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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塵弘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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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曹若冰] 血劍屠龍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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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9-26 23:50:30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直搗黃龍

酉、戎之交。

城東,雙塔寺。

夜幕早巳低垂,月姐灑下滿地銀輝,往日卿卿我我,月下談心的情侶一個不見,
也沒見到成群的猛將重兵,整個雙塔寺,沉浸在無盡的死寂中。

死寂中,別有一番恐怖!緊張!

血轎準時到了,褚鵬舉仍未現身,徐不凡命四駿,將血轎停在雙塔中央稍前,
步下轎子,朗聲說道:「褚總兵,徐不凡準時赴會,請將軍現身一見。”

四下一片寂寥,無人現身答話。

突覺頭頂之上有異,抬頭一望,見有一面無色的網子當頭罩下來,還沒有想到
該怎麼辦,二老、八駿、徐不凡;連同血轎,已被一張大網子全部罩死。

四角上,突然各出現兩名年輕力壯的校尉,以最快的速度扯索收網,徐不凡等
人的頭頂很快便觸及網子。

事情來得太突然,也太危急,王石娘、高天木從天而降,風火劍刷!刷!刷!
連番出招,企圖斬破網羅,怎奈網子系烏金絲與天蠶絲混合編織而成,韌性極強,
風火劍根本傷不了它。

情急之下,那有工夫商討研究,完全基於本能的反應,王石娘、高天木首先發
難,噗!

噗!噗!打出無數鐵彈珠,二老八駿也相繼以暗器出擊,立有數名校尉應聲倒
地,非死即傷。

同一時間,雙塔之內也射出難以數計的飛刀、利箭。

同一時間,徐不凡雙臂高舉,帶著網子,沖天而起,將絕大部份暗器絞住、碰
落。

同一時間,王石娘高天木從外面扯住網羅,騰身而起,拉向相反的方向。

這一切皆發生在雷光石火的一瞬間,眼見網子落下又飛起,扯網的校尉飛起又
摔下,褚舉才踏出塔門,網羅已被高天木、王石娘扯到一邊去,二老八駿與血轎,
皆毫髮未損。

褚鵬舉曾任歸化城第一副總兵,徐不凡在孩提時代就認識他,而且算起來還是
父執長輩,落地之後,徐不凡先口稱鵬舉叔,以晚輩之禮相見,然後面籠寒霜,目
露凶芒,隨即翻臉不認天,怒聲說道:「褚鵬舉,還有什麼機關埋伏,就請盡速施
展,如有幫腔助拳的人,亦請一併現身,這樣大家都省事。”

「好說好說,多年不見,賢侄果然出類拔萃,卓然有成,徐總兵地下有知廣亦
堪告慰九泉。”

褚鵬舉今夜未著戎裝,穿一身黑色緊身衣,益顯其身材魁梧,精神煥發。客套
一過,臉色也隨即陰沉下來,道:「網羅一面,只不過略亦歡迎,何足掛齒,朋友
倒請來幾位,以資見證,談不上幫腔助拳。”

言畢一招手,從左面塔內,由魏千總領頭,走出十二名勁裝攜械的精壯漢子來。

右面塔內,鍾玉郎與布魯圖、烏蘭格並肩而出,身後緊跟著兩名銀衣使者,四
名銅衣使者。兩拔子人,呈扇形站在褚鵬舉身後。

獨不見韃靼法王巴爾勒。

徐不凡橫掃全場—眼,冷冰冰的道:「沒有了嗎?”

褚鵬舉陰惻惻的笑道:「兵不在多,這已經足夠了。”

「你的罪狀,在血帖上已交代清楚,如有辯解,現在就可以提出來。”

「你指控老夫與巴爾勒勾結,事實上,本將軍是奉徐總兵之命,才出面招待韃
靼法王。”

「請勿避重就輕,我指的是你與哈爾納拉、巴爾勒私下的秘密聚會。”

「私會純屬私誼,無關國事,任何人皆管不了,何況,到現在為止,還無法證
實,巴爾勒進貢的東西,是否一開始就是膺品。”

「姑不論貢品的真偽,你總不能否認曾參予殺害先父的行動吧?”

「老夫當時確在大同,但並未動手殺人。”

地叟毛奇勃然大怒道:「你放屁,老夫親眼見你在蓬萊居現場,不僅動手殺人,
而且還是整個血案的總指揮。”

既然有人親眼目睹,想否認也沒有用,褚鵬舉惱羞成怒的道:「本將軍是奉命
行事,徐全壽死有餘辜。”

徐不凡怒衝衝的道:「奉何人之命?”

「當然是聖旨。”

「聖旨是假的。”




「服從是軍人的天職,本將軍分不出真假來。”

「可是,先父曾告訴過你。”

「罪犯之言,不足採信。”

「哼,我看不是不足採信,而是蓄意謀殺。”

「就算是蓄意謀殺,也無法起死回生,你乃欽命要犯,本將軍現在就要逮捕你
 ”

—扭頭,一揮手,馬上傳下逮捕令:「給我拿下!”

「是,意兵大人!”

魏千總立即率眾虎撲而出,卻被二老八駿堵住了。

徐不凡仰首望望明月,從容不迫的道:「褚鵬舉,不論你逮我,還是我殺你,
現在時辰早過,用不到再窮磨牙,咱們該動手了!”

說到做到,提足一掌真力,一步一步的走上去。

褚鵬舉不甘示弱,也一步一腳印的挺身而出。

雙方皆舉步沉重,踏在地板上,通!通!通!發出一連串有節奏的聲響。

隨著這連串沉重的聲響,氣氛也馬上進入最緊張的最高潮。鐘玉郎、布魯圖、
烏蘭格,王石娘、高天木,乃至二老八駿、魏千總等人的心情,亦如繃緊了的弓,
個個蓄勢以待,如箭在弦。

十步、九步、八步......

五步、四步,三步......

近了,近了,近了......

猛聽雙方發出一聲虎吼,褚鵬舉的厚背大力劈頭就砍,徐不凡鐵臂恪架,火星
迸裂。竟然不曾震飛他的刀,徐不凡豎掌如刀,斜斬褚鵬瘵的頭,褚鵬舉又橫刀斬
過來,徐不凡左臂「直搗黃龍」,鐵臂之內抽冷子射出—把刀來,褚鵬舉嚇了一跳,
仰身暴退,徐不凡得理不饒人,跨—步猛追,鐵臂上的刀直朝褚鵬舉的脖子抹上去。

這是驚心動魄的—刻,短刀眼看就要抹上去,褚鵬舉反應奇敏,驀的彈身而起,
仰著身子斜飛上天。

「你飛也飛不了!”

徐不凡咬著不放,提足猛追。

褚鵬舉的確不簡單,能夠逃過徐不凡追魂一擊的,以他為第一人,現在一招已
過,他不但沒有死,反如生龍活虎一般,飛向左面的高塔。

塔分十三層,高約二十丈,任何人皆不可能一口氣飛上去,褚鵬舉每隔三層,
必須停下來借力,始克繼續騰升,徐不凡技高一籌,可以多升高一層。

徐不凡甫至第四層,腳還沒有站穩,刷!刷!塔內掃出來一刀一劍,猛削他的
足踝,徐不凡動作好快,乍起倏落,已將刀劍踩在腳下,沉聲說道:「各位,我不
想濫殺無辜,也不想施展法力,但大家如敢偷襲暗算,或以妖法對陣,可別怪我徐
不凡心狠手辣,要以最殘酷的手段對付你們!”

說話同時,人已彈升至第八層,只是,稍一耽擱,被褚鵬舉搶先上了第九層。

與此同時,王石娘、高天木如影隨形,從塔內拖出兩名將來,當場擲落地面,
摔了個半死,接著也接踵而上,為徐不凡請路護駕。

鍾玉郎睹狀駭然,怕褚鵬舉吃虧,立與布魯圖、烏蘭格隨後迫上來。

由於高天木、王石娘的出現,塔內儘管設有重重埋伏,卻不是被高、王二人發
現,當場格斃,就是做了縮頭烏龜,再也不敢輕舉妄動。

這是速度比賽,也是生死較量,誰先登上塔頂,誰就有獲勝的機會,後來者必
然會平添無限危機。  褚鵬舉動作飛快,雖然多停了一次,但無延擱,首先登上
塔頂,回去一看,還沒有摸不清楚徐不凡的方向,徐不凡已從另一面冒上來。

緊走幾步,沖上塔尖,塔尖上預置一桶,桶內裝滿胡麻油,褚鵬舉翻轉鐵桶,
朝徐不凡這邊倒下來,塔頂鋪著琉璃瓦,本來就很滑溜,再加上胡麻油,更加難以
立足,徐不凡冷不防腳下—滑,骨碌碌的滑下去。

還虧他應變夠快,左臂用力,硬生生的插進瓦石之中,懸空吊起,總算未曾跌
落塔下。

褚鵬舉早有準備,穿著釘鞋,塗有松香,快步沖過來,舉腳猛—踩。

「滾!”

第一聲滾出自褚鵬舉之口,踩了一腳不算,外加兜頭一掌一刀,第二聲滾乃徐
不凡所發,對方掌刀未到,他已全力劈出一掌,褚鵬舉偷雞不成蝕把米,踩上鐵臂
沒沾到便宜,反被徐不凡的掌力震得倒飛出去。

呼!鍾玉郎攻來一掌,被王石娘截住,雙雙由塔頂打到塔外。

呼!布魯圖攻來一掌,被高天木接住,也雙雙由塔頂打到塔外。

呼!第三掌是烏蘭格所發,掌風血紅似火,力猛如山,顯然他已施出法力,不
禁激怒了徐不凡,暴喝一聲:「你找死!”

呼!心念動處,法力已生,「玄冰大法」,駭人聽聞,一股白茫茫,寒森森的
冰風過處,熱浪頓斂,烏蘭格好像撞上冰山,全身血脈一窒,一個倒栽蔥,翻下塔
尖去。

徐不凡手起掌落,一陣掃劈,打碎了無數琉璃瓦,抽出左臂,又飛身回到塔頂。

褚鵬舉被震出塔外,這時也已返回原地,二人隔著塔尖,遙相對峙,徐不凡怒
衝衝的道:「褚鵬舉,你還有什麼花樣,就一下子全拖出來吧,零零碎碎的你也不
嫌太麻煩?”

「沒有了,從現在起,生死全憑本事,咱們大可放手一搏。”

「好極了,在我所殺的仇家中,你是第一把高手,死的地方也高高在上,高人
一等。”

彼此皆不再言語,就在高塔之上,展開一場空前未有的生死惡鬥。

塔頂惡戰正酣,塔下亦戰火頻仍,二老八駿,與兩名銀衣使者。四名銅衣使者,
以及魏千總等十二人,早巳大打出手。

布魯圖、烏蘭格與王石娘、高天木,早先未分出高下,彼此皆心有不甘,此刻
狹路相逢,又捉對廝殺起來。反倒便宜了鐘玉郎,落得輕鬆自在,大模大樣朝血轎
走過去。

血轎不僅僅是徐不凡的精神象徵,裡面還有仇家的清冊名單,以及數不清的證
據資料,一旦被毀,可謂災情慘重。而二老八駿,面對十八名強敵,根本無暇分身,
高天木、王石娘又被布魯圖、烏蘭格纏死,同樣心餘力絀,無法兼顧。

於是,鐘玉郎如入無人之境,來至轎旁,先去抓取骷髏頭,奇怪!骷髏頭好像
被粘住或吸住,居然紋絲未動,來到轎前,劈了一掌,立覺轎內發出一股綿柔之力,
將他的掌力化解無遺。

不由機伶伶的打了一個冷顫,道:「什麼人?”

轎內寂然,無人應聲。

鐘玉郎滿頭霧水,上前掀起轎簾。

赫!這真是千古怪事,任何人都沒有想到,血轎之內居然真的坐著一個人。

此人的上半身,全部被一個黑色袋子套住,僅露出兩只明亮的眼睛,乍然相見,
鐘玉郎以為遇見妖怪,身不由己的退了二三步。

這人是什麼時候坐進血轎?是何來歷?目的何在?大家確一無所知,單憑這一
點就足以令人膽顫心驚,也足以證明,來者不善,絕非等閒之輩。

鐘玉郎驚魂稍定,沉聲喝問:「閣下何人?”

蒙頭人步出血轎,聲如鶯燕,原來是一個女的,冷冰冰的吐出三個字:「斷腸
人!”

「難道無名無姓?”

「斷腸之人何須名姓。”

「起碼認識徐不凡吧?”

「不認識。”

「不認識何故出手助拳?”

「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如此而已。”

「原來你是來管閒事?”

「天下人管天下事,這不是閒事。”

「哼哼,只怕你管不了!”

「管不了我又何必來!”

斷腸人的語調心平氣和,不快不慢,口氣卻十分強硬,聽得鐘玉郎直冒火,道
:「老子就不信你是個三頭六臂的人物,先接的的三掌試試」

跨步揚掌,「排山倒海」、「星移鬥換」、「旋乾倒坤」,招招全力施展,式
式都是壓箱底的功夫,那知斷腸人卻未放在眼裡,不慌不忙,輕描淡寫的,發出軟
綿綿的三掌。

別看他的掌招柔綿無力,實則內含玄機妙用,正合以柔克剛之道,陽剛之力,
遇上陰柔之氣,立刻相互抵消,化為子虛。

這一驚非同小可,鐘玉郎再也不敢心存輕視,陡地展開一輪猛攻,間或還將邪
魔法術攙雜其中。

出乎意料之外,斷腸人來頭不小,武功深不可測不算,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赫然也精通法術,鐘玉郎施出渾身解數,依然不曾占得半點上風。

驀然,高塔之上傳來巨震,徐不凡與褚鵬舉力戰數十合,徐不凡已取優勢,雙
方硬拼—掌,蓬!褚鵬舉被震飛起二三丈。

徐不凡側身而上,一屁股坐在塔尖上,打算以逸待勞,不管他落在那一邊,皆
可攻守自如,不料,褚鵬舉情急拚命,頭下腳上,猛打千斤墜,手中的大刀挽起一
片寒濤,照準徐不凡的腦袋砍下來。

「找死!”

徐不凡不閃不避,發掌猛攻,外加兩支穿心袖箭。

當!當!袖箭被大刀震歪,卻化解不了徐不凡強猛的掌力,整個身子被彈出塔
外,電瀉而下。

徐不凡一絲—毫也不肯放鬆,立即銜尾追下去,鐵臂內的短刀伸出五六寸,決
心要割下他吃飯的傢伙來。

這時,就在這個節骨眼上,巴爾勒法王突然從另一座高塔內跳出來,道:「徐
小友,得饒人處且饒人,何必一定要趕盡殺絕!”

立有一股剛猛無匹的暗力湧過來,好像在三人中間築起一道牆,褚鵬舉乘隙一
瀉落地,徐不凡卻被擱在半空中,能上不能下。

「巴爾勒,你如果未與我朝奸賊勾結,最好避避賺,否則,你跳進黃河也洗不
清。”

猛地劈出一掌,穿透巴爾勒的氣牆,人如殞星,飛快落地,定目處,糟!褚鵬
舉已領著魏千總等人,夾著尾巴溜了。

方徒發足追趕,巴爾勒飄然而降,道:「小友言重了,本王只是不希望你造太
多的殺孽,別無他意。”

「沒有別的意思最好,如果有,小心我拿你墊他的棺材底!”

巴爾勒張口欲再言語,古月蟬神鬼不覺的來到場中,直接了當的道:「傻小子,
還不快追你的仇家去,跟這個臭喇嘛泡什麼蘑菇。”

古月蟬口齒托大,顯然沒將巴爾勒放在心上,巴爾勒臉一沉:「好狂的女娃兒!”
劈面就是一掌,古月蟬真不含糊,居然從從容容的接下來,面不改色。

一個斷腸人,攪亂了一鍋粥,現在又來了一個古月蟬,眼看褚鵬舉落荒而逃,
全盤計畫俱成泡影,鐘玉郎、布魯圖、烏蘭格已無心再戰,齊將目光投到古月蟬身
上來。

就利用這個機會,徐不凡連謝人家斷腸人的話都來不及說,便與王石娘,高天
木、二老八駿,尾隨褚鵬舉的後面追去。

追呀追,追離雙塔寺,追過山崗,追至荒郊野外,卻再也沒有見到褚鵬舉那一
夥人。

褚鵬舉創下兩項記錄,是第一個能夠逃脫徐不凡追魂一擊的人,也是第一個在
接到血旗、血帖後,仍未在血帳簿上除名的人。

徐不凡恨得牙癢癢的,不達目的誓不休,怎奈敵蹤杳茫,只有乾著急的份兒,
根本無從追起,褚鵬舉自然也不可能在這個時候,返回總兵府。

思前想後,兩位師叔腹痛的毛病,急如燃眉,必須盡速掘墳開棺,查明究竟,
若是為了褚鵬舉的腦袋而拖延下去,實在問心難安,經過一番慎重思考後,徐不凡
終於決定,暫且放下褚鵬舉,先去保定府掘墳開棺。

天下事不如人意者,常十之八九,徐不凡急著要去保定府掘墳開棺,為兩位師
叔治病,偏偏在娘子關遇上麻煩。

塞外無敵莊主馬千里,為父報仇,千里追蹤,來到娘子關。

千斤莊主陳寶山祖孫四代,為陳寶泰討債索仇,來到娘子關!

三才會的地堂堂主詹明秋,人堂堂主包玉剛到了。

鐘玉郎親率數名銀衣使者,銅衣使者正兼程趕來。

巴爾勒法王與徒弟布魯圖、烏蘭恪,聽說正在來此的途中。

斷腸人,古月蟬好像也有東來的跡象。

量重要的是,褚鵬舉據說已轉退為進,統領大軍追來,決心要將徐不凡主僕,
一舉毀滅在天險之地娘子關。

娘子關乃山西、河北的交通孔道,兩旁山勢綿延高峻,根本無路可繞,途中客
旅絡繹,自不宜作法飛渡,但神探刁鑽得到消息,說褚鵬舉已飛鴿傳書娘子關守將,
不准放血轎通關。

前有難關,後有追兵,兩側又有虎狼窺伺,徐不凡四面楚歌,處境大險,卻絲
毫沒有選擇回避的餘地。

探首轎外一望,娘子關果有重兵把守,商旅排列成行,正在一一加以盤查詰問,
防備甚嚴,自己的轎子就依序排在一輛馬車的後面。

附近山崗上,叢樹後,刀光劍影,人頭鑽動,不少武林人物正潛伏暗中,蠢蠢
欲動,只要時機成熟,就會一湧而出,打落水狗。

徐不凡這時對二老八駿等人說道:「注意,等一下如果發現情況不對,咱們就
硬闖,要快,時間拖久了,免不了會造成不少傷亡,如非必要,切忌任意傷人。”

眾人恭身應諾,血轎不久便推進至關門之前,一位身穿白袍的將軍上前問道:
「你們從那兒來?”

王石娘搶先答道:「壽陽。”

「要到那兒去?”

「冀南。”

「你們這頂轎子是不是叫血轎?”

「這只是一頂比一般轎子略大的普通轎子。”

「為何通體漆成血紅之色?”

「因為我家主人喜歡這種顏色。”

「你們主人是否只有一支手,叫徐不凡?”

「不是!”

「本將軍信不過,要親自檢查。”

玉石娘一見苗頭不對,口中喊:「闖!」猛—推白袍將軍,內蘊無比勁力,白
袍將軍拿椿不穩,倒飛進關門內,二老八駿且戰且闖,眨眼便闖進關門內五六丈。

不料,白袍將軍早有萬全準備,一聲胡哨,召來百十名兵勇,在前面重重疊疊,
擺下無數道人牆,將通路全部堵死。

不僅此也,吱吱呀呀一陣響,後面入口及前面出口的關門,也全部關閉,準備
甕中捉鼈。

白袍將軍沉聲說道:「徐不凡,你今天就算肋生雙翅,也飛不出娘子關,俯首
就擒,是你唯一的最佳抉擇。”

徐不凡掀起轎簾—角,肅容滿面的道:「百十名兵勇,不見得能困住我徐不凡,
請將軍讓一條路出來,免得禍及無辜。”

「徐不凡,你少作清秋大夢,本將軍即使戰至一兵一卒,也絕不放你通過娘子
關。”

「將軍,我們有仇?”

「沒有。”

「那你為何苦苦相逼?”

「本將軍是奉命行事。”

「奉何人之命?”

「太原總兵褚鵬舉褚大人。”

「褚鵬舉通番禍國,罪在必死,望將軍三思,勿助紂為虐。”

「褚將軍神勇蓋世,國之干城,位高權大,聖眷正隆,你休得信口開河,侮蔑
賢良。”

「將軍,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徐某言出肺腑,絕無半句虛言,為將軍禍福
計,希望能重新考慮,別做糊塗事。”

「本將軍早巳考慮過了,你勿再多言,今天如想通過娘子關,除非將所有的守
軍,全部踏成肉醬血泥。”

衡情度勢,徐不凡深深明白,如若硬闖如此狹窄的關隘,必然會造成重大傷亡?
這是他最不願意見到的,事實上又是無可避免的,當下牙一咬,心一橫,道:「將
軍,很抱歉,看來只有犧牲你一人,別無他途。”

白袍將軍不明白他的話中含義,愕然言道:「犧牲我一人?你這是什麼意思?”

「將軍,請入轎來,我給你看一樣東西,看完之後,你自會明白—切,你的家
小亦會有人照拂,勿為後顧憂。”

弄得白袍將軍滿頭玄霧,道:「進來就進來,難道本將軍還會怕一個江湖人不
成?」手提單刀,挑開轎廉,當真鑽進血矯中去。

慢說白袍將軍不明究裡,就是二老八駿,也同樣莫名所以,只聽他在血轎之內,
先發出一聲驚呀的聲音,接下來是一連串是!是!

當白袍將軍走出血轎時,態度已截然大變,朗聲說道:「大家聽著,打開關門,
立刻撤退。”

一名校尉困惑不解的道:「將軍,總兵大人命令我們,將血轎摧毀在娘子關,
現在......。”

「現在情勢有變,叫你們怎麼做就怎麼做。”

「一旦總兵大人追查起責任來,怎麼辦?”

「由本將軍一人承擔,個中因由,不得對外人提起一言半語,否則一律以軍法
論處。”

「可是,將軍......。”

「沒有可是,這是命令!”

「是,將軍!”

軍令如山,誰也不敢再持異議,立將前面的關門打開,大家紛紛撤走,血轎毫
無阻礙的出了娘子關。

凡是看到徐不凡那件神秘東西的人,只有死路一條,大同知府賀紹庭是第一人,
白袍將軍必將成為第二人,徐不凡慨然一歎,眸中已充滿淚光,道:「將軍,再見,
請原諒我沒有更佳的選擇。”

白袍將軍異常鎮定的道:「這是我自找的,也是本將軍心甘情願的,請公子切
勿耿耿于懷。”

「唉,我不殺伯仁,伯仁卻由我而死。”

「祝徐公子一路順風,請!”

「也祝將軍‘一路順風’!”

徐不凡終於忍不住滴下幾點英雄淚,掉頭而去,白袍將軍轉身入關,又將關門
緊緊閉起,對面的那一個門,卻在褚鵬舉的命令下打開了。

褚鵬舉雙目四望,臉色立變,怒衝衝上來說道:「徐不凡那—幹人呢?”

白袍將軍從容不迫的道:「早巳殺出娘子關。”

「殺出去?怎未見血跡死屍?”

「徐不凡武藝高強,我們根本不堪一擊。”

「混帳!混帳!還不快開門陪我追下去。”

白袍將軍充耳無聞,毫無開門的意思,褚鵬舉不禁大怒,摑來一掌,白袍將軍
毫不客氣,立即反手還擊,褚鵬舉認為他收了徐不凡的好處,更火更怒,厚背大刀
猛砍猛劈,待白袍將軍壯烈犧牲,打開關門時,徐不凡早已奔出十數裡,遠超出他
的地盤之外。

出了娘子關,一路北上,翌日。徐不凡主僕十三人,一逕來到保定府西郊外的
五柳莊。

遠遠望去,門口的五棵大柳樹。仍自挺拔繁茂,莊內景物依舊,人馬全非,屍
骨雖早已收埋,磚地之上,當年的血跡仍隱然可見。

觸景傷情,徐不凡忍不住一陣酸楚襲上心來,腳步也隨之停住,再也沒有勇氣
走進師父、師叔等人的房間去。

莊裡莊外,上上下下,打掃的乾乾淨淨,顯然有人在此管理居住,但接連喊叫
數次,始終無人出面應聲。

天叟道:「四年前,公子好像單獨來過一次五柳莊,有沒有見到居住在此地的
哪位朋友?”

徐不凡道:「那次系與師父無根大師西赴昆侖,路過此地,匆匆一瞥,並未遇
見任何人?”

「那時,五柳莊的屍骨是否已收埋?”

「看情形,早已收埋。”

「看樣子,五柳莊似乎還有劫後餘生之人。”

徐不凡聞言精神大為振奮,連說:「但願如此,但願如此。」提足就住房裡跑,
裡裡外外找了個遍,最後在一間耳房內,發現有一個人正在呼呼大睡。

此人三十上下年紀,是個禿子,徐不凡一眼就認出來是黃家的長工何二禿,習
慣上大家都管他叫二禿子、為人忠厚老實,吃苦耐勞,只是腦筋不十分靈光,有點
傻傻的。

徐不凡上前搖著他,喊道:「二禿子,二禿子。醒醒,醒醒。”

二禿子腦筋不靈光,說話也結結巴巴的有點口吃,睜開惺忪睡眼,見床邊還站
著一群陌生人,驚得跳了起來,道:「你們是......是什麼人?”

徐不凡輕拍著他的肩膀,道:「二禿子,你看清楚,我是不凡,黃先生的弟子
徐不凡。”

二禿子睜大了眼,又喜得跳起來,拍著手說:「哎呀,你真是徐......徐公子,
難怪那天我找不到你......你的屍體,原來沒有死。”

「二禿子快說,五柳莊還有沒有活著的人?”

「沒......沒有了,只剩我一個。”

「你怎麼會死裡逃生?”

「那天我喝醉......了酒,醉倒在馬路上,所以撿了一......一條命。”

「師父他們上百口,都是你安葬的?”

「另外......另外還請了很多......人幫忙。”

「你一個人怎麼生活?”

何二禿先未答話,拉著他來到倉房,指著滿屋子的米彀糧食,說道:「這麼多
東西,都是田......裡收的,撐死我......也吃......吃不了。還有很多很多銀子,等一
下......我全部交給你。”

徐不凡這才想起,師父五柳先生黃天德,田多地多,在保定府還有不少買賣,
是此間的富戶,當下略一沉吟,斷然說道:「二禿子,你忠心為主,善心可感,黃
家已無後人,這一大片家業,從現在起,全是你一個人的了。”

二禿子做夢也沒有想過,自己會成為富豪,聞言一個勁的搖頭,不肯接受。

徐不凡鄭重其事的道:「二禿子,不要客氣,你受之無愧,如果有心報答黃家,
就趕快娶—房媳婦,生幾個胖兒子,也好承繼黃家的香火。”

禁不起徐不凡的一再勸說,何二禿終於勉強答應下來,徐不凡又命二禿子備好
香燭錫箔,帶著掘墳工具,一同到達後山的墳場。

墳場建在一個坐北朝南的山坡上,何二禿還刻意的在四周種了不少花草樹木,
墓塋寬廣,碑石齊全,何二禿人雖不甚精明,做起事來卻中規中矩。

黃天德、黃明德,黃宏德三兄弟的墳塋一字排開,其後是黃綿綿兄弟姐妹的,
再後面便是家下人等的墓園。

徐不凡本已帶來了不少金銀香箔,再加上何二禿準備的,在墳前堆了一大堆,
一面焚燒香紙,一面跪地叩拜,誠敬恭謹的說道:「兩位師叔,不凡現在就要掘墳
開棺,希望兩位老人家的腹痛痼疾,能不藥而愈,也希望能夠找到孩兒想像中的東
西,以免淪落敵手,為禍武林。”

何二禿聽徐不凡說要掘墳開棺,起先大表反對,經過徐不凡一番解釋,這才表
示同意。

大家一齊動手,不一時,黃宏德的墳丘業已刨平,再往下挖片刻,已看到棗紅
色的壽林。

二禿子正經八百的道:「徐公子,挖墳是缺......缺德的事,真的是三先生叫你
……挖的?”

「二禿子,我已經告訴過你了,是為了替兩位師叔治病,綿綿此刻如果在望鄉
臺上,她一定可以看見我們。”

「我還是想不通,死人肚子裡有......有東西,鬼怎麼會鬧肚子疼?”

「二禿子,這些事,三言二語,說也說不清,拜託你少說話,快點動手吧。”

棺材已浮出土面五六寸,王石娘的風火劍往棺蓋下一插一撬,「軋——」卯釘
已開始鬆動,發出刺耳的音響。

“轧——”

將所有的卯釘鬆動後,天地二叟一齊動手,將棺蓋掀到一邊去,棺內馬上露出
一副完整的骨骸架。

徐不凡先跪地磕了三個響頭,然後在腹腔的部位,赫然發現—個如書本大小的
東西。取出來,打開包在外面的薄羊皮,裡面果然是一本書。

「血書!”

兩個血紅的楷書映入眼廉,大家皆不由自主的喊出聲來,神采飛揚,為之雀躍
不已。

血書乃天下奇書,武林魂寶,相傳裡面記載著一套「血劍」劍法,詭異玄奧,
博大精深,不論何人,只要能學得十之五六,便可無敵天下,武林稱尊;做又名
「聖書」。既然聖書在黃宏德的腹內,那麼,大家有理由相信,當年在最危急的最
後關頭,黃天德很可能將血劍插進了黃明德的體內。

於是,大夥兒情緒高漲,挖掘的速度陡然加快了,僅僅用了—半的時間,便將
黃明德的棺木挖出來了。

打開棺蓋,與脊椎骨平行的地方,果然有一支古色斑斕的寶劍。

「血劍!”

又是一陣鼓噪欣喜,歡呼雀躍。

以最快的速度,將墳塋還原,高天木疑雲滿面的道:「主人,有一件事奴才百
思不解,血劍血書,既可無敵天下,稱尊武林,五柳莊何至於落得個毀宗滅派的慘
境?”

徐不凡將血書納入懷中,手持血劍,心事重重的說道:「此事我也不十分瞭解,
據我從側面得知,一則是劍法很深不易學,再則是劍法霸道不願學,是以,五柳莊
空有血劍血書,卻並未學得血劍劍法。”

八駿中老麼忽然說道:「少主,血劍一向被人視為是武林第一神器,千百年來,
不知道有多少英雄豪傑,為它犧牲性命,可否拔出來讓大家開開眼界?”

大夥人同此心,心同理,皆引頸企翹,徐不凡卻臉色一沉,道:「不是我不願
意給大家看,而是不能看,因為‘血劍一出,無血不歸’,一旦拔出來,未殺人見
血,就無法還入鞘中。”

忽聞有一個熟悉的聲音介面說道:「為了一睹神劍丰采,殺一二個人又有何妨?”

發話之初,尚在十丈以外,話一落地,人已到了面前,原來是千斤莊新莊主陳
寶山,緊跟在他身後的是他父親、祖父,曾祖父、以及門下高手數十人。

接著,三才會的地堂堂主詹明秋、人堂堂主包玉剛,無敵莊主馬千里,也率眾
趕到,將徐不凡主僕團團圍起來。

四下裡樹搖草動,鬼影幢幢,天曉得還有多少魔頭潛伏在暗中。

徐不凡環目橫掃全場一眼,不由氣沖鬥牛,怒衝衝的道:「各位一再苦苦追趕,
不知究竟想幹什麼?”

千斤莊主陳寶山粗聲大氣的道:「以前僅僅是想報仇雪恨,現在看來又多了一
個理由。”

「什麼理由?”

「取出血書,拔出血劍來,先讓大家飽飽眼福。”

徐不凡一抖手中血劍,高高舉起,大聲說道:「血劍在此,各位盡可看個夠,
如欲一睹劍刃,恕我歉難從命,血劍一出,無血不歸,我不能拿任何人的性命當兒
戲。”

詹明秋嘿嘿冷笑道:「嘿嘿,這可由不得你,今天三派高手齊集在此,為的就
是你這一條命,奪下血劍,斬掉你吃飯的腦袋,正是大夥一致的目標,從此也就再
也不會有人,為五柳莊的這一群孤魂野魁索仇討債了。”

劍拔弩張,山雨欲來、為了血書血劍,看來一場血風腥雨已是無可避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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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9-27 10:25:22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一章 迫上樑山

徐不凡一抖手中血劍,慢慢舉起,大聲說道:「血劍在此,各位盡可看個夠,
如欲一睹劍刃,恕我歉難從命,血劍一出,無血不歸,我不能拿任何人的性命當兒
戲。”

三才會地堂堂主詹明秋嘿嘿的冷笑道,說道:「嘿嘿,這可由不得你,今天三
派交手齊集在此,為的就是你這一條命,奪下血劍,斬掉你吃飯的腦袋,正是大夥
兒一致的目標,從此也就再也不會有人,為五柳莊的這一群孤魂野鬼索仇討債。”

劍拔弩張,山雨欲來,為了血書、血劍,看來一場血風腥雨已是無可避免了。

場外忽然起了一陣騷動,有一個豹頭鷹眼,身材矮胖的老頭,帶領著一群人,
從外面越眾而入,聲洪氣壯的說道:「對,詹堂主之言對極了,奪下血劍,割下這
小子吃飯的腦袋,就可一了百了,天下太平。”

詹明秋、包玉剛,馬千里、乃至陳寶山父子祖孫,一見來人,齊皆抱拳為禮,
異口同聲的叫了一聲: 「西門堡主。”

來人環施一禮,作為回報,兩道冷電似的眸光凝注在血劍上,繼續說道:「當
然,你如肯痛痛快快的,將血書、血劍交出來,毀掉血轎,即刻金盆洗手,退出江
湖,不再提復仇二字,本堡主或可與天下英雄情商,網開一面,饒了你一條狗命。”

「對!交出血書、血劍,從此隱姓埋名,退出江湖!”

「對!毀掉血旗、血帖、血轎,毀掉徐不凡,叫他永世不得超生!”

「交出血劍、血書來!”

「殺了他!”

大家一陣鼓嗓,一下子就將情緒炒熟了,十目所視,十手所指,齊將目標集中
在血劍上。

有那性急之人,腳步已在移動,包圍的圈子越來越小。

二老八駿見此情狀,皆怒形於色,彼此各占一個方位,砸將群豪擋在三丈以外,
不准任何人越雷池一步。

徐不凡橫掃全場一眼,雙目直瞪瞪的凝注在豹頭老者的臉上,沉聲說道:「閣
下想必就是大名鼎鼎的西門堡主西門豹?”

豹頭老者乾咳了兩聲,皮笑肉不笑的道:「不錯,老夫正是西門豹。”

「好極了,你來的正是時候,下一站我本來打算去西門堡找你,你來了也免得
徐某再多跑腿!”

「徐不凡,你找老夫做什麼?”

「西門豹,何必裝傻,眼前有一百多座墳墓,徐某的血轎上僅僅才有十五顆骷
髏頭,還有很多血債沒有收回來。”

西門豹望著眼前無盡的墳墓上,嘿嘿冷笑著說道:「當年你能死裡逃生,已屬
萬幸,如不想血染黃沙,再添新墳,最好接受老夫的逆耳忠言。”

「我沒工夫和你扯淡,咱們算帳要緊,你不會否認這百十座墳墓中,也有閣下
的恩賜吧?”

「這是事實老夫無意否認。”

「先師與西門堡有宿怨?”

「沒有。”

「曾得罪過貴堡的人?”

「也沒有。”

「既丸宿怨又無仇隙,為何要下此泯滅人性的毒手?”

「說來說去還不是為了血劍,血書,怪只怪五柳先生黃天德鬼迷心竅至死不悟,
要是趁早交出來,何至於毀宗滅派,一敗至此。”

「血劍、血書乃武林瑰寶,是黃家祖先遺留下來的東西,你們憑什麼要先師交
出來呢?”

西門豹再度將寄目光凝注在劍身上,道:「你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可知
這血劍的來歷?”

「家師雖保有血劍,並不想持劍驕人,故而不曾提及。”

「讓老夫告訴你,長長見識,三百年前,武林中出現一位‘血魔王’,手中劍
吹毛斷發,削鐵如泥,由於殺人太多,劍刃血氣太重,最後,寶劍一旦拔出,不殺
人便無法還入鞘中,故有‘血劍之名’,‘血劍’一出,無血不歸,就是由此而來
的。”

人群中有一個年老人大聲說道:「那為何又有人稱血劍為聖劍?”

