說真的,你要相信我,我保證你絕對會沒事,而且是很快,然後你就可以和頭兒永遠在一起。」他突然激動的抓起她的手,他很喜歡小笑姐,所以他肯定她的病一定會好。

  也因為她是韓子莫重要的人,所以她的病情絕對有辦法治好。

  「不是我想潑你冷水,我這病要根治,還得用上那個叫什麼紫篸來著,那東西就算想搶也難找,聽說奉天皇朝就那麼兩株,可惜都在宮裡,難不成你要當海賊,從皇宮幫我偷出來!」這是不可能的事情。

  小昭低下頭,喃喃道:「如果、如果我就是覺得有可能呢……」

  「你說什麼?」

  「我說……」小昭抬了臉,咬緊牙關一間:「小笑姐,明明得了這麼重的病,為何你還能如此灑脫自如?你不怨恨那個害你變成這樣、害你遭家人拋棄的皇帝嗎?」

  「怪皇帝幹嘛?那傢伙都死了這麼久,我找誰去恨、去氣?」

  「你不會記恨現任皇帝嗎?畢竟他也是那個害你的人的兒子呀!」

  「我沒事去恨他做什麼?又不是他下令抄我家的,是他的老子耶!他也很無辜婗不好,年紀輕輕被拱上帝位,一登基就得承受不少人的恨與罵,我倒覺得他挺慘、挺倒霉的。」

  小昭笑得好燦爛,「所以你一點都不怪他囉!」

  古怪的孩子,一下子詭異得像是藏著秘密,一下子又露出不符年紀的沉穩神情,這回又像個天真的孩子般笑著。

  「小昭,同你認識這麼久,我好像還不知道你到底叫什麼,你的全名裡該不會有個德字吧?」

  她隨便一猜,把腦裡想到的人名抓來一間,卻沒料想到小昭的雙眼瞬間瞪大,不過語出驚人的她,卻立刻又將注意力放在罩頂的雲團上。

  頂頭開始降下一滴又一滴的雨滴,她眉頭一皺,心中默數十下。

  果然,第十聲數完,那頭便傳來一陣陣咆叫聲——

  「小笑~~」

  笑容歎了口氣,起身彈彈裙擺,明白大聲公又會像無頭蒼蠅一樣到處大喊尋人了。

  得趕快找到他,不然拖得愈晚,自己會被他念得更慘,那才會讓她頭痛呀!

  才思及此,像山一般高大的男人便佇立在幾呎外,正大口大口喘著息凝望著她,顯然他跑了一段遠路,臉上滿是關切的憂心,手上還披著寬大的斗篷。「小笑,快過來呀!」

  是是是,她這不就來了?別吼得好像全島上就她有耳疾,聽不見似的。

  還沒走到那人面前,已猝不及防的被一股力道拖入一具堅硬的肉牆上,撞得她的鼻子發疼。

  原來是等不及她動作慢吞吞的男人,一個箭步上前將她帶入懷中,用斗大的斗篷將她罩住,飛快的往回跑。「這幾日的天候異變,就要你不要亂跑,你還是不聽,非得每一回都要我出來找人,要是淋到雨怎麼辦?你的頭痛才好一點,怎麼不多注意一點……」

  這男人愈來愈囉唆了。

  「……你的身子要再不舒服,我怎麼能安心的帶你出海……」

  可是這樣的囉唆聲卻一點一點侵蝕著她的心,愈來愈享受被他半寵溺、半呵護的叨念感覺,一日不聽上一回,就渾身不舒服。

  這種感覺就像是瘟疫一樣的可怕,一旦患上了,便脫離下去,她甚至為他擔心起來,才會對來歷不明的小昭說上那番話。

  以前她只選擇明哲保身,別人是死、是活都不關她的事,但她現在開始有想跟他一起活下去的念頭了。

  原本預定的出航日,卻因要讓笑容多泡幾回泉水,又拖了不少時日。

  容皓再三提醒,再不出航,等濃霧轉大,那就甭想出去了。

  經眾人努力而煥然一新的海王號揚帆而立,重新雄偉地出現在村民眼前。

  「自己走就算了,為啥強迫別人跟你一起走?」笑容玩著自己的小辮子,肩上背著不甘願的小包袱,裡頭是采衣姐為她準備的女人私人衣物。

  她原本就不是愛與大海為家的人,這一出去,有大半年的時間都得待在海上,累呀!

  霸住她腰上的手臂主人開口了,「你是我的女人,自然得跟我定。」

  聽聽,多自傲的口氣!