西門豹振振有詞的道:「血劍雖然霸道,卻無疑是天下第一神器,一度曾為前
輩賢者所得,撥亂反正,斬魔驅惡,為天下武林締造一段清明佳話,故又有‘聖劍
’之譽?可惱黃家私心自用,密而不宣,致使聖劍蒙塵,幾達百年之久。」  徐
不凡理直氣壯的道:「你為何不說是先師用心良苦,為免武林掀起一場腥風血雨、
才密而不宣?”




「可是,事到如今,這個密是無論如何也保不住了。”

「也許是道消魔長,惡揚善隱,合該聖劍複出,驅魔斬惡,開創另一回合的清
明景象來。”

西門豹臉一沉,道:「徐不凡,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徐不凡的臉上掠過一抹殺機,道:「好說,徐某要開始討帳了,當我數到三的
時候,就是你人頭落地的時間,換句話說,你準備的時間並不多,有什麼遺言後事,
最好從速交代清楚。”

再度將劍舉起,朗聲說直:「各位,機緣湊巧,看來大家是可以飽一飽眼福了。”

「一!”

接著,馬上喊出第一個數位。

大家的心情,關心西門豹的生死,遠不如想一睹血劍的鋒芒來得強烈,這就是
人性。君不見,看到別人成功,得到的可能只是羡慕與妒嫉的混合體,看到別人失
敗,則會給許多人帶來快慰。

場中登時靜下來了,大家皆瞪大了眼,等著看血劍。

「二!”

空氣凍結了,靜得可聽銀針落地之聲。

緊張!緊張!緊張得大家皆透不過氣來。

血劍仍交舉在徐不凡的手中。

西門豹也握住他自己的劍柄。

惡戰一觸即發!

生死就在眼前!

「三!”

這是死亡的訊息。

大家均停止呼吸。

西門豹首先拔劍在手,虎撲而上。

嗆!隨著徐不凡拔劍的動作,響向起一陣龍吟似的鳴聲,但見銀虹一閃,霞彩
漫天,大家翹首以待的血劍,終於出了鞘。

這劍的確曠古絕今,世無其匹,通體明亮如銀,但劍氣卻血紅如殘陽晚霞隱約
中並有神嚎鬼哭之聲,使人聞之膽寒,毛骨為之悚然。

徐不凡將劍鞘交給丁威,立即投入西門豹的劍影之中。

西門豹先發制人,又系率眾而上,他本人更是一等一的好手,原以為定可穩操
勝算,那知,血劍一出,情勢大變,西門豹一口氣攻上去十三劍,他的劍卻斷成了
十四截,當真是摧金碎玉,削鐵如泥。

其他的人更不用說,全被血紅似火的劍氣,神嚎鬼哭的鳴聲懾住,不是臨陣畏
縮,便是被二老八駿擋住。

甫一照面,勝負之局已分,西門豹心頭大駭,三十六計走為上策,上半身後滾
翻,連打三個跟鬥,彈飛而起,企圖淩空虛遁。

「納命來!”

血劍紅光陡熾,徐不凡跟著卯上去。

劍氣似晚霞燒天!

血雨如天河倒灌!

西門豹的一顆人頭已落到了徐不凡的鐵耙上。

按理,殺一可以儆百,偏偏,血劍的價值似乎遠在生命之上,徐不凡人尚在半
空中,陳寶山祖孫、馬千里、包玉剛、詹明秋,同聲一喝,已從四面八方攻上來,
打算以多為勝,搶奪血劍。

徐不凡從來不作無謂之爭,更不願濫傷無仇之人,應付的方法妙極了,趁大夥
兒人招未到,猛打「千斤墜」,飄然落地。

這一手的確高明,群豪去勢極猛,志在必得,想不到竟告撲空,有好幾個人差
點淩空相撞,不僅狼狽,而且有一種受人愚弄的感覺。

相繼落地後,詹明秋怒不可當的道:「徐不凡,就算你是—條滑不溜丟的泥鰍,
也休想逃出天下英雄的手掌心。”

徐不凡寒著臉,道:「各位此來的目的究竟何在,不妨擺明瞭說,這樣大家都
方便。”

無敵莊主馬千里道:「想要你的命,也想見識見識血劍,血書!”

徐不凡將血劍斜直舉起,道:「血劍在此,如果各位純粹是想看一看,現在就
可以看一個夠,至於說要徐某的命嘛,那就要憑你們自己的本事。”

靜止的血劍更好看,劍刃閃閃發光,在金光的週邊,另有—圈血影圍繞,如影
隨形,凝聚不散。

陳寶山的父親陳滄海,忽然大步沖進來,乾笑了兩聲,道:「隔靴抓養,光看
有什麼用,你小子如果有誠意,就交給老夫使一使,試一試。”

徐不凡先將西門豹的腦袋交給毛奇處理好,雙眉一挑,當即痛快的答應下來,
道:「可以可以,但是有幾句話我想先說清楚。”

任何人都沒有想到,徐不凡會答應將血劍交給陳滄海,大家皆精神振奮,一陣
騷動,包圍的圈子立又縮小許多。

徐不凡一字一句的道:「老莊主,首先我要提醒你,血劍一旦交在你手上,可
能有性命的危險。”

陳滄海雙肩一聳,聲洪氣壯,道:「這無須小友操心,千斤莊人多勢眾,還沒
有人能殺得了我。”

「明槍易躲,暗箭難防,暗中也許另有厲害的角色躲藏著。”

「小友何必長他人之志氣,老夫不信有人能在你徐不凡的面前,將血劍搶走。”

「第二:老莊主,為了滿足你的好奇心,血劍只是借你一觀,看完之後,即刻
物歸原主,如想打什麼歪主意,想據為已有,小心你吃飯的傢伙。”

「當然,當然。”

徐不凡望了王石娘、高天木一眼,不再言語,抖了手將血劍擲給陳滄海。

陳滄海接劍在手,左瞧瞧,右看看,摸摸劍身,彈彈劍刃,還試著比劃了幾個
招式,可謂得心應手,愛不忍釋。

群豪中一陣喧嘩,包玉剛粗聲大氣的道:「徐不凡,你這樣未免太厚此舊彼,
我們三才會難道就不可以一睹血劍、血書?”

徐不凡道:「可以,只要大家規規矩矩,無人包藏禍心,我保證大家都可以輪
得到。”

陳滄海走了幾招劍法,意猶未盡,道:「血書呢?何不取出來一併開開眼界?”

徐不凡磊落大方,可也不是有求必應,道:「你最好不要貪心不足,先還血劍,
再看血書。”

「應該,應該!”

凡不得不仰身後退。

這事並未出徐不凡的意料之外,神兵利刃,人人必欲占為已有而後快,王石娘、
高天木早有萬全的準備,陳滄海一發動,二人便從左右兩側夾攻上來。

詎料,陳滄海老謀深算用的是佯攻之計,虛晃—劍,王石娘、高天木攻到時,
他已提足飛上了天。

「追!”

徐不凡,高天木、王石娘,二話不說,彈身猛進。包玉剛、詹明秋、馬千里,
見獵心喜,也從各個不同的方向沖上去。

千斤莊的老少數十人,動作更快,早已布下了一道道天網,準備攔截。

喊殺震天,血雨噴灑,千斤莊的第一道防線,抵擋不住群豪的強攻,首先潰不
成軍,橫屍當場。

第二道防線同樣擋不住馬千里。詹明秋、包玉剛的聯手合擊,被中央突破。

另一個方向,徐不凡割卜後發而先到,眨眼已近在咫尺。

「你找死!”

徐不凡的左鐵臂猛一探,短刀電掣而出,卡察!陳滄海吃飯的傢伙已應聲滾落
塵埃。

同一時間,徐不凡右手疾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向血劍抓過去。不料,陳
滄海人頭已失,向前沖飛之勢未竭,尤其在生死一發的當口,已將血劍脫手擲出,
是以,徐不凡抓到的只是一隻空手,反被陳滄海的屍身帶落到地面來。

血劍已到了陳滄海的祖父手裡。

高天本怒衝衝的說道:「天下本無事,庸人自擾之,貪念一生,如鬼魅附身,
我看你們祖孫四代,今天註定要埋骨異鄉,淪為野鬼。”

發話同時,早已咬著尾巴追上去,乾坤圈往他頭上一套,卡察!一顆血淋淋的
腦袋,立刻搬了家。

然而,高天本並未搶到血劍,早在他臨死之前,又將血劍擲給他的兒子,也就
是陳寶山的祖父。

刹那之間,千斤莊已接連丟了兩條命,卻毫無悔懊子心,陳寶山的祖父勢竭而
落,腳尖一點地,又告騰空而起,意欲突出重圍,獨佔血劍。

石娘娘淩空猛追而上,道:「奇珍異寶,惟有德者居之,妄圖非份,必然在劫
難逃,我看你們千斤莊,從今以後可以除名了。”

眼看王石娘已近在眼前,急將血劍扔給陳寶山,惡狠狠的道:「老夫與你拚了!”

王石娘志在血劍,本欲繞過他,直撲陳寶山,對方卻強行攔阻,不肯退讓。不
禁惹惱了石娘娘,道:「你想死就死吧!”

風火劍出手無情,立將陳寶山的祖父腰斬。

經過這一瞬間的阻擱,陳寶山已在十丈外,將詹明秋、包玉剛、馬千里等人,
遠遠拋在後頭。

卻拋不開徐不凡,和他奔了個齊肩並步。

「陳莊主,為了血劍,千斤莊已丟了三條命,懸崖勒馬現在還來得及。”

「正因為已經丟了三條命,我陳寶山豁出去了。”

「錢財珍寶,乃身外之物,生命才最可貴。”

「知道生命可貴,就退下去,別再為身外之物操心。”

「血劍乃先師遺物,徐某有責任追回來。”

「現在是千斤莊的,陳某有責任保護它......!”

「陳寶山,我說過,誰要是敢打血劍的歪主意,我就要他吃飯的傢伙。”

「此一時,彼一時有血劍在手,誰也奈何不了我。”

「陳寶山你不要忘記,血劍是徐某借給你們看的。”

「徐不凡你給我聽清楚,血劍根本就沒有主人。”

「你不還!”

「不還!”

「好,你想尋死我就成全你!”

陳寶山立以行動代替了答覆,徐不凡還沒有來得及出手,他已搶先攻出一劍,
徐不凡習慣性的舉臂格架,金鐵交鳴,火星進裂,血劍劍無虛發,鐵臂居然被削去
了一大塊。

這一來,不禁激起了徐不凡的萬丈怒火,左臂袖箭短刀齊出,右手提足一掌真
力,猛劈他心胸要害,陳寶山空有血劍在手,竟然用武無地,第二招才遞出一半,
手臂已被袖箭打穿,半途而廢,緊接著,頭上清風過,腹內滾油澆,人頭落地後,
胸部又吃了一掌,蓬!徐不凡盛怒之下,用力極重,無頭的屍體,震飛起一二丈高。

徐不凡顧此失彼,眼睜睜的看看血劍飛上了天。

颼!颼王石娘,高天木掠頂而過,飛身追上去。

奇怪,一震之力,雖然其大無匹,于理應是直上直下才對,此刻,血劍卻似是
長了翅膀,以驚人的速度,飛向山腰,飛向密林,高天木、王石娘施盡全力,依舊
追它不到。

徐不凡馬上明白是怎麼回事,心念動處,法力陡生,血劍之上落下無數冰雪,
很快便堆積如山,將血劍冰凍在冰山裡,再也動彈不得。

林木甚密,冰山之內還冰凍了三棵樹,蔚為奇觀。

徐不凡冷冷一笑,道:「鐘玉郎,不必藏頭留尾,你可以出份。”

正前方一棵大樹之上,枝葉一陣顫動,鐘玉郎飄然而現,冽嘴笑道:「徐兄好
眼力,鐘某單刀赴會,依然逃不過你的法眼。”

這話挑明瞭只有他一個人在此,徐不凡偏不吃這一套,手指另兩棵大樹,沉聲
說道:「還有兩位朋友可是布魯圖、烏蘭格兄?徐不凡在此候駕。”

行藏已露,布魯圖、烏蘭格自知無法再躲藏下去,大笑聲中,相繼現身,落在
鐘玉郎身側。

王石娘驕指如戟,口中念念有詞,道:「山石後面的朋友也出來吧,亂石加身,
頭破血流的味道可不好受。”

見山石後動靜全無,難以數計的飛蝗石,便如冰雹似的落下,兩名銀衣使者、
四名銅衣使者、一群星衣大漢、雙手抱頭,急如星火,張惶失措的從一方巨石之後
竄出來。

有些動作遲緩的,被亂石砸中,皰大如拳,呼疼呼痛不已。

鐘玉郎氣得直跺腳,怒聲說道:「徐不凡,你這是什麼意思,光天化日之下竟
敢公然作法。”

王石娘不待徐不凡開口,便破口大駡道:「放你的狗臭屁,是你們先作法施術,
企圖截奪血劍,大玩惡人先告狀的無聊把戲。”

鐘玉郎更怒更氣,方待惡語相加,徐不凡目注布魯圖、烏蘭格,沉聲說道:
「令師巴爾勒怎未同行?”

布魯圖沒好氣的道:「家師的行蹤,無須閣下動問。”

「此乃中原,徐某當然有權過問,如膽敢與我朝奸賊勾勾搭搭,被徐某抓到了
證據,輕則驅逐出境,重則就地正法,絕不寬貸!”

這話口氣太大,簡直沒將巴爾勒看在眼內,布魯圖的鼻子都氣歪了,氣憤憤的
道:「徐不凡,天下人走天下路,你管不著我們到那裡去,也管不著我們與什麼人
接觸。”

「抱歉,天下人管天下事,徐某偏要過問,我現在就想知道,你們師徒與姓鐘
的父子究竟是何關係?”

「朋友!”

「就這麼單純?”

「你可以自己去調查。”

「希望你們自己招認。”

「哼!你這是作白日夢。”

「我現在想知道你們此來的目的?”

鐘玉郎搶先說道:「可大可小,可武可文。”

徐不凡道: 何謂小的文的?“

「丟下血劍、血書,拍拍屁股走路,鐘某保證不傷你們一根毫髮。”

「大的武的又如何?”

「血染黃沙,命歸九幽!”

徐不凡一指小冰丘,寒著臉說道:「血劍在此,有本事你就自己去拿吧!”

鐘玉郎挑眉瞪眼,一臉傲氣,道:「拿就拿,難道你以為鐘某真的拿不到。”

單手一指,邪術隨念而生,他自知火攻不易,改為力震,但聞霹靂當頭,冰花
四濺,力道猛銳絕倫,冰丘立被震出一個大洞。

布魯圖、馬蘭格也沒閑著,相繼出手助陣,暗力激射,震聲如雷,冰丘四分五
裂,隨時都有互解的可能,徐不凡暗吃一驚,心想:「這三人神通廣大,法力深不
可測,是我小看他們了。”

心念中,忙運起「玄冰大法」,先將冰丘修整彌補好,然後掉轉頭來,截住鐘
玉郎,怒聲喝道:「鐘玉郎,咱們之間,遲早免不了會有一場生死之搏,今日機會
難得,有什麼壓箱底的本事,儘管施出來好了。”

鐘玉郎吼叫一聲:「好極了,老子早有此意,咱們不死不散!”

二人積怨醞,心意相同,立即纏鬥在一起。

王石娘、高天木與布魯圖、烏蘭格亦各不相讓,早巳抓對廝殺,難解難分。

六人三對,各顯神通,時而騰空撲擊,時而滾地扭打,時而掌劍交揮,對而術
法對抗,打得天昏地暗,打得日月無光,稱得上是百年來難得一見的一場大決戰。

就在六人熱戰方酣的當中,兩名銀衣使者,四名銅衣使者,以及一大群黑衣大
漢,在侯方的領導指揮下,一聲不響的撲向冰丘。

他們皆不會法術,掌劈!劍斬!刀砍!方法雖笨,效果卻極為顯明,轉眼工夫,
冰山頭已被削平,距冰劍之處尚不足五尺。

徐不凡睹狀大為焦急,卻被鐘玉郎纏死,無暇分身施展法力。

王石娘擺不脫布魯圖。

高天木也甩不掉烏蘭格。

這是鐘玉郎計畫好了的陷井,由他們三人纏住徐不凡主僕,由侯方率眾搶奪血
劍,徐不凡急如滾油澆水,暴喝一聲:「住手!”

虛攻一招,身形拔空而起,還沒有來得及施展,玄冰大法,已被鐘玉郎在空中
截住,難越雷池。

石娘娘、高天木左沖右突,同樣無法脫出布魯圖、烏蘭格的糾纏,徐不凡主僕
如龍淺灘,只有乾著急的份兒。

冰上漸漸消減,血劍眼看就要淪入敵手,二老四駿適時趕到現場,奮力爭戰,
總算使惡劣的情勢暫時穩定下來。

可是,好景不常,不旋踵間,馬千里、詹明秋,包玉剛也率眾趕到,冰丘附近
龍爭虎鬥,又展開一場大混戰。

所幸,彼此各懷鬼胎,互為掣肘,抵消了不少力量,血劍仍冰凍在冰下三尺,
安然無恙。

候方有鑒及此,大聲說道:「馬莊主、詹堂主、包堂主,鷸蚌相爭,檢便宜的
是徐不凡,咱們何不先合力除掉二老四駿,取得血劍,然後再談歸屬?”

彼此目標相同,利害一致,自然一拍即合,齊將矛頭指向二老四駿,一時喊殺
震天,人如潮湧,二老四駿壓力沉重,馬上進入最緊急的危險關頭。

狼奔犬走,虎躍鷹揚,對方人手太多,二老四駿守不住小冰丘,被迫節節敗退,
處境危如燃眉。

驀要此刻,場中湧進一大堆身穿道裝的人,為首之人正是古月蟬,以命令的口
吻說道:「把這麼座小冰丘給我圍起來,誰要是敢動一動,就給我殺!”

言畢,彈身跳上了冰丘頂。

眾道士齊聲應諾,趁群豪拚鬥,無暇兼顧的空檔,立將冰丘包圍了個水泄不通。

道士裝束有別,有的頭紮白色絲巾,有的是紫色,紫色者少,白色者多,總數
約在五六十名,每一個人的胸前,皆繡著一個血紅似火的火焰標誌。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侯方原打算只要制住二老四駿,就可穩得血劍,沒料到
半路殺出一個古月蟬,血劍得失要緊,那還有閒情逸致做對付丁威等人,當下身形
倒轉,立又返身撲回。

無敵勝馬千里疑雲滿面的道:「你是誰?”

古月蟬聲答道:「古月蟬,你也可以叫我胡纏。”

「何門何派?”

「火焰教。”

「沒聽說過。”

「現在你已經聽說了。”

「此來何為?”

「一來為了血劍,二來想揚名立萬。”

「想揚名立萬?如何揚名立萬?”

「簡單,殺幾個有頭有臉的人,就可揚名天下,一夜成名。”

「古月蟬,你大言不慚,目中無人,難道不怕天下英雄群起而攻!”

「群起而攻,成名更快,心所願也。馬莊主不服氣,不妨上來試一試。”

如命,在這種情形下,馬千里若不出手應戰,從今以後,他就休想再在江湖上
走動了。

是泥人還有三分火氣,馬千里大喝一聲:「我活劈了你!”

劍走中宮,掌劈偏鋒,彈身虎撲,有如搏兔蒼鷹。

當!古月蟬好厲害的功夫,拔劍出招,一氣呵成,兩劍甫一接觸,馬千里虎口
發麻,劍已脫手,古月蟬挺劍再進,馬千里的腦袋已搬了家。

「滾!”

古月蟬再飛起一腳,馬千里的屍體從群豪頭頂掠過,摔落在三丈以外。

一招!一招就要了馬千里的命,乾淨俐落,一鳴驚人,看身手,瞧架式,一點
也不輸于徐不凡,火眼真人的高足,的確不同凡俗。

古月蟬揚目四顧,傲然卓立,聲音嬌而冷,道:「那一位還不服氣,歡迎上來
賜教。”

一句話激怒了所有的人,詹明秋、包玉剛,兩名銀衣使者,四名銅衣使者,以
及更多的黑衣大漢,各派高手,像潮水似的攻上去。

古月蟬厲害,她手下的白巾道士,尤其是紫巾道士也不含糊,所有的人僅僅攻
出一半,便被眾道士攔截下來,無法接近冰丘。

這一戰,火焰教真的成名了,任何人皆不得不刮目相看。鐘玉郎、徐不凡等人
也不例外,已停止爭鬥,圍攏過來。

鐘玉郎怒衝衝的道:「胡纏,休得耀武揚威,有本事滾下來見個真章。”

古月蟬格格冷笑道:「會的,當姑奶奶取到血劍,第一個要殺的就是你!”

你字出口,猛地朝冰丘劈出一掌,蓬!好大的威力,如削似切,冰屑飛濺,冰
丘上馬上出現一個大窟窿,血劍豁然而現。

「不許動!”

血劍太重要了,徐不凡主僕奮不顧身,鐘玉郎、布魯圖、烏蘭格、包玉剛、詹
明秋等人捨命以撲,刹那之間,小小的冰丘上至少竄上來二十個人。

每一個人皆必欲得之而後快,每一個人皆盡全力阻止對方,可惜血劍只有一把,
絕大多數的人註定要失望。

說時遲,那時快,大家已登上冰丘,無數道暗力撞擊在一起,轟然巨震聲中,
冰丘立告瓦解,血劍也被激蕩的旋渦推上了天。

一沖之勢,快速絕倫,眨眼已穿過樹梢,當大夥兒彈身而起爭奪時,怪哉!突
然間卻再也找不到血劍的蹤跡。

雖說此時天色已暗,視線欠佳,但憑群豪的功力修為,絕對不會連一柄劍都看
不見,大家眾目睽睽,虎視眈眈,自然更不可能從眼皮子前面掉下去。

上不了天,入不了地,血劍會跑到那裡去?

大家皆一片茫然,立作鳥獸散,漫無目標的追下去。

徐不凡也領著王石娘、高天木、二老四駿,朝黃家的墓園走去。

天叟丁威仍狐疑滿腹,道:「少主,當時你飛得最高,速度最快,應該看出一
點端倪吧?”

「嗯,血劍自然不可能無緣無故的消失不見,我是看到一個黑色的影子。”

「是什麼人?”

這句話是二老四駿齊聲追問的。

「林木太密,來人速度又快,一晃而逝,連是男是女都看不清。”

「可知此人的去向?”

「很難確定。”

「莫非來去無聲?”

「聲音當然會有,但在那種情形下,誰也聽不見。”

「那我們現在應該如何追尋?”

「先回血轎去,待大家聚齊後再作計較。”

返回墓園,另四駿早將陳寶山祖孫父子的四顆人頭處理好,正在朝這邊張望,
何二呆則仍在利用時間,修整花草樹木。

血劍得而復失,徐不凡心頭甚覺懊惱,默默向血轎走近,高天木上前說道:
「主人,要不要奴才與石娘,施展法力,到處搜搜看,說不定可以查到這個神秘人
物的行蹤。”

徐不凡方欲張口答應,忽又臉色一沉,道:「什麼人?”

血轎內伸出一隻蔥管兒似的玉手,打開轎簾,走出一位肥瘦適中,腿長腰細的
姑娘來,正是斷腸人。

斷腸人今天雖未將整個上半身,套在黑色布袋內,頭上卻戴了一個黑色頭罩,
除了一雙會說話的大眼睛外,還是看不到她的本來面目。

她是什麼時候鑽進血轎的?四駿事先毫無所覺,單憑這一手功夫,就夠駭人聽
聞,四個人面面相覷,連呼:「慚愧!」不迭。

徐不凡從容不迫的說道:「在雙塔寺,承蒙姑娘鼎助,使血轎得以保全,在下
銘感在心,特此致謝。”

斷腸人的眸子,在徐不凡身上轉來轉去,不知她在想些什麼,嬌聲嬌氣的說道
:「小事一件,你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話鋒一轉,徐不凡又換了一副臉色,道:「但是,恩歸恩,怨歸怨,你擅入他
人轎內,徐不凡還是不能不追究。”

斷腸人冷笑一聲,道:「徐不凡,你變得好快。”

「我是就事論事。”

「你想知道什麼?”

「我想知道你進入血轎的目的?”

「是......是想找一樣東西。”

「什麼東西。”

「對不起,現在還不能告訴你。”

「找到沒有?”

「沒有。”

「所以,你今天又來了?”

「今天來,不單單是為了找東西,另外還有原因。”

「你直說吧,我這個人不喜歡拐彎抹角。”

斷腸人從身後取出一把劍來,赫然竟是血劍,淡淡的說道:「為了物歸原主,
退還你這一把破劍。”

血劍乃武林瑰寶,人人捨命以爭,斷腸人卻視為破劍,甘願拱手讓人,甯非咄
咄怪事?

徐不凡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又追問了一句:「姑娘要還給我?”

「是呀,一個修為有素的人,心隨意動,意動招發,可以傷人于無聲無息中,
要兵器刀劍何用?”

玉手一揚,當真將血劍擲過來。

徐不凡接劍在手,道:「謝謝你,看來對你是越來越難瞭解了。”

「有什麼難瞭解的?”

「冒著生命危險,好不容易將血劍搶到手,現在又送回來了,難道這還不夠古
怪?”

「這沒有什麼古怪。搶血劍只是順手牽羊,目的是想消弭一場無法止息的爭鬥。
就當時的情形而言,血劍好像是一根骨頭,群豪是狗,只要骨頭存在,狗群就會永
無止息的爭下去。”

「姑娘比喻的好,我可否請教尊姓芳名?師承何派?”

「蠻荒野女,從未通名道姓,你就叫我斷腸人好了。”

「斷腸人自然別有一番傷心懷抱,姑娘可是有什麼不幸的遭遇?”

「往者已矣,我不想談過去。”

「那麼,談談你的師承如何?”

「我與家師離群獨處,相依為命,既未開宗立派,亦不想與人爭長論短,實要
乏善可陳。”

「敢問令師上下怎麼稱呼?”

「徐不凡,你問得太多了,再見!”

說走就走,去勢如風,霎眼便消失不見,徐不凡想攔也攔不住。

河北饒陽縣,是一個大縣,已是一個富縣,縣太爺錢九通已在任十年,不知搜
到了多少民脂民膏,單是小老婆就娶了九房,環肥燕瘦,老蚌新蛤,害得他骨瘦如
柴,疲於奔命。

這日中午,錢九通正在九姨太房裡小睡,九姨太在一旁嘮嘮叨叨說個沒完沒了,
嫌他不中用,錢九通心餘力絀,只好用珠寶金銀來塞她的嘴。

「篤!篤!篤!”

突聞門外有叩門聲,由捕頭的聲音說道:「啟稟老爺,有人在大堂喊冤,請大
人即刻開堂審理。”

錢九通睜開朦朧睡眼,伸了—個懶腰,一面向外走,一面嘟嘟喃喃的自言自語
:「當官不自在,自在別當官,這群王八兔崽子,沒有事撐著,就喜歡來打官司。”

來到大堂之上,堂下站著一個乾巴老頭,先拍一下驚堂木,耍耍威風,然後大
聲喝問:「本縣正在睡覺,如果沒有十足的理由,小心你的屁股。”

一見縣太爺,乾巴老頭馬上撲跪在地,呼天搶地的道:「冤枉呀,冤枉,請大
老爺為民伸冤。”

錢九通顯然還沒有睡醒,有氣無力的道:「你叫什麼?有什麼冤情?”

「小老兒黃鐵牛,我的女兒黃玉蘭被人奸殺了。”

「是先奸後殺,還是先殺後奸?”

「是強姦未遂而殺人。”

「可曾抓到兇手?”

「兇手在逃。”

「知道是誰嗎?”

「是杜太傅杜伯元的獨子杜家駒。”

太師、太傅、太保乃一品大員,位極人臣,尤其是人命關天的大案子,到這時
候錢九通才真正清醒過來,猛的一拍驚堂木,道:「杜太傅位高權大,國之棟樑,
信口雌黃可是要殺頭的。”

「小老兒句句實言,不敢有—句假話。”

「杜家駒人中龍鳳,風流倜儻,會看上你的女兒?”

「小老兒雖然家貧,玉蘭卻是天生的一個大美人。”

「這事可是你親目所見?”

「是小老兒親目所見,杜家駒侵入小女閨房,意圖不軌,玉蘭抵死不從,被他
追殺在大門口。”

「可有人證?”

不知何時,大堂門外已麇集了大群圍觀的民眾,有不少人同聲說道:「杜家駒
色膽包天,仗勢欺人,橫行鄉里,無惡不作,不知道遭蹋了多少良家婦女,這事我
們都在場親眼目睹,可以作證。”

黃鐵牛補充道:「太傅府的家人杜福也在場,請大人作主。”

太傅的官位太大,錢九通一個小小的七品縣令可惹不起,眉頭一皺,沉聲說道
:「黃鐵牛,你先到簽押房候著,待本縣查明真相後,再行升堂提審。”

立有一名捕快將黃鐵牛領至簽押房,並將圍觀的民眾驅散。

錢九通正打算退堂,猛聽篤!的一聲,大堂之上突然多了一面血紅色的旗子,
捕頭大吃一驚,游目四望,卻連來人的影子都沒看見。

望著紅色小旗,錢九通茫然無知,道:「這是什麼玩意兒?”

曲捕頭上前說道:「血旗,血轎主人徐不凡的信物。”

「徐不凡是幹什麼的?”

「是中山王之後,徐全壽之子,也是一位響叮噹的武林人物,聽說血旗一出現,
必會有人頭落地。”

「他來本縣找誰?”

「現在還不知道,要等血帖送到後才能弄明白。”

錢九通拔出血旗,往地上隨便一丟,對堂下的衙役說道:「管他找誰,反正不
會是找本官,等一下這個徐不凡如膽敢再來,先給我逮住再說。曲捕頭,備轎,咱
們到太傅府去一趟。”

備好轎子,又帶了四名捕快,直奔太傅府,適逢杜伯元告假在家,一聽父母官
來了,忙親自迎了出來。

肅客入內,分賓主坐定,錢九通說明來意,杜伯元臉色大變,道:「你說什麼?
我兒子又犯下了奸殺的案子?”

錢九通字斟句酌的道:「這是千真萬確的事實,苦主目前還在縣衙的簽押房。”

杜伯元氣得吹鬍子瞪眼睛,氣虎虎的道:「荒唐!荒唐!來人呀,去把家駒這
個畜牲給我叫來。”

一名家人領命而去,不一時,走進一個眼神不正,神態猥瑣,穿著華麗,卻骨
瘦如柴,一望便知是酒色過度的紈袴子弟,二十七八歲的年紀,看上去要比他實際
的歲數大得多。

杜家駒的身後,緊跟著一人,是家丁杜福。

杜伯元正在氣頭上,大聲喝問:「家駒,我問你,黃玉蘭是不是你奸殺的?”

杜家駒望望父親,瞧瞧縣太爺,支吾其詞的道:「這......?這......?”

「說呀,到底是不是你?”

「是黃玉蘭太倔強,不肯和孩兒相好,所以......」

「所以你就把她給殺了,對不對?”

「我是氣憤不過,才把她殺掉的。”

「混帳!混帳!你可知道,殺人是要償命的。”

盛怒之下,不由分說,上去就是兩個耳光子,杜家駒見父親動了真火,忙不迭
的雙膝跪了下去。

杜福不敢例外,也擦身跪在杜家駒側後。

杜伯元怒衝衝的道:「畜牲,你有本事惹禍,為什麼沒有本事善後?”

「事後,孩兒曾送去三百兩銀子。”

「那黃老兒收下沒有?”

「沒有收。”

「你為何不再多送一點?”

「第二天又送去一千兩,他還是不肯收。”

「黃老兒想怎麼樣?”

「他要孩兒一命抵一命。”

「這種性命交關的事,你為何不與為父的講?”

「我......我不敢。”

事情已經發生了,擺在杜伯元面前的難道是如何善後,他老謀深算,經驗多多,
細一盤算之後,已有成竹在胸,命人取來明珠三粒,黃金百兩,親手往錢九通面前
一送,鄭重其事的說道:「錢大人,老夫只此一子,務請大力成全。”

錢九通不過是個芝麻大的小官,對太傅老爺想巴結還來不及,自然不願意放爭
這個大好的機會,但人命關天,又怕自己扛不下來出紕漏,心中甚感猶豫,道:
「老太傅的事,就是我錢九通的事,只要本縣能力所及,自當克盡棉薄,只是奸殺
的案子非同小可,本縣恐力有未逮。”

杜伯元白眉雙挑,特意靠近了一些,道:「九通兄,你只要答應幫忙就行了,
至於說怎麼做,咱們再慢慢研究,聽說錢大人有九房小妾,過兩天老夫再替你物色
一位,湊成十美圖,如何?”

錢九通好色成性,十美圖實在誘人,既可攀上交官,又可獲得巨金,這種事打
著燈籠也找不到,馬上一口承擔下來,道:「老太傅既然這麼說,錢九通敢不從命,
但不知太傅有何錦囊妙計?”

杜伯元的眼睛眯成一條小縫,一臉狐笑的道:「九通兄,十年前,家駒奸殺趙
秀才新婚妻子的那件案子,你還記不記得?”

這事錢九通亦曾得了不少好處,當然不會忘記,連說:「記得,記得,老太傅
的意思是......?”

「如法泡制,照著老法子去做就是了。”

「你老人家的意思是說,屈打成招,治黃鐵牛一個誣告之罪,將他活活打死?”

「不錯,誣陷當朝太傅之子,罪不在輕,死有餘辜。”

「然而,這一次與上一次的情形不盡相同。”

「那裡不同?”

「前次只趙秀才一人在場,這次另有見證之人。”

「有幾個?可—並治以構陷之罪。”

「不行,太多了,這樣絕對無法防杜大眾悠悠之口。”

「那依九通兄的高見,該當如何?”

「事到如今,我看必須找一個代罪的羔羊。”

杜伯元口裡反復的念著「代罪羔羊」這四個字,目光突然落在杜福的臉上,語
意深長的道:「杜福,你來太傅府多久了?”

杜福誠恐誠惶的道:「小的八歲入府,差不多快二十年了。”

「老爺待你怎麼樣呢?”

「老爺視我如子侄,少爺待我如兄弟。”

「既然我們父子都待你不薄,你可曾想要報答?”

「烏鴉尚知反哺,小的絕不敢忘記老爺的恩德。”

「知恩就好,現在就有一件事等著你去做。”

「什麼事?」杜福的頭皮直發炸。

「替少爺去死!”

這話恍如五雷轟頂,杜福透體生寒,一個勁的叩頭哀哀上告:「老爺饒命,老
爺饒命,小的家有高堂老母,再過三天就要娶媳婦......」

杜伯元根本未將杜福的哀求放在心上,自顧自的說道:「杜福,你與少爺一向
同進同出,由你來頂罪,最是適合不過,再說,少爺幹的那些壞事,你也有份,可
謂罪有應得。”

「老爺,我可沒有幹壞事,都是少爺一個人幹的,攔也攔不了,拉也拉不住,
從今以後,我不想在你們家幹了。”

說著,站起身來就走,杜太傅勃然大怒道:「哼,忘恩負義的東西,給我拿下!”

立有兩名捕快沖上來,將杜福擒在手中。

另一名捕快,及數名太傅府的家丁,神色慌張的進來,齊聲稟報:「老太傅,
縣太爺,外面停下一頂血轎。”

杜伯元聽得一怔,道:「血轎?聽說血轎主人叫徐不凡,此人心狠手辣,殺人
不眨眼,大同知府賀紹庭,歸化總兵褚鵬飛等人,就是死在他的手裡......給我擋駕!”

擋駕?憑數名捕快,幾個家丁,能擋住八駿二老?丁威、毛奇連劈數掌,就將
他們震得歪七扭八,門戶為之洞開。

杜伯元眼見來人膽敢硬闖太傅府,不禁大怒,道:「你們好大的膽子,竟敢闖
老夫府第,那一個是徐不凡,站出來答話?”

徐不凡並不在血轎內,就在頭頂的屋樑上,聞言一躍而下,道:「徐不凡在此,
老太傅有何見教?”

杜伯元怒不可當的道:「你潛入太傅府,意欲何為?”

「徐某是來找人的。”

「找誰?”

「一個是饒陽縣令錢九通,一個是老太傅養子不教,無惡不作,專門魚肉鄉民
的杜家駒。”

「何事?”

「有—筆帳要算一算。”

錢九通丈二和尚摸不著腦袋,道:「徐不凡,你我素昧平生,有什麼帳好算?”

徐不凡指著一旁的一根柱子,上面貼一張血帖,插著一柱香,香火頭還剩下一
寸不到,道:「血帖上寫得一清二楚,你可以自己去看,按照徐某的規矩,香火頭
燃盡時,你的人頭就該落地。”

血帖、香火是何時貼上去的,無人知曉,錢九通雙眼發直,色厲內荏的道:
「本縣沒工夫去看,你自己說吧。”

「我們的確素不相識,徐某是代友討債。”

「代何人討債?”

「趙秀才趙玉璞。”

趙玉璞三字一出口,杜伯元父子、錢九通、曲捕頭皆嚇呆了,因為這件枉死案,
乃絕秘之事,知道的人少之又少,怎麼會傳到徐不凡的耳中?錢九通疑雲重重的道
:「徐不凡,你與那趙玉璞是故友?”

「談不上,我們才認識五六年,相聚的時間更短,總共僅一二天。”

「趙玉璞死亡已達十年之久,你怎麼可能在五六年前認識他,明明是亂開黃腔,
一派胡言。”

「錢九通,我是在地獄裡認識他的,這下你總該可以明白了吧。”

「你......曾經去過地獄?”

「我曾經死過一次,信不信由你。”

「趙秀才告訴你些什麼?”

「洞房花燭夜,趙秀才尚未圓房,正陪友好在前廳喝酒,杜家駒這個狗東西卻
摸上了床,正欲喚雲作雨,被新娘子發現認錯了郎,拚命掙扎,杜家駒欲火焚身,
陡生殺機,殺人不算,還要奸屍,簡直豬狗不如。”

惡狠狠的瞪了杜家駒一眼,徐不凡又說道:「醜事被趙玉璞撞見,告到官裡,
你錢縣令得了杜家的好處,沆瀣一氣,不問是非,竟將趙秀才活活打死,天理何在?
國法何在?你們的良心又何在?”

錢九通鐵青著臉,道:「就算這是事實,此案已了,你也翻不了。”

徐不凡冷笑一聲,道:「你錯了,徐不凡此來並不是想翻案。”

「那你是想幹什麼?”

「要你吃飯的傢伙。”

轉過頭來,對二老說道:「先摘下他的烏紗帽!”

二老恭身應是,杜伯元大聲喝道:「錢縣令乃朝廷命官,不得無禮!”

曲捕頭也拔刃而上,企圖阻擋,卻被天叟丁威堵到牆角去,錢九通的烏紗帽隨
即到了地叟毛奇的手裡。

徐不凡跨步而上,短刀一揮,錢九通僅僅留下半聲哀鳴,便告身首異處。

所有的人都嚇呆了,杜家駒躲到他老子的身後直哆嗦,徐不凡一把將他揪出來,
道:「杜家駒,好漢做事好漢當,種什麼因,就得什麼果,今天就是天王老子也救
不了你了。”

杜伯元怒氣衝天的道:「徐不凡,老夫貴為當朝太傅,你要是膽敢動我兒子的
一根汗毛,即使上窮碧落下黃泉,我也絕不放過你。”

「杜伯元,你聽清楚,徐某乃中山王之後,王位素為世襲,你官位再大,也大
不過君王,最好少在我面前大呼小叫,怪只怪你教子無方,咎由自取,怨不得誰。”

「你想將我兒子怎樣?”

「一命抵數命,他還有賺頭。”

「放肆,你無權殺害任何人。”

「你忘了,徐某乃中山王,有權代天巡守。”

「你父徐全壽私吞貢品,滿門抄斬,爵位早巳被皇上廢掉。”

「那是以訛傳訛,事實並非如此。”

話落,刀子已架在杜家駒的脖子上,準備割頭。

杜家駒嚇得屁滾尿流,面無人色,若不是丁威在後頂著,早已癱在地上。

杜家只有這麼一條命根子,硬是行不通,只好用軟的,杜伯元以近乎哀求口吻
說道:「徐不凡,想要什麼,你說吧,只要老夫能力所及,一定照辦,但求你放我
兒子一條生路。”

「老太傅,你別想歪了,我徐不凡天生的倔脾氣,軟硬不吃,只要一樣東西。”

「什麼東西?”

「你兒子的頭。”

頭字出口,腕上加力,杜家駒的身子癱在地上,人頭已到了丁威的手中。

「家駒!家駒!”

命根子斷了,杜伯元一陣急痛攻心,哭倒在兒子的屍體上。

徐不凡卓然而立,振振有詞的說道:「杜太傅,你教子無方,賄賂官府,構人
入罪,迫害家僕,按律亦罪在父死,姑念你風燭之年,來日無多,不予深究,但盼
你上體天心,好生為之,勿再讓我抓到把柄。”

來至杜福面前,見仍被捕快抓在手中,道:「杜福又沒有犯法,你們憑什麼抓
他?”

一名捕快說道:「是老丈傅叫我們抓的。”

「大膽,這簡直是草菅人命,還不快給我放開。”

捕快怎敢違抗,忙將杜福放開,杜福死裡逃生,感激涕零,謝恩的話說了一大
堆,徐不凡正容說道:「杜福,我看你在太傅府是混不下去了,臨走的時候,別忘
了跟老太傅將工錢算清楚,如果少了一分錢,告訴我,我來替你討。”

言畢,大步而出,登上血轎,轉眼便離開太傅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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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9-27 10:30:22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二章 金銀銅黑四衣衛

血轎一路南下,快如奔馬,第三天便出現在順德府西方的太行山麓。

這一帶是太行三雄曹傑、侯達,衛英的地盤,這三位異姓兄弟,不僅在白道上
聲譽甚隆,即便黑道綠林,亦以他們馬首是瞻,在紅花綠葉的襯托下,更顯出他們
昆仲的地位特殊,凡是途經此地的武林朋友,莫不以一會太行三雄為榮。

此刻天色已黑,正好山窪裡有三間茅草房子,徐不凡命人將血轎抬進去,準備
在此過夜。

血轎這時又多了兩樣點綴,血劍掛在左邊,血書吊在右側,而血轎頂上的骷髏
頭,已累積到二十一顆。

吃過晚飯,大家打好地鋪,除了兩名放哨的人外,多數均已就寢,徐不凡翻閱
了一陣討債的帳簿,又打開血書來看,發現書內的文字、圖案,皆深奧難懂,看了
半天,還是看不一個所以然,索性又放回原處。

天叟丁威就躺在近旁,坐起半個身子來說道:「少主,有一句話老奴知道不該
說,但又不能不說,血劍、血書,人人想得之而後快,少主這樣明目張膽的掛在外
面,一定會引起群魔覬覦之心。”

徐不凡笑道:「我的用意,就是希望大家有目共睹,進而消滅不必要的紛爭。”

「有目共睹,就必然會有紛爭,如何消滅?”

「恰恰相反,有一部份人,對血劍、血書只是好奇,並無佔有之心,只要能夠
讓他參觀見識一下,就于願已足。”

「對於那些必欲得之而後快的人,又當如何?”

「對於這些貪心不足的小人,只有一個字:殺!”

「嗯,少主之見的實在高明,能見人所不能見的,好奇的人滿足了,貪心的人
死光了,紛爭自然也就沒有了。”

忽聞一個熟悉的聲音介面說道:「這是癡人作夢,一廂情願的想法,事實上人
心不足蛇吞象,好奇的人永遠不會滿足,貪心的人也絕對殺不光,多了一把血劍,
一本血書,你的麻煩就更多了。”

神秘女郎鐘雪娥邊說邊走,話落,人已走進茅草屋來。

外面放哨的人聞警趕來攔截,丁威挺身擋在她面前,徐不凡叫大家退下,從容
不迫的道:「看來我們真是志同道合,一直常相左右,今夜又巧遇了?”

茅屋內一燈如豆,鐘雪娥綠紗蒙面,益增三分恐怖氣息,嬌滴滴的聲音說道:
「客氣,客氣,你為什麼不說陰魂不散,罵我是跟屁蟲呢?”

「君子絕交,不出惡言,念在姑娘過去賜助之恩,徐某不願意說難聽的話。”

「聽你的口氣,似乎有意與姑娘我絕交?”

「不是有意,而是我們已經絕交了,在白馬寺,你殺掉銅衣使者時便已生效。”

「徐不凡,我說過,現在得知這位幕後大人物的身份來歷,對你有百害而先一
利。”

「何以見得?”

「因為他權力太大,憑你現有的證據,還扳不倒他,更因為他功力太高,憑你
現在的本事,也殺不了他,與其無可奈何,又何必自尋煩惱?”

「你就是為了解釋這件事而來?”

「其實姑娘我是為好奇而來的。”

「你也想一睹血劍的真面目?”

「不想的人就不是人,起碼不是武林中人。”

言語間,輕移蓮步,姍姍的朝血劍、血書走來。

徐不凡冷冷一笑,道:「是純粹的好奇,還是別有貪心?”

鐘雪娥嬌笑道:「僅止于好奇,絕無貪心,我鐘雪娥本事再高,也不是你們主
僕十一人的對手。”

「你知道就好。”

徐不凡對她已有成見,是以說話毫不客氣。

鐘雪娥沒有再理會他,隨便翻了幾頁血書,亦難窺堂奧,撫摸著古色斑爛的劍
鞘,卻愛不忍釋,右手握住劍柄,就要往外拔。

徐不凡急忙阻止道:「好奇到此為止,拔劍就屬於貪心的範圍了。”

「不見劍刃,有如身入寶山空手而回,如何能滿足好奇心?”

「血劍一出,無血不歸,你總不希望,咱們兩個的人頭掉下一顆來吧?”

「好吧,不看就不看,咱們該談談生意了。”




「一萬兩黃金的金票我早已準備好,只要你交出偽詔,立刻銀貨兩訖。”

「且慢,我主意已變,不想要錢了。”

「你想要什麼?”

「老條件,嫁給我。”

「抱歉,我是個殘廢,配不上金枝玉葉。”

「我不在乎,娶到你,血劍、血書就是最好的嫁妝。”

「可是我在乎,徐不凡還沒有淪落到娶不到老婆的地步。”

「男歡女悅的事,絲毫勉強不得,姑娘我願退而求其次,咱們以物易物如何?”

徐不凡一怔,道:「如何以物易物?”

「拿偽詔,換你的血劍、血書。”

「不行,血書、血劍乃黃家祖傳之物,我無權慷他人之慨。”

「五柳莊早已毀宗滅派,你是黃天德唯一在世的傳人,自然也是血書、血劍的
唯一新主人。”

「黃家雖已滅門,冥府別有洞天,遲早還是要物歸原主的,你最好死了這條心
吧。”

「徐不凡,你不要拒絕的太早,對你而言,偽詔要比血書、血劍重要得多,不
妨多考慮幸慮,等你想通的時候再找我,再見。”

鐘雪娥身子一擰,已沖出茅星去,徐不凡提劍追出來,道:「站住,徐某還有
幾句話要問你。”

「什麼話?”

「你義父,也就是你們這個秘密組織的首腦是誰?”

「說出來對你沒有好處。”

「有沒有好處是我的事,無須姑娘操心。”

「對不起,時機未到,現在還不是告訴你的時候。”

「金票一萬兩,徐某要買你的偽詔。”

「我說過,不賣了,除非你嫁給我,或者以劍易詔。”

「我也說過,徐某已緣訂三生,血劍是別人的。”

「那就算了,生意不成仁義在,姑娘我不想強求。”

「可是,徐某今夜卻準備強求。”

「你想強求什麼?”

「偽詔我志在必得,老魔頭的底我必須查清楚。”

「偽詔不在我身上,其餘的時機未到。”

天叟丁威道:「公子,這丫頭身份暖昧,行為怪異,別跟她嚕七八嗦,先將她
圍起來,不說實話就宰掉她!”

說話中,二老八駿俱已沖出茅屋,場中人影一陣閃晃,已將神秘女郎鐘雪娥團
團圍了起來。

徐不凡卻大不以為然,將血劍往褲腰帶上一插,道:「你們退下,咱們絕不以
多為勝,你們也絕對不可以隨便插手,鐘姑娘由我一個人招待就夠了。”

二老八駿應命退下,鐘雪娥舉步欲走,徐不凡閃身攔阻,殺機滿面的道:「鐘
姑娘,咱們打開天窗說亮話,你今天要是不交代清楚,休想要全身而退!”

鐘雪娥綠紗之後的黛眉一挑,聲嬌語冷的說道:「徐不凡,我早巳說過,我不
敢說一定能勝得了你,但絕對不會輸給你,何必白費力氣。”

偽詔的得失,仇人的底細,對他太重要了,徐不凡咬牙切齒的說道:「一招制
不住你,十招制不住你,一百招,百招制不住你,千招,我今夜是吃了稱砣鐵了心
啦,非查個水落石出不可。”

「你一定要打?”

「廢話!”

「也好,咱們痛快淋漓的打一架,你就知道什麼叫天外有天,人上有人了。”

鐘雪娥好厲害,靜如處子,動如猛虎,話一出口,招已出手,雙手幻出無數掌
影,一眨眼便攻出十余招,快如電光石火,勢如山崩海嘯,徐不凡絲毫也不敢輕敵
大意,縱然全力以赴,依然不曾占得半點上風。

不僅功力莫測高深,鐘雪娥的步法尤其漫妙絕倫,每能逢凶化吉,絕處逢生,
徐不凡一掌劈到,原以為十拿九穩可以得手,往往僅震得飛沙走石,早已失去了鐘
雪娥的芳蹤。

反而被鐘雪娥欺至側後,「穿心指」電襲而到。

「穿心指」太霸道,徐不凡已多次見識,忙以鐵臂阻擋,饒是如此,噗!的一
聲,指、臂相撞,徐不凡立腳不穩,身子仍歪了一歪。

「看打!”

徐不凡心駭之余,發出二枚袖箭,鐘雪娥拔足騰身,袖箭堪堪擦足而過,徐不
凡心一橫,「天王托塔」,照準她的腳心推出一掌,原想將她一掌震上半天去,詎
料,鐘雪娥一個大迴旋,竟繞到他身後上方,「穿心指」又朝徐不凡的肩頭點下。

急切間,徐不凡猛一個疾轉身,發掌還擊,鐘雪娥也變指為掌,硬往上撞,二
股掌勁一觸即分,各退二步,難分軒輊。

蓬!雙方各不服輸,再以十成十的功力硬將一掌,依舊半斤對八兩,秋色平分。
  徐不凡出道以來,還不曾遇上這麼棘手的對手,論功力,憑身手,鐘雪娥無疑
在褚鵬舉之上,系徐不凡所遭遇過的第一號勁敵。

他身負血海奇仇,及特殊使命,任重而道遠,偏偏重要的關鍵完全操在鐘雪娥
手中,不由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鏗鏘!一聲,銀虹閃處,劍影如血,血劍已
握在手中。

鐘雪娥見狀似是吃了一驚,身不由己的退了三步,道:「血劍一出,無血不歸,
你好像要殺人?”

徐不凡怒衝衝的道:「就是這個意思,你今天要是不交出偽詔,說出實話,我
就殺了你!”

「哼!就算你血劍在手,也不見得能把我怎麼樣,再見!”

說走真走,掉頭揚長而去,驀覺脖子上劍氣森寒,徐不凡已挺劍攻到,血劍吹
毛斷發,鋒芒太利,鐘雪娥可不敢!大意,急忙矮身躲過,順勢掃出一腿。

徐不凡志在必得,原式不變,仍取她頸項要害,鐘雪娥彈身飛起,也拔出一支
長劍來,在周身布下一道劍影,護住全身。

當!當!當!像晚鐘,更似喪鐘,徐不凡咬著尾巴追上去,一口氣將她的劍削
成三段,血劍還是原來的架式,眼看就要抹上鐘雪娥的脖子。

鐘雪娥一見大駭,連斷劍帶鞘,一齊擲出,力道足,方向准,原想將血劍震歪,
得以乘隙脫身,不料血劍實在太厲害,劍刃一偏,又將劍、鞘削斷,絲毫阻擋不住。

不過,總算爭取到半身之隔的空間,全力劈出一掌,點出一指。

「穿心指」拿捏的恰到好處,將劍身撞歪三寸,掌勁綿柔無力,徐不凡有置身
漩渦或流沙中的感覺,寸步難進,忙打「千斤墜」,飄落地面。

他原打算先躲這她的陰柔掌力,彈身再進,那知當徐不凡再度提足縱起時,鐘
雪娥已越過山崗,消失在遠處黑暗中。

徐不凡登上山崗,但見風吹樹動,鳥雀無聲,心知已無從追起,只有跺足幹著
急的份兒。

鐘雪娥的武功之高,出乎他意料之外,誠然,她的成就只有在鐘玉郎之上,決
不會在鐘玉郎之下,自己想要取勝她,的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徐不凡佇立半晌,提著血劍,返回茅屋,掛好劍鞘,血劍僅僅插回三分之—,
便再也插不進去了。

血劍一出,無血不歸,必須殺一個人才能原劍歸鞘。

鐘雪娥是第一個使血劍歸不得的人。

也是第一個未假借外力,而能逃過徐不凡追魂一擊的人。

尤其,她也會「綿陰掌」,頗令他感到驚詫。

她與斷腸人是什麼關係?

莫非誼屬同門,師承一脈?

還是......

徐不凡百思不解,想著想著,便進入沉沉夢鄉。

也不知睡了多久,突然被一陣濃烈的煙霧,與「畢剝」的火燒聲驚醒,徐不凡
睜開眼睛一看,糟!整個茅屋已全部著火,當下不管三七二十一,叫醒大家,揣好
血書、血劍也提著,一頭就往外面沖。

甫出茅屋,就是一陣箭雨,徐不凡就地打滾,滾出了三丈以外去,口中大喊:
「小心暗器。”

幸虧他這一聲吆喝,當二老八駿抬出血轎時,已有所準備,未為暗器所傷。

茅屋本極易燃,又似燒了燃油,刹那之間便化為灰燼。

驚魂稍定,這時候才看到,在外面放哨的人,已著了別人的道兒,兩個人被人
用麻繩捆在一起,口裡還塞滿了棉花,脖子上架著鋼刀,就立在對面的一方山石上。

八駿個個身手不凡,能夠將他二人制住的自非泛泛,徐不凡馬上發現,站在二
人一旁的黑臉大漢,正是太行三雄中的老三衛英。

老二侯達立在左方的。一塊巨石上,老大曹傑立于右側山崗上,三兄弟鼎足而
立,正好將徐不凡主僕困在中央。

四下裡人數更多,有三雄麾下高手,有黑道綠林魔頭,摩肩接踵,水泄不通。

徐不凡環目四顧一周,對曹傑說著道:「曹大當家的,血帖上寫的一清二楚,
明日拂曉,取你們三昆仲的項上人頭,你們不在淩雲寨等死,跑來此地作甚?”

曹傑陰側側的冷笑一聲,道:「徐不凡,你沒有聽說過,攻擊是最好的防禦。”

「不錯,你倒很懂得先下手的為強,後下手的遭殃的道理,可惜偷襲不成,可
能是看中了這兒的風水吧?”

「看中好風水的是你徐不凡,未葬身火海,我看你要葬身血海。”

徐不凡臉一沉;道:「曹傑,別把話題扯遠了,血帖上的罪狀,你可有什麼分
辯?”

侯達直接了當的道:「沒有錯,當年夜襲五柳莊,我們兄弟全部參加了,而且
還殺了人,可惜空手而回,未能奪得血劍血書,看來今夜時來運轉,一定會滿載而
歸。”

徐不凡目射棱光,威風八面的道:「滿載而歸?怎麼?到現在這還不死心,想
要血劍、血書?”

「當然,血劍,血書,武林至寶,那個不想,誰個不要。”

「侯達、血劍在此,有本事你就來拿。”

衛英冷哼一聲,道:「徐不凡,你家衛爺爺要你親手送上來。”

「送上來?你作夢!”

「這不是作夢,我告訴你,你要是不將血劍,血書親手獻上,老子就要他們兩
個的命了。”

站在他旁邊的兩個嘍羅鋼刀一緊,兩老八駿的脖子上已血光隱現。

猛可間,徐不凡怒吼一聲:「找死!”

颼!颼!二聲,二支袖箭電射而出,兩名嘍羅僅僅慘嗥了半聲,便咽喉中箭而
亡。

衛英吃了一驚,拔刀就斬,當!徐不凡動作飛快,血劍過處,先斷了衛英的刀,
接著游刃而上,卡察一聲!一顆血淋淋的腦袋已滾落在地。

快!快到無以復加的地步,全部過程皆在電光石火的一瞬間,曹傑、侯達的眼
皮子才眨了半下,徐不凡已將兩名八駿的繩索割斷,恢復自由身。

曹傑大聲吼叫道:「上!毀掉血轎,毀掉八駿二老,不惜任何代價。”

徐不凡揮劍劃了一個血紅色的半圓,朗聲說道:「各位,冤有頭,債有主,我
今夜要殺的只有太行三雄,知趣的即刻退下,不怕死的直管沖著我徐不凡來。”

話落雙腳一彈,挺劍直朝侯達立身的巨石飛過去。

眾嘍羅喊殺震天,有不少人縱身攔截,可惜不是劍斷刀折,就是被削掉一塊頭
皮,落地後立被二老八駿推倒,如摧朽拉枯。

侯達是識貨的,眼見三弟被殺,一點也不敢輕敵大意,大砍刀舞得虎虎生風,
護住全身,怎奈徐不凡的意志堅決,如石!如鋼!攻勢猛銳,如剪!如箭!如錐!
登上巨石,起手一劍,就向侯達的刀影砍過去。

血劍鋒芒太銳,侯達不敢硬接,滑步退了三尺,掃出一刀,劈出二掌。

徐不凡先左臂一格,震歪他的單刀,然後揮劍橫斬,逼得他撤回掌招,緊接著
劍鋒迥轉,立朝他的頸項抹上去。

侯達嚇了一跳,縱身就逃,徐不凡咬著追上去。

「侯達,你能走三招,已經很不錯了,上路吧!”

血劍一閃!

血光沖天!

一聲慘叫!

一顆人頭!

徐不凡就在侯達的血脖子上踢了一腳,借力彈起,飛向曹傑所在的小山崗,一
點時間也不肯耽擱。

可是,此刻的曹傑早已如驚弓之鳥,徐不凡前腳尚未落地,他已狼奔豕突,朝
山溝裡鼠竄而去。

曹傑急不擇路,一路狂奔,轉眼前路被一道山壁所阻,當下雙足一提,拔身而
起,企圖越壁而遁,徐不凡驟然一聲虎吼:「納命來!”

刷!血劍上的血影陡熾,暴長三尺,劈頭蓋面斬過來。

曹傑反應夠快,縮頭矮身,墜落地面,饒是如此,頭上血劍過處,已被削下巴
掌大的一塊頭皮。

徐不凡雙目之中一片殺機,道:「曹傑,閻王要你五更死,絕不留命到天明,
你最好打消逃走的念頭,有什麼遺言後事,還是趁早交代的好。”

太行三雄,都是響叮噹的人物,侯達,衛英俱在舉手投足間丟了腦袋,曹傑早
已嚇破了膽,突然噗通跪倒在地,連說:「徐公子饒命!徐公子饒命!”

這事大出徐不凡意料之外,想不到太行三雄之首,不可一世的曹傑,居然是個
軟骨頭,不由嗤之以鼻,道:「哼!你少來這一套,當年五柳莊的老弱婦孺,向你
苦苦哀求,你饒過誰?”

「大人不記小人過,事隔多年,你又何必斤斤計較。”

「一命抵一命,一報還一報,血海深仇,我當然要斤斤計較。”

「徐公子,你不是說過,只刃元兇主犯,余皆不予深究,此事主謀乃三才會長
柳清風。

雙劍會長王坤元、與上官堡主上官嵩,曹某只不過附驥馬尾,隨聲附和而已。


「曹傑,你雖非主謀,卻是主犯,論罪當誅,絕不寬貸,你就是說破嘴皮子,
也休想活命到天明!”

徐不凡心意堅決,曹傑百無生機,猛地大吼一聲:「老夫跟你拚了!”

大刀貼地一掃,徐不凡跳起躲避,曹傑彈身而起,順勢又是三刀快攻,徐不凡
騰身而起,三刀擦足而過,曹傑毫不放鬆,躡蹤而上,上挑,橫斬,斜劈,一輪猛
攻。

一夫拚命,萬夫莫敵,曹傑又是一等一的好手,一口氣連攻十三刀,徐不凡只
有招架的份兒,找不到還手的機會。

不禁激起了徐不凡的萬丈豪情,一式「天女散花」攪亂了他的攻勢,再一式
「柳暗花明」

斬斷了他的大刀,接著一招「伏虎屠龍」,卡察!曹傑的腦袋終於搬了家。

三雄一死,群龍無首,跟著他們來的數十高手,立即四下奔逃,一哄而散。

徐不凡將人頭擲給八駿,叫他們按規矩處理,天地二叟緊走幾步,同聲說道:
「公子,太行三雄已提前喪命,明晨淩雲寨之會,無形中已告取消了,我們該往何
處去?”

取出血債冊,略一翻閱,徐不凡沉聲說道:「去找上官嵩!”

天叟丁威一怔,道:「少主,上官姑娘對你一往情深,又有捨命相助之恩,這
……”

「恩歸恩,仇歸仇,長痛不如短痛,我怎麼可以因為巧雲姑娘對我好,而置師
門血仇于不顧。”

話完一招手,召來王石娘,高天木,方待命他二人去投遞血旗,血帖,驀聞山
壁之上有人冷森森的笑道:「既然來了,何必急著走,咱們的新賒舊欠,也該好好
算一算了。”

餘音饒耳中,人如怒矢,鐘玉郎、一名金衣使者、二名銀衣使者、四名銅衣使
者、更多的黑衣大漢,相繼飄身落地,擋在徐不凡主僕面前。

徐不凡沒料到鐘玉郎會在暗中窺伺,愕然一怔之後,冷聲說道:「徐某行蹤所
到之處,就有你鐘玉郎的足跡,不知是地方太機還是冤家路窄?”

鐘玉郎乾笑二聲,道:「好說,只要你徐不凡沒有死,只要血劍、血書沒有奪
到手,不論天涯海角,我鐘玉郎將會追到底。”

「咦,那兩位番僧布魯圖、烏蘭格怎麼沒有跟你一起來?”

「他們兩位隨巴爾勒法王遊山玩水去了,算是你徐不凡的運氣好,倒是你有什
麼幫手,何不請現身一見。”

「幫手?徐某從來不需要幫手。”

「我是指上一次乘亂奪去血劍的那一位神秘人物。”

「哦,你是說斷腸人。”

「你與斷腸人是什麼關係?”

「沒有任何關係。”

「沒有關系怎會拔刀相助?”

「大概是因為路見不平。”

「替你奪回血劍,可不是一件小事。”

「可能是她生性淡泊,不喜歡身外之物。”

「可是我喜歡。”

「你喜歡又怎樣?”

「簡單,留下血劍、血書,咱們今夜就到此為止。”

「假如徐某不答應呢?”

「那你可能就會埋骨荒山!命歸九幽。”

「你自認比令妹鐘雪娥的功力如何?”

「約在伯仲之間。”

「我告訴你,前不久她並未占得半絲上風。”

「那是因為她心高氣傲,單打獨鬥,現在的情形可不同。”

「怎麼?你準備群毆?”

「當然,群毆才熱鬧,不然本公子又何必養這麼多人。”

徐不凡實在懶得和他多磨牙,道:「好,你上吧,今天不是你奪去血劍、血書,
就是我逼出你的口供來,咱們是死是生,各憑本事。”

鐘玉郎更乾脆,手一揮,屬下高手立即蜂擁而上,而且事先似有周密計畫,王
石娘、高天木、以及二老,趕來馳援的四駿甫一動,便被他們井然有序的分隔開來,
僅僅還剩下鐘玉郎,與那名金衣使者二人,準備對付徐不凡。

金衣使昔使的是一對鏈子棒,鐘玉郎的手中也多了一條皮鞭,顯然今夜是有備
而來,志在必得。

起先,徐不凡還可應付裕如,時間一久,這才發現到,鐘玉郎的皮鞭,乃人發
與天蠶絲合織而成,則性極強,以血劍之鋒利,仍無法一劍削斷,而金衣使者于中
的鏈子棒,更是鎖拿刀劍的利器,二人單挑徐不凡,招招不離血劍左右,目標顯而
易見是想奪下血劍來。

徐不凡的脾氣最是剛強不過,只知前進,不知畏縮,壓力越大,抗力越強,故
意賣了—個破綻,血劍被鏈子棒鎖住,左臂陡地電掣而出,猛砸金衣使者的腦殼。

金衣使者急忙偏頭閃避,徐不凡的鐵臂內突然冒出一把刀來,金衣使者嚇了一
跳,閃電一樣撤招後退。

嗆啷啷!徐不凡功行右臂,力貫劍身,金衣使者的鏈子棒才撤回一半,鎖鏈卒
被血劍削斷,一分為二。

還虧他身手敏捷,逃過了徐不凡的袖箭追魂。

同一時間,鐘玉郎自然也不會袖手,徐不凡的背部吃了他的一鞭不算,就在削
斷鎖鏈棒的同時,血劍又被絲鞭纏絆住了。

「放!”

鐘玉郎猛一拉,徐不凡冷不防,收勢不住,向前沖了三四步。

絲發合織成的鞭子的確強韌無匹,但聞撕綿裂帛之聲,不絕於耳,卻始終無法
將絲鞭削斷。

「看打!”

金衣使者趁火打劫,兩根鏈子棒劈面沖來,人也跟著彈飛而起,有如搏兔蒼鷹。

二老八駿,天木石娘,皆自顧不暇,困在群魔重圍中,徐不凡以一對二,處境
大險,情急事兵之下,乍然怒喝一聲:「你活膩了!”

左鐵臂猛一抖,我的媽呀,決臂竟然飛了出去,砸爛鏈子棒不算,通!又擊中
金衣使者的胸膛,痛得他嗚哇大叫,倒飛出一丈有餘。

鐵臂乃波斯名師的傑作,設計精巧,有韌帶相連,收發自如,徐不凡收回鐵臂,
隨又閃電擊出,決心置鐘玉郎于死地而後已。

「放!”

鐘玉郎已有準備,一擊未中,徐不凡鼓足全力,企圖將血劍抽回。

一個猛拉,一個猛抽,撕綿裂帛之聲更熾,劍刃之上氣爆連連,幾乎要冒出火
星來,徐不凡霍地振劍上挑,再喝一聲:「放!”

絲鞭再厲害,還是敵不過血劍的鋒芒,丈許長的一條鞭子,霎時斷成七八截。

徐不凡一臉寒霜,怒聲說道:「鐘玉郎,你還有什麼花樣沒有?”

鐘玉郎怒不可當的道:「對付你徐不凡,用不到玩花樣,鐘某未赤手空拳,照
樣可以奪下血劍來。”

話完,立將斷鞭扔到一邊去。

突聞一個嬌聲嬌氣的聲音說道:「鐘玉郎,你吹牛皮不打草稿,也不怕閃了牙?”

場中多了一位姑娘,是古月蟬。

古月蟬的身後,還跟著一大群人,分紮黃、紫、白巾,在她的指揮調度下,立
將鐘玉郎的人圍困起來。

變生肘腋,場中惡鬥立止,銀衣使者等人圍成一個圓圈,既要對付二老八駿,
又要防備火焰教的人,腹背受敵,處境大為不利。

鐘玉郎衡情度勢,可一點也不敢輕敵大意,強將滿腹的怒火壓下,含笑說道:
「古姑娘此來的目的,想必是為了血劍、血書?”

古月蟬直接了當的道:「那當然!”

「想要血劍、血書不難,咱們先合力殺掉徐不凡,就可如願以償。”

「姑奶奶我只想要血劍、血書,還捨不得殺了他。”

「古姑娘對這小子有意思?”

「看起來總比你要順眼得多。”

「可是,聽說他有一個未婚妻,和上官巧雲也打得火熱。”

「這不用你操心,凡是我喜歡的東西,一定會弄到手,誰妨礙了我,就殺誰!”

「這樣好了,咱們攜手合作,血劍歸我,血書歸你,徐不凡這小子算是自送。”

「抱歉,我要書劍也要人!”

鐘玉郎聽得一呆,道:「古姑娘,你不覺得自己的胃口太大?”

古月蟬目光橫掃全場一眼,道:「姑奶奶我的胄口一向就很大。”

「你不怕鐘某與徐不凡聯手對付你?”

「徐不凡是一個最講求原則的人,即使人頭落地,也不會和你這種人聯手。”

「然而,為了血劍、血書,本公子卻勢必與你周旋到底。”

「我說過,誰妨礙我,就殺誰!”

「什麼?你敢與本公子為敵?”

「你要是不讓路,就只有一條死路。”

二人話不投機,針鋒相對,動口不足,繼之動手,雙方皆借著人多勢眾,各不
相讓,一出手就是快攻猛打,狠招殺手,都想在極短的時間內將對方壓住,控制全
場。

古月蟬、鐘玉郎都是心性高傲,目空一切的人物,一旦交上手,便皆盡展所學,
打來石破天驚,難分難解,立將全場的氣氛帶至最緊張的最高潮。  徐不凡凝立
少頃,實在沒興趣看這種狗咬狗的場面,說了一句:「咱們走!」當即率眾彈身而
起,從兩派高手頭頂越過,意欲返回血轎停放之處去。

「站住!」「站住!”

兩派高手一齊騰身攔阻,三方面在空中掀起一場激烈空戰,掌劍交揮,招出如
雨,危機重重,殺機重重,慘嗥震天,血雨如泉,前前後後總共不過一刹那的工夫,
便已三死三傷。

暴風雨來得快,去得也快,徐不凡主僕發動在先,古月蟬、鐘玉郎的人相互牽
制,又抵消了不少力量,徐不凡等人各攻一招後,便自突出重圍,抬起血轎,頭也
不回的下山去了。

雙方熱戰正酣,互不退讓,徐不凡心系師仇家恨,又不屑與人爭強鬥勝,一行
十三人發足疾走,很快便奔出四五裡。

結果還是被一名金衣使者、一名銀衣使者、一名銅衣使者、兩名紫巾道士、及
三名白巾道士追上了。

徐不凡雙眉一挑,威風凜凜的道:「我看你們是不到黃河心不死,不見棺材不
掉淚,這樣苦苦追趕,究竟想要幹什麼?”

一名白巾道士陰陽怪氣的說道:「想一睹血劍神威。”

徐不凡將血劍斜直舉起,映著月亮,血影閃爍,一本正經的說道:「血劍在此,
各位如果純粹是想看一看,儘管看個夠。”

一名紫巾道士皮笑肉不笑的道:「血劍、血書乃武林至寶,人人必欲得之而後
快,再怎麼看也不夠。”

「閣下的意思是想佔有?”

「這是每一個武林人心中的願望。”

「我提醒你,誰要是想搶奪血劍、血書,就只有死路一條。”

「徐不凡,你休出狂言,火焰教自立教以來,打遍天下無敵手,适才三虎相爭,
被你僥倖免脫,幸運之神不可能永遠在你身邊。”

「你真的想動手硬搶?”

「不想貧道何必追上來。”

話未落地,人已虎撲而來,五人一齊行動,目標全部集中在徐不凡一人身上。

五人皆非泛泛,論功力,紫巾道士約相當於銀衣使者,白巾道士與銅衣使者相
伯仲,又是一齊出手,其快如電,其勢如刀,王石娘、高天木、丁威、毛奇睹狀大
怒,及時反手還擊,卸去不少力道,卻被那發話的紫巾道士乘亂而入,雙手抱住血
劍。

「殺!”

徐不凡言出必踐,行必果,從不空言恫嚇,腕上加力,血劍猛挺,噗嗤!紫巾
道士當場開膛破肚,直從前心刺到後心去。

武林中人視血劍比命還重要,人已氣絕,雙手仍緊握住血劍不放,徐不凡用力
抽回,割斷了他的雙掌,紫巾道士才告萎縮在地。

另三名白巾道上亦已傷在二老等人手下,剩下一名紫巾道士孤掌難鳴,再也不
敢輕舉妄動。  徐不凡不為己甚,沒再理會火焰教的人,目光從銀衣使者侯方的
臉上掃過,望著金衣使者,道:「朋友可是呂忠?”

金衣使者的答覆只有兩個字:「不是!”

「姓呂的現在何處?”

「不知道!”

「你們這個秘密組織的首腦是誰,你不能說不知道吧?”

「無可奉告。”

「你再說一遍我就對你不客氣。”

「無可奉告。”

「你找死!”

徐不凡盛怒之下,連攻六七劍,金衣使者的身手真不賴,反擊三掌後,見苗頭
不對,這才彈身飛退,徐不凡跑著追上去,又是三劍快攻,金衣使者忽然取出一把
大扳斧,一陣亂劈,卻被血劍削去一大半,金衣使者大急,抖手擲斧,徐不凡上升
五尺避過,當下身形迥旋,頭上腳下,一劍刺過去。

金衣使者猛提一口真氣,向右閃蕩,居然再度逃過血劍的追魂一擊,徐不凡氣
極怒極,左鐵臂又告甩出,通!金衣使者結結實實打在胸脯上,悶哼聲中,倒飛數
丈,摔落地面時,已經爬不起來。

徐不凡也勢竭而墜,落在原地。

剩下侯方及一名銅衣使者,早已魂飛體外,想逃走卻被二老八駿卡住,徐不凡
踏上三步,對另一名銅衣使者道:「朋友,你說不說?”