  笑容扁了嘴,瞄了那頭忙著吆喝大伙把東西搬上船的硯青,有股小小的酸意犯了上來,嘀咕著,「女人又不是只有我一個,想要女人到處都有呀!」

  他輕輕鬆鬆就把她舉了起來,眼對眼、鼻對鼻的互看。

  「你幹什麼?把我放下來呀!」這男人老愛讓她感受雙腳不著地的感覺。

  「笑容,這句話是在告訴我,你不高興我身邊有其它的女人在,你在生氣?」他的聲音有著一絲興奮,眼底有著壓抑不住的熱情。

  「我只是實話實說,少把自己捧得這麼高。」笑容無處可躲,只能把視線低下。

  她覺得奇怪呀!又不是身邊缺女人,這男人為什麼肯濫竽充數,就是賴定她,她從不覺得自己有好到能讓人愛不釋手。

  「你不在乎的表情還真是讓我失望。」他故意一歎。

  她稀奇古怪地瞄他一眼,男人就等她望向自己的這一刻,大掌一按,不客氣的吻上這個沒良心的小女人。

  偷香的痛快可以讓他掩飾心中的小失落,他做得還不夠明白嗎?就只有她,頻頻想將他往外推。

  他無心對她放了一次手,卻讓她心裡有了芥蒂,他以為只要對她好,她對自己的不在意,他可以當作無所謂。

  但是他愈來愈貪求,他要笑容在乎他,要她回到那晚願意開口問他「會不會放開她」的笑容。

  仍舊不習慣在眾人面前大膽演出親熱戲,她嫣紅著臉猛捶他的肩,要他節制點。

  「硯青只會隨我出海一個月,之後會有人跟她回炎島,姑娘家總有身子不適需要靜休的日子,我沒有興趣讓她當個女海賊,和我們幾個粗男人在海上拚命。」

  「都知道捨不得人家辛苦,她是姑娘,我就不是姑娘家嗎?」她說得酸溜溜的。

  就算自己外表欠佳,好歹也是個貨真價實的女人呀!怎麼就不見他這般體貼,硬是要帶著她走咧!

  「你不同,我要你跟著我,我隨時想見你就能見到你,隨時想抱著你就能抱著你。」他把那張下滿的小臉扳過來,「我還要帶著你訪遍天下名醫,治好你的病,我要你跟著分享我的世界。」

  他唇故意一勾,表情很欠揍,「重要的是,吃慣了小籠包,你要我回到那些大魚大肉的日子,我怕我接受不了。」

  笑容的眼神帶怒、帶氣,也帶了點嬌。「反正我就是怎麼吃,都沒辦法像大肉包一樣,行了嗎?」

  「笑容,男人要自己的女人跟在身邊,本來就是天經地義的事,我說過,我永遠不會再放下你一個人。」

  笑容心頭一緊,知道他想證明什麼,與他相貼的胸口愈來愈燙。「這樣講,采衣也該跟我們一起定才對呀!」

  怎麼看,她都覺得采衣和大蝦是一對,怎麼人家大蝦就沒有蠻不講理呢?

  韓子莫讓她雙腳著了地,手緊緊握著她,黑眸眼更是炯炯的望著她。「那是有人蠢到還沒開竅,想要又不敢要、想表達也不會表達,所以至今仍是孤家寡人一個。」

  昨個夜裡有個大白癡,在大庭廣眾下嚷嚷著采衣不要蹉跎光陰等他,不值得,氣得佳人今天沒出來送行,某人好沮喪呀!

  「反正你這海賊頭子硬是要綁我上船就對了。」

  唇畔的笑意更濃,「你也無處可去,認命吧!」

  「還不是你害我有家歸不得。」故意陷害她,壞她的名聲,讓她連陸上都回下去,惡賊,果然都是暗地要些不入流手段的傢伙。

  「那裡不是你的家。」

  「在海上被官兵追逐就是我的家嗎?搞不好哪天又遇上個什麼瞎眼、獨臂的怪人,總之就是看你下順眼的海賊,又來一次火燒船,那我的小命不就玩完了?」

  「再遇到這種事,你願意跟我一起死嗎?」

  她瞠大眼瞪了他一眼,表明就是愛說笑,誰要跟他一起死!