銅衣使者眼見赫赫有名的金衣使者都不是他的對手,不禁心頭髮毛,頭皮發炸,
情知說出來是死,不說也是死,與其洩漏組織秘密,被嚴酷處死,倒不如死在敵人
的手下壯烈些。

於是,心一橫,牙一咬,吐出四個字:「無可奉告!”

「你選擇死?”

「死也要拉上一個墊底的!”

誰也沒有想到,銅衣使者會舍徐不凡,而攻向另一名八駿,而且攻勢銳利,完
全是一副不要命的打法,當那名八駿發現不對,想到還手時,已經來不及,全身三
十六處要害全部罩在對手掌影劍氣之中。

幸虧徐不凡眼明手快,一劍從後心刺到前心,及時解了八駿之危。

王石娘、高天木、丁威,毛奇等人動作也不慢,徐不凡的劍還沒有拔出來,風
火劍、乾坤圈,掌風拳影齊到,銅衣使者的屍體立被分割支解。

徐不凡拔劍而出,正要找侯方,侯方已乘亂逃走,奔出數丈遠,徐不凡人去如
風,隨後猛追,終於在三十丈外將他追上。

將血劍往侯方脖子上一架,厲色喝問:「你說不說?”

同伴一死一傷,侯方的膽都嚇破了,顫聲說道:「我說,我說,但請徐爺高抬
貴手,將血劍移開。”

徐不凡移開血劍,插入腰帶中,沉聲說道:「想活命不難,只要實話實說就行
了。”

「我知道的告訴你就是,不知道的則無能為力。”

「首先,我想確定,偽詔是否你與呂忠送到大同的?”

「不錯。”

「當時,在大同指揮全域的人,除褚鵬舉、褚鵬飛兄弟外,是否還有別人?”
  「沒有。”

「你與呂忠,是否參加了屠殺的行動?”

「我們是奉命行事,身不由己。”

「這我知道,我想曉得你們是否全部太監出身?”

「大部份是。”

「毫無疑問,偽詔是來自大內?”

「當然,外人不可能偽詔的那麼像。”

「我要知道,偽詔系出自何人之手?”

「是太傅杜伯元的傑作。”

「杜太傅?他......聽說杜伯元的書法天下第一,皇帝的詔書全部由他一人包辦,
在這種情形下,先父如何能發現是假詔?”

「毛病可能是玉璽有瑕疵,偽造的手法欠佳。”

「我們徐家與杜家,無怨無仇,杜太傅為何要下此毒手?”

「事實上杜太傅也是受人之托。”

「你是說杜伯元並非你們這個組織的首腦。”

「他乃一介腐儒,不可能領導這麼大的一個暴力組織。”

「你們是錦衣衛?”

「不!我們自稱四衣衛。”

「四衣衛?怎麼說?”

「金、銀、銅、黑!”

「不屬於朝廷?”

「當然,我們只效忠一個人。”

「是誰?”

“是……”

是誰還沒有說出來,斜刺裡突然冒出一個黑衣蒙面人,侯方僅僅叫得一聲:
「主人!”

以下的話根本沒有機會說,黑衣蒙面人的蒲團大手一伸,已將侯方的腦袋抓在
手中。

黑衣蒙面人好駭人的「鷹指功」,五根手指頭一齊用力,全部插入侯方的腦殼
中,徐不凡、王石娘、高天木、丁威、毛奇名攻一掌,全被他單手接下,連馬步都
不曾動一下。

侯方腦殼已碎,腦漿從黑衣蒙面人的指縫裡噴出來,拔出右手,在侯方身上擦
一擦,然後飛起一腳,將侯方的屍體踢到三丈外的懸崖下去了。

這時候,黑衣蒙面人兩道電炬似的目光,才轉移到徐不凡的身上及劍上,聲音
沉穩有力,似有無比威嚴:「你就是徐全壽的兒子徐不凡?”

徐不凡點點頭,表示同意,馬上反問道:「閣下大概就是四衣衛的頭頭了吧?
想不到你對付自己人,也這麼殘酷無情。”

「沒有規矩,難成方圓,處置洩密者,是惟一的死罪。”

「你與我們徐家,有仇?”

「仇高如山,恨添似海。”

「你能否說的詳細一點。”

「往者己矣,老夫不想舊事重提。”

「閣下究竟是何許人?”

「你問的太多了。”

「扯下遮羞布,讓徐某瞧一瞧,你到底是一副什麼嘴臉。”

「徐不凡,你馬上就要死了,瞧與不瞧都一樣。”

「老賊,我就是死,也非要把你的來龍去脈弄清楚不可。”

說話中,左鐵臂斜舉護胸,腳踩迷蹤步,右手閃電疾抓,企圖扯下他的蒙面巾,
黑衣人不閃不避,劈面就是一掌,徐不凡變抓為掌,硬往上撞,蓬!雙方皆立地如
山,難分上下。

徐不凡不服,黑衣人更不服,雙方各盡全力,又拚了十二掌。

這十二掌,直如驚濤駭浪,足可震山撼岳,三丈方圓之內,沙飛石走,枝斷樹
折,威力之強,拚鬥之烈,見所未見,聞所未聞。

十招之內雙方仍相持不下,第十二招一出,徐不凡立被彈飛出去,落地後蹬!
蹬!蹬!

連退三步,終於拿椿不穩,一屁股栽坐下去。

一撞之力,石破天驚,黑衣人也倒退了七八步才站穩馬步,隨即一聲獅子吼:
「徐不凡,老夫今夜要血書、血劍,更要斬草除根,你就算有十條命也活不了!”

雙掌一握,叫足了十二成的功力,似出柙猛虎,更似撲羊餓狼,以雷霆萬鈞之
勢向徐不凡沖過去。

「住手!”

天叟丁威第一個撲出去,意欲攔下來,反被黑衣人震倒在地。

「住手!”

地叟毛奇是第二個出手的,仍然不是黑衣人的對手。

高天木擋不住!

王石娘擋不住!

最後,斷腸人出現了,雖然實力相埒,秋色平分,卻未能將黑衣人堵住,黑衣
人有如決堤狂濤,一瀉而下,眨眼便到了徐不凡面前。

黑衣人右手屈指如鉤,「鷹指功」宛若五根鐵箸。徐不凡猛地起身發劍,不顧
一切的撞上去。斷腸人也不稍慢,劈出二道「綿陰掌」。

這一次黑衣人可沒有討了好,血劍鋒芒太銳,「綿陰掌」柔可克剛,黑衣人被
迫無功而退。

臨陣交手,尤其是高手過招,勝負的契機,往往取決於瞬息之間,黑衣人未能
在斷腸人未到之前,制住徐不凡,自知先機已失,複見王石娘,高天木等人俱已趕
到,主客優劣之勢立易,當下一言不發,拔腿就走。

黑衣人真不愧為是高手中的高手,果斷明決,行動敏捷,斷腸人儘管—再大聲
吼叫:「殺了他!殺了他!”

卻沒有—個人能攔得住,追得上,眼看著他消失在蒼翠叢樹中。

四衣衛中,侯方是第一個肯于招供的人,可惜已死於非命,魂歸九幽。

為了查明黑衣人的來龍去脈,為了揭開徐家滅門慘案的全部內幕秘辛,徐不凡
只好先覓好一個隱秘所在,安頓好二老八駿,帶著血書、血劍,與王石娘、高天木,
再度遠赴西方,深入幽冥。

闖進鬼門關,先在孽鏡臺前向陰官查詢:「有一個四衣衛的銀衣使者,叫侯方
的,到了沒有?”

陰官認得是閻王特使,一點也不敢輕慢怠忽,打開生死簿一查,恭恭敬敬的答
道:「回特使的話,侯方已到,是與另—名銅衣使者一起來的。”

「他們到冥府多久了?”

「大約半個時辰不到。”

「現在何處?”

「他們生前作惡多端,已被小鬼押往十殿受審。”

「好,謝謝你,本使到十殿去查好了。”

侯方關係重大,徐不凡一點也不肯耽擱,立與高天木、王石娘進入地獄門,直
奔十殿而去。

鬼門關至十殿,路不在近,兩側白楊垂柳,百花爭妍,景色甚是秀麗,來往的
鬼魂,則一個個行色匆匆,不苟言笑。

正行間,突聞有一個微弱而又驚惶的聲音,傳入耳中:「救命啊,救命!”

循聲疾馳,翻過一座小山,在一棵老槐樹下,發現有一個小鬼倒臥血泊中,已
是奄奄一息,在他身邊的另一名小鬼已氣絕多時。

徐不凡急忙喂了他一粒靈丹,待他元氣稍複後,才開口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小鬼一眼就認出徐不凡的身份,道:「特使大人來得正好,我們是遭了罪犯的
毒手。”

徐不凡一怔,道:「罪犯?是什麼人?”

「是侯方,與—個銅衣使者。”

「啊,原來這兩個傢伙是你們押送的,怎麼會遭了他們的毒手呢?”

「這兩個傢伙狡猾得很,到達附近後,說要小解,我就帶他們來到此地,不料
卻中了侯方的奸計,猝然施襲之下,我的同伴首先一擊斃命,我也支援不到五個回
合,便重創而倒,他們以為我們都死了,便即揚長而去。”

「可知他們的去處?”

「不清楚,但親眼見到一個接應的人。”

「還有人接應?是誰?”

一個熟悉的聲音,突然介面說道:「是與王倫一起逃出小洞天,那六名護衛中
的一個。”

話一落地,人也來至面前,原來是十殿的紅衣捕頭,與黑衣捕快。

徐不凡主僕抱拳為禮,與他們一陣寒喧。

徐不凡說道:「說來慚愧,我們相識已久,又屢承二位鼎力相助,到現在還不
知道兩位尊姓大名?”

紅衣捕頭朗聲笑道:「老夫何三虎,原為開封府總捕頭,死後承閻君器重,已
在十殿當差近百年。”

黑衣捕快接著說道:「在下王勇,乃何總舊屬,陰陽兩界,已追隨總捕頭百多
年。”

徐不凡道:「王倫那個老奸臣,到現在還沒有逮捕歸案?”

何三虎憂心忡忡的道:「不但王倫、六名在逃的護衛沒抓到,近來死在特使手
下的武林人物,也有不少人被老賊網羅,為此喪生的牛頭、馬面、以及小鬼,已高
達十名以上,何某此來,就是為了調查這件案子。”

「王倫這個老狐狸現由何處?”

「狡兔三窟,到現在為止,還沒有半點頭緒。”

「莫非這冥府之內,還會有第二個小洞天?”

「老夫懷疑,可能還不止一處,否則,歷史上不會有這麼多懸而未決的案子,
王倫也無從招兵買馬。”

「何總,有一點本使甚是不解,想那王倫與侯方,並非同一個時代的人,姓侯
的怎麼會去投靠姓王的?難不成王倫有交通陰陽的能耐?”

「據何某所知,王倫並無交通陰陽之能,侯方亦非存心投靠,而是被他手下的
人,在鬼門關附近臨時收買的。”

「如此看來,鬼門關乃冥府的惟一出入孔道,關防宜特別加強才對。”

「閻君業已下令,居停門、地獄門的警衛,即將加派一倍,類似的情事,今後
將可斷絕。”

「如此甚善,本使就此告辭了。”

「特使意欲何往?”

「想先至小洞天,稍作停留,然後再全力追查侯方的下落。”

「請,—有王倫,侯方這一夥人的消息,請即刻通知何某,閻君下定決心,除
惡務盡,不論付出多大的代價,一定要將幽冥的牛鬼蛇神掃除盡淨。”

大家互相一揖而別,徐不凡主僕經過枉死城、望鄉山、原形樹林,直奔筆管山
的小洞天。

驀在此刻,王石娘突如其來的怒叱一聲:「什麼人?」身形暴轉直起,照準一
棵老榆樹攻出二掌三劍。

枝斷樹斷,落葉繽紛中,竄出來一頭灰色的狼。

高天木認得正是上次死釘不舍的灰狼,身形三閃,先到後邊堵住它的退路,道
:「朋友,久違了,如果我沒有看走眼,你就是當年肆虐金家莊,在玄武觀拜張半
仙為師,後被家師無根大師打了昆侖天柱峰的畜牲?”

灰狼居然會說話,嘿嘿冷笑道:「既然被你認出,又何必多此一問。”

王石娘上前—步,厲色說道:「你一再盯咱們的梢,居心何在?”

「我們之間,少說也有一羅筐的仇仇恨恨,早該算算了。”

「我看事情不會這麼簡單。”

「石頭,你以為有多複雜?”

「我問你,古月蟬是不是你的化身?”

「不是!”

「不是?你是張半仙的徒弟,火眼真人的徒孫,牛鼻子創立火焰教,你會不當
差辦事嗎?”

「嘿嘿,拜張半仙為師,只是權宜之計,火眼真人未在天柱峰救得了我們,師
徒之情已盡,我沒有理由再為他們師徒賣命。”

「你說我們,使我想起來了,閣下還有一位同伴呢?”

「死了?”

「你不是古月蟬,那麼,是鐘玉郎?”

「也不是。”

「是鐘雪娥?或者斷腸人?”

「都不是,而且要扮也絕不會扮女人。”

「那你究竟是誰?”

「我就是我,一匹來去自如的狼。”

「你不是一頭喜歡寂寞的狼,從你會托附尤猛體內一事來看,十之八九,鐘玉
郎就是你的化身。”

「哼!」灰狼一聲冷哼,不置可否。

徐不凡怒形於色的道:「石娘,別跟它磨蹭,殺了它就可以真相大白。”

高天木、王石娘就等主人這一句話,聞言互換一個眼色,風火劍、乾坤圈一齊
出手,掃、斬,鎖。套一路搶攻,灰狼好絕妙的身法,四蹄騰飛,柔若無骨,不僅
可以逢凶化吉,避過要命的攻勢,往往尚可憑藉詭異的身法,施以奇襲,是以,大
戰三十余合,王石娘、高天木並未占得多少上風;反而,王石娘被它撞了一頭,高
天木的肩頭也被它抓了一把,血跡殷然。

王石娘忍不住脫口說道:「你的功力進步的好快。”

灰狼張開血盆大口一笑,道:「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老子在天柱峰下苦修
數年,為的就是對付你們兩個。”

不禁激怒了王石娘,道:「畜牲,你休張狂,再過一百年你依然不是姑奶奶我
的對手呢。”

風火劍挽起一團寒芒,單挑它的肚皮,四腿猛攻不休。

狼,最厲害的是頭部背部,最弱的是肚皮四腿,故有銅頭、鐵背、紙糊肚皮,
麻秸腿的說法。

王石娘就抓住它這個弱點,全力進攻,一招緊似一招,一式快似一式,灰狼敗
象畢露,險象環生,猛一個跳躍,騰身就逃。

「那裡跑?”

王石娘一劍掃空,被它兔脫,高天木發足猛追,乾坤圈堪堪就要套住它的後腿,
猛可間,暴喝聲起,劍光閃爍,當!的一聲,乾坤圈被震歪尺許,灰狼複告死裡逃
生。

場中多了一個猴臉尖腮的老頭,不是秦檜的六大護衛之一還會有誰。

這真是踏破鐵鞋無琶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徐不凡精神為之一振,道:「相好
的,你來得正是時候,徐某正愁找你不到呢。”

猴臉老頭根本不答腔,給灰狼丟了一個眼色,一東一西,分道電奔而去。

對徐不凡來說,這兩個傢伙都是重要的角色,偏偏一東一西,一時間還沒有決
定該追那一個,就這麼一猶豫,兩個都消失了,此刻再追,已經不可能再追到任何
一個。

氣得他直跺腳,卻已可奈何,只好領著王石娘、高天木,一同走進小洞天。

小洞天內好不熱鬧,不僅黃明德、黃宏德、黃綿綿,尤猛將軍搬進來了,還呼
朋引友,召來一大群孤魂野鬼,當年五柳莊的盛況,似乎又七小洞天重現。

陰陽兩隔,久別重逢,自有一番難以言宣的喜悅,爭著互道短長,說個沒完沒
了。黃綿綿更像一隻依人小鳥,一直膩在徐不凡身邊。

王石娘、高天木二人四眼,則直瞪瞪的死盯著尤猛將軍不放。

時間一久,尤猛將軍感到怪不自在的,先摸摸頭臉,瞧瞧自己的衣著,訕訕的
道:「兩位覺得老夫有什麼不對勁嗎?”

王石娘歉然一笑道:「對不起,將軍,吃一次虧,學一次乖,我們是在觀察,
那匹灰色的狼有沒有再作怪。”

尤猛尷尬的笑笑,道:「不會了,前次是本將軍太粗心大意,才著了它的道兒,
絕對不會再有第二次。”

聽出她話中有話,旋又說道:「怎麼,你們又發現了那頭灰狼?”

高天木道:「嗯,就在小洞天外不遠,被它逃掉了。”

徐不凡見兩位師叔鼓脹的肚皮已消,身輕體健,心下甚感欣慰,這時正容說道
:「兩位師叔的腹痛痼疾已經好了吧?”

黃明德哈哈大笑道:「好了,好了,腹疾一愈,有如再世為人,為此,小洞天
內會大開酒筵,慶祝了三天三夜。”

黃宏德接著說:「濟公老佛爺也來了,為了他老人家,還特地殺了一條狗。”

黃綿綿望了徐不凡一眼,道:「哥,那天你開棺的時候,我正在望鄉台前,親
眼見到你取出血劍,血書,親眼見到你殺掉西門豹,也親眼見到你遭群魔圍困的驚
險場面,後來還是那位斷腸人替你解了圍。”

「綿綿,在望鄉臺上看到的斷腸人,也是黑巾蒙面?”

「出現在望鄉台前的人,都是本來面貌。”

「她,長得什麼樣子?”

「哥,你......喜歡她?”

「你想到那兒去了,我是想查明她的身份。”

「是個醜八怪,臉上有好幾道疤痕。”

徐不凡心想:「奇怪,鐘雪娥自稱是醜八怪,臉上有疤痕,斷腸人怎麼也是一
個醜八怪,臉上有疤痕?天下會有這麼巧的事?”

心中疑雲重重,但並未識出口來,取出血書、血劍,當面呈給黃明德,道:
「二師叔,血書,血劍在此,請你老人家收下。”

黃明德伸手一推,道:「不凡,此乃陽世之物,不便留在陰間,從此刻起,你
就是血書、血劍的新主人,但願你借聖劍之助,能早日將家仇師恨料理清楚。”

徐不凡本卻拒絕,奈何黃明德心意甚堅,在師命難違的情形下,也只好勉為其
難的接受下來,道:「師叔,得到血書之後,徒兒亦曾翻閱流覽過幾次,怎奈內容
太過艱澀深奧,至今仍未得窺堂奧,可否請兩位師叔指點一二,以啟茅塞?”

黃宏德道:「這血書、血劍,系先祖偶然于估物店中購得,由於文字深奧不易
學,同時血劍太霸道,也不願學,是以一直束之高閣,黃家子孫均未涉獵,想要學
會血劍,湔除群魔,恐怕只有靠你自己慢慢摸索了。”

「聽說這血書、血劍的原始主人是血魔王?”

「一點不錯,這血魔王曾為天下武林帶來一段悲慘的日子。”

「劍本無罪,其罪在人,若有德者得之,應可締造一段清平盛世。”

「對,對,這就是你二師叔將血書、血劍送給你的真正目的。”

「血魔王生前肆虐武林,死後必難逃地獄苦刑,說不定他此時仍在陰曹地府,
不知師妹可有他的消息?”

黃綿綿道:「跑遍冥府九幽,還沒聽說有血魔王這個人,倒是你黑名單裡的大
壞蛋,少林寺的掌門人了空和尚,已有了著落。”

徐不凡神色—緊,急急追問道:「在那兒?”

「就在筆管山后,冥府最大的一個城市——酆都城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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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9-27 10:35:50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三章 善惡到頭終須報

徐不凡沒有去過四川的酆都城,陰間的酆都城卻大得驚人,商店林立,行旅熙
攘,方圓不下數十裡,陽世的通衢大邑,恐怕望塵莫及。

午時二刻,徐不凡、黃綿綿,高天木、王石娘,來到城東的一家茶館前,抬頭
望去,茶館的門楣上有「小林茶樓」四個大金字。

徐不凡眉頭一皺,道:「綿綿,小林者少林也,看來這個老禿驢的名堂還真不
少。”

黃綿綿並未答話,放步直往裡走,一個小夥計上前問道:「姑娘可是要喝茶?”

「不喝茶,要找鬼。”

「找誰?”

「了空和尚。”

「我們這裡沒有和尚。”

「放屁,你們掌櫃的明明就是了空。”

「站住,茶樓後院,閑鬼免進。”

「我們不是閑鬼,是來捉鬼的。”

「再不止步,我就對你不客氣。”

「哼,你不配!”

小夥計強行攔阻,黃綿綿翻臉無情,對方才攻出半招,便被她點中穴道,馬上
不言不動了。

後院地方廣闊,一座四合院的當中,是一個寬大的練武場,場上正有三十名赤
膊小夥子練功夫,為首的教頭臥蠶眉,掮風耳,闊嘴虎目,滿頭白髮,年約六旬,
相貌甚是威武,可惜一件紅色的袍子,已絲絲縷縷破舊不堪,顯得頗為落魄。

功夫卻不懶,一套螳螂腿走來虎虎生風,威風八面。

徐不凡上前說道:「閣下可是了空和尚?”

虎目老者搖頭說道:「不是,老夫只是臨時教席,這兒好像也沒有什麼和尚。”

黃綿綿道:「我師兄的意思是要找掌櫃的。”

虎目老者四下一望,道:「林掌櫃剛才還在這兒,怎麼一下子就不見了。”

忽聞上房之內傳來一個洪鐘似的聲音:「老夫在此,是那—位要找?”

隨著語聲,正房裡走出一位身穿錦袍,頭戴瓜皮帽,手握旱煙杆,紅光滿目的
老頭出來。

這那像和尚,明明是個做生意的嘛,徐不凡愕然一愣,道:「你是了空?”

錦衣老頭道:「老夫姓林,小林茶館的掌櫃。”

「你不是少林掌門了空和尚?”

「你看我像和尚嗎?”

「哼,少裝蒜,我徐不凡早已調查清楚。”

「清楚什麼?”

「血帖已經寫得明明白白。”

「抱歉,因為老夫不是了空,所以沒有看,早撕了。”

錦衣老頭死鴨子,硬嘴巴,矢口否認,惹惱了王石娘,猛地出其不意,攻其無
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撲上去,錦衣老頭還沒有弄明白她要幹什麼,一頂瓜皮帽
已被摘下來,露出四四十六顆戒疤。

徐不凡臉一沉,道:「了空,你埋名隱姓,改頭換面,可以瞞得了陰司百官,
卻瞞不了徐某主僕,你現在還有什麼話說?”

錦衣老頭怒衝衝的道:「沒錯,老衲是幹過一任少林掌門人的了空,施主何事
相尋?”

「找你算一筆陳年舊帳。”

「我們有仇?”

「沒有,徐某是代人討債。”

「代誰?”

「且先別管是誰,我問你,在少林了字輩的弟子中,你排行第幾?”

「第三。”




「繼承掌門人的順位,你又是第幾?”

「也是第三。”

「以第三順位,你居然當上了少林掌門人,其故安在?”

「那是因為我的兩位師兄,英年早逝的緣故。”

「為什麼不說是你花了重金,請了殺手,暗中殺害了你的師兄?”

此話一出,全場皆驚,虎目老者及二十名練功的弟子,全部瞠目結舌,臉色大
變,似乎沒料到,小林茶館的林掌櫃原來大有來頭,是一個殺人的兇手。

了空和尚自己同樣也吃驚不小,惶聲說道:「徐不凡,這些事你是怎麼知道的?
可是我那兩位師兄在十殿告了鬼狀?”

徐不凡氣忿忿的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不報陽世報陰間,不過,你
的兩位師兄功德圓滿,早巳為仙瑤池,而且大人不記小人過,並沒有告你的狀,告
狀的人另有其人。”

「是什麼人?”

「金燕子,當年中原武林的第一號殺手,被你重金禮聘行兇的人。”

「金燕子,他......他......他早已中毒身死,骨化飛灰,這怎麼可能?”

「怎麼不可能,你身在佛門,六根不淨,為了爭奪掌門權位,不惜殺害同門,
更為了滅一再在十殿哀哀上告,你自以為天衣無縫的毒計,結果還是被揭穿了。”

了空和尚惱羞成怒的道:「揭穿了又怎樣?”

徐不凡殺氣騰騰的道:「一報還一報,一命抵一命。”

「哼,黃口小兒,乳臭未乾,老衲就不信你有多大能耐,上!先把姓徐的小子
給我斃了再說。”

養兵千日,用在一朝,了空調教的二十名弟子,原以為可以派上用場,不料,
大家皆不齒他的醜惡罪行,先是相互觀望,繼之爭先奔走,一霎眼的工夫,便告眾
叛親離,走得一個不剩。

了空破口大駡不止,卻一個也留不住,轉而對虎目老者道:「怎麼樣,血魔王,
替老衲殺一個人,我給你一石白米?”

徐不凡一聽虎目老者就是血魔王,神色不由一緊,血魔王冷聲說道:「對不起,
老夫不幹殺人的勾當。”

了空怒容滿面的道:「血魔王,別假正經,殺十來八個人,在你來說是家常便
飯。”

「那是以前,為了作孽太重,殺人太多,在十八重地獄裡受了二百多年的酷刑,
以致落拓幽冥江湖,販賣武技為生。”

「這只能怪你太笨,未曾改名換姓,蒙混入境,像老衲在酆都城,過得多麼消
遙自在呀。”

「起碼,老夫心安理得,夜半敲門心不驚。”

「哼,窮酸日子,生不如死。”

「現在真相已白,我看你必有大禍臨頭。”

「我給你五石米,殺四個人,豈不皆大歡喜?”

「老夫說過,殺人的勾當早就不幹了,況且老夫也不想作金燕子第二。”

「血魔王,你......」

了空氣得鬚髮倒豎,徐不凡沉聲說道:「善惡到頭終須報,九幽之內不可能再
有第二個金燕子,了空,你該上路了。”

沒有幫手,也請不到殺手,空有一肚子的鬼主意,卻無計可施,了空情急之下,
只好捨命一搏,袍袖一抖,呼!呼!呼!就是三招快攻。

少林執武林牛耳達數百年,武技博大精深,了空忝為一代掌門,自非浪得虛名,
三招之內就用了三種功夫,另含九種變化,徐不凡甫一交手,便知道遇上勁敵,掌
風呼嘯,暗力洶湧中,雙方倏合乍分,未見高下。

黃綿綿初生之犢不畏虎,清叱一聲:「老禿驢,接姑娘我的三劍試試。”

說幹就幹,徐不凡想攔都攔不住,黃綿綿三劍連成一氣,刺心胸、斬腰身、掃
雙腿,快如電光石火,換了一般武林人物早巳命喪當場聲卻連了空和尚的邊都沒有
沾到,反而挨了一掌,退後五步。

王石娘、高天木一見大怒,雙雙挺身而出,了空和尚大言不慚的道:「你們都
上吧,這樣也免得貧僧多費手腳。”

徐不凡喝退王、高二人,道:「了空,徐不凡索仇討債,向來一個對一個,絕
不以多為勝。”

「呸!就憑你一個黃口小兒,保證吃不了兜著走,你不配!”

「我懶得和你浪費唇舌,配不配馬上就可分曉。”

「當真要為金燕子索仇?”?

「不索仇我又何必來。”

「你這是自尋死路。”

「死路只有一條,不是你走,就是我走。”

「徐不凡,咱們......」

「住口,別盡說廢話,咱們該動手了。”

鏗鏘!一聲,銀虹一閃,血光湧現,徐不凡已拔劍在手。

「血劍!”

第一聲出自了空之口,滿面驚惶,第二聲由血魔王發出,雙眸直盯著劍身不放,
顯得甚是驚喜、激動,近乎不能自己。

就在了空驚惶不定的當口,徐不凡一挽劍訣,跨步欺身,勵!刷!刷!紅如火,
快如風,了空的眼皮子才眨了半下,血劍已攻上身來。劍劍不離頸項要害,招招不
離他吃飯的傢伙。

了空大駭,拔足躲上屋頂去,徐不凡接踵而上,一劍分心刺到,了空急忙右閃,
刷!徐不凡鐵臂內吐出一把鋼刀,了空提足再起,欲翻過屋脊,又被袖箭阻住,只
好虛晃一招,又飛回練武場。

「殺!”

聲到!人到!劍到!了空和尚雙腳落地時,吃飯的傢伙已經丟了。

看得黃綿綿尋舞足蹈,眉開眼笑的道:「哥,你真了不起,能在十招之內要了
少林掌門的命,放眼陰陽兩界,可能再也沒有對手了。”

徐不凡望了血魔王一眼,道:「師妹不可胡言,人上有人,愚兄的這點莊稼把
式,在血魔王前輩的面前,只能算是雕蟲小技,怎敢與皓月爭輝。”

血魔王哈哈大笑道:「小兄弟武藝高強,更難得心地寬厚謙虛,正邪端擴念之
間,單憑你這份氣度胸襟,就必定可為武林開創新局。”

徐不凡還劍入鞘,命高天木處理了空的人頭,道:「前輩真的是三百年前的血
魔王?”

「古往今來,只有一個血魔王,如假包換,回首往事,一言難盡,空余無限的
殺孽與悵恨。”

「前輩還留下一本血書,一把血劍,被武林同道視作至尊至貴的寶貝。”

說著,取出血劍、血書,雙手交給血魔王。

血魔王睹物生情,瞧瞧血劍,看看血書,一幕幕血淋淋的往事隨又在腦海中重
現,時而仰天長歎,時而默默含笑,神情變幻無常,令人莫測高深。

良久,良久之後,血魔王又將血劍、血書還給徐不凡,徐不凡呆了一呆,道:
「血劍、血書本來就是前輩的東西,理當物歸原主。”

血魔王坦然一笑道:「俗語說生不帶來,死不帶去,血劍、血書本為陽世之物,
自無留在陰間的道理。”

「前輩怎知在下來自陽世?”

「血轎主人,閻王特使,你的故事早巳在冥府廣為流傳。想那血書、血劍,過
去固為老夫所有,一度曾是五柳莊傳家之寶,現在則是你徐不凡的了。”

「其實,血劍留在晚輩身邊,也沒有多大用處,我又不會血劍劍法。”

「這簡單,老夫可以教你。”

「前輩的意思是要在下拜你為師?”

「不不不!老夫一身罪孽,何德何能,怎敢與無根大師爭徒弟。”

「常言道無功不受祿,何況是傳功授藝,這......」

「咱們可以交換。”

「交換?如何交換?”

「老夫傳你功夫,你替老夫辦—件事。”

「好啊,不管是什麼事,但憑前輩一句話,雖赴湯蹈火,亦萬死不辭。”

血魔王望望了空的屍體,皺皺眉頭,道:「此非談話之所,請至老夫窩居再作
長談。”

說是「窩居」並不恰當,因為血魔王是住在郊外的一個山洞裡,應該稱為「洞
居」。

山洞並不大,陳設更簡單,一椅一桌一床外,還有一個藥箱子,裡面擺滿了專
治跌打損傷的各種膏、丹。丸、散,顯而易見,血魔王的日子過得並不好,教授武
功之余,還兼做販賣野藥的生意。

黃綿綿主動邀請他去小洞天同住,在盛情難卻的情形下,血魔王勉為其難的滿
口答應下來。

血魔王招呼大家坐在兩條長板凳上,徐不凡說道:「前輩還沒有說,叫晚輩辦
什麼事呢?”

遲疑了一下,血魔王說道:「此事說難不難,說易不易,想請小友替老夫找一
位故人。”

「找一位三百年前的故人?”

「是呀,遍尋九幽地府,查遍了所有簿冊,並未發現她的芳蹤,所以老夫懷疑
她可能尚在人間。”

「是那一位?”

「眇目神尼。”

「眇目神尼?好像沒有聽說過,你們的關係是......?”

「我們是青梅竹馬的一對情侶,也是江湖道上的一對俠侶,只因雙方師門有仇,
好事難偕,她被乃師剜去一目後,憤而遁入空門,老夫悲傷過度,借酒澆愁,借殺
洩憤,三百年前的那—場大浩劫,真正的原因即在此。”

「武林中人只知道前輩殺人不眨眼,鮮血的後面,想不到還有這麼一段纏綿悱
惻的愛情故事。但不知這位老神尼,除一目之外,還有什麼特徵?”

「晚年時,聽說她常愛騎一隻梅花鹿到處雲遊。」  騎梅花鹿的老神尼,這
不是救走常小婉的人嗎?徐不凡心脈賁張,精神振奮,急急追問道:「我知道這個
人,六年前曾有人看見過她,老前輩快說她住在什麼地方?”

血魔王沉重的歎了一口氣,道:「要是老夫知道她在那裡,早在生前就找上門
去了,何必托小友尋訪?”

「你可以上望鄉台去找呀?”

「望鄉台並非萬能,只能找尋知道確切下落的親友。”

「如果日後見到老神尼,前輩有何事轉達?”

「只有兩句話,請告訴她,我一直愛著她,想著她。”

這是平平淡淡的兩句話,也是意味深長的兩句話,尤其血魔王說來肅容滿面,
鄭重其事,益發加重了它的意義與深度,更顯現出這不是一椿普通的愛情。

血魔王激動的情緒,很快就恢復平靜,打開血書,指指點點的講解了半天,最
後說道:「這血劍劍法,總共是五十二招,前面四十九招是基礎,後面三絕招才是
精華所在。”

徐不凡一聽有五十幾招,心頭大急,道:「我是否可以請教,一共需要多久?
因為在下陰陽兩頭忙,恐怕沒有太多的時間了......」

血魔王打斷他的話,振振有詞的道:「以你的功力基礎,根本無須修練前面的
四十九招,可直接修練後面的三絕招,只要先將基本架式學會,懂得變化訣竅,然
後再隨時加以苦練,則熟能生巧,巧能生妙,妙則變化無窮矣。”

「需要多久?”

「少俠乃天縱奇才,以你的資質稟賦,慢則一日,快則半天,便可學得一個梗
概。”

「好,前輩,為了爭取時間,咱們現在就開始。”

說開始真的開始,就在山洞之外,徐不凡手持血劍,血魔王以竹代劍,立即展
開演練血劍三絕招。

黃綿綿、高天木、王石娘,閑來無事,也在一旁小心揣摩,認真比試。

起先,血魔王做分解動作,很慢。及後,做連續動作,逐漸由慢而快,連成一
氣......。

反反復複,複複反反,演練了無數次......

終於,四個人全部將「龍飛鳳舞」、「開天闢地」、「旋轉乾坤」,血劍三絕
招練熟,學會了。

於是,與血魔王一起,立即離開山洞,準備同返小洞天。

哪知,就在這個時候,突然發現,王倫、六名護衛、還有那一匹灰色的狼,正
從腳下的山徑經過,行色匆忙的往山上走。

灰狼最是囂張,飛揚,人立而行,與王倫走在一起,嘰嘰呱呱的說個沒完沒了,
可惜距離太遠,聽不清說些什麼。

黃綿綿不由的氣往上沖,拔劍就要殺下去,徐不凡急忙拉住她,命大夥兒隱身
暗中,道:「師妹別衝動,此刻找到他們的巢穴最重要,千萬不可打草驚蛇。”

眼見王倫等人轉入山腰後,徐不凡這才現出身來,道:「石娘,麻煩你,快去
通知一下何總他們。”

說曹操,曹操就到,高天木指著山下道:「主人,何捕頭他們已經到了。”

可不是嗎、何三虎、王勇,還有一大群牛頭、馬面與小鬼,正快步追來,兩撥
子人很快會合在一起,何三虎劈面說:「特使可是預先在此設伏?”

徐不凡邊走邊說:「我們是誤打誤撞碰上的,何總是怎麼發現他們的?”

「老夫得到消息,是從酆都城一路盯下來的。”

「他們到酆都城去幹什麼?”

「據說是想招募年輕力壯的漢子,後來覺得風聲不對才撒腿開溜。”

山路的盡頭,半山腰上,有一座廟,廟名懷義,依山而建,遠遠望去,殿宇綿
延,雄偉壯麗,王倫等人就走進「懷義寺」去了。

可是,懷義寺雖大,參佛的鬼和尚卻不多,大家長驅直入,找了半天,沒有再
見到王倫等人,也遲遲沒見到半個招呼香客的知客僧。

許久之後,才走出一個小沙彌來,豎掌說道:「阿彌陀佛,眾位施主可是要參
禪進香嗎?”

徐不凡單刀直入的道:「剛才可曾見到一個做官的,六個武林人物,以及一匹
灰色的狼,走進寺院來?”

小和尚搖著頭說:「沒有,一個也沒見到。”

黃綿綿見他睜眼說瞎話,心裡有氣,沉聲叱道:「他們明明走進來,怎說沒見
到,再不說實話我就殺了你。”

小和尚年紀雖小,膽子卻夠大,望望黃綿綿手裡的骷髏頭,不慌不忙的說:
「小僧适才在佛堂上香,的確什麼也沒看見,請女施主見諒。”

「說,你們這懷義寺的方丈是誰?”

「就是懷義大師。”

「可否請出來一見?”

「方丈不在寺內。”

「找一個管事的出來也可以。”

「本寺師父不多,管事的都出去化緣去了。”

這懷義寺處處透著古怪,黃綿綿見問不出個所以然來,也懶得跟他磨牙,一逕
向寺內走去。

懷義寺全部建築在一個山窪裡,規模雖然不小,占地卻不算太大,不久便將全
寺找遍,就是找不到王倫他們。

是上了天?入了地?黃綿綿想不透個中因由,徐不凡也同樣疑雲滿腹。

這時,大家正停在一條小河邊上,河床不寬,僅二丈左右,水流也不急,由本
向西,河水清澈,一眼便可見到河底。一旁系著兩條小舟,約可容納五六人。

東西兩面,悉被高山所阻,不知源自何方?流往何處?

徐不凡問血魔王:「前輩就住在這附近不遠,可知懷義寺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
密?”

血魔王道:「老夫來此定居不久,又一向在酆都城為生活奔忙,未曾上山來過,
可謂一無所知。”

徐不凡轉詢何三虎,何三虎答道:「這懷義寺創建已久,一直平靜無事,所以
十殿並未留意它,所知亦極有限,視作一般寺廟看待。”

「這條河,何總知道嗎?”

「看水質、流向,可能就是大家熟知的黃泉河。”

「噢,這是黃泉河,流到那兒去?”

「經酆都、枉死、十殿、與陰陽河相通。”

「源頭在那裡?”

「相傳源頭就是黃泉。”

「黃泉又在那裡?”

「只聞其名,從未見過真正的黃泉。”

徐不凡目注河水,向東凝望,發現泉水系由山腳流出,走至近旁再加審視,山
壁之上有一洞穴,但聞水聲盈耳,深不見底。

當下雙眉一挑,忽有所悟,道:「裡面可能別有天地,咱們進去瞧瞧。”

正準備跳下船去,猛聽身後傳來一片喊殺聲,連頭都來不及轉過來,先是暗器,
接著是刀劍,待躲過一輪猛攻,回轉身時,才發現攻上來一群鬼和尚。

徐不凡怒聲說道:「找你們的時候,一個不見,不找你們的時候卻自己往外冒,
這是什麼意思?”

鬼和尚為數不少,未曾開腔答話,第一撥攻勢一過,立又展開第二撥攻勢,看
那態勢,顯然是想將大家消滅在黃泉河畔。

可是,徐不凡、血魔王、石娘、天木:綿綿、何三虎、王勇是何等人物,這簡
直是太歲頭上動土,老虎口裡拔牙,徐不凡一聲令下,全體反撲,何消片刻工夫,
便傷亡累累,作了階下囚。

只有一個鬼和尚拔褪逃走,黃綿綿嬌軀三閃,就將他擒在手中,厲色喝道:
「說,這條河是不是黃泉河?”

鬼和尚臉色發白,牙齒打戰的連說:「是!是!”

「源頭是黃泉的發源地?”

「對!對!”

「裡面是什麼地方?”

「黃泉府。”

「王倫他們就是到黃泉府去了?”

「嗯。”

「黃泉府內,除王倫外,還有誰?”

「不知道。”

「不知道?你再說一句我就宰了你。”

「貧僧只負責外面的安全,我接到的指令是,只要沒有逆流欲進入黃泉府的意
思,就不加干涉,否則就必須就地格殺。”

「你沒有進黃泉府去過?”

「黃泉府門禁森嚴,不准隨便出入。”

徐不凡不願浪費時間,叫牛頭、馬面將鬼和尚捆綁起來,自己則與黃綿綿、王
石娘、高天木、血魔王,跳上一條小船,逆流而上。

何三虎、王勇、以及另外三名小鬼坐另一條船,大家以掌劍當槳,朝水面施力,
借著反彈的力道,船行似箭,很快便劃入洞中。

河道上方甚是陰暗潮濕,伸手五指莫辨,時間久些,也只能看到倒懸的鐘乳,
與亂飛的蝙蝠。

霍然,前面響起一聲沉喝:「什麼人?”

徐不凡順口答道:「自己人。”

「昨憶巫山夢裡魂。”

「陽臺路隔奈無門。”

「未曾錦帳風雲會。”

「先沐君王雨露恩。”

暗語合轍合縫,二船安然通過,當王石娘、高天木查明瞭暗椿埋伏的地點後,
陡地一長身,手起招落,立有兩條黑影摔進黃泉河。

黃綿綿蹩不住開口問道:「哥,暗語你是怎麼懵上的?”

徐不凡小聲笑道:「不是懵,這一首詩大有來頭。”

王勇也大感興趣,道:「請特使說出來,讓屬下也開開竅。”

徐不凡不疾不徐的說道:「唐太宗李世民有一個妃子叫武媚娘,也就是以後的
武則天。

有一天太子李治入宮向太宗問安,適太宗不在,巧遇武則天,武氏體態嫵媚豔
冶,言行輕佻浪漫,竭盡挑逗誘惑之能事,二人眉來眼去,早巳兩心默許。“

向前張望一下,見無異狀,始繼續說道:「這時適逢尿急,太子李治出外小解,
武氏忙以金盤盛水,跪獻李治淨手,太子見她美得實在令人想入非非,便將水滴灑
在她美豔的臉上,隨口吟出:」昨憶巫山夢裡魂,陽臺路隔奈無門‘的詩句。

武氏淫蕩成性,馬上介面吟出:「未曾錦帳風雲會,先沐君王雨露恩。‘,撩
撥得李治情欲大動,於是便在後宮之內亂倫苟合,成為千古醜聞。”

羞得黃綿綿滿面通紅,好在洞內昏暗,無人看清。

王勇道:「武則天的淫詩,怎麼會用作黃泉府的暗語?”

徐不凡道:「如果我的判斷不錯,這黃泉府的主人,很可能與武則天有關,再
從寺名懷義來看,幾乎已經可以肯定。”

「這跟懷義寺又有什麼關係?”

「當然有關系,武則天當初被唐太宗趕出宮門,在與龍庵落髮為尼後,因不甘
寂寞,不久便勾搭上一個小和尚,這個小和尚就是叫懷義,懷義寺可能就是由此而
來。”

何三虎道:「如此說來,黃泉府很可能就是武則天的巢穴,在十殿的懸案中,
武媚娘名列榜首,原來潛伏在此。”

逆流而上,途中又設有椿卡,行進並不順暢,好在暗語已通,有驚無險,不久
便看見燈光,劃出洞口,逆水登上岸來。

赫!好美妙的一副景象,遍地皆是奇花異草,以及無數不知名的,奇形怪狀的
高矮樹木,花色種類繁多,撲鼻生香,如置身仙境,人間絕無此景,皇帝的御花園
亦恐不及。

黃泉就在眼前,池深盈丈,方圓八尋,泉水滾滾,無分晝夜,好像無數條翻滾
的龍,確是壯觀。

展目望去,遠處亭臺樓閣,目不暇接,一座巍峨高樓前,赫然有「金鑾殿」三
個鬥大金字。

雖身在幽冥,面對的可能又是一等強敵,徐不凡仍不忘自己行事的規矩,命王
石娘先去投送血旗、血帖。

不過,在方法上稍有改變,特准石娘娘施展仙法,以策安全。

何三虎則命三名小鬼,劃回去三條船,去接懷義寺的牛頭、馬面。

花叢小徑上行來一鬼,身著唐裝,體型魁梧,一見到徐不凡等人臉色大變,連
退了三步,才開口說道:「你們是怎麼進來的?”

徐不凡道:「自然是從黃泉河逆流而入。”

唐裝漢子望著何三虎,道:「你是十殿的捕快?”

何三虎道:「沒錯,朋友怎麼稱呼?”

唐裝漢子沉聲答道:「唐代張昌宗。”

張昌宗一報出名字,徐不凡的眸中馬上掠過一抹殺機,道:「你就是武則天床
上的那個弄臣、面首,不要臉的張昌宗?”

這話說的太刻薄,張昌宗臉上掛不住,怒容滿面的道:「大膽,黃泉府豈是你
撒野的地方,來人哪!”

話甫出口,立有一隊身穿唐代戎裝,手執長矛的兵士快速趕到,將徐不凡等人
圍住。

張昌宗命御林軍拿人,徐不凡伸手撥開一支長矛,朗聲說道:「別忙,想死也
別急在一時,有幾句話我還想請教一下。”

「有屁快放。”

張昌宗見有御林軍護衛,膽氣立壯,聲音也粗了:「凡是擅闖黃泉府的人,是
惟一的死罪。”

「毫無疑問,黃泉府的主人,一定就是你的老相好武則天?”

「住口,陛下的名諱豈是你可以隨便叫的。”

「你還有一位兄弟張易之,也一定在此羅?”

「當然。”

「懷義呢?”

「也在。”

「赫,這個老騷婆的胃口真大,做鬼也風流。”

張昌宗的肺都氣炸了,聲嘶力竭的虎吼道:「殺!殺!殺!還不快給我殺!”

一口氣連說了四個殺字,御林軍如響斯應,虎撲而上,卻被高天木等人堵住,
徐不凡一字一句的說道:「張昌宗,你敗德亂行,淫亂宮廷,早該上刀山,下油鍋,
永世不得再超生!”

張昌宗床上的功夫固然首屈一指,手底下卻是個大膿包,徐不凡連刀劍都懶得
拔,豎掌如刀,不費吹灰之力,便將他的腦袋切下來了。

殺一儆百,御林軍都嚇呆了,徐不凡威風八面的道:「你們如果想死直管上,
不想死就乖乖的束手就擒。”

有三個御林軍偏不信邪,挺著長矛殺上來,立被高天木、黃綿綿,何三虎制住,
非死即傷。

其餘的兵士再也不敢妄動,被適時趕到的牛頭、馬面鎖起來。

可是,黃泉府裡的御林軍多如牛毛,解決了一批,又殺上來一撥,捕也捕不了,
殺也殺不完。

且殺!且捕!且進!此刻距金鑾殿尚有數十丈遙。

石娘娘已飄然而返,道:「主人料事如神,黃泉府的主人果然是武則天。”

「王倫他們是否在此?”

「王倫、秦檜的那六名保鑣,都在。”

「可曾見到侯方?”

「奇怪,就是沒有見到侯方,及銅衣使者。”

「還有那一頭灰色的狼?”

「也在,狼性好色,正投武媚娘所好,這個荒淫無恥的女皇帝,居然與野狼...
…”

目睹之事太淫穢,連石頭化身的王石娘都羞于啟齒。

徐不凡等人正行經兩行白楊,陡覺頭頂有異,跳下七八個和尚來,和尚並不可
怕,可怕的是他們帶下一張網子來。

大家根本沒有思考的餘地,網子馬上就要罩上頭來,偏偏禍不單行,腳下又射
來一蓬梅花毒針。上有網羅,下有毒針,處境可謂險到萬分。

情急之下,徐不凡大叫一聲:「跳呀,飛呀!”

銀虹一閃,血影沖天,徐不凡劃破網羅,當先翻到外面去,接著,血魔王,王
石娘等人也相繼脫身,高天木與何三虎扯去網子,大夥始告全部脫險,只惜數名牛
頭、馬面動作稍慢,當場一死二傷。

徐不凡給二名傷者服下靈藥,通路已被數十名和尚堵死,為首的鬼和尚一身大
紅袈裟,紅噴噴的臉龐上,滿面邪氣,徐不凡住足發問:「你是懷義?”

紅衣和尚一愣,道:「你是誰?怎知貧僧法號?”

「在下徐不凡,你留惡百世,遣臭萬年,誰人不知,誰人不曉。”

「貧僧與你相隔數百年,談不上仇恨二字,為何在血帖之上,指名要我懷義吃
飯的傢伙?”

「為了公理!公憤!”

「什麼叫公理公憤,在貧僧的心目中根本沒有這四個字。”

「就是因為你沒有四個字,所以才將下流當風流,將無恥當有趣。”

「徐不凡,黃泉府乃虎穴龍潭,管包你來得去不得。”

「笑話,徐某要來自來,要去自去,小小的一個黃泉府還難不倒我徐不凡,當
我離開的時候,一定提著你的腦袋走。”

這話口氣太大太絕,把懷義和尚氣個半死,立刻率眾洶湧而上,徐不凡將眾鬼
和尚交給何三虎他們,單挑懷義,猛追猛打。

甫交手三五合,懷義立知遇上扎手貨,頓萌退意,命手下的鬼和尚去墊棺材,
徐不凡卻毫不放鬆,咬著尾巴追。

鬼和尚一路攔截,徐不凡一路追殺,血雨橫飛,慘嚎不絕,終於在金鑾殿的石
階前追上了懷義,割下他吃飯的傢伙。

眾鬼和尚也早已潰不成軍,或死或傷或擒。

徐不凡一馬當先,登上石階,踏進金鑾殿。

金鑾殿上,武則天高高坐在龍椅之上,豔光四射,依然明麗照人。武媚娘死時
已高齡八二,此時看來不過才四十許人,徐娘半老,正當虎狼之年。

王倫立在左側,右邊之人貌似張昌宗,必系張易之無疑,那匹灰狼最囂張,兩
只爪子搭在武氏肩上,就人立在她身後,仍自交頸接腮,親密猥褻。

殿下,排列著無數和尚、兵勇、及武林人物。

獨不見秦檜的六名護衛,與銀衣、銅衣使者。

武則天射來兩道懾人魂魄的眸光,在徐不凡臉上打轉,聲音富有磁性,嬌嫩有
如童女:「你就是閻王特使,血轎主人徐不凡?”

徐不凡昂首說道:「本使是徐不凡,我也想驗明正身,你確實是武則天?”

「放肆,朕乃龍體,怎可呼名道姓。”

「哼,你耍威風的時辰已經不多了。”

「黃泉府自開府以來,你們是第一批訪客,可惜也是最後一批,看你徐不凡唇
紅齒白,一表人才,如肯留在朕身邊當差,或可有一線生機。”

「呸!天下的女人死光了,我也不會和你鬼混。”

「那你就只有一條死路,百無生理。”

「武則天,你已死到臨頭,別再耀武揚威,就算你有一百條命,我也要你死光
光。”

說話中,大踏步的向前走去。

黃綿綿、王石娘、高天木等人緊陣在後,氣氛立即進入最緊張的最高潮。

驀在此刻,地磚突然塌陷,眾人急忙彈身而起,詎料,飛起二丈余,正待淩空
推進,以便落身有地,頂棚之上猛地破棚而出,又殺出十—條魅影。

魅影身乎太快,又是謀而後動,一個個都是身懷絕技的傢伙,這一猝然偷襲,
直如天雷貫頂,還沒有看清楚出手者的面貌,王勇、何三虎、黃綿綿已相繼重傷落
下、掉進陷人坑內。

徐不凡、血魔王、石娘娘、高天木也不例外,都吃了暗虧,只是傷勢較輕而已。

挨了一記悶棍,這才看清楚對手的身份,原來正是秦檜的那六名保鑣,以及四
衣衛中的銀衣使者侯方,四名已死的銅衣使者。

驚魂稍定,徐不凡等人立即猛烈反攻,血劍、風火劍一齊出籠,高天木以圈代
劍,血魔王以掌當劍。

龍飛鳳舞!

開天闢地!

旋轉乾坤!

大家人同此心,現買現賣,全部施展的是血劍三絕招。

血劍劍法威震武林,三絕招更是天下無敵,此刻四人同肘施展,簡直前無古人,
後無來者,威勢之猛,如山崩海嘯,速度之快,若電閃雷奔。

一聲聲的慘嗥響不絕!

一蓬蓬的血雨灑不停!

一顆顆的鬼頭往下掉!

一條條的鬼命上了天!

武則天的眉頭才皺了一下,十一條好漢已丟了十條命,只剩下侯方一個,還是
徐不凡故意留下來的。

給何三虎、黃綿綿、王勇丟下去三顆靈丹,命高天木將侯方看好,徐不凡將血
劍上的血抖一抖,洪聲說道:「各位,我現在要殺的只有武則天,王倫、張易之三
個,外加那一頭灰色的狼,你們如果不想丟腦袋掉性命,最好閃到一邊去。”

血魔王居左、王石娘居右,三人構成一個鐵三角,硬生生的向堵在前面的禦林
軍撞上去。

御林軍早已嚇傻了,誰還敢再輕捋虎鬚,一個個張惶而退,作了縮頭的烏龜。

張易之破口大駡道:「混帳!混帳!快上呀,快殺掉這個狂小子。”

徐不凡冷哼一聲,道:「張易之,你鬼叫什麼,有本事你自己來。”

話落一彈身,淩空飛渡,血劍一閃,張易之的腦袋已搬了家。

王倫是個老狐狸,最是滑溜不過,眼見大勢已去,拔腿就溜。

「姓王的,把腦袋給我留下來。”

王倫跑得好快,已從後門沖出去,可惜,少帶了一樣東西,吃飯的傢伙滾在門
檻內。

徐不凡去追王倫,血魔王,石娘娘正堵著御林軍,無形中給了武則天一個逃命
的機會,三步並作兩步走,眼看就要衝出側門去。

「阿彌陀佛!”

一聲洪亮的佛號,一股濃濃的酒臭氣,接著是「劈踏,劈踏」的拖鞋聲:濟公
和尚正巧走進側門,擋住去路,嘻皮笑臉的道:「老妖婆,你在世間享盡了榮華富
貴,男歡女悅,在陰曹又享盡了富貴榮華,女愛男歡,該收起攤子,歇歇腳了。”

徐不凡跟濟顛打了個招呼,對武則天道:「武媚娘,有什麼未完之事,你可以
交代了。”

死到臨頭了,武則天依然威風八面,鎮定異常:「朕乃真命天子,大周女皇,
誰敢把朕怎麼樣?”

徐不凡急不擇言的罵道:「‘什麼真命天子,大周女皇,狗屁,充其量彌只不
過是一個淫亂宮廷,出賣色相,擅于玩權弄術的老騷婆,你扼死親女李潛,毒死親
子李弘,殺死胞兄懷良,泯滅人性,毒如蛇蠍,其心可卑,其行可誅,即使死十次
亦不足以贖爾罪孽于萬一,你......你上路吧!”

越說越氣,怒火沖天,血劍倏舉乍落,照準她的脖子砍下去。

不!徐不凡的劍並沒有落下去,因為當他與武則天四目相接時,他好像在她的
眸子裡發現了什麼,其深似海,一片汪洋,如一團水,更似一把火,徐不凡感覺到
一陣突如其來的意馬心猿,難以自製,手腕軟綿綿的一點也用不上力。

「阿彌陀佛!”

再一聲佛號,如醍醐灌頂,旋又聽到濟顛爽朗的聲音說道:「小兄弟,閉上眼
睛,快下手,聽說這婆娘可以迷死一百個魯男子!”

徐不凡心一橫,眼一閉,卡察!武則天終於血濺金鑾殿,死於非命。

「慚愧!慚愧!」徐不凡目注濟顛,面有愧色。

濟顛拍拍他的肩胛,道:「小兄弟的定力已經超人一等,武氏天生尤物,媚勁
十足,換了旁人可能根本下不了手。”

言畢,便哼著山歌,獨自離去。

徐不凡知濟公心性,亦未挽留,見何三虎、王勇、黃綿綿傷情已愈,早將地面
復原,正在忙著鎖拿黃泉府的御林軍等,遂卓立一旁,小心監視,似防小洞天的舊
事重演。

諸事妥當,所有的鬼魂皆已鎖好,黃綿綿忽然說道:「咦,那一匹灰色的狼呢?”

徐不凡道:「早就不見了,銅衣使者等十顆腦袋落地時,就沒再見到它。”

王石娘道:「外有濟公老神仙掠陣,它不可能逃到外面去,狼性多詐,十九又
托附在別的鬼魂身上了。”

徐不凡緊走幾步,來至高天木身旁,道:「天木,侯方交給我,你用乾坤圈,
去把那匹灰狼逼出來。”

高天木領命自去,徐不凡對侯方說道:「侯方,你只是供別人驅使的一個工具,
在生時的罪孽並不算太重,只要在地獄裡受幾年苦刑,便可再生為人,但首要的條
件是,你必須將四衣衛的內幕抖出來。」  侯方已經死過一次,自然不想再死第
二次,聞言淒悽惶惶的道:「我說我說,我知道的全說出來就是。”

「這才叫真聰明,快說,四衣衛的首腦是誰?”

“是……”

與陽世如出一轍,侯方僅僅說了一個是字,那匹灰色的狼,霍地從一名御林軍
的身上冒出來,後蹄飛踹,踢碎了侯方的腦殼,然後四蹄騰空,箭也似的竄出金鑾
殿。

這簡直是向徐不凡挑戰嗎,也更加使徐不凡堅信,這一匹灰色的狼的確大有來
頭,朝血魔王、黃綿綿等擺擺手,以示道別,領著王石娘,高天木,立即隨後追下
去。

追離黃泉府,追離酆都城,追離幽冥,一直追過奈何橋,追到太原府,僅一步
之隔,卻再也沒有見到那頭狡猾的灰狼。

又是一個黑漆漆的午夜時分。

沒有星月,有雲,還飄著濛濛細雨。

太原城裡一片寂靜,大家俱已進入沉沉夢鄉。

只有鼓樓後面的總兵府,褚鵬舉的房間裡,還有一線燈光,褚總兵正與魏千總
秉燭夜談。

夜談,談的自然是機密大事。

機密,自然也不會大聲喧嘩。

二人正分別翻閱著一些檔、書信,時而四目驚視,時而會心一笑,時而間有
蚊蚋似的交談,神態謹慎,氣氛充滿神秘。

像風吹一樣,輕輕地,門扉打開了,進來的不是人,是—把劍。

是血劍!

血劍在空際飄飄忽忽的前進著,移動著,似魑魅,如魍魎。

魏千總首先發現,魂都嚇飛了:「鬼!鬼!”

褚鵬舉也發現了,臉色鐵青:「有鬼!有鬼!”

耳畔,馬上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褚鵬舉,我是徐不凡,不是鬼!”

只聞其聲,不見其人,褚鵬舉心裡發毛,頭皮發炸,道:「徐不凡,你在那裡?
我怎麼看不見你?”

「我只是一個無色無形的靈魂,並無軀體,你當然看不見。”

「靈魂?你是說你已經死了?”

「想的美,還沒有人能殺得了我。”

「沒有死,怎會只有靈魂,沒有軀體?”

「我懶得跟你囉嗦,準備受死吧。”

褚鵬舉下意識的拔出厚背大刀,推桌而起,擺出一個應戰的架式,道:「徐不
凡,你索仇討債的規矩,向來是先投血旗、血帖,然後才約定時、地下手,今夜為
何不照規矩行事?”

徐不凡的劍又進了數尺,魏千總的頭已龜縮到肩膀裡,全身打哆嗦,距離褚鵬
舉尚不及一丈,徐不凡的聲音冷的像北極來的冰風:「褚鵬舉,血旗、血帖早在數
月前便已發出,你這條命已經是多餘的。”

「哼,雙塔寺一戰你沒有成功,今夜也不見得能討了好。”

「在血旗、血帖發出後,還能活命的,以你為第一人,這是巴爾勒攪局的結果,
並非你有什麼了不起,今夜徐某就是為了取你這一顆遲落的腦袋而來。”

褚鵬舉喊了一聲殺,擰身一躍,雙手握刀,照準血劍砍下去,因為他看不見人,
只好找劍來砍,不料,一刀竟然砍空,斬在石板地上。

這一刀好大的勁兒,石粉齊飛,火花四濺,足足斬進石板內五寸深,要是砍在
人身上,即使八個人也會一齊劈成兩片。

「好功夫,好功夫,鵬舉叔不愧為當朝猛將!”

猛抬頭,血劍就在面前,言冷語寒,聲聲刺耳。褚鵬舉咬牙切齒的說道:「徐
不凡,不管你是人是鬼,老夫今夜一定要你粉身碎骨。”

掄起大刀,又是一輪猛攻,招招全力施展,招招不離血劍左右,整個屋子悉被
刀影籠罩,毀掉了不少傢俱,卻始終傷不到徐不凡。

血劍飄忽不定,褚鵬舉一再受愚弄,以為真的遇上鬼,剛剛恢復的膽氣立告消
受,硬著頭皮擱下一句:「人不跟鬼鬥,再見!”

砍破一扇窗子,才跨出一隻腳,劈面攻來一掌,又將他逼回來,王石娘彈身而
入,堵在窗前。

魏千總也是伺樣的心意,想從門口留出去,卻被高天木擋回來,高天木當門而
立,通路全被封死了。

這兩位哼哈二將的功夫,褚鵬舉是見識過的,深更半夜的,一時間又無從召集
部將兵勇,不由心中暗暗叫苦,口中怒聲說道:「你們究竟是人?還是鬼?”

徐不凡的聲音道:「本來是人,曾經是鬼,現在介於人鬼之間。”

「既然不是鬼,為何不現出身來?”

「我的軀體還遠在太行山。”

「你真的只是一個幽靈?”

「對一個將死的人,沒有說謊的必要。”

「憑一個幽靈,你自信能勝得了本將軍?”

「沒有十成十的把握,我又何必來。”

「好大的口氣,為什麼一再逃避,不敢與老夫硬拚?”

「是禮讓,不是逃避,我想先讓你熟悉一下幽靈的特性,免得在閻羅王的面前,
說我占了你的便宜。”

「少耍嘴皮子,有種就接老夫的一刀試試。”

「我現在正誰備接,請!”

褚鵬舉鬚髮怒張,目赤臉紅,叫足了所有的功力,嗨!一聲,雙手握刀砍下去。

金鐵交鳴,火花迸裂,他沒有想到血劍乃是神器,刀劍相撞,褚鵬舉的厚背大
刀立刻一斷為二。不禁心中暗暗喊了一聲:「要糟!」半個念頭都沒有轉過來,血
劍已架在脖子上。

卡察!一刀畢命,乾淨俐落。

徐不凡還劍入鞘,交給王石娘去處理骷髏頭,他自己則來至褚鵬舉桌前,翻桌
倒屜,一陣搜查。

雖然看不到他的人,石娘娘卻聽到主人一再發出驚訝的喊聲,顯然有驚人發現,
大有斬獲。

收集了不少重要的檔、書信,交給高天木,徐不凡的聲音問魏千總:「魏將
軍,資料中的很多書信,都是褚鵬舉的叔父寫給他的,我猜想,他的叔父十九就是
四衣衛的首腦,對不對?”

「大概是吧。”

「徐某想知道,這個人是誰?”

「我......我不知道。”

「你與他秉燭夜談,必為心腹知己,會不知道?”

「褚將軍原戎守邊陲,調來太原後我們才認識,相交並不很深,這種機密大事
他不可能隨便告訴外人。”

「暫且別談四衣衛的老魔,從這些檔中顯示,不但有通番叛國的事實,還有
篡奪皇位的野心,老魔的後面,似乎還另有更厲害的人物,是什麼人?”

「魏某連褚將軍的叔父都不曉得,幕後的人物自然更不清楚了。”

石娘娘聽得怒火,提著骷髏頭沖過來說道:「姓魏的,標倒推得乾淨,再不說
實話,你會和褚鵬舉走同一條路。”

通!用骷髏頭在他額頭猛一敲,立刻腫起一個大皰來。

魏千總卻一再搖頭,表示什麼都不知道,王石娘更火更怒,一振風火劍,先在
他大腿上捅了一個血窟窿,厲色說道:「我警告你,再不說實話,下一步我就要剁
你的腿。”

以一對三,魏千總可謂上天無路,入地無門,插了翅膀也飛不了,當下慨然一
歎,道:「你下手吧,但求一招畢命,賞我一個痛快。”

徐不凡沒料到他會主動尋死,不由大感驚異,道:「魏千總,你......你想死?”

魏千總鄭重其事的道:「說出秘密是死,不說也是死,魏某但盼死得痛快,別
無他求了。”

「好死不如賴活著,只要說出實情,我絕不為難你。”

「你不殺我,可是他們要殺我,而且手段殘酷,即使上天入地也逃不過。”

「放心,只要你肯真誠合作,我保證你的安全/‘」不行,你不是他們中的一
員,不曉得他們的厲害,沒有任何人可以打包票。“

「乾脆跟在徐某的身邊,這樣總可以了吧?”

「一朝加入,生死不渝,倘有違背,剉骨揚灰,這是他們的規矩,即使天涯海
角,也絕對逃不過他們的毒手。”

一個人甘願去死,這是一件非常的事,必然也有非常的理由,黑衣人對付侯方
的手段,徐不凡是親眼目睹,知他所言非虛,道:「魏將軍,你說,有什麼辦法可
以保證你的安全,但凡徐某能力所及,一定照辦。”

魏千總像泄了氣的皮球,垂頭喪氣的道:「沒有用,什麼法子都沒有用,除非
你放棄逼問口供,因為他們是無所不在,無孔不入。”

高天木一搶乾坤圈,怒不可當的道:「姓魏的,你少耍花樣,說實話起碼還有
生存的機會,否則,馬上就要你死!”

他這兒死字才落地,魏千總已咬斷舌頭,與此同時,門外射進一把飛刀,正中
心口,當場魂歸西天。

「什麼人?”

高天木、王石娘沖出屋外去一看,只見一條狼影飛上屋頂,一閃而沒。

追呀追,騰雲駕霧,又是一路猛追,彼此相距不遠,就是追它不到,直至追出
娘子關,又追到上次與太行三雄交手的地方附近時,旭日業已東升,那匹灰色的狼
也突告消失不見。

石娘娘、高天木落在地上,跨步前行,俄頃便至四衣衛與火焰教惡鬥之處。

這一場惡鬥異常慘烈,雙方皆損失不貲,地上橫七豎八的倒著二三十具屍體,
令人不忍卒睹。

最使人感到吃驚的是,鐘玉郎也赫然陳死在地,一命歸陰。

高天本訝然說道:「古月蟬好厲害,連鐘玉郎這種難纏的傢伙都能斃掉。”

王石娘道:「死的好,有人殺了他,也免得咱們再費力氣。”

說著,便即繞道而過,準備返回停放血轎之處。

行出十數丈後,徐不凡忽有所感,道:「如果那一頭灰色的狼就是鐘玉郎就糟
了。”

此念一生,忙又返轎回去,說糟真糟,灰狼果然化入鐘玉郎體內,當下一躍而
起,沒入濃濃密密林內,想追也無從追起。

追不上鐘玉郎事小,返回停放血轎的地方時,卻發生了驚天動地的大事。

血轎不見了!

二老八駿不見了!

最嚴重的是,徐不凡的軀體也不見了。

沒有軀體,徐不凡就無法還陽,永遠是一個無色無形的幽靈。

這一驚非同小可,徐不凡的聲音說道:「一定發生了嚴重的事故,不然二老八
駿是不會離開此地的。”

細加審視一下附近的環境,雖有打鬥的跡象,卻並無死傷。停放血轎之處有幾
片碎木板,山壁之上有數處刀劍痕跡,顯見在血轎附近曾發生過激烈搏鬥。

王石娘氣忿忿的道:「一定是四衣衛的那個老魔幹的,主人的軀體也不知道怎
麼樣了,二老八駿又下落不明......。”

話還沒有說完,上官巧雲迎面匆匆而來,介面說道:「哎呀,你們怎麼到現在
才來,真急死人了。”

王石娘劈頭就說:「我家主人的軀體呢?”

上官巧雲道:「被四衣衛的老魔擄去了。”

「可知擄往何處?”

「到目前為止,還沒有查清楚。”

「血轎呢?”

「被四衣衛砸壞了,我已請人抬去修理。”

「二老八駿又在那裡?”

「他們為了保護血轎,尤其是為了保護不凡哥的身體,皆身負重傷,小妹趕到
時,均已奄奄一息,被我送到城裡去,正在延醫療治。”

「嚴不嚴重?”

「可能並無生命危險。”

上官巧雲最關心的還是徐不凡,又道:「不凡哥呢?”

徐不凡就在她面前,只是看不見,聞言答道:「我在這兒,謝謝上官姑娘一再
大力相助,真不知道該如何感謝你才好。”

上官巧雲對著徐不凡發話的方向說道:「不凡哥,快別這樣說,以我們的關係,
如果還需要說感謝的話,就未免太見外了,別說是從旁協助,就是要我死,也會心
甘情願,在路上人家一直在想,萬一找不回你的身體來,你的靈魂就乾脆到我身上
來好了,從此,我們兩個人就變成一個人,永永遠遠不分離。”

說來甜甜蜜蜜,柔情萬千,徐不凡的感受卻頗為複雜,她愈是對他好,他愈是
感到痛苦,因為五柳莊滅門的大血案,上官嵩參加了,而且還是主謀的龍頭之一。

只好支支吾吾的漫應了幾句,沒有接著她的話頭談下去。

十丈外的一個小山頂上,突然冒出兩個人來,一個是鐘雪娥,一個是一名金衣
使者,鐘雪娥揚聲說道:「徐不凡聽著,你的臭皮囊在我義父手裡,三天之內保證
不會拖出去喂狗。”

徐不凡知道老魔此舉必有所圖,道:「你們到底想幹什麼?”

「不想幹什麼,只想跟你交換幾樣東西。”

「什麼東西?”

「血書、血劍,還有褚總兵的書信、檔。”

「你不覺得要換的東西太多?”

「與人命比起來,還算便宜。”

「我可以考慮。”

「只有接受與否,沒有考慮的餘地,不答應就丟到荒郊野外去喂狗。”

「好吧,你說個時間、地點?”

「地點正在挑選,決定後自會另行通知。”

劈哩叭啦一陣響,小山上短兵相接,已經幹上了。原來上官巧雲利用二人說話
的機會,摸上小山去,打算活捉一個,也好作為討價還價的籌碼,不料鐘雪娥、金
衣使者都不是省油的燈,偷雞不成蝕把米,不出十合,便被人趕下山來。

鐘雪娥冷聲說道:「你們最好放老實點,也別隨便跟蹤,快去療治二老八駿的
傷,等候通知,一旦惹惱了我家義父,說不定就不交換了。”

言畢,立與金衣使者結伴而去。

徐不凡亦未追趕,上前安慰了上官巧雲幾句,一行三人一魂,進入城內,住進
二老八駿疔傷的客棧。

二老八駿的傷的確不輕,刀傷劍創尚在其飲,最重的是內傷,尤其是黑衣人的
鷹指傷,皆倒在床上,行動不便。

所幸,外傷業經包紮,內傷也服下傷藥,情形尚稱穩定。

徐不凡親自將靈丹妙藥交給二老八駿,各服一粒,待大家精神稍振後,這才開
口說道:「事情究竟是怎麼發生的?”

天叟丁威說道:「公子去後的當天晚上,黑衣人便領著一大群四衣衛,找到停
放血轎的山裡去,雙方一言不合,隨即大打出手,黑衣人的鷹指功實在太霸道,慚
愧我們二老八駿沒有一個人能接下他的三招,交手不到頓飯工夫,大家便相繼重創
而倒,眼睜睜的看著四衣衛將公子的軀體架走,卻無能為力。幸好上官姑娘適時趕
到援手,不然,我們這十條命早已埋骨荒山。”

地叟毛奇接著說道:「老奴等護駕不力,殃及少主貴體,請公子嚴懲。”

八駿個個忠心為主,也紛紛自請處分,徐不凡道:「大家快別這樣說,老魔功
深技高,神鬼莫測,連不凡都不是他的對手,諸位何罪之有?快將創傷養好,一場
更慘烈的搏鬥,可能正在等著我們呢。”

從王石娘、高天木的口中,得知徐不凡的軀體,目前仍安然無恙,大家這才稍
覺寬心,一齊盤膝打坐,運功調息,以期早日復原,迎接即將到來的新挑戰。

傷勢實在太重,連呂洞賓的靈藥亦難收速效,足足過了一個對時,翌日午時過
後,二老八駿才陸續的大致復原。

血轎修好啦,也抬回來了,萬事齊備,就等待鐘雪娥的通知,卻始終沒見鐘雪
娥找上門來。

等待的滋味很不好受,一個時辰如一日一年。

千企萬盼,當天的傍晚,終於等到一個金衣使者。

金衣使者當門而立,聲粗氣壯:「徐不凡,你聽著,時間、地點已經決定了,
準備赴約。”

徐不凡的聲音道:「在什麼地方?”

「十裡坡之東的斷魂橋畔。”

「什麼時間?”