  似乎聽見她心裡想的,韓子莫笑得更猖狂了,眼神卻是無比認真,「小笑,你沒得選擇,我不會放開你,你只能選擇同我一起死。」

  他堅決的口氣震住了笑容,怔怔望著他,快壓抑不住胸口那顆滾燙要跳出口的心。

  就在船錨拉起,準備啟航時。

  「子莫!你快看!」

  容皓急迫的嗓音令韓子莫調了視線,唇不快的一抿。

  遠方海域上,散佈著幾個隱隱的黑點,以規則的行進方向朝海王號而來。

  笑容什麼都沒看清楚,就被韓子莫利落地抱起,隱約察覺到不對勁,不必等她開口,他的大喝聲已說明了一切。

  「通知島上所有人,循著炎島北方路線撤離,其它人趕快上船準備,絕不能讓那群人再次毀了我們的家園。」

  朝廷還是找到這裡了!

  海王號縱然巨大,也無法與六艘來勢洶洶、早有準備的武裝兵船相抗衡,周旋一段時間,韓子莫不得不宣佈棄船,掙來的這點工夫應該夠讓島上居民逃生了。

  天色昏暗,飄著細雨。

  藏身在叢林中的兩人啃著果實好果腹,不知道島上其它人逃得如何?

  笑容小口小口啃著果肉,偷覷了一下用斗篷將自己包得密不通風的男人,埋在胸口好久的話語終於忍不住了。「你不是說把少凡推下海了嗎?」

  如果沒眼花,率領六艘兵船圍攻而來的男人,她覺得眼熟得很呢!

  「我沒想到他竟然有本事活著回去,還有本事追蹤到炎島的所在。」

  「少凡自小就諳水性,潛在水裡幾個時辰都沒問題,若讓他有個浮木支撐,我保證他待上兩日都沒問題;況且不是我要自誇,少凡追蹤人的本領可是一流,你若讓他知道方位,只要給他一些時日,他必定找得到炎島……」

  「笑容。」

  她仰頭盯著有些惱怒的男人。

  「為什麼不早告訴我,路少凡有如此的本領。」是不是到現在,這小女人對路少凡還存有情誼在。

  「我不是早問你把少凡怎麼了嗎?」這就是提醒他,是他自己想不透好不好。

  「老實招出來,都這個節骨眼了,你是不是還對那傢伙存有一絲絲的留戀?」

  這話是什麼意思?

  笑容偏頭,對上那充滿懊惱和怒意,還有濃濃酸味的眸子。

  「他犧牲你去換功名,這種人還值得你放在心裡?我就那麼一次,一次情急下的錯誤決定,卻讓你耿耿於懷,你這是什麼意思?」

  只說她,其實念念不忘的自責更是重重地壓在他的心頭上。

  「韓子莫。」她的聲音好輕。

  「幹嘛?」他沒好氣一吼,雙臂卻收得更緊,用他的身軀擋住迎面刮來的強風,就是捨不得讓她吹得一絲風。

  對他的體貼,她輕輕一笑,「你這樣怒吼,會引來官兵的注意。」

  男人更是氣得吹鬍子瞪眼。

  小手輕輕貼在他的臉上,盯著怒火來不及噴出,卻立即被驚訝澆熄的有趣模樣,她輕聲說著,「我呀!從小就被當成犧牲品扔來扔去,以為早該習慣這種週而復始的命運。

  「但是卻出現了一個海上惡霸,強行把我綁在身邊,連我的小命都想管,好嘛!沒自主權,就讓他管了,可是他讓我又一次面對被扔下的難過,我真的受夠了每一次的滿心期待,卻換來別人的無心或有意的傷害。」

  她對他眨眨眼,一掃眼中被過去陰霾的神采,小臉輕輕浮上一點紅暈,與他五指交握的小手收緊了一下,「他是讓我失望過,可是卻也給了我更多、更多的希望,讓我不得又開始期盼能和他在一起。我、我想再試一次,我願意相信他,勞煩你叫他忘了那回的意外行不行?」

  撤退時,老天偏偏好死不死下了一場雷陣雨,害她寸步難行;韓子莫為了照顧她,耽擱了逃離行動,當他們趕至島的北端,預定撤離的船隻已逐漸駛遠。

  這是容皓的決定,也是正確的,不能為了等兩個人而讓所有人冒險。

  在當下,韓子莫是可以追上去的,只要他的背上不駝著她,那點距離對一個擅於泅水的男人絕不是問題。

  可他卻選擇留在原地,靜靜看著駛遠的船隻,目送大伙安全離開,然後他繼續駝著她進入密林躲藏,這裡的地形他相當熟悉,找到要藏匿人的地方很容易。

  但安全的了一時,並不代表會一直安全下去。

  笑容心裡有數,路少凡執意找到他們,就一定會找到。

  「所以,韓子莫,就算此時你拋下我,我也不會在意了。」小手讓他握得有點疼,她瞇起眼,「你熟悉這裡,即便沒有船,你還是有辦法逃離,為了一個會拖累你的累贅困在這裡,實在沒必要。」

  剛開始的話聽得他心花怒放,怎麼到後來,這女人的腦袋還是沒轉通嗎?「我是不會捨下你一個人的。」依然是斬釘截鐵的聲音。

  「我本來就是朝廷的人,讓他們抓到,了不起帶回去問話:但你的身份不一樣,要是被抓到,絕對是死罪一條,這只是一個讓你、我都能平安的方法。」她思索著腦裡所能想到拷打盜賊的嚴峻刑罰,不知道說出來能不能嚇到他。

  男人堅持不動,有種窸窣的腳步聲從後方傳來。

  他們若移動,絕對會被發現;不移動,不久後也會被發現。

  笑容定定的看著他,意思就是要他快走;他則定定的回看她,表示門都沒有,不放開就是不放開。

  他會以行動證明他再也不放開她!

  一句話,閃入了笑容的腦裡,她震驚的瞪大雙眼,也想起他在船上說的那番話,就連死也要帶著她呀!

  心再次撼動了,胸口那漲滿滿的熱源,衝到了鼻,衝到了眼。

  紛沓腳步聲愈來愈近,她卻笑得好美、好動人,扔了食不知味的果子,雙臂爬上他的頸項,一使力,想勾下他的頭。

  男人太高大,費了番勁,她才讓韓子莫的頭拉下來,貼近她。

  他則是好奇她的舉動,見她重重的吸了一口氣,似在養足什麼勇氣。

  一個異樣柔軟的唇瓣就送到他的唇上,閃著詫異和驚喜的黑眸,直勾勾的注視著鼓足勇氣這麼做的小女人。

  貼上來的唇一會兒便緩緩退開。

  這是她所能做的極限了,這輩子,她沒有這麼羞人的一次,被他強吻沒有,失身那晚沒有,卻在主動吻他時出現了。「我、我想加入你的世界,如果過了這一關,我想和你一起在海上探險,我要你帶我趵遍各地的包子誧,我更想每晚都能和你做些親近的事。」

  被那雙燃火的眸子緊緊注視著,她覺得自己就快渾身自燃了,「因為有你在,我想活下去,以後我會好好吃藥,聽大夫的話……」

  話還來不及說完,便讓韓子莫以唇堵住。

  笑容的告白來得多讓他狂喜,明知有追兵,但要他不好好慶祝一番都不成。

  暖和的唇瓣親密的相接觸,笑容睜著迷茫雙眼,注視著他的臉龐,好想把他的樣子永遠記在腦海。

  知道喜愛一個人是什麼樣的感覺,她好喜歡這個海賊頭子。

  「笑容!」

  一個突然插入兩人世界的聲音,硬生生的打斷了有情人的親吻。

  周邊圍滿了重重的官兵。

  原本的懷疑,再見到那名女子的真面目後,路少凡相信了自己的直覺。

  果然是小笑。

  她平安無事。

  這個事實,讓他壓抑已久的罪惡感降低了一點,但當他見到笑容此刻依偎在惡名昭彰的海賊頭懷中,所有的愧疚感立刻讓一股怒氣所取代。

  一個在他身邊的矮胖中年男子,指著身著女裝的笑容,不可置信道:「你是、是笑容?」

  「是呀!」被點名的笑容很有精神和人打招呼。「嗨!好久不見了,老爹。」

  真是好「久」不見,算算,這任務一出,就像丟了個人般,一年都過去了。

  「我聽說你落海,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驚訝過後的白老爹邊打量著她,邊說道;「你不一樣了。」

  笑容眉一挑,「哦?怎麼個不一樣?」她的肉包策略有效了嗎?

  「你不但精神好,眼神變得更有活力,跟之前在十一局要死不死的模樣差好多,好像脫胎換骨般。可是你這丫頭卻跟錯了人!」白老爹瞪著笑容身後高昂的男人,就這一點,讓人可惜。

  「小笑呀!你禍闖大了,什麼不好當,去當京城的通緝對象,半年前派兵出海的官爺一口咬定你和海賊是同夥,你是他們的內應。」一天到晚跑到十一局叫囂,吵得他煩死了,便叫人把那官爺綁起來,嘴裡塞了布送回府去,這下更是惹得官爺不爽,直吵著要上報朝廷,將十一局廢了。