「明日午時之前。”

「好,我會準時到達斷魂橋,但不保證一定跟你們交換。”                       
                       
「你非交換不可,除非不想要那一具臭皮囊。”                       
                       
話已傳到,不再停留,金衣使者身形一閃便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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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9-27 10:40:18 |只看該作者
第十四章 斷魂橋上斷魂人

十裡坡,是一條長達十裡的長坡,長坡的盡頭,便漸漸進入崇山峻嶺。

四駿抬著血橋,另四駿護在轎旁,王石娘、高天木在前開路,二老殿后,正行
在一條松柏參天交抱,不見天日的林蔭山道上。

大家的心情都很沉重,誰都不願想交換的事,卻又不能不想,想來想去,結果
還是想不出一個圓滿的解決辦法。

畢竟,血書、血劍太重要了。

褚鵬舉的檔、書信是老魔禍國最直接的有力證據。

但是,書、劍,檔再重要,歸根結底是身外之物,最重要的當然是徐不凡的
生命。

石娘娘實在憋不住了,首先打破沉默:「主人,我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究竟
作何打算,應該及早有所決定。”

徐不凡的聲音,在轎內說道:「保護血書,血劍、檔、書信的安全第一,我
個人的生死存亡第二。”

天叟丁威緊走幾步,上前說道:「老奴斗膽直言,應以公子的安全為第一。”

徐不凡以堅定的聲音說道:「國家存亡事大,個人生死事小,絕不能因為我個
人的貪生怕死,而將前人的寶物拱手送人,讓老魔湮滅證據,消遙法外。”

王石娘悲聲說道:「檔、書,劍固然重要,但總有失而復得的機會,主人的
貴體一朝被毀,就可能永無回復之日。”

「沒有關系,我寧願永遠飄浮寰宇,神游太虛,也絕不能讓老魔稱心如意。”

「茲事體大,希望主人慎重。”

「我心意已決,你們都不必再多言。”

徐不凡心意堅決,大家的心情反而更加沉重,前面的松柏也更加繁密,山路漸
行陡峭、狹窄。

走在最前面的高天木,忽然返回來說道:「主人,鐘雪娥找你。”

徐不凡一怔,道:「她?找我作甚?”

「鐘雪娥說有重要的事跟主人談。”

「她在那兒?”

「就在左前方山腰的一棵大松樹上。”

徐不凡沉默了一下,道:「好吧,大家在此歇著,我去會會她,看她又在變什
麼花樣吧。”

飄出血橋,飛向左前方,果然有一棵大松樹的粗椏上發現鐘雪娥,她正手托香
腮,斜倚樹幹,作沉思狀。

徐不凡無聲無息的落在她一側,登時為她豐滿的體態,沁人欲醉的少女香氣迷
住,此刻,二人近在咫尺,如想掀起她的綠紗,看看她的廬山真面目,可謂易如反
掌,可是,徐不凡乃謙謙君子,卻不屑為。

鐘雪娥似乎下意識的感覺到氣氛有點不大對,道:「喂,徐不凡,你到底到了
沒有?”

徐不凡的聲音說道:「不敢勞姑娘久等,在下早來了。”

聽聲音,就在面前二尺之處,在感覺上似乎已聞到少男身上特有的氣味,鐘雪
娥嚇了一跳,拉緊面上的綠紗,惶聲說道:「你真壞,來了也不說一聲,差點把人
家嚇死。”

「你的膽子挺大的,怎麼可能把你嚇死?”

「才不呢,小時候見到老鼠,我都會全身發抖。”

「起碼,你今天的勇氣夠大,在這節骨眼上,還敢約我相見。”

「聽你的口氣,好像對我有成見。”

「不是成見,是事實。”

「什麼事實?”

「搶去偽詔,就是事實。”

「我不搶先,很可能落在別人手中,你想要,隨時都可以和我談條件。”

「搶奪血劍,如何解釋?”

‘別誤會,我只是好奇,想看一看,並無搶奪之意。“

「今日斷魂橋之會,最初傳話的人就是你,又如何自圓其說?”




「這是奉命行事,在金衣使者的陪伴下,我只好照實傳話,未敢多置一詞。”

「掌劈巧雲姑娘也是奉命?”

「我恨她!”

「你與上官家有仇?”

「凡是喜歡你的女人我都恨。”

「鐘雪娥,別死心眼,我們之間不可能有結果。”

「當你有求于我時,就會有結果。”

「我寧願不要偽詔,放棄從你口中查出老魔的身份來歷,也不會接受你的敲詐
勒索。”

鐘雪娥換了一個站立的姿勢,移動一下枝椏上的位置,嬌滴滴的說道:「不凡,
今天約你來,可不是為了跟你吵架,別談這些傷感情的事好不好?”

「那要談什麼?”

「談談今天的事,你作何打算?”

「我還沒有決定。”

「希望你接受我義父的條件,把你自己的身體換回來。”

「是老魔叫你來當說客?”

「完全是我自己的一片善意。”

「善意?哼,你真會選字眼,我信不過。”

「我義父手段毒辣,說一不二,得不到血書、血劍,檔,書信,他百分之百
會將你的身體毀掉。”

「就算肝腦塗地,我也不會屈服在他的淫威下。”

「既然如此,你又何必來?”

「我來是想取老魔的性命。”

「他神功蓋世,天下無雙,你不是他的對手。”

「還不曾認真打過,鹿死誰手,尚在未定之天。”

「唉,你這個人什麼都好,就是太固執,固執的可愛複可恨,須知留得青山在,
不怕沒柴燒,盼能三思而行,勿將性命當兒戲,我走了。”

跳下大松樹,沒入密林中。

徐不凡望著她逸去的方向,心頭一片迷蒙,是敵?是友?是情人?還是冤家?
交往越久,越是摸不透她,聰明如徐不凡,竟也弄不懂她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回到原處,繼續前行,群山夾縫中,一道急流飛瀉而下,水勢湍急,濁浪排空,
聲如百猿齊鳴,勢若萬馬奔騰。

溪畔雙峰對峙,相距十丈有餘,上有吊橋一座,交通兩岸,橋面甚窄,僅可容
二人擦肩而過。

將血轎停在橋頭,徐不凡飄忽而出,道:「這大概就是斷魂橋了,好一個天險
之地。”

高天木上前說道:「奴才已查問過附近樵夫,這正是斷魂橋。”

「四衣衛的人怎麼還沒有到?”

到了,徐不凡的話甫出口,對岸已有了動靜,黑衣人依舊黑巾蒙面,走在最前
面,依次是鐘雪娥、二名金衣使者、四名銀衣使者、八名銅衣使者,人數不算多,
卻是四衣衛的精英。

另外還拖來一副黑漆棺材,棺材頭上插著一把明晃晃的鋼刀,以及很多畫有符
咒的封條。

黑衣人當橋而立,洪亮的聲音震盪群山:「徐不凡,看不透你還是個信人,果
然依時赴約。”

徐不凡同樣聲洪氣壯:「與人約,言而有信,這是我徐不凡一貫的作風。”

「東西帶來沒有?”

「不帶來如何赴你的約?”

「哼,諒你也不敢不帶來。”

「我的臭皮囊在那裡?”

「棺材裡。”

「好地方,人活百歲,最終還是要進棺材,你拖過來吧。”

「沒那麼容易,交換的地點預定在這邊。”

「我不吃這一套,除非你過來,否則免談。”

「徐不凡,你不過來老夫就將棺材推下斷魂河。”

「你不會,你還想釣大魚,敲竹槓,贖回你的罪證,不然早下手了,何須等到
現在?”

徐不凡聰明絕頂,早將他的心態摸得一清二楚,心意堅決,寸步不讓,黑衣人
縱有滿腹詭計,卻也奈何不了他。

雙方漫天喊價,就地還錢,經過一番爭執、折中,最後將交換的地方定在斷魂
橋的中心點。

黑衣人,帶著一名金衣使者,拖著棺材,上了斷魂橋。

徐不凡,領著王石娘,提著一口皮箱,也上了斷魂橋。

雙方在相距不到一丈的地方停下來,黑衣人雙目電轉,尋來尋去,始終沒見到
徐不凡的蹤影,一腳踩住棺蓋,道:「徐不凡,你在那裡,棺材內外皆有禁制,旁
門左道絕對走不通。”

徐不凡道:「我就在你對面,不近也不遠,偷雞摸狗的勾當還從來沒有幹過。”

「哼,你要是敢亂來,第一個死的就是你。”

腳上加力,整座吊橋立即搖晃不止,令人動魄驚心。

徐不凡道:「上有危橋,下有急流,你倒真會選地方?”

黑衣人乾咳兩聲,陰側惻的笑道:「斷魂橋上欲斷魂,斷魂河中水嗚咽,天鵝
不渡,天鴨不游,這是老夫為你特選的葬身之地。”

「人不自私,天誅地滅,好風水應該留給自己——奇怪,怎麼沒見你的乾兒子
鐘玉郎呢?”

「他昨夜酒醉,至今未醒。”

「我想起一件事來,你幹兒幹女姓鐘,你也應該姓鐘才對,卻想不起普天之下,
有那一位姓鐘的,足可以權傾天下,左右朝綱?你是褚鵬舉的叔父,是姨表?還是
姑表?”

「一表千里,別扯得太遠,血書、血劍等在哪裡,先讓老夫瞧一瞧。”

「瞧瞧可以,但徐某不保證一定跟你交換。”

命王石娘打開皮箱,血書、檔,書信全部在一起,黑衣人不由自主的向前沖
兩步,王石娘關好皮箱,蓄勢以待,徐不凡橫劍橋中,以防萬一。

黑衣人沉聲說道:「怎麼少了一把血劍?”

嗆!嗆!徐不凡拍拍劍鞘,道:「血劍在徐某手中。”

「老夫為何看不見?”

「劍未出鞘持在幽靈手中,你自然看不到。”

「拔出來,老夫不見兔子不撤鷹。”

「血劍一出,無血不歸,還是不看為妙。”

「不見血劍,你就休想還魂復活。”

「好吧,死在血劍下,你也許會覺得體面些。”

鏗鏘!銀虹一閃,劍光如血,高懸在斷魂橋的上方,陽光照射之下,光芒四射,
宛若一串明珠,黑衣人忍不住贊了一句:「好劍!”

徐不凡振劍在空際劃了半個圓弧,道:「閣下,我那具臭皮囊你也該亮亮相了
吧?”

黑衣人猶豫了一下,連說:「那當然,那當然。”

退後兩步,與金衣人合力打開棺木,金衣使者動作好快,一支劍以閃電的速度,
抵住棺中人的心口。

黑衣人右手五指箕張,抓住棺中人的腦袋殼,立即抬頭場目,見血劍仍在丈許
之外,這才大放寬心,道:「徐不凡,看清楚,一條命換四樣東西,你一點也不吃
虧。”

王石娘凝神注目,一看,再看,三看,明明是鐘玉郎,那裡是徐不凡。

徐不凡怒喝一聲,血劍平舉,遙指著黑衣人,道:「你這是什麼意思,拿你的
狼兒子來魚目混珠?”

黑衣人最怕的就是棺木一開,徐不凡乘虛而入,是以一抓住人頭,先看血劍的
方位,根本沒有看清楚棺中人是誰,經徐不凡這麼一說,低下頭來看時,果不其然,
躺在棺中的真的是爛醉如泥的鐘玉郎。

這事太出人意表,齊皆目瞪口呆,黑衣人沒有理由,搬著石頭砸自己的腳,徐
不凡如果找到自己的軀體,早巳還魂復活,又何必玩掉包的把戲,大家面面相覷,
如墜入五里霧中。

黑衣人怒氣衝天的大聲喝道:「這是誰幹的?”

斷魂河上,朗朗空際,傳來一個祥和爽朗的聲音:「是我,無根和尚。”

無數道眸光,循聲望去,山腰突出一石如盤,石上生一蟠龍老松,無根大師就
在松下打坐,飄飄若仙。

黑衣人馬上說道:「你把徐不凡的臭皮囊弄到哪裡去了?”

「在這兒!”

隨著這一語聲,山石之上丟下一個人來,黑衣人反應敏捷,當即沖天而起,雙
手十指如鉤,鷹指功早已叫足了十成勁,迎著徐不凡的軀體沖上去。

可是,他再快也快不過幽靈,二人相距三丈時,徐不凡已還魂入竅,血劍俯衝
而下,直貫天靈。

這真是驚心動魄的一刻,一沖一迎之間快如電閃,僅僅一霎眼的工夫,雙方便
已互拆了十好幾招。沒有人看得清二人是如何出手進招,更無法分辨誰勝誰敗,好
像糾結在一起的兩條龍,難分難解。

彼此勢竭飛回斷魂橋,徐不凡左肩頭一片殷紅,被鷹指功傷了皮肉,黑衣人右
邊的袍子少了一大塊,是血劍的傑作。

颼!颼!衣袂飄拂聲此起彼落,不少人在空中大翻斤斗,王石娘將皮箱扔給八
駿,飛到黑衣人身後去,想將棺木截下,卻被金衣人搶了先,拖下斷魂橋;另一名
金衣使者東施效顰,竄到徐不凡後面去,被高天木堵住,拖棺木的金衣使者回過頭
來,也將石娘娘擱下來。

六人三對一言不發,早已幹上了,本已搖搖欲墜的斷魂橋,怎禁得起地動天搖,
嘩啦啦的一聲,從中腰折,墜入斷魂河。

這六個人都不是簡單人物,橋未斷時,已拔空而起,在空中展開一場惡鬥,根
本無視排空濁浪,無情急流。

橋面已斷,二老八駿、鐘雪娥、四衣衛縱有一千一萬個馳救之心,卻無從援手,
只是眼睜睜的看著他們,不是被殺,就是落水作波臣浪鬼。

空中過招,全憑一口丹田真氣,功力再深的人也不可能長久停留,王石娘、高
天木、二名金衣使者,相繼力盡而下,驚險萬分的落在斷橋上。

王石娘落在四衣衛這邊,金衣使者已彈身上了橋頭,她卻必須返回血轎那邊去,
眼見距離太遠,已超出她輕功的極限,徐不凡又不准她隨便施展法力,只好死馬當
作活馬醫,不顧一切的飛過去。

離對岸還有兩丈,王石娘便力盡而墜,高天木猛的箭射而出,托了她一把,二
人雙雙落在斷橋上。

二老八駿高興的直鼓掌,另一名金衣使者也從這邊飛回對岸去,眼看力盡氣竭,
墜入洪流。

鐘雪娥好點子,適時丟下棺材蓋,借力彈起,有驚無險。

黑衣人與徐不凡稱得上是蓋世奇才,武林翹楚,很會利用過招時所產生的力道,
使身子保持不墜,仍自纏鬥不休。

只見血光一閃,徐不凡挑他蒙面黑巾,黑衣人仰身避過,飛起一腿,徐不凡挺
劍再進,黑衣人已先一步的游到左側,一把抓住他的左肩。

徐不凡猛覺一陣急痛攻心,左鐵臂內的尖刀閃電冒出,在黑衣人的右腰上劃下
一道血口,緊接著血劍迴旋,瘋狂斬下,黑衣人如不撤手,徐不凡的左臂固然必廢
無疑,黑衣人也會斷掉一隻手。

情勢十萬火急,誰也沒有工夫多思量,全憑本能反應,黑衣人攻出一掌,撒手
倒縱,徐不凡打出兩支袖箭,也倒轉回來,落在斷橋上。

徐不凡的左肩頭多了五個血窟窿,最後又挨了一掌,胸中血氣翻騰,急忙服下
一粒靈丹,以資抑制。

黑衣人的傷情較輕,除右腰刀傷外,左大腿上中了一箭,落身斷橋後,隨即拔
出,投入斷魂河中。

喘了幾口氣,黑衣人目注皤龍老松,揚聲說道:「無根和尚,聽說你幾百年前
便已金盆洗手,封劍江湖,現在還算不算?”

無根和尚心平氣和的道:「除了火眼老道等少數幾個老怪物外,老衲從來不向
後生小輩出手。”

「如此甚善,老夫今天要將徐不凡埋葬在斷魂河。”

黑衣人老奸巨滑,先拿話扣住無根和尚,免去後顧之憂,話—說完,隨又騰身
而起,直飛徐不凡立身的斷橋。

石娘娘、高天木睹狀大駭,從來還沒有見過這麼厲害的人物,同聲說道:「主
人,讓我們兩個來對付他?”

「我們從不以多為勝。”

「我倆輪番上陣好了?”

「他找的是我,還是由我自己來!”

徐不凡發出一聲獅子吼,疾迎而上,就在靠近這邊的河床上方,與黑衣人正面
相逢,當下「龍飛風舞」、「開天闢地」、「旋轉乾坤」,一下子就將血劍三絕招
全部施展出來。

血劍威震武林,江湖稱尊,至今仍無出其右者,雖說徐不凡初學乍練,火候尚
差,依然淩厲無匹,銳不可當。

尤其是黑衣人自視太高,輕敵冒進,離開自己的地盤太遠,犯了兵家大忌,當
他發現徐不凡劍招詭異,心知情勢不妙時,已失去了主動先機。

适才兩度交手,都是倉促應戰,短兵相接,徐不凡根本沒有施展的機會,現在
好不容易占得上風,自然不肯放鬆,第一招被他險險避過,第二招削下他的一片衣
袖,第三招一出,黑衣人再也不敢戀戰,身子一擰,倒頭飛竄,疾如殞星奔馬。

徐不凡追了丈許,忙又折轉回來,黑衣人距離太遠,卻回不去了,還是一名金
衣使者與鐘雪娥,在途中攙了他—把,才勉強返回對岸。

黑衣人原以為十拿九穩的事,結果白白饒了徐不凡一條命,自己竟連個屁也沒
撈著,惡狠狠的瞪了剛酒醒的鐘玉郎一眼,迅即率眾離去。

徐不凡、王石娘、高天木彈身上岸,無根和尚也叢山腰匕下來了,三人同時跪
倒在地,向師父請安。

無根大師將大家拉起來,笑道:「不凡,老衲說過,你的仇人中多得是厲害的
角色,黑衣人只是其中之一,可能還有更扎手的人物,假如今天不是拜斷橋之賜,
黑衣人不曾太輕敵自信,稍微謹慎一點,你很可能就會吃大虧。難得你得到血劍,
又學會血劍三絕招,宜勤加磨練,以期更上一層樓。”

「是,師父!”

徐不凡恭恭敬敬的道:「孩兒知道,以我目前的功力,還不是黑衣人的對手,
三百招以外,必然亡命濺血,日後自當力爭上游,以底于成。今天若非你老人家適
時趕到,徒兒還不了陽,固然勢成定局,連血劍,血書也很可能全保不住。”

無根大師看看徐不凡的傷勢,見服藥後已無大礙,心下稍寬,道:「這次你能
死裡逃生,實在幸運,老衲所以能掉包成功,也完全是得力于另外一個人的大力幫
忙,日後見到人家的時候,可別忘了代為師的致謝意。”

徐不凡追問道:「是誰?”

「她自稱斷腸人。”

「哦,是她,我見過她幾次。”

「為師的聽說,江湖上出現一位年輕的女俠,叫古月蟬,功夫十分了得,是火
眼真人的徒弟,火眼老道還成立了一個火焰教,是否確有其事?」「這是事實,火
焰教來勢洶洶,似乎很想在江湖上闖一個局面出來。”

「要小心,火焰教的人最好敬鬼神而遠之,少惹他們,火眼牛鼻子最是愛護羽
毛,難纏難鬥,芝麻大的一點小事,就會找上昆侖山,與老衲沒完沒了。”

「徒兒知道,你們已經大戰九十九次,師父勝五十場,敗四十九場,火眼真人
為此一直耿耿于懷,亟思扳回。”

僧、道鬥法的事,無根亦津津樂道,聞言滿面春風,頗為自得。

徐不凡忽然想起血魔王託付之事,及常小琬的下落,道:「師父,有一位眇目
神尼前輩,你老人家知不知道?”

「知道,知道,眇目神尼、火眼道人、以及老衲無根和尚,在百年前的武林同
道中,一向以僧、道、尼三家並論,惟神尼生性孤僻,喜歡離群獨處,甚少在江湖
上走動,是以知曉的人少之又少。”

「這位神尼前輩是否常以梅花鹿代步?”

「是呀,老衲的小白鶴、火眼的小毛驢,神尼的梅花鹿,都挺有名的。”

「如此說來,神尼仍健在?”

「眇目已修成正果,她要是不想死是死不了的。”

「師父快說神尼現在何處?”

「不遠,就在王屋山的玉女峰。”

一聽說神尼有了著落,也就等於小琬有了著落,徐不凡心急如焚,恨不能馬上
就到王屋山。

無根看在眼中,誦了一聲佛號,召來白鶴,先行離去。

徐不凡送走師父後,也隨即整裝就道,直奔王屋山而去。

王屋山在晉南,徐不凡一路南下,在新鄉西折,三天后便到達玉女峰下。

玉女峰下有一農莊,約莫住著百十來戶人家,徐不凡與二老八駿來至莊前,停
下轎子,天叟丁威找到一位農夫,上前很有禮貌的說:「請問老鄉,往玉女峰從那
兒登山?”

聽說有人要登玉女峰,農夫立刻流露出十分怪異的表情,將二老八駿、以及血
轎仔仔細細的端詳了好半天,才開口說話:「我不曉得,這要問我們族長才知道。”

徐不凡察言觀色,覺出事情透著古怪,下轎說道:「可否請這位大哥引見一下
你們族長?”

農夫不假思索的道:「當然,凡是要登玉女峰的人,都必須經過我們族長的許
可。”

這農莊建造的十分奇特,中間有一座高大宏偉的大樓,四面都是廣場,再過去
便是農舍,規格相同,排列齊整,像眾星拱月一樣拱衛在大樓四周,宛若兵站營盤。

然而,農莊內,處處堆滿禾秸麥稈,來往的男女老幼亦皆農家裝扮,各自挑水
打谷,趕雞喂鴨,毫無異狀。

令徐不凡困惑的是,大樓的門楣之上,懸著兩支斷劍,斷劍上拱著一方橫匾,
上書「斷劍」二字。

徐不凡主僕停在大門外候著,農夫進樓去通報,少頃,樓內走出一位同樣農夫
打扮,年在六旬以上,但眉宇之間精氣勃發,華光內斂,神態甚為莊嚴偉岸的老者。

老者十分客氣,老遠就拱手打招呼,徐不凡也急急迎上去,以禮相見,恭身說
道:「在下徐不凡,敢問老丈如何稱呼?”

「老漢司徒俊德,是本莊的族長,快請入內奉茶,以盡地主之誼。”

「謝了,在下有急事在身,請教幾句話就走。”

司徒俊德的目光從徐不凡主僕十二人的身上掃過,落在高掛血轎前面的血書、
血劍上,表情全無的道:「聽說徐公子要上玉女峰?”

徐不凡道:「是,請司徒族長指點一條明路。”

司徒俊德答非所問的道:「請恕老漢失言冒昧,我是否可以知道徐公子從那裡
來?”

「塞外。”

「上玉女峰是為了何事?”

「想拜訪一位眇目神尼前輩。”

「徐公子是神尼的什麼人?”

「我們並不認識,是想打聽另外一個人。”

“是……?”

「是一個叫小琬的姑娘。”

「啊,原來如此,我還以為......。”

以為是什麼,司徒俊德並沒有說下去,微頓了一下,指看村東頭,繼道:「由
此出莊,前面就是玉女峰,順著山徑往上爬,山頂之上有一‘恨天庵’,就是神尼
修道之處。不過,山路崎嶇,轎子可上不去,就留在小莊好了。”

「不敢勞老丈操心,如有旁的通路,我們寧願繞道而行。”

「只此一路,別無他途,一出小莊,就是狹隘山路,而且別無人家,吃食的東
西必須早作準備。”

「謝謝老丈關心,一切我們皆有充分準備,勞煩之處容回程再謝。”

血轎是徐不凡的精神表徵,未敢輕率留下來,司徒俊德亦未再表示什麼,當即
離開農莊,徑往東行。

果然一出農莊,就是險峭大山,憑著八駿矯健的身手,也僅能將空轎子抬上百
丈左右,便再也上不去了。

只好找一塊平坦的地方,將血轎留下來。徐不凡將血書等重要的東西帶在身上,
取下血劍,對八駿說道:「打從一離開農莊,我們就好像被人釘上了,總覺得似乎
有什麼事要發生,你們千萬要小心,必要的時候,寧可將血轎丟棄,以保護自己為
優先,切勿再出任何差錯。”

交代完畢,帶著一些乾糧、飲水,與二老繼續攀登。

沿途,被人釘梢的感覺一直存在,而且好像還不止一個。可是,憑徐不凡、丁
威、毛奇的功力修為,卻始終沒有發現釘梢的人是誰。

顯然,來者不善,起碼輕功絕佳,是登山的好手,更是釘人的大行家。

行行複行行,步步登高,日正當中的時候,已登上玉女峰巔。

極目望去,峰頭蒼松競秀,百花爭妍,一條羊腸小徑蜿蜒其間,小徑的盡頭有
一草堂,茅草為頂,四壁修篁,野花結紮成的籬笆,修剪得整整齊齊,竹門上方寫
著三個草字:「恨天庵」。

兒時遊伴,自己日思夜想的未婚妻就在眼前,徐不凡顯得有點緊張,前進的步
子也隨著緩慢下來。

踏進恨天庵,他馬上看到,正面三間是佛堂,裡面香煙繚繞:兩側為禪房,寂
靜無聲,石板為地,纖塵不染。

卻不曾見到一個人。

「前輩!前輩!”

「小琬!小琬!”

徐不凡立在院中,連喊兩聲,沒見眇目神尼,也沒見常小琬。許久之後,始見
一位老嫗從外面走進來。

曾聽血魔王說,眇目神尼曾被師門剜去一目,才憤而削髮為尼,眼前老嫗雙目
完好,自非神尼本人。

一見有人闖進恨天庵來,老嫗的面部馬上籠上一臉寒霜,沒好氣的道:「你們
是什麼人?

怎麼可以隨便闖進恨天庵?“

徐不凡急忙報上名姓,恭謹有禮的道:「老婆婆請別誤會,我們是專程來謁見
神尼老前輩的。”

老嫗的聲音仍然很冷:「有什麼事?”

「可否請神尼前輩出來說話?”

「老師太雲遊未歸,不在。”

「請問,五六年前,神尼是否救過一個小女孩?”

「你是說小琬那孩子?”

「是是,就是常小琬,快請她出來相見,我是她的未婚夫徐不凡。”

徐不凡興奮焦急之情溢于言表,老婆婆卻似乎無動於衷,道:「小琬也不在。”

「小琬到那裡去了?何時離庵?何時回來?”

「小琬離開恨天庵已一年多,去向不明,歸期無定。”

徐不凡心情一沉,道:「老師太又什麼時候回庵?”

老嫗道:「快則一旬,慢則三月,神尼醉心山水,那有一定的準兒?有什麼事
告訴我老婆子好了。”

徐不凡百事待理,那有時間等上十天半月,聞言正容說道:「有一位血魔王,
老婆婆可曾聽神尼提起過?”

「沒有,老師太從來不提過去。”

「血魔王托我帶一句話來,希望老婆婆能代為轉達。”

「你說吧,老身會傳到的。”

「血魔王說他一直在愛著她,也一直在想著她。”

老嫗聞言馬上又變了顏色,道:「老身只不過是照顧庵內香燭、神尼師徒起居
的一個下人,這麼肉麻的話,我老婆子可不敢說,說出來神尼一定會把我趕下玉女
峰。”

徐不凡苦笑道:「不直說也無妨,說是血魔王在托人問候她就可以了。”

「這還差不多,那麼肉麻的話,連我老婆子都開不了口。”

「另外,小琬回來的時候,請告訴她我來過,請她去找我,找到血轎,就可以
找到在下。”

「話一定傳到,小琬姑娘會不會去找你可不一定。”

「如果小琬知道我還活著,一定會去的。”

「事實可能不是這樣,小琬毀容之後,似乎拒絕接見任何她熟識的人,包括她
的雙親在內。”

「我們的情形不同,我們是未婚的夫妻。”

「正因為你們是未婚的夫妻,據老身所知,她最怕見到的人就是你。”

「這是為何?”

「女為悅己者容,她不願意讓你見到她那一張醜陋的臉。”

「老婆婆,請你告訴小琬,」徐不凡滿含熱淚的說:「就算她變成醜八怪,醜
九怪,甚至醜十怪,我仍然愛她,仍然要娶她,她容顏為我毀,山崖為我跳,海可
枯,石可爛,我絕不會辜負小琬。”

說至最後,已是熱淚滾滾,感人至深,連老嫗也忍不住掉下幾滴老淚,一改冷
漠之表情了。

徐不凡又道:「還有一件事情請教老婆婆,可知神尼最厲害的武功是什麼?”

老嫗沉思良久後說道:「我老太婆對武功是一竅不通,聽神尼師徒說,好像是
什麼穿肝指,棉花掌。”

「是穿心指、綿陰掌,對不對?”

「對!對!正是穿心指,綿陰掌!”

徐不凡聞言大喜,再問了一些常小琬的生活瑣事,便告別老嫗,步下玉女峰。

雖然沒有見到神尼與常小琬,徐不凡仍有滿載而歸的感覺,無論如何,常小琬
還沒有死,已可肯定,她必然已經修練成穿心指、綿陰掌。

但是,問題來了,鐘雪娥會穿心指,也會綿陰掌,斷腸人會綿陰掌,還不曾見
她施展過穿心指。

尤其,他們兩個都自稱是醜八怪,更有人進一步證實,他們的臉上都有刀疤。

難道是同門姐妹?為此,徐不凡不惜走回頭路,又折回去問過老婆婆,老嫗卻
肯定神尼只有一個徒弟常小琬。

難道她們原本就是一個人?這似乎更不可能,鐘雪娥狡猾善變,詭計多端,又
是死敵老魔的義女,斷腸人則郁郎寡歡,心事重重,根本是兩個性格極端不同的人。

難道......?

愈是深入推敲,愈是狐疑叢生,甫出雲端,又入霧中。

就在徐不凡左思右想的當中,已步下玉女峰,來到血轎停放的地方。

幸好,血轎沒有出事,八駿安然無恙,徐不凡似乎多慮了,釘梢的事於是以為
是疑心生暗鬼。

大家就在山上,吃過乾糧飲足水,這才抬轎下山。

農莊是必經之地,晚霞燒天的時候,農家炊煙嫋嫋,徐不凡主僕,伴著羊群,
又進入小村,來到大樓附近。

方待進去向司徒俊德道聲謝意,司徒俊德已自迎了出來,手中還多了一支斷劍。
而且,迎出來的人尚不止他一個,前前後後,四面八方,少說也有七八十,每一個
人的手皆清一色拿著一支斷劍。

徐不凡自然覺出氣氛有點不對,但仍力持鎮定的道:「謝謝司徒先生的指點,
徐不凡特此致意並辭行。”

言畢,深施一禮,領著二老八駿便自離去。

詎料,司徒俊德卻突然大喝一聲:「殺!不擇手段,就地格殺!”

此話一出,立刻響起一片喊殺聲,司徒俊德根本不加任何解釋,也不給徐不凡
任何說話的機會,人如狂風,招似暴雨,從每一個可能出手的角度攻上來。

既然是不擇手段,當然花樣百出,明槍暗箭固不必論,連草堆中,屋頂上,甚
至腳踩的地層下都藏有人,個個又驍勇善戰,身手不凡,一出手就占盡上風,徐不
凡主僕只有招架的工夫,沒有還手的機會,全部集中在血轎四周,奮力死守。

攻勢一波接著一波,一輪接著一輪,綿綿不斷,無止無休,徐不凡又不願在事
實真相未明前,妄下殺手,因而一直處於挨打的地位。

「司徒前輩,這究竟是怎麼回事,你倒是說個清楚?”

「司徒老英雄,殺人不過頭點地,刀砍才碗大的一個疤,你這樣不明不白的打
混戰,算什麼?”

徐不凡大吼大叫,司徒俊德卻相應不理,一味命人搶攻不輟,不禁將徐不凡撩
撥的火氣陡升,召來王石娘、高天木,一陣反攻,很快便將司陡俊德的人逼退到二
丈以外去。

王石娘的風火劍抖出一團劍花,正要找司徒俊德算帳,徐不凡忙上前攔住,道
:「石娘不得魯莽,這也許是誤會。”

「什麼誤會,」石娘娘怒氣衝天的道:「打從主人一上玉女峰,他就派人在暗
中釘梢,並在莊內召集莊丁,預作部署,這明明是預謀的搶劫行為。要不是主人一
再約束,奴才與天木早就出手了。”

徐不凡對司徒俊德道:「我想聽聽司徒前輩的解釋。”

司徒俊德根本不領他的情,殺氣騰騰的道:「不必解釋,今天不是你們血染黃
沙,就是我斷劍門毀宗滅派,只要我司徒家的子孫還有一人不死,你們就休想活著
離開王屋山。”

這時,圍在四周的人更多了,連老弱婦孺,也拿著菜刀,荷著鋤頭攏上來。

司徒俊德振臂一呼,又要發動第二回合的攻勢,徐不凡伸手制止,道:「慢著,
你一定要將話說清楚,身為一族之長,你不能拿子孫後代的性命當兒戲。”

「血劍在你手中,已足可說明一切,還要老夫說什麼了」

「鬧了半天,你是想搶血劍?”

「錯了,血劍乃罪惡之劍,本門視之如穢物,是要殺持血劍的人。”

「這就奇了,既然不要血劍,為何又要殺持血劍的人?你我素昧平生,這是從
何說起嘛。”

「應該從血魔王說起。”

「貴派與血魔王有仇?”

「不錯!”

「這怎麼可能,血魔王是三百年前的人物?”

「此事說來話長,三百年前,我們司徒世家在武林中乃一大宗派,以劍術飲譽
當世,不料卻在一夜之間毀在血魔王手下,不但將司徒家的一流好手全部殺光,也
將司徒家所有的劍全部削斷,司徒世家受此奇恥大辱,不少倖存的長輩亦皆引頸自
殺,只剩下—位長者,少數婦孺。”

「以後的情形怎樣?”

「這位長者,帶著婦孺,避入荒山絕地,忍辱含羞,淬勵奮發,苦練劍術,以
期湔雪奇恥。十五年後,司徒世家的幼兒終於茁壯成人,大家均練得一身好功夫,
於是便出而尋仇,那知這時侯已經找不到血魔王的蹤跡。”

「後來,你們司徒世家的人怎麼會遷來此地?”

「這當然是有原因的,血魔王當年有一戀人,因雙方師門反對,而落髮玉女峰,
司徒家的祖先認為血魔王必會來此找他的女友,故而在玉女峰下建立莊園,張網以
待,並將司徒世家改名斷劍門。以示不忘前恥,有誰會想到,這一等就是忽忽十代
三百年,總算等到了血魔王的後人。”

徐不凡分辯道:「司徒門主千萬別誤解,我絕對不是血魔王的後人。”

「那你是他的傳人?”

「也不是,我跟血魔王之間沒有任何關係。”

「沒有關系血劍怎會在你手中?”

「血劍是五柳莊黃家的祖上,偶然在古物店買到的,在下是五柳先生的傳人,
黃家又因血劍而滅門,所以落在我的手上。”

「你這是搪塞之詞,老夫派去的人,明明聽到你替血魔王帶口信給眇目神尼,
說,血魔王現在何處?”

「說出來司徒門主也許不信,血魔王在地獄受了二百多年的苦刑,剛出獄不久。”

「姑不論你的話是真是假,也不管血魔王在陰在陽,血劍在你手上,你就要替
血魔王承當責任。”

「在可能範圍之內,在下願代血魔王化解這一場恩怨,但司徒前輩的意思該如
何化解呢?”

司徒俊德望著血劍,鄭重異常的道:「首先,你必須接受挑戰,以血劍三絕招
與老夫決一勝負。”

王石娘道:「我家主人從來不打莫名其妙的仗,這樣好了,由我王石娘接你三
劍,你輸了,一切就此一筆勾銷,你贏了,我願意賠上這條命!”

于征得徐不凡同意後,拔出原本就一半在外的血劍,根本不理會司徒俊德是否
願意,「龍飛風舞」、「開天闢地」、「旋轉乾坤」,血劍三絕招已自施展開來。
  司徒俊德已無選擇機會,更不敢輕敵大意,一振斷劍,疾迎而上,兩個人立即
纏鬥在一起。

狼奔虎躍,兔起鵲落,斷劍門司徒家的子子孫孫,忍辱負重,苦心修練,目的
就是為了報仇雪恨,焦點完全放在如何破解血劍三絕招,因而,儘管王石娘神功入
化,三招已過,卻均被司徒俊德以毫釐之差避過,贏得滿場喝采。

「看劍!”

王石娘三招甫過,司徒俊德一振斷劍,游刃而上,猛刺她的心窩要害,王石娘
冷哼一聲,回劍疾斬,卡察!斷劍再斷一截,噗!斷劍之內另有機關,射出一蓬針
雨,王石娘閃身避針,劍往上揚,「旋轉乾坤」再度出手,劍鋒已架到司徒脖子上,
同時左臂一麻,也中了三針。

徐不凡大叫一聲:「住手!”

上前攔下王石娘,司徒俊德滑出五步,吼了一聲:「我們成功了!”

徐不凡說道:「請問司徒門主,下一步該當如何?”