  笑容涼涼的瞄了面無表情的韓子莫一眼,無奈道:「我是被逼的。」

  「你這種貪生怕死的個性,想也知道是被逼的,人蠢,功夫又差的內應,恐怕沒幾個盜賊敢要!」

  「老爹!你怎麼這樣講我。」笑容氣惱的一叫。

  明明是緊張跋扈的氣氛,卻教這兩人攪得輕鬆起來。

  「老爹,該辦正事。」路少凡狠狠一瞪,白老爹連忙乖乖閉嘴。

  雖然他真的好想再跟笑容多聊聊。

  白老爹清清喉嚨,對上那個起碼高過自己一倍的男人,正聲道:「韓子莫,島上有不少人被我們困住,另外也有水兵在追緝你逃離的部下,我勸你別掙扎,乖乖投降:對了,別拿小笑當人質擋,這丫頭皮薄、肉少,下適合當箭靶。」

  白老爹邊開口的同時,包抄的士兵紛紛拿出弓箭,瞄準正中央的兩個人。

  「老爹,你不會真要拿我們當靶子射吧?」笑容垮不小臉,被箭刺中,很痛的吧!

  「上頭有命,要擒拿海賊頭子歸案,而你和他一夥,自然也是欽犯之一,只要你們不反抗,我們當然不會出手。」白老爹也很為難,這丫頭自己也看了多少年,怎麼會捨得拿她來喂箭?

  但是,咳咳,總得做做樣子嘛!

  「小笑,你過來。」路少凡臉色陰沉的說。

  「就是呀!小笑,你快過來。」白老爹也在一旁鼓吹,「你站過來,就好證明你跟那傢伙不是同夥,我也好還你個清白。」

  笑容沒有移動半分,白老爹擔憂了。

  這傻丫頭不會真的選擇了那個海賊吧!

  「小笑!」白老爹又喚了一聲。

  倒是沉寂許久的韓子莫首度開口,「路少凡,你在利益當頭時,犧牲了笑容,現在就沒資格再要她跟你同路。」

  白老爹看看這,又看看那,雖不懂兩個男人中間的曲折,卻也隱約嗅出一股不對勁,難道小笑這丫頭不是意外落海?

  「老爹呀!」

  所有人的注意力全轉向出聲的小笑,連跋扈相對的兩個男人也不例外。

  「你也說了這樣的我看起來有朝氣多了,我想海上的日子或許比陸上的日子適合我。」意思很明顯,她不會離開韓子莫。

  韓子莫猖狂一笑,把臉埋入他懷中的笑容揪了出來,不給臉皮薄的她留後路,大剌剌的在她的臉頰上一吻。

  「老爹,上頭是否交代我們此行要查出寶藏的下落?」路少凡陰森森的發問。

  白老爹點點頭,瞅了一眼臉色黑青的路少凡,心裡抖了幾下。

  「那好。」路少凡嘴角揚起陰沉的笑容,「韓子莫,我給你最後一次機會,只要你說出島上的寶藏藏匿處,我可以饒你一條命,只抓你去天牢做客,不然,你甭想活著離開這座島。」

  白老爹面帶擔憂。「少凡,小笑還在那傢伙的懷中,你該不會真要定到最後這一步吧!」

  「我們給過她選擇機會了,可是她卻不要我們不是嗎?」把心一橫,只能像上次一樣捨棄她了。

  「可是,小笑她……」

  「老爹,任務重要,還是私人感情重要?」

  一句話,便堵得白老爹什麼話也吐不出來。

  早在韓子莫要笑容成為他的女人時,路少凡心裡便埋藏了嫉妒的種子,為了完成任務,獲得韓子莫的信任,他只能把自己喜歡的女人推出去。

  當他逐漸發覺到笑容的心開始偏向那個海賊頭時,種子發芽,妒意轉為憤怒,這也是他決定捨棄笑容的原因。

  「韓子莫,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不說出來寶藏的下落,就等著挨箭吧!」路少凡撂下狠話。

  笑容則被一雙強大的臂膀牢牢固定著,想躲也移動不了半分。

  眸子往上一瞄,這傢伙,是真想拖著她一起死嗎?

  看來呀!他到哪都不會放開她了。

  笑容摸摸自己發燙的胸口,在這生死存亡的關頭,她竟然好想笑。

  「韓子莫,」她扯扯他的衣袖,要他把頭低下,「要是咱們得在地府相聚,記得多逗留一會兒,我等著你帶我吃遍地府內的包子店,然後你要陪我去跟閻王談判,下輩子沒有個肉包,也要有個饅頭……」

  韓子莫再次放聲大笑,囂張舉止,讓路少凡一把火倏地竄起。「拉弓!」

  「等一下!」氣勢十足的宏亮嗓音,突然從草叢端傳出來。「沒我的允許,誰敢對他們放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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