司徒俊德道:「老夫不為已甚,願網開一面,只要你毀掉血劍,在我司徒家曆
代祖先靈前上香致歉,這一椿恩怨就算結束了。”

徐不凡很為難的說:「劍本無罪,其罪在人,我寧願將血劍送給你們司徒家,
也不忍見武林聖劍毀在我徐不凡的手上,可否請司徒門主再換一個條件?”

司徒俊德遲疑了一下,道:「這樣吧,你如肯從本門十名子弟的胯下通過,就
免了血劍斷劍之罪。”

徐不凡不加考慮,馬上滿口答應,二老八駿紛紛抗爭:「公子乃千金之體,怎
可受胯下之辱。”

「沒有關系,」徐不凡道:「只要能幹戈化為玉帛,再大的屈辱我也可以忍受,
當年韓信都能忍胯下之辱,我徐不凡算得了什麼。”

見司徒俊德已排好了十名子弟,正要走過去,高天木道:「主人,讓奴才替你
爬。”

司徒俊德道:「不行,必須徐不凡本人,且須手持血劍,任何人皆不得瓜代。”

徐不凡知司徒家世世代代,含羞忍辱,心情至為激憤,要求自亦嚴苛,根本不
予計較,取過血劍,蹲下身子,當真從十個年輕人的胯下一一通過。

然後,又走進司徒家的祠堂,虔誠上香,行了三叩九拜大禮。

當徐不凡的最後一個頭磕下去的時候,司徒俊德不由也被他的真誠感動,陪著
撲跪下去,親手將徐不凡扶起來,激動的說:「難得徐公子如此大義大勇,從此刻
起,你就是我們司徒家的朋友,只要公子需要斷劍門,一定萬死不辭。”

話完,從王石娘臂上取出三枚細針,讓她服下一粒解藥,又道:「此乃毒針,
又是獨門劇毒,除非本門解藥,不出一個時辰,便會毒發而亡。”

聽他這麼一說,王石娘嚇得直冒冷汗,徐不凡才明白司徒俊德适才所說,「我
們成功了」,那句話的意義所在,道:「請恕在下直言,你這是同歸於盡的打法,
借斷劍激發毒針,固可制敵死命,但石娘如有殺你之心,你也逃不過那迅雷一擊。”

司徒俊德道:「這老夫知道,本來就是同歸於盡的打法,主要是因為血劍三絕
招太厲害,窮三百年之功,只能研究出躲避的招式,卻沒有制勝的辦法,當時的想
法是,只要能將血魔王除去,不惜任何犧牲。”

「好了,謝謝大家,徐某就此別過,咱們後會有期。”

司徒俊德本想留徐不凡主僕在莊上盤桓幾日,被徐不凡婉言謝過,趁著天色尚
未大黑,匆匆下山而去。

血轎,停在山東定陶縣境內的一個城隍廟裡。

血書、血劍照舊高掛在血轎外面,劍刃血影閃動,時聚時散,由於不曾見血殺
人,依然不能完全插入劍鞘中。

大清早,徐不凡就起來了,先練了一趟劍,吃過早飯,然後斜倚在轎旁,開始
翻閱肆虐五柳莊仇家的血債冊。

翻著翻著,他突然發現短少了一頁,是被人撕去的,不由臉色一變,道:「奇
怪,怎麼會少了一頁呢?”

驚動了一旁的王石娘,上前細一觀看,道:「缺少的那一頁是誰?”

徐不凡道:「是上官堡主上官嵩。”

天叟丁威驚「哦」了一聲,道:「那一定是上官姑娘,利用修轎的機會竊去的,
快看看有關上官嵩的各種物證還在不在?”

徐不凡矮身入轎,逐一檢視,果然,有關上官嵩的一切罪證均已不翼而飛。當
下臉色一沉,道:「看不透,這丫頭還是一個頗富心機的人,難怪在赴四衣衛之約
前,我叫她不要去,她就一聲不吭的走了,原來她是滿載而歸。”

地叟毛奇道:「公子,依我看,巧雲姑娘對主人確是一片真誠,竊證物純屬孝
心驅使,盼勿深責才是。”

徐不凡仰天長長的籲了一口氣,藉以發洩一下積郁已久的愁緒,道:「這我知
道,父女骨肉連心,此乃人之常情,我不會怪她的,但是卻不能因而赦了上官嵩的
命。”

取出血旗,筆墨,寫好一張血帖,交給王石娘,高天木,道:「去,立刻送到
上官堡去。”

高天木一怔,道:「主人馬上就要上官嵩吃飯的傢伙?”

徐不凡沉重的點點頭,道:「復仇的路線,殺人的次序早已擬妥,我總不能過
門而不入。”

恩仇情恨糾結,實在頗費周折,王石娘字斟句酌的說道:「上官姑娘的隆情厚
誼,主人可曾列入考慮?」「石娘,師恩浩蕩,無論如何,我更應該面對五柳莊的
滅門血仇。”

「可否暫時緩一緩?”

「這是逃避!”

「繞道而過,亦無不可。」「沒有先例,我也不想開這個惡例。”

「能不能想一個辦法,在兩全其美的情形下解決?”

「自從與巧雲重逢的那一刻起,我就在想,卻始終想不出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
來。」「奴才總覺得,巧雲姑娘對主人可謂一片癡情,應將對她的傷害減至最低才
對。”

「我也是這樣想,所以才一再有意躲著她,甚至漠視她,意即在此,現在所能
做的,只能多給上官嵩一點準備的時間,增加他活命的機會,聊表對巧雲姑娘的些
許心意而已。”

「時間訂在什麼時候?”

「七天以後。”

「這麼長定可大肆調兵遣將,豈不要增加主人的危險?”

「我作此決定,心情很複雜,主要是想顧全各方面,但求心安而已。”

「請恕石娘斗膽直言,只要主人不放棄索仇的行動,就不可能得到巧雲姑娘的
諒解。”

「我要是放棄,又何以對師父,師叔、綿綿、以及五柳莊上百的死難者?”

徐不凡義正詞嚴,高天木,王石娘等人無詞以對,正準備離廟去投遞血旗,血
帖,適在此時,古月蟬卻突然從廟門口大模大樣的走進來。

古月蟬的身後跟著二名黃巾道士,牆頭、屋頂上也一下子冒出很多紫巾,白巾
道士出來。

王石娘看得一愣,古月蟬大步而進,直行至徐不凡面前三數尺處才停下來,冷
聲說道:「本姑娘拚死拚活的為你解了圍,你卻拍拍屁股就走了,像話嗎?”

徐不凡笑道:「古姑娘神功蓋世,我相信鐘玉郎絕對奈何不了你,況且,四衣
衛的目標是血劍,我離開才是根本解決之道。”

「你不要忘了,本姑娘與四衣衛目標相同。”

「這樣說來,你今天也是為血劍而來?”

「可以說是,也可以說不是。”

「這話怎麼說?”

古月蟬望了血劍一眼,探懷取出一張大紅請帖,道:「家師想請你到玄武觀去
一趟。”

徐不凡愕然一驚,道:「火眼真人請我?什麼事?”

「到時候你就會明白。”

「你現在說也一樣,徐某忙得很,恐怕無暇赴令教主之約。”

「家師言出必踐,我看你非去不可。”

「在下實在分身乏術,還請姑娘在令師面前多美言幾句。”

古月蟬臉一沉,道:「徐不凡,我告訴你,如果不去就是瞧不起我們火焰教,
瞧不起本教就是火焰教的敵人,本教將以最殘酷的手段對付你們。”

徐不凡一再忍讓,古月蟬卻咄咄逼人,王石娘沒好氣的說:「會無好會,我家
主人不去就是不去,你又何必強人所難。”

古月蟬氣焰囂張,聞言火氣更大了,道:「你們要是不去,休怪姑奶奶我要動
手硬搶血劍。”

王石娘冷笑道:「說了半天,你終於露出狐狸尾巴,原來火焰教也是一群強盜。”

「你放屁,看打!”

一句強盜,激怒了古月蟬,暴喝聲中,出手如電,左右開弓,直摑王石娘的面
頰。

劈!的一聲,古月蟬好妙的身法,王石娘猝然無防,躲過左頰,卻閃不開右頰,
結結實實的挨了一巴掌。

劈!王石娘豈是省油的燈,古月蟬的手掌還沒有收回來,她已閃電攻出一掌,
古月蟬的右頰立時暴起五個紅指印。

這二人都是火爆的壞脾氣,各不相讓,旋即大打出手,徐不凡想起師父無恨之
言,忙出聲喝止,王石娘馬上住手退到一邊去。

古月蟬怒聲說道:「怎麼?你答應了?”

徐不凡道:「我只是不願意鬧得太不愉快,並沒有說答應。”

突聞廟門之外有人介面說道:「能夠讓家師他老人家用大紅帖子請的人,普天
之下,恐怕還沒有幾個,不要不識抬舉。”

說話中,走進一個頭戴壽字帽,身穿八卦衣,年約五旬上下的道士來,徐不凡
拱手說道:「這位道長是......?”

高天木一眼就認出他的身份來了,道:「主人,他叫張半仙,是火眼真人的徒
弟,鐘玉郎的師父,膿得很,當年差點被奴才與石娘揍死。

古月蟬雙眉一挑,道:「姓高的木頭,三十年風水輪流轉,我張師兄坐關十年,
已成正果,不再是以前的張半仙了。”

王石娘冷哼一聲,道:「龍就是龍,蟲就是蟲,還沒有聽說過蟲變成龍的。”

這話說的太刻薄,張半仙方要發作,徐不凡適時說道:「道長來的正好,火眼
真人究竟有何事相約,尚祈明示一言,不是不凡有意違逆尊師盛意,實情非得已也。”

張半仙道:「是什麼事貧道也不清楚,這要問家師才知道,你最好不要不吃敬
酒吃罰酒,辜負了本教主的一番好意。”

高天木道:「哼,我看火眼老道是黃鼠狼給雞拜年,八成沒有安好心。”

張半仙雙目一瞪,道:「高天木,貧道與你家主人說話,少打岔。我想問徐公
子最後一句話,到底是去?還是不去?”

「承尊師厚愛,理當赴約,只惜瑣事纏身,恐難踐諾。」「你是說不去?”

「請道長海涵。”

徐不凡雖然拒絕的很委婉,還是惹惱了張半仙,猛的大吼一聲:「給我拿下,
押到玄武觀。”

一呼百應,牆上、屋頂的道士皆一躍而下,齊向血轎逼過來。

徐不凡仍圖作最後努力,道:「張道長,家師與火眼真人,雖然前後有九十九
次的爭戰,但那是以武會友,必然會傳為武林佳話,請勿將事態擴大,貽笑江湖。”

「去就去,不去就不去,別扯淡!”

「抱歉,我不能去!”

「那就押你去!”

張半仙動作飛快,左掌護胸,右手疾探,一招「海底撈月」,施展到維妙維肖,
徐不凡還沒有決定如何應付這個窘迫場面,張半仙已攻到面前,眼看就要扣住徐不
凡的腕部脈門了。

古月蟬的動作也不慢,從側翼攻來,而且心存一石二鳥之計,抓不住徐不凡,
隨時可以轉而搶奪血劍、血書。

王石娘、高天木睹狀大怒,怒吼聲中,雙雙電縱而出,截下古月蟬、張半仙,
鬥在一起。

其他的人也沒閑著,戰火一起,勢成燎原,火焰教仗著人多勢眾,黃、紫巾武
士相當於四衣衛的金、銀使者,都是一流高手,一交手便占盡上風,二老八駿相形
見絀,疲於奔命了。

張半仙果然不是等閒之輩,進退自如,攻守有序,早已非昔日吳下阿蒙,高天
木輕敵之心頓斂,全力以赴,卻始終是個半斤八兩的局面。

王石娘、古月蟬打得最快也是最慘烈,後者真不愧為是一代傑出女傑,三十招
一過,便已取得優勢主動,一路猛攻猛打,看那樣子,大有非置王石娘于死地不可
的樣子。

猛聽一聲慘叫劃破長空,八駿中的老麼騰身追打一名紫巾道士,螳螂捕蟬,黃
雀在後,被另一名紫巾道土從身後偷襲得手,—條左臂立被齊肘斬斷,痛得他嗚哇
大叫,翻滾而落。

「納命來!”

吼聲中,紫巾道士挺劍追殺,決心要八駿老麼的命,徐不凡的吼聲比他大,速
度也比他快,紫巾道士的劍剛剛刺穿八駿老麼的夾衣,血劍已自空中電掣而下,卡
察!一劍連斷雙臂,順勢飛起一腳,紫巾道士摔出三丈以外,終因失血過多而亡。

是泥人還有三分火氣,徐不凡忍無可忍,挾怒出招,一出手就斃了一名紫巾道
士,更激發了火焰教的萬丈殺機,張半仙振臂一呼:「奪下他的血劍來!」第一個
沖向徐不凡。

古月蟬也將王石娘甩掉,道:「去搶血書!」嬌軀一擰,是第二個撲向徐不凡
的。

接著,又有二名黃巾道士一湧而上,徐不凡頓成四面楚歌的局面。

王石娘大驚失色,想去馳援徐不凡,被另一名黃巾道士堵住了。

高天木也是同一心意,則受阻子兩名紫巾道士。

另一名紫巾道士刁鑽得像地鼠,神鬼不覺的摸向血轎,血書已在他伸手可及之
處。

張半仙、古月蟬、二名黃巾道士攻勢猛銳,一上來就採取近身肉搏的戰法,逼
使徐不凡無法盡情施展,企圖將血劍強行奪下來。

徐不凡眼見血書危殆,驀的拔起三丈,淩空飛渡,兩名紫巾道士彈身攔截,徐
不凡情急之下,劍化「龍飛鳳舞」,硬往前闖,血光與劍影交織之下,一個開腦,
一個破喉。

「大鵬三展翅」,身形三閃,落腳處已在血轎丈許之內,徐不凡正欲揮劍制止
搶書之人,二名黃巾道士已從頭頂掠過,橫在前面。

「找死!”

徐不凡氣極怒極,殺機滿面,「開天闢地」,第二招血劍絕招又告出手,二名
黃巾道士當場一死一傷。

可是,此刻距血轎尚有七尺,紫巾道士正在伸手摘血書,禍不單行,徐不凡也
被張半仙、古月蟬追上了,根本無從搶救。

事已及此,善了已絕無可能,徐不凡心一橫,「龍飛鳳舞」、「開天闢地」、
「旋轉乾坤」,血劍三絕招一氣施出,決心與張半仙、古月蟬拚一個生死。

紫巾道士已伸手拿到血書,轉身就走,血轎之內突然傳出一個冷冰冰的聲音:
「聖書、聖劍乃武林至寶,惟有德者居之,你不怕燙了手?”

噗!一股指風如錐似箭,穿心而過,那紫巾道士連對方是誰都沒有看清楚,便
已氣絕身亡,血書也脫手落下。

斷腸人閃身而出,接住血書,照準張半仙、古月蟬就是兩招「綿陰掌」。

前有徐不凡,後有斷腸人,血劍三絕招與綿陰掌,又都是蓋世無雙的絕技,張
半仙、古月蟬衡情度勢,心知再打下去必有苦頭吃,當下互換一個眼色,趁對方掌
劍未到,猛的貼地一個大回施,脫困而出。

「撤!”

張半仙令出如山,火焰教的人紛紛退出城隍廟,古月蟬將大紅帖子往地上重重
一摔,道:「徐不凡,家師請你是看得起你,別給臉不要,這個約你要是敢不踐,
休想有好日子過了。”

話落人起,轉眼便消失不見。

先給二老八駿療傷服藥,然後才對斷腸人說道:「謝謝姑娘一再賜助,在下真
不知道該怎麼感謝才好。”

斷腸人將血書還給他,蒙面巾上面的一雙大眼睛望了徐不凡一眼,迅即移開,
道:「謝倒不必,這麼重要的東西,希望今後別再公然張揚,自找麻煩就好了。”

說著,就要舉步離去,徐不凡急忙上前攔住,道:「請留步,徐某還沒有請教
姑娘貴姓?”

「斷腸人。”

「請問芳名?”

「斷腸之人,何須名姓?”

「敢問何事斷腸?”

「生老病死,淪海桑田,何事不斷腸。”

「向姑娘打聽一個人好不好?”

「我認識的人很少。”

「常小琬?我聽都沒有聽說過。”

斷腸人一問三不知,徐不凡上前三步,想揭她的蒙面巾,斷腸人見機得早,退
後四步,徐不凡道:「請原諒我冒昧直言,你很象常小琬。”

「常小琬是你什麼人,值得你這樣關心?”

「是我的未婚妻。”

「失蹤了?”

「是的,聽說還毀了容。”

「那大概是因為她太難看,不敢見你。”

「我們情深如海,絕不計較容顏的美醜。”

「她可能不這樣想,怕始亂終棄,噬臍莫及。”

「你還沒有說,你是不是小琬?”

「你在開玩笑,我怎麼可能是你的未婚妻。”

「你會綿陰掌,對不對?”

「也對。”

「如此,你是眇目神尼的高足?”

「不對,我與這位老師太毫無關系。”

徐不凡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道:「渺目神尼只有一個徒弟,她就是常小
碗,綿陰掌與穿心指又是神尼的獨門絕技,在在都表明了你就是小琬,你對自己的
師承作何解釋?”

斷腸人一再逃避著徐不凡的眸光,道:「我不作任何解釋,但願告訴你一個事
實,會綿陰掌,穿心指的另外還有一個鐘雪娥。”

這也正是徐不凡解不開的一個謎團,一時竟無詞以對。

「姑娘,有一件事在下怎麼也想不通,你我既然毫無關系,你似乎沒有理由。
一而再的捨命説明我。”

「別鑽牛角尖,行俠仗義,打抱不平,如此而已。”

「難道你不想佔有血劍、血書?”

「懷璧招災,自古皆然,我不想自尋煩惱。再見!”

嬌軀一擰,去勢如風,動作之快,令人咋舌,徐不凡想追也追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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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9-27 10:43:56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五章 龍飛鳳舞配絕招

在當今武林之中,一提起上官堡來,沒有不翹大拇指的,不論南七北六,黑白
二道,它一直居於領導地位。

上官堡主上官嵩人緣極佳,更是武林巨擘,江湖翹楚,被人視作泰山北斗的人
物,江湖上的任何大小紛爭,只要上官嵩一句話便可迎刃而解。

可是,近日來上官堡卻籠罩在一片慘雲愁霧之中。

因為,血轎主人徐不凡的血旗、血帖已經送到上官堡。

自從血轎出現江湖以來,凡是接到血旗、血帖的人,至今沒有一個倖免的,褚
鵬舉是唯一的例外,也不過僅僅多活了一段時間而已。

上官嵩的弟弟上官嶔,女兒上官巧雲,急得像熱鍋裡的滾油,原打算撤下英雄
帖,召朋呼友,以圖自保,卻被上官嵩嚴詞拒絕了。

胞弟上官嶔不忍見自己的親哥哥坐以待斃,上官巧雲更想為父親作最大的努力,
暗中還是連絡了不少武林同道,江湖知已。

三才會的柳清風會長率眾趕到,願上官堡布下天羅地網,助上官嵩將徐不凡一
舉殲滅,永絕後患,被上官嵩拒絕了。

雙劍會的神州一劍王坤元、玉劍追風姚夢竹夫婦,遠道而來,願共襄盛舉,被
上官嵩拒絕了。

東方堡主東方霸?黑虎莊主趙跛子、白水莊主馬白水等各門各派,也都曾派人
出面,願傾力相助,皆被上官嵩一一拒絕了。

甚至,四衣衛的鐘玉郎、火焰教的古月蟬,亦曾找上門來,欲以上官堡作為陷
阱,誘捕徐不凡,搶奪血劍、血書。上官嵩卻不假詞色,依然一一回絕。

眼看七天的時限已到,上官嶔快要急死了,道:「大哥,那個殺人魔王徐不凡
馬上就要到了,大哥畢竟作何打算?”

上官嵩顯得很平靜,慢吞吞的道:「殺人償命,欠債還錢,我們還能有什麼打
算?”

「為什麼不聯合各派,給他個迎頭痛擊?”

「二弟,別說傻話,五柳莊的慘案已屬大不幸,愚兄何忍再見往事重演,冤冤
相報。”

「大哥的意思是想將五柳莊血案的責任,一肩擔下來?”

「愚兄本來就有責任,現在是該負起責任,也是該了結的時候了。”

上官巧雲的心情極端矛盾,一方面固不願父親慘遭殺戳,另方面又難真正忘情
于徐不凡,道:「爹,你老人家有沒有考慮,暫時避一避,可能是最佳的解決方法。”

上官嵩輕撫著愛女的秀髮,慈祥可親的道:「傻孩子,躲得過今天,躲不了明
天,要來的遲早總會來,為父的一時糊塗做錯了事,就應該付出代價。”

上官巧雲忽然哇!的哭出聲來,伏在父親肩頭說道:「爹,這些事你老人家為
何不早說,女兒要是早知道,也就不會和他來往了,害得人家心裡好痛好苦。”

雙手扶正女兒的面頰,上官嵩鄭重的說道:「巧雲,你如果真喜歡不凡這孩子,
就勇敢的去愛吧,不必以為父的死生為念,即使為父的死在他手下,不凡也沒有錯。”

上官巧雲已哭成淚人兒,張口欲再言語,門外有人進來,通報:「血轎已經到
了。”

「爹,快走,我去攔他一陣!”

上官巧雲飛身奔出堡門,血轎就停在門外,徐不凡已走下轎來,上官巧雲理都
不理他,對守門的家丁說道:「把大門關起來,誰要是亂闖就放手去殺!”

回過頭來,惡狠狠的對徐不凡吼道:「你來幹什麼?”

徐不凡歉然的苦笑一下,道:「你已經曉得了,又何必再問。”

「你找我爹尋仇,拿證據來。”

「證據全被你拿走了,我那裡還有。”

「沒有證據就滾,滾得愈遠愈好。”

「物證雖然沒有了,罪狀我卻記得清清楚楚。”

「你是說非找我爹尋仇不可?”

「我很抱歉!”

「一絲一毫也不能更改?”

「請姑娘諒解!”

上官巧雲氣極了,雙手叉腰,當門而立,咬牙切齒的道:「好,算我瞎了眼,
算我倒了八輩子的黴,交上你這種無情無義的朋友,你上吧,先把我殺掉吧,我上
官巧雲但有一口氣在,你就休想走進我上官家的門。”




徐不凡當然不會殺她,但也不曾退走,道:「巧雲,原諒我,五柳莊上百條的
人命,我必須有所交代,事畢之後,我寧願賠你一條命,也不能過門而不入!”

給八駿使個眼色,叫他們將血轎抬到一邊歇著,領著王石娘、高天木、丁威、
毛奇越牆而過,踏進上官堡。

徐不凡主僕動作好快,上官巧雲在後面拚命的追,當她追進大廳時,不該來的
來了,該走的卻沒有走,上官巧雲見父親換上一套新衣服,正若無其事的坐在太師
椅上,撲上去叫了一聲:「爹......」

以下的話,全化作淚水,再也說不下去了。

上官嵩上上下下,打量一下徐不凡,道:「你就是五柳先生黃天德的徒弟徐不
凡?”

徐不凡表情全無的道:「是!”

「好,好,黃天德有徒如你,應該可以含笑九泉了,哈哈哈!」言畢,一陣哈
哈大笑,神態悠然,毫無殺伐之氣。

在徐不凡的想像中,上官堡必然群英畢至,龍騰虎躍,故將二老與天木、石娘
都帶來了,及見廳堂之內,除上官嵩父女外,僅有上官嶔一人,已有三分意外感,
再聽他的語氣,更加詫異不己,抱拳說道:「上官堡主,看在巧雲姑娘的份上,我
不想再數說你的罪狀,在下只想問你一句話,血帖上的記載,是否屬實?”

上官嵩欠一下身子,道:「黃宏德是我殺的,老夫也是主謀之一,這一切全都
是千真萬確的事實。”

「上官堡主可還有什麼辯解?”

「事實俱在,老夫無話可說。”

「如此,就請拔劍吧。”

「老夫金盆洗手,已封劍六年。”

「什麼?你已經封劍了?”

「封劍之後,就不能再用劍,這是江湖的規矩。”

「你該不會是異想天開,以為這樣就可逃過一死吧?”

「老夫絕無此意,更清楚凡是接到血旗、血帖的人,絕無偷生的機會。”

望了就在上官嵩身旁,架在香案前的寶劍一眼,徐不凡道:「你知道就好,在
任何情形下,我皆不允許有例外發生。”

提足一掌真力,豎掌如刀,大踏步的向上官嵩走去。

生死關頭了,上官嵩依然鎮靜如恒,笑道:「少俠怎麼不拔劍,莫非老夫的這
一顆人頭不值得你用劍?”

徐不凡道:「對一個手無寸鐵的人,我從不動刀動劍,但憑這一隻肉掌就足夠
了。”

話甫出口,才進得二三步,上官巧雲倏的挺身而出,橫在面前,手中劍緊抵住
徐不凡的心口,厲色說道:「站住,你再動一動,我就要你的命!”

徐不凡面不改色的道:「你殺了我也無法改變既定的事實,徐某但有一口氣在,
就必須要完成使命。”

上官嵩道:「巧雲,他沒有錯,不要為難他,種什麼因,就得什麼果,一切皆
為父的咎由自取,等這一天已足足等了六年,早一天結束,正可以早一日解脫。”

徐不凡鐵青著臉,撥開上官巧雲的劍,仍自繼續前行,巧雲姑娘見硬的不行,
又改用軟的,噗通!一聲跪倒在他面前,聲淚俱下的道:「不凡,求求你,饒了我
爹吧,自從五柳莊事變後,家父一直悔恨交加,自責甚深,難道你對一個已退出江
湖,風燭殘年的老人也不肯放過?”

「不是我不肯放過,而是天理難容。”

「徐不凡,你好沒有良心,有好幾次,我差點為你死掉。”

「巧雲姑娘對我恩重如山,我一輩子都會感激你。”

「我不要你感激,只求放我爹一條生路。”

「恩歸恩,仇歸仇,抱歉,我不能接受。”

提足猛一縱,越過上官巧雲,橫掌斬過去。上官嶔虎吼聲中揚劍上來攔截,被
王石娘堵住了。

上官巧雲嬌軀旋飛,挺劍就刺,被高天木的乾坤圈震歪五六寸。

徐不凡出手如電,招發即到,陡然發現上官嵩並沒有還手的意思,忙又將掌力
硬生生的撤回來,道:「你為什麼不還手?”

「待罪之身,但求速死。”

「既有贖罪之心,何不自作了斷?”

「老夫是怕少俠未能手刃師仇,引為憾事!”

「令嬡對我不薄,我不想斤斤計較這些。”

「如此甚善,咱們來生再會。”

上官嵩一代宗師,身手果然不凡,雙掌豎立如刀,不但摘下了自己的腦袋,而
且還以手背,托送出一尺多。

「大哥!”

「爹!”

上官嶔、上官巧雲,一見上官嵩居然親手結果了自己的性命,一時悲從中來,
撲上去痛哭不止。

徐不凡自出道以來,所遇見的仇家,都是千方百計的陷害他,保護他們自己,
引咎自戕的人,他還是破題兒第一遭碰上,不禁呆在當場,不知如何是好。

還是天叟丁威老姜辣,道:「公子,此地不宜久留,咱們快走吧。”

徐不凡驚「哦」一聲,如夢初醒,轉身就走,上官巧雲怒叱一聲:「別走!”

人已追上來,徐不凡很悲傷的說:「請姑娘節哀!”

「徐不凡,你少說風涼話,一報還一報,一命抵一命,這是你徐不凡的規矩,
也是我上官巧雲的規矩。”

「上官姑娘,大家有目共睹,令尊是自殺身亡。”

「你為什麼不說是因你而死?”

「事實上他是為自己的行為負責而亡。”

「我不管,我爹是你逼死的,我要你償命。”

越說越氣,挺劍就刺,而且一下子就是三劍。

盛怒之下,出劍近似瘋狂,也失去了平常應有的準頭,一劍刺中徐不凡的大腿,
一劍將左側肚皮刺穿,一劍在右肩上劃了一道血口子。

誰也沒有想到,徐不凡會不閃不避,任由上官去刺,待發現情形有異,想到攔
阻時,大錯已成。

王石娘手執風火劍,跨步而上,道:「上官姑娘,你別不知進退,再亂來小心
我活劈了你。”

劍鋒一偏,就要出手進招,徐不凡連忙喝止道:「石娘,由她吧,只要巧雲姑
娘高興,我願意賠上一條命。”

上官巧雲這時才從瘋狂的狀態中醒過來,見徐不凡滿身血污,哇的一聲,又撲
倒在父親的遺體上大哭起來。

徐不凡自知久留無益,跨出廳門,地叟毛奇道:「少主,上官嵩的人頭......?”

「不要了,給他留一個全屍吧。”

主僕五人一路疾奔,飛越堡牆之下,到達停放血轎的地方時,不由皆大吃一驚,
血轎不見了,僅僅留下獨臂的,八駿中的老麼一人在現場。

徐不凡一愣,道:「這是怎麼搞的,他們人呢?”

八駿老麼垂頭喪氣的道:「被人家擄去了。”

「是被誰擄去的?”

「火焰教的張半仙、古月蟬,還有很多黃巾、紫巾道士,他們不但人多勢眾,
而且還用了‘迷魂砂’,不然,我們即使拚了命,也不會做俘虜。”

地叟毛奇罵了一句:「卑鄙無恥!”

徐不凡道:「你是怎麼能夠逃出魔掌?”

「說來慚愧,屬下是古月蟬故意留下來的。”

「留你下來幹什麼?”

「有幾句話,她叫我轉告公子。”

「什麼話?”

「古月蟬說,火眼道人之約必須踐履,公子如果不去,她就要殺八駿,毀血轎!”

「胡纏好毒辣的手段,看來,玄武觀咱們是非去不可了。”

古月蟬就隱身在一方山石之後,聞言大步而出,洋洋得意的道:「這還像句人
話,這才像是一個識時務的人說的話。”

徐不凡臉一沉,道:「古月蟬,你好大的膽子。”

「怎麼說?”

「你不怕我宰了你?”

「笑話,憑你徐不凡,還不見得能把我怎麼樣,再說,有八駿在我們手裡,你
也不敢。

姑奶奶是來帶路的。“

「少耍嘴皮子,快說八駿在那裡?”

「他們已經先一步上路了。”

「咱們快追,我要確知八駿安然無恙,確知血轎裡的東西完整無缺,否則休想
我跟你上玄武觀。”

「哼,八駿在我們手裡,你沒有討價還價的資格。”

「起碼我得換一套衣服,這樣污七八糟的成何體統。”

「衣服可以到前面市集去買,順便也該吃點藥,姑娘我可不希望弄到玄武觀的
是一個死徐不凡。”

「放心,藥已服過,死不了,還有足夠的力氣鬧一鬧玄武觀。”

到達玄武觀,已是翌日的薄暮時分,徐不凡的傷已大致復原,也換了新衣,寬
大的風衣迎風招展,益顯得格外英挺俊拔。

古月蟬命大家停在一棟高樓外面,獨自跨步而入。

王石娘上前正容說道:「主人,想當年灰狼就是在此地拜張半仙為師,火眼老
道也是從此地,一直追我們追到昆侖天柱峰,與師父展開第九十九次的決鬥,這個
牛鼻子的脾氣暴躁的像一盆火,依奴才看,今天的這個局面,又無法善了。”

徐不凡的目光從大家的臉上一一掃過,鄭重的交代:「八駿的安全第一,大家
務必要儘量忍耐;沒有我的命令,任何人皆不得輕舉妄動。”

一陣步履之聲傳處,樓內走出一個雙眼暴凸,血紅似火,身材高大魁梧,像是
一座小山似的老道來,正是大名鼎鼎的火眼真人。

古月蟬緊隨在後,替雙方略作引見,火眼真人在徐不凡面前丈許處停下步子,
徐不凡深施一禮,搶先說道:「末學後進徐不凡,見過火眼前輩。”

火眼真人腰幹畢直,仰首望天,連正眼都沒瞧徐不凡一下,冷森森的聲音說道
:「徐不凡,你好大的架子,貧道下帖子請都請不到,心目中可還有前輩武林人物?”

徐不凡力持謙和的道:「在下實在是因為分身乏術,同時古姑娘他們又不肯說
是什麼事,所以未便接受,還望前輩海量見容?”

火眼真人的眸中,突然射出一道懾人魂魄的精芒,道:「那你現在為什麼又來
了呢?”

「晚輩是來探望敝屬八駿的。”

「八駿?八駿怎麼了?”

「八駿被令高足設下圈套,誘捕來此。”

「胡說,貧道數日並未離觀一步,從來沒見過什麼七駿八駿的。”

「此事乃令徒古月蟬親口所言,並非在下信口捏造,在沒有見到八駿以前,晚
輩決定不答覆任何問題。”

古月蟬望了火眼真人一眼,道:「徐不凡,我們走的是山徑小路,他們可能走
官道大路,是以來晚了,相信很快就可以到達。”

徐不凡略一尋思,道:「八駿既然不在,在下就告辭了,等敝屬到了以後再來。”

當真掉頭邁步而去。

火眼真人暴跳如雷的道:「站住,玄武觀豈是你要來便來要去便去的地方!”

隨著他這一聲怒吼,火焰教的教徒已如潮湧而出,將徐不凡主僕的退路堵死。

徐不凡忍著滿腹的怒氣,道:「前輩還有什麼指教?”

火眼真人以問案的口吻說道:「說,你一共殺了本教的幾名弟子?”

徐不凡默默計算一下,據實說道:「前前後後,一共四名。”

「不對,是五名。」古月蟬搶先糾正。

「另一人系死在斷腸人的穿心指下,並非在下所為。此事古姑娘亦在場目睹,
應非虛言。”

「你與斷腸人乃一丘之貉,這筆帳自然要算在你徐不凡的頭上。”

「這四位朋友,不是心存貪念,企圖搶奪血書、血劍,就是偷襲暗算,有違武
林規範,可謂死有餘辜,怨不得誰。”

火眼真人的眸中殺機陡現,道:「殺人償命,本教主要你們五個人來抵命。”

徐不凡據理力爭道:「凡事皆有因果,望前輩勿倒因為果。”

火眼真人怒氣衝天的道:「我老人家只問結果,不問因由,一命抵一命,乃天
公地道的事,說,你們那—個先死?”

徐不凡見這個態勢,眼看火眼真人不可理喻,似要決心蠻幹到底,當先挺身而
出,面善語冷的說道:「如果別無選擇,在下願先承教,而且殺人的是我徐不凡,
願一人承坦。”

火眼老道真是個怪人,徐不凡的態度轉趨強硬,他卻反而變軟了,發出一陣刺
耳的怪笑,道:「好小子,看不透你還有一副硬骨頭,這樣吧,咱們放手拚搏三招,
三招完後,你如果還能幸而不死,這一筆帳我老人家就不討了。”

徐不凡聞言大喜,道:「前輩說話可要算數。”

火眼真人道:「貧道從來不打誑浯,你大可放一百二十個心。”

「如此,請!”

「小子請!”

火眼真人名頭太大,與師父無根大師不相伯仲,徐不凡可一點也不敢掉以輕心,
嗆琅琅的拔出血劍,再也顧不得血劍一出,無血不歸的禁忌,一出手就施出了三絕
招中的第一招一「龍飛鳳舞」。

「龍飛鳳舞」乃寓攻于守,可攻可守的招式,借漫天飛舞的劍影亂人耳目,有
隙則攻,無隙則守,為下一招製造機會,一招之內共有三個變化,攻向三個不同的
方位。

火眼真人真不愧為是高手中的頂尖人物,根本無視于血劍的銳利鋒芒,袍袖一
抖,風聲大作,立有一股強勁無匹的力道撞上去,隨著這股力道,火眼真人的右手
疾探,以迅雷之勢猛抓血劍。

登時勁風貫耳,劍影全斂,火眼真人的手指頭幾乎就要抓住徐不凡的手腕,不
由心頭大駭,擰腰翻腕,「開天闢地」招式立換。

火眼真人變抓為劈,一掌橫斬過去,徐不凡用盡全力,卻絲毫也奈何不了他,
這時候才注意到,火眼老道身周有先天真氣護體,堅如鐵壁銅牆,根本攻不進去。

只好放棄攻擊的念頭,全力防守,在身前布下重重劍幕,以圖自保。

惡鬥驚險萬狀,殺機四伏,王石娘等人為徐不凡捏了一把冷汗,然而,這種頂
尖高手過招,瞬息萬變,外人只有乾著急,想插手也插不進去。

火眼真人的確厲害,一路猛追猛攻,毫不容情,徐不凡第三招「旋轉乾坤」甫
出,火眼真人的第二掌已撞上身來,急忙轉身疾縱,詎料,半步之差,風衣已被火
眼真人抓住,用力猛一拉。

徐不凡心知要糟,回劍斷衣,呼!火眼真人猛劈一掌,徐不凡雙腳不穩,立刻
蹬!蹬!

蹬的退下去;連退一丈二三,才將馬步拿穩。

火眼真人用力太猛,一時收勢不住,也跟著沖上來。

二老等人心頭駭然,迅即護在主人身前,王石娘劍已出鞘,怒目而視,道:
「牛鼻子,你說話算不算數?”

火眼真人道:「當然算數,說不殺,就不殺,這一筆濫帳就此結束了。”

徐不凡沒好氣的道:「結束了就好,咱們走!”

突覺胸中一陣翻滾,張嘴吐出一口鮮血來,忙服下一粒丹丸,王石娘、高天木、
丁威、毛奇等人貼身守在四周,以防不測。

火眼真人嘿嘿冷笑道:「小子,吐一口血,換一條命,在如今武林各派中,能
夠接下本教主之掌的,恐怕以你為第—人,好好的坐下歇會兒吧,動則傷身。”

話完,就在徐不凡主僕的四周,畫了一個圓圈,在圓圈裡面,又畫了許多符咒。

高天木看得一呆,道:「你在畫什麼?”

火眼真人道:「畫地為牢。”

「畫地為牢?你以為這樣鬼畫一通,就可以困住我們主僕?”

「不信你們盡可一試。”

徐不凡當然不信,他此刻已將胸中血氣穩住,挺身就往圈外沖,做夢也想不到,
馬上就碰上一道冷冰冰的,無形的牆,縱身而起,同樣天衣無縫,有翅難飛。

丁威、毛奇等人皆大吃一驚,掌劈劍斬,一陣猛打,卻始終攻不破這道無形的
牆。

王石娘、高天木施出法力,照樣脫不出這個小圈圈。

火眼真人陰惻惻的笑道:「省點力氣吧,普天之下還沒有人能破得了本教主的
符咒大法。”

王石娘忍不住破口大駡道:「不要臉,你說話根本不算話。”

「我老人家幾時食言背信?”

「你說濫帳業已結束,為何又將我們圈起來?”

「只是圈起來,貧道並未動手殺人。”

「一樣,時間久了,餓也會餓死。”

古月蟬姍姍的走過來,神氣活現的道:「不會的,在你們餓死之前,家師會賞
你們一碗鹽水飯。”

徐不凡怒容滿面的道:「將徐某囚禁在此,想來必有所圖,你們究竟在打什麼
歪主意呢?”

古月蟬神秘兮兮的道:「好說,家師是想以你們為餌,釣一個人。”

「釣誰?”

「無根!”

「我師父?”

「不錯,這也就是家師下帖子請你們來的主要原因。”

王石娘肺都氣炸了,罵道:「你們好卑鄙,如果我師父不來怎麼辦?”

火眼真人陰沉著臉,吐字如刀:「無根一天不來,就關你們一天,一年不來,
就關你們一年,直至他來到玄武觀為止。”

索性命人拿來一隻椅子,就在樓前石階上喝起茶來。

天色已黑,早有人掛起燈籠,始終沒有無根大師的消息。

卻見張半仙,領著一群門下弟子,返回玄武觀。張半仙的身後,另外還緊跟著
一個人,是鐘玉郎。

古月蟬向後面望一望,沒見八駿與血轎,甚覺詫異,道:「咦,師兄,八駿與
血轎呢?”

張半仙雙手一攤,作了一個無可奈何的表情,道:「別提了,丟了!”

火眼真人從椅子上跳了起來,道:「是怎麼丟的?”

張半仙一字一句的說道:「昨天晚上,由於折騰了半天,大家都很累,一住進
客棧,便上床大睡,僅僅留下二名紫巾弟子看著八駿與血轎,半夜醒來的肘候,我
忽然想起應該去檢查一下血轎裡的東西,這才發現,血轎與八駿都不見了,二名紫
巾弟子早已一命嗚呼?”

火眼真人罵了兩句:「混帳!混帳!”

古月蟬道:「兩位紫巾弟子是怎麼死的?”

「一指穿心而亡。”

「是穿心指?”

「嗯,又是斷腸人的傑作。”

「後來呢?”

「後來,愚兄叫醒所有的弟子,四處追趕,搜遍了周遭三十裡的地方,再也沒
有發現八駿、血轎,只好回觀覆命。”

這時,古月蟬才注意到鐘玉郎的存在,道:「於是,師兄就順手牽羊,將鐘玉
郎抓回來,好讓師妹我消消氣?”

張半仙一愣,道:「消氣?你與玉郎有仇?”

古月蟬氣虎虎的道:「氣可大了,這小子處處與我為敵,在太行山我們還打了
一架呢。”

張半仙笑道:「這真是大水沖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認識一家人。來,我給你們
介紹,這個鐘玉郎,就是愚兄以前向你提過的,那個狼徒弟,這是你師姑。”

鐘玉郎馬上謙恭有禮的叫了一聲:「師姑。”

一聲師姑,叫的古月蟬心花怒放,過往的仇隙早已拋到九霄雲外。

鐘玉郎是個馬屁精,隨又沖到火眼真人的面前,口稱:「師祖!」接連磕了三
個響頭。

直磕得火眼真人眉開眼笑,連說:「好,好,你被無根一掌打下天柱峰後,是
怎麼救得的?”

「徒孫命不該絕,被叢樹擋住,另一位夥伴卻粉身碎骨,孫兒在峰底又苦修了
十年,重出江湖後,暫時在四衣衛當差,就是在領著四衣衛的高手,追殺徐不凡的
途中,與師父不期而遇的。”

「四衣衛何事追殺徐不凡?”

「主要是為了一批重要的檔。”

古月蟬伸手一指,道:「姓徐的小子就在這兒,何不去問問他。”

鐘玉郎不禁大喜,跟著古月蟬走過去,古月蟬告訴他:「注意,姓徐的現在被
你師祖的符咒大法困住,他出不來,你也進不去,就在外面問好了。”

王石娘不待他開口,便搶先說道:「鐘玉郎,你是火眼真人的徒孫,我是無根
大師的徒弟,算起來你也應該叫我一聲師姑才對。”

鐘玉郎與張半仙不期而遇,是基於一種相互利用的心理才相識的,沒料到卻惹
來一肚子窩囊氣,心中怪不是味兒,將滿肚子的氣惱全部發洩在徐不凡身上:「徐
不凡,那批書信,檔在那裡?”

徐不凡不假思索的道:「就在我身上,有本事歡迎你進來拿。”

「少說風涼話,你明明曉得我進不去。”

「既知無能為力,你又何必多此一問。”

「徐不凡,我告訴你,我乾爹已傳下緊急追捕令,四衣衛遍佈山東全省,就算
你能逃出玄武觀,也絕對無法逃出山東,識相的將東西交出來,或可留個全屍。”

徐不凡故意從懷中取出一份檔,沖著鐘玉郎一晃,道:「檔在此,又何必
捨近求遠。”

他的目的是想激怒鐘玉郎,去求火眼真人解除禁制,這樣不但自己主僕脫困的
機會大增,也免得師父在老道的逼迫下抛頭露面。

這辦法不錯,鐘玉郎真的火了,道:「師姑,把他放出來算了,我就不信他能
逃出玄武觀。”

古月蟬道:「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血劍三絕招非同小可,他還有五個好幫手,
萬一跑掉就麻煩大了。”

「那就一不做二不休,乾脆先將他們斃在裡面,再解除禁制。”

「行不通,你師祖已經答應他們,饒他們不死,以他老人家的身份地位,自然
不可食言而肥,砸掉八百年的金招牌!”

鐘玉郎跺跺腳,無計可施,又回到張半仙身邊去。

夜色已經很深,依然不見無根大師的蹤影,張半仙道:「師父,無根老禿驢居
無定所,四處雲遊,何不將石頭或者木頭,放掉一個去報信好呢?”

火眼真人道:「不必,為師的已經算過,老禿就在方圓三百里以內,明日天亮
以後一定會到,咱們大家都去睡了。”

一霎時,高樓前面廣場上的道士皆散去了,只有徐不凡主僕六人,依舊空著肚
子,頂著山風,被囚禁在那個無形的小圈圈裡。

約莫過了半個多時辰,天更黑了,還飄著毛毛細雨,一條嬌小的人影,越過圍
牆,迅速的來到圈圈外面。

徐不凡一見是斷腸人,終於現出一線希望,道:「謝謝你再一次仗義相助,救
了八駿,但不知他們現在何處?”

斷腸人道:「他們七個人的情況都很好,正在一個安全的地方歇著,倒是你們
六個人的情形很不妙。”

「我們的處境,姑娘已經知道了?」「我來此已久,全知道。”

「姑娘可有破解符咒大法的妙計?”

「這種符咒大法,只有施法的人自己能破,別人皆無能為力。”

「姑娘有何高見?”

「事已及此,只好照著老道的要求做。”

「你是說,設法請家師他老人家來?”

「我去請,如果你們不反對的話。”

火眼真人巧妙設下符咒大法,目的就是誑無根大師來玄武觀,目的未達,自無
破解的可能,徐不凡心念三轉,複與王石娘、高天木、丁威、毛奇商量一番,最後
說道:「好吧,事情到了這個地步,也只好麻煩姑娘,去請家師來一趟玄武觀了。”

事情急如燃眉,斷腸人又是古道熱腸的人,一點時間也不肯耽擱,應諾一聲,
當即化作一縷青煙而去。

天叟丁威望著斷腸人遠去的背影,道:「公子,我怎麼看怎麼覺得她就是小琬
姑娘,不相干的人不可能這麼熱心。”

徐不凡道:「我也是這麼想,但是她堅決不承認又有什麼辦法。”

「老奴在想,找個機會,冷不防掀開她的蒙面巾不就知道了嗎?”

「不行,到現在為止,我還不能確實肯定她就是小琬。”

「斷腸人會穿心指、綿陰掌,眇目神尼又只有一個女弟子,這還有什麼可懷疑
的?”

「老丁,你忘了,還有一個鐘雪娥。”

此話一出,大家又墜入五裡雲霧中,這兩個神秘的女人,真不知道他們在弄什
麼玄虛。

想不通的事情,最好是不想,心念一靜,靈台空明,大塚相繼盤膝打坐,運氣
行起功來。

日上三竿,無根大師還沒有來,火眼真人至少已經親自出來看過三次。

現在,他又出來了,就站在離徐不凡不遠的地方,昂首望天,朗聲說道:「無
根呀無根,你如果再不現身,當貧道失去耐性時,休怪我要拿你的徒弟開刀!”

也不知是碰巧,還是他的恫嚇發生作用,空隙出現一隻白鶴,無根大師與斷腸
人連袂而來。

火眼真人的臉上馬上現出欣慰之色,道:「老禿驢,幾十年不見,咱們又重逢
了。”

無根大師跨下鶴背,道:「牛鼻子,老衲也很想你,但又不敢見你,怕的是一
旦動手來,沒完沒了。”

「我就知道你想保持戰果,不願意作第一百回合的比試,故而才施出了綁架你
徒兒的笨法子,逼你上鉤!”

無根大師朝徐不凡這邊望了一眼,道:「其實,百回大戰已經結束,而且勝負
分明,咱們各勝五十場,就此扯平。”

火眼真人眼一瞪,道:「老禿驢,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無根大師道:「你設下了符咒大法,貧僧無力破解,豈不勝負已分?”

「這不算,貧道要與你親自動手,贏得磊落,輸得坦蕩。”

「牛鼻子,我們都已是老掉八次牙的人了,求名求勝之心怎麼還是放不開?”

「這些話等我們扯平以後再說,我火眼真人絕不能忍受,輸給你無根和尚一次
的恥辱了。”

「不必比了,老衲情願輸掉這一回合,如何?”

「老禿驢,你這是侮辱我!”

「那你到底要怎麼樣?」「非比不可!”

火眼真人心意堅決,毫無轉圜的餘地,無根大師宣了一聲,「阿彌陀佛」,道
:「好吧,你一定要比就比吧,但你必須答應老衲一個先決條件。”

「什麼先決條件?”

「解除禁制,恢復他們的自由,否則,老衲絕不接受敲詐,也絕不接受比試!”

無根大師言詞肯定,態度堅決,火眼真人對這位「老友」的脾性所知甚深,知
道他一旦下定決心,任何人任何事皆休想改變分毫,當下略作遲疑後,粗聲大氣的
說道:「老禿驢,我答應你,但比試一定要全力進行,一定要分出勝負結果,如果
讓貧道發現你佯敗詐輸,小心本教主不顧身份地位,要以最殘酷的手段對付你的門
下弟子。”

解掉符咒大法,徐不凡主僕立即恢復自由身,一齊來到無根大師的身旁。

無根大師道:「牛鼻子,怎麼比你就劃個道吧?老衲遊興正濃,可不想在你玄
武觀泡太久。”

「遠來是客,這—次由你決定。”

「過去九十九回合的決戰,不是刀兵相見;就是法力肉搏,既耗精神,又傷元
氣,這一次咱們換一個方式,做三個小遊戲,三戰二勝,如何?”

「好啊,」火眼真人爽快的答應下來:「但不知要做那三個小遊戲?”

無根和尚指著前面拱門上,「玄武觀」三個大金字,道:「咱們各自施展火眼
神功、玄冰大法,誰先將一個半字的上冰封或火燒者為贏。」塔尖上,無根大師以
半臀之差敗此。

場中一陣鼓噪,鼓掌叫嚷之聲不絕,火眼真人以英雄的姿態飛下塔尖,回到樓
前,口急語快的道:「現在是—比一,平手,是勝是敗馬上就可分曉,老禿驢,你
就快點放屁吧!”

這種比武較技的遊戲,並非處處可為,事事可為,必須慎加選擇,始合公平原
則,無根大師正愁找不到適合的專案,忽聞空際雁聲吱呀,碰巧有一隊雁群通過,
靈機一動,主意立生,道:「火眼,咱們就抓幾只雁來玩玩吧。”

劈!劈!再度擊掌出發,又見兩股青煙沖上了天。

二人的身手,的確輕靈曼妙已極,也快速迅捷已極,尤其法力無邊,神通廣大,
數百丈的高空彈指即到,雁群隨即響起一陣哀鳴,大家翹首望天,只見到雁數在急
速的減少,卻看不清抓雁的人是誰。

好快,雁群消失了,兩個黑點一瀉而下,僧、道又回到原來的地方。

火眼真人雙手提回來六隻雁,是活的,仍在吱呀亂叫。

無很大師不多也不少,也是六隻,當即手一松,放生而去。

這下可麻煩了,雙方再度扯平,以火眼真人的性情,恐怕勢必會繼續纏鬥下去。

徐不凡正自為此焦慮,情勢已經發生變化,火眼老道放走了六隻活雁,又從褲
襠裡拿出一隻死雁來,最後結果是七比六。

毫無疑問,火眼真人以二勝的優勢,贏得第一百合。

至此,僧、道之間的大戰,各勝五十場,是個大平手。

這下,火眼真人可樂了,手舞之,足蹈之,眉開眼笑,得意洋洋,整個火焰教
皆感染到這種歡樂的氣氛,陷入無盡的狂歡喧囂中。

當火焰教的人從瘋狂中蘇醒時,無根和尚師徒已走得無影無蹤。

中午。

窮鄉僻壤。

前不著村,後不著店。

正因為如此,這裡有一家規模不小的騾馬大店。

由於乾糧用完了,徐不凡只好領著二老八駿,連人帶轎一起進店來吃飯打尖。

剛剛覓好一副座頭,叫好吃食的東西;突然發現鄰座坐看一對年輕男女,正在
低垂著頭竊竊私語,桌上的飯食吃了十半還不到。

換了旁人,徐不凡當然不會在意,偏偏,是兩個熟透的人,女的是上官巧雲,
男的是鐘玉郎。

徐不凡呆了一呆,輕輕的叫了一聲:「巧雲。”

上官巧雲的發上插著一朵白花,聞言猛抬頭,射來兩道寒芒,一聲冷哼,連半
句話也沒有說。

兩個人本來離著有一尺多,徐不凡一出現,上官巧雲故意靠了過去,鐘玉郎手
一伸,摟住她的脖子,一下子變得親熱起來。

有意無意間,鐘玉郎投來示威性的一瞥,徐不凡忍不住沉聲說道:「巧雲,不
管你聽不聽,也不管你高不高興,基於朋友的道義,有幾句話,我不能不說,像鐘
玉郎這種人,還是少接近為妙。”

上官巧雲頭一甩,眼一瞪,潑辣辣的道:「我高興,你管不著。”

「我是管不著,是建議,希望你不要吃虧上當。”

「哼,起碼他比你熱情。”

「熱情是危險的訊號。”

「那是我的事,與你無關。”

「我是關心你,不是干涉你。”

「鬼話,你如果真正關心我,就不會殺我爹。”

「上官堡主並不是我殺的,他是自殺。”

「可是,我爹是因你而死。”

「應該說是因他自己的行為而死。”

「不管我爹是怎麼死的,這筆血債我要算在你頭上。”

「沒有關系,你隨時可以找我算帳,但請務必所我一句話,不要聽鐘玉郎的花
言巧語了。”

「你早已拒我于千里之外,沒有資格再干涉我的感情生活,我高興跟誰來往就
跟誰來往。”

「可是,鐘玉郎的情形太特殊,他根本就不是人。”

「他不是人?你能算人嗎?你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殺人的魔鬼。”

「巧雲,你聽清楚,我說他不是人是有根據的,姓鐘的是一匹灰狼的化身。”

「就算是狼人,也比魔鬼要好些,哼!”

故意哼了一聲,往鐘玉郎肩膀上一扒,親熱到了極點。

鐘玉郎更得意了,摟得更緊,在上官巧雲的面頰親了一下,擺擺手,道:「徐
不凡,你聽到沒有,巧妹已經和你一刀兩斷,別再死皮賴臉的瞎糾纏,滾到一邊去
吃你的飯吧。”

徐不凡怒容滿面的道:「鐘玉郎,看在上官姑娘的份上,此時此地,我不想為
難你,但我要鄭重的警告你,離巧雲遠一點,絕對不可以傷害她,否則,小心我抽
你的筋,剝你的皮!”

鐘玉郎呼地站了起來,道:「他媽的,你神氣什麼,要不是顧及巧雲的情面,
召來四衣衛,老子馬上就要你的好看。”

激怒了一旁的丁威、毛奇,同聲喝道:「公子,這小子太張狂了,把他拿下斃
了再說,也免得上官姑娘日後上他的惡當。”

一閃身,已雙雙撲出去,上官巧雲適時說道:「玉郎,這兒的氣氛太惡劣,咱
們走。”

鐘玉郎孤單一人,早有開溜的意思,只是不好意思說出口來,聞言正中下懷,
拉著上官巧雲就走。

二老拔腿欲追,徐不凡道:「算了,此時殺了鐘玉郎,跟上官堡的這一段仇就
再也解不開了。”

天叟丁威道:「可是,上官姑娘涉世未深,萬一受了鐘玉郎的騙,在道義上我
們還是有責任。”

「站在朋友的立場,該說的我們都說了,她不聽那也是無可奈何的事,但願上
官姑娘能懸崖勒馬,及時回頭,別陷入泥濘就好了。”

上官巧雲早已去遠,叫的酒菜飯食已送來了,徐不凡命小二再準備大批乾糧,
立與二老八駿開始進餐。

徐不凡第一個塞飽肚子,起身本想到外面去活動活動,不料冤家路窄,卻在馬
棚前與鐘雪娥狹路相逢。

鐘雪娥正在拴馬,全身風塵僕僕的樣子,連蒙面綠紗上都沾滿黃沙,顯然是經
過一段長程馳騁到此的。

「咦,鐘雪娥,你到此地來幹嘛?”

「找你。”

「找我?想做生意?探消息?還是偷東西?”

「都是,也都不是,請別拿有色的眼光看我,我是有緊急的消息要告訴你,或
者說賣給你。”

「且慢,基於很多理由,對於你的身份,我必須再重新認定。”

鐘雪娥抖掉滿身的黃沙,特別將綠紗上的塵土弄乾淨,眸光透過薄紗,凝注在
徐不凡的臉上,以驚訝的口吻說道:「我是鐘雪娥,四衣衛首領的乾女兒,一個既
貪圖小利,也想發大財的女人,難不成你又有新發現?”

「當然,沒有新發現,我又何必多此一舉。”

「快說,你到底發現什麼了?”

「我想先請教,你會穿心指,沒有錯吧?”

「這事大家有目共睹,賴也賴不掉。”

「也會綿陰掌,對不對?”

「不完全對。”

「此話怎講?”

「因為我不完全會。”

「你是說,令師沒有將綿陰掌全部傳授給你?”

「應該說是我沒有將綿陰掌偷學全。”

「什麼?你是偷學的?不是神尼的高足?”

「這怎麼可能,神尼與我乾爹,是兩種極端不相容的人。”

「說,穿心指、綿陰掌你是在那裡偷學的?”

「這我不能告訴你,因為我還想繼續偷學下去。”

「如此說來,你必然也否認你就是常小琬?”

鐘雪娥發出一陣銀鈴似的笑聲,道:「你的揣測實在不高明,笨得像一頭驢,
我如果是常小琬,你就是我的未婚夫,彼此的關係名正言順,我又何必死氣巴力的
想要你嫁給我?”

這話的確有理,徐不凡一時語為之塞,無詞以對。

鐘雪娥又道:「小徐,為了找你,我還空著肚子呢,不請我進去吃一頓飯?”

徐不凡略作猶豫,領著她走進店去,鐘玉郎的杯盤早已撤走,就坐在那副座頭
上,鐘雪娥親自點了飯食。

鐘雪娥還真餓,在不到一頓飯的時間內,便吃完一頓飯。

徐不凡道:「鐘姑娘,現在,你可以說明你的來意了吧?”

鐘雪娥朝二老八駿這一桌望了一眼,道:「我找你的原因很多,首先是覺得時
機似乎業已成熟,準備將有關四衣衛首腦的秘密賣給你,但我有一個附帶條件,必
須先看一下褚鵬舉的書信、檔,才能做最後決定。”

這是一則天大的喜訊,同時也是一個天大的難題,徐不凡愕然言道:「揭開老
魔的秘密,為何非要先看一看書信檔不可?”

「我要定,這些資料是否可以使他百口莫辯,足以冶他一個死罪。”

「我也要確定,一個出賣自己乾爹的人,究竟安的是什麼心?”

「為了你,為了錢,也為了朝廷江山,天下蒼生。”

「你心目中還有朝廷江山,天下蒼生?”

「為了表示我的誠意,願將偽詔獻上,作為我信用的保證。”

果然取出偽詔,無條件的交給他,徐不凡略加審視,收入懷中,幾經考慮後,
終於拿出一封具有代表性的書信來,鐘雪娥逐字逐句的看了一遍,突然堅定有力的
說道:「成了,單憑這一封信,就可以問他一個死罪。”

徐不凡一點也不放鬆,收起書信後立即追問道:「你乾爹,四衣衛的首腦,究
竟是誰呢?”

「是太監總管褚良。”

「褚良?我知道朝中有三位太監權大勢大,力可左右朝綱,乙太監總管郝良為
首,王振、喜甯為副,從來沒聽說還有一個褚良?”

「褚良就是郝良,郝良就是褚良,他另外還有一個名字叫鐘良呢。”

「一個人怎麼會有這麼多名字?”

「這當然是有原因的,據說褚良十二歲入官淨身後,先皇認為褚良與徐良同音
不雅,賜姓為鐘,取忠良之意,褚良心懷叵測,偏不喜忠良之鐘,先皇駕崩後,遂
又擅自易鐘為郝,隱指自己為好良。”

「哦,原來郝良就是褚良,此賊在朝中,上欺天子下壓臣,飛揚跋扈,稱得上
是第一號的大奸臣,偏偏聖上又對他十分寵信,益發助長了他的氣焰,這就難怪,
連杜伯元這種元老重臣也會被他驅使利用,但在這書信之中,或明或暗,在在顯示
幕後似乎還有更厲害的人物,姑娘的看法如何?”

鐘雪娥道:「看書信的內容,幕後的確另有其人,但卻想不出,滿朝文武誰有
本事能指揮得動褚總管。”

徐不凡道:「以前我就一直以為,褚鵬舉是他的姑姨表侄兒,老賊一定姓鐘,
所以始終未能理出一個頭緒來,如今看來,應該是他的親侄兒才對。”

「不錯,褚鵬舉,褚鵬飛、褚鵬傑,都是他大哥的親兒子。”

「還有一個褚鵬傑?”

「褚鵬傑是老三,現任山東兗州提督,據我從四衣衛得到的消息,當年褚鵬傑
也是殺你全家的元兇之一。”

「可有證據?”

「很遺憾,一點證據也沒有,咸信他是喬裝成四衣衛,在暗中下手的。”

「褚良的大哥又是誰?”

「是褚忠。”

「山東布政司兼總督,軍政大權一把抓,被人戲稱為叫東王的褚忠就是他大哥?”

鐘雪娥點點頭,道:「褚忠的確神通廣大,三道六府,所有的兵馬衙役,乃至
武林各派,全在他一人掌握之中。”

「哼,他的日子已經不多了,褚忠是通番禍國,殺害我全家的主謀之一,我的
手裡邊有充分的證物,來山東的最終目的,就是要他吃飯的傢伙。”

「不行,我來找你的另一個目的,恰恰與此相反,希望你們火速遠離齊魯。”

「為什麼?”

「那一批書信檔對褚良太重要,四衣衛已傾巢而出,固不待言。褚總督這方
面也採取配合行動,已通令三道六府,貼出緝拿佈告,不論死活,以十萬兩白銀的
賞格通緝你。更可慮的還是火焰教。”

「火焰教怎麼了?”

「自從鐘玉郎與張半仙搭上線以後,褚良就一直在打火焰教的主意,希望借著
鐘玉郎的關係,與火眼真人聯合起來對付你們師徒。”

「嗯?以火眼真人的心性,很可能一拍即合,實在可慮。”

「目前最緊要的是,褚忠、褚良正張網以待,在山東你必然寸步難行,憑你們
主僕十一人,再加上王石娘,高天木,甚至斷腸人,也絕對無法自保,絕對無法與
千萬計的兵馬、衙役、四衣衛抗衡。”

「你的意思是要我退出山東,放過褚忠?”

「這是最明智的抉擇。”

「對不起,日程路線早已安排妥當,恕我歉難接受。”

「你非接受不可,不然就會有生命的危險。”

「即使九死一生,也絕不輕言退讓。”

「你還是這麼固執,江湖的風險,一點也沒有改變你的性格,事實上你太低估
褚家昆仲的實力了。”

徐不凡道:「我沒有低估,從一個太監總管的乾女兒,居然被人昵稱為公主,
就可知道老賊有多大的勢力了。”

「你好像一直對我心存芥蒂?不願意完全相信我的話?”

「不是我不願意全信,而是有很多事令我困惑不解。”

「說兩件出來聽聽。”

「斷魂橋一戰,你如果不及時攙他一把,褚良有可能掉下斷魂河。”

「可是,你不要忘記,在當時的那種情形下,我不攙他別人也會攙,褚良對我
已起了疑心,我不應該放棄這個表現的最佳機會。”

「第二件,你到底是誰?”

「鐘雪娥呀。”

「我是問你的真名實姓。”

「隨便取一個名字,你肯信嗎?”

「你說的這些話都是機密大事,起碼我得弄清楚你真正的目的何在?”

「當然是為了錢。”

「對了,你還沒有開價?”

「薄利多銷,全部算你一萬兩黃金好了。”

「我只有金票,可沒有現金?”

「馬馬虎虎,金票就金票吧。”

收起金票,鐘雪娥起身就走,走出三四步後,忽又掉轉頭來說道:「小徐,聽
我的話,即刻遠離山東,否則,你們主僕十三人很可能都會命喪異城,魂游他鄉。”

話落,人已走出客棧,馬上便聽到一陣「的的」馬蹄聲,由近而遠。

徐不凡卻陷入一片沉思中,他不是為自己的行止猶豫,而是實在猜不透鐘雪娥
真正的身份來歷。

眇目神尼只有一個徒弟,穿心指與綿陰掌是她的獨門絕技,而會這種絕技的人,
卻有兩個人,而且,這兩個人都不承認自己是常小琬,事情撲朔迷離,簡直高深莫
測。

二老八駿也是同樣的心意,議論紛紛,地叟毛奇道:「少主,我覺得鐘雪娥是
小琬姑娘的可能性更大。”

「何以見得?”

「她說為了錢是幌子,一個精于此道的人,應該先開價才對,甚至應該錢先到
手再開口,才符合做一個情報販子的條件。”

「這話是有相當道理,但是鐘雪娥最後還是將金票拿走,如果她是小琬,為什
麼要這樣做?斷腸人又將作何解釋?”

事情實在太玄太巧妙,正反兩面都可以提出相當的理由支援,二老八駿雖然費
盡心思,卻始終無人敢肯定誰是常小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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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9-27 10:48:35 |只看該作者
第十六章 天地二叟

有一點可以肯定,官府已貼出佈告,正在懸賞捉拿徐不凡則是千真萬確的事實。

打從離開客棧起,從過往行旅異樣的眼光中,大家就可以感覺到,死神的腳步
似乎正在接近,前途多艱,必然步步危機。

不久,來到一個小山村附近,村口有一座山神廟,廟門口正有一群人圍觀一張
佈告,有那眼尖的,發現血轎,立刻掀起一陣騷動。

「血轎!”

血轎太搶眼,名頭也實在太大,山民如遇兇神惡煞,紛紛四散奔逃,一眨眼便
全部跑光。

徐不凡命八駿停下轎子,下轎說道:「老丁,去將那張佈告撕下來瞧瞧。”

天叟丁威恭身應是,雙腳還沒有來得及動,神探刁鑽、神偷孟元忽然從小山村
內奔出來,同聲說道:「不必撕了,我們這兒就有現成的。”

立從懷裡取出十幾張佈告,分給大家觀看。

佈告寫的十分仔細,連血轎、徐不凡的形貌皆有清楚交代。賞格出奇的高,通
風報信者白銀百兩,二老八駿各值五千兩,徐不凡的身價最高,不論死活,官府願
賞銀十萬兩。

八駿中的老五口沫四濺的道:「他奶奶的,老子活了半輩子了,突然變成有身
價的人了,那一天老子活的不耐煩,往濟南府一躺,不知道姓褚的老狗給不給錢。”

神偷孟元道:「老楊,別瞎胡扯,事情的確很嚴重,據我與刁兄探得的消息,
三道六府的兵馬、捕快,以及山東境內的各派武林人物,幾乎已全部動員,到處都
有緝捕告示,到處都有緝捕的人馬,可謂風聲鶴唳,草木皆兵,在來此的途中,我
們就至少碰上三撥子人。”

徐不凡道:「看來褚忠、褚良是存心想在山東與我決一死戰,這樣也好,能夠
將褚家昆仲,斃在山東,剩下來的余兗就好辦了。”

神偷刁鑽眉頭一皺,道:「公子,老夫以為倒不如暫時避避風頭。”

徐不凡以堅定的語氣說道:「我明白你的意思,謝謝,先父生前曾一再教訓我,
克服困難的惟一辦法,就是面對困難,逃避的結果,困難可能會更大。”

微頓又道:「可否請兩位前輩即刻跑一趟兗州府,我得到消息,褚鵬傑也是殺
我全家的元兇,苦無證據,如能取得人證或物證,一舉將褚老三也解決掉,山東方
面便可高枕無憂了。

孟元、刁鑽頷首稱善,向西奔去。

徐不凡還沒有坐進轎子,山村口一陣喧嘩,适才觀看佈告的幾個年輕人,領著
數名捕快,急匆匆的沖過來,敢情早已有人去通風報信。

報信的人緊跟在捕快身後,不停的指指點點,為首的一名捕快大模大樣的說:
「誰是徐不凡?”

徐不凡跨前一步,道:「是我。”

捕快拿出好幾條鏈子,準備鎖人,道:「你們全部被捕了。”

徐不凡道:「這位捕爺是從那裡來的?”

「兗州府。”

「為何要逮捕我們主僕?”

「你們都是欽命要犯,殺人的魔王,聽說褚提督的兩位兄長就是死在你的手中。”

「論功夫,你比褚鵬舉如何?”

「差得遠。”

「既然是個草包,你憑什麼逮捕我?”

「職責所在,只好盡力而為。”

不知何時,血轎的旁邊停下三匹馬來,一匹紅馬的上面,坐著一位身穿一色雪
白宮裝,年約十八九歲的少女,看上去有一種不怒自威的威嚴。

另二匹馬上的兩名女子,身背寶劍,僕役打扮,想系白衣少女的婢僕無疑。

白衣少女聽了捕快的話,甚感不悅,插嘴說道:「我看你們是被十萬兩白花花
的銀子沖昏頭了,憑你們這幾塊料,也想逮捕血轎主人,簡直是以卵擊石,自不量
力,想活命趁早夾著尾巴滾吧。”

另二名捕快聞言勃然大怒道:「你是什麼人,竟敢在此胡言亂語?”

一齊拔出佩刀,沖上去就要大興問罪之師,猛聽二名婢女怒叱一聲:「放肆!”
人已離開馬背,長劍挑飛了捕快的佩刀不算,還一人挨了一個耳光子。

身法、劍法、手法,都是第一流的水準。

徐不凡朝三女拱拱手,坐進轎子就走,早先發話的捕快想擋路,被毛奇一掌震
了個四腳朝天。




山村不大,總共才五十來戶人家,血轎穿街而過,很快便到了村子北邊。

二老走在前面,見山路上橫著兩棵大樹,顯然有人企圖阻路,回過頭來請示徐
不凡。

徐不凡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不管它,移開大樹,咱們走咱們的。”

二老剛剛移走一棵大樹,眼前人影閃動,從三個不同的方向,一下子竄出六七
十條漢子來。

擋在正前方的是三才會的天、地、人三位堂主。

左面之人五十來歲,臉黑如炭,是個跛子,手裡拿著一根鐵手杖。右面為首之
人酷似西門豹,想來與西門堡必有淵源。

徐不凡下轎說道:「司馬彪,你的那一條左腿怎麼沒有接起來?”

三才會的天堂堂主司馬彪,斷腿之後懷恨極深,徐不凡這幾句話,正好觸動他
的痛處。

怒不可當的說道:「徐不凡,你小子的厚賜,老夫沒齒不忘,今天就是來討債
的徐不凡冷冷一笑,道:」好啊,徐某成天找人算帳,自然也不拒絕別人討債,問
題是我欠不欠閣下?“

大敵當前,徐不凡仍鎮定如恒,不待司馬彪再開口,便將目光轉向那個跛子,
道:「這位想必就是威震魯南的黑虎莊趙莊主了?”

跛子故意拿鐵杖在地上猛一敲,發出一陣嗡嗡之聲,藉以炫耀其內力精純,嘿
嘿陰笑道:「知道本莊主的厲害,你就不應該來魯南。”

徐不凡想一想,道:「照徐某的排程,三天后才拜訪貴莊,你來早了。”

趙跛子的濃眉一挑,道:「在老夫來說,卻是來晚了,本莊主原打算助上官嵩
一臂力,將你毀在上官堡,上官老兒鬼迷心竅,偏偏要自尋死路,無形中讓你多活
了好幾天。”

「趙莊主,五柳莊的大血案,你也是主角之一,對此可有什麼辯解?”

「此事你小子早巳調查清楚,又何必明知故問。”

「如此說趙莊主是預設了?”

「大丈夫敢做敢當,老子從來不會否認過。”

「按照徐某的規矩,應該先送血旗、血帖......。”

「他媽的,要幹就幹,那有那麼多嚕七八嗦的臭規矩。”

此人好剛烈的性子,鐵手杖掄得虎虎生風,「橫掃千軍」、「當頭棒喝」、
「猛虎開山」,三招連成一氣,劈頭蓋面的攻上去。

趙跛子功力深厚,一出手就是壓箱底的硬功夫,必欲置徐不凡于死地而後已,
天叟丁威迎上去,以牙還牙,硬從半途中擋回去。

徐不凡道:「趙莊主,生有時,死有地,想死也別太性急,有什麼未了的恩仇
債務,最好先交代清楚,也免得家裡的人措手不及。”

趙跛子氣得直跳腳,揮杖又要猛撲,被地叟毛奇堵住了。

徐不凡望著右面之人,道:「這位朋友好生面善,不知西門豹是閣下的什麼人?”

那人雙目怒視,吐字如刀:「老夫西門貂,西門豹是家兄。”

「啊,原來是西門堡的新堡主,雖說令兄咎由自取,我還是願意致以最誠摯的
歉意。”

「閉上你的狗嘴,老子不吃這一套,今日此來,是為先兄討命的。”

吆喝一聲,率眾衛上去七八步,三才會、黑虎莊的人也採取配合行動,包圍圈
登時縮小,惡戰一觸即發。

相對地,二老八駿一陣游走,分據血轎四周,嚴陣以待。

徐不凡傲然卓立,環顧全場,昂首言道:「三才會、西門堡、黑虎莊,你們三
派聯手,是純粹為了尋仇,或是還有其他的企圖?”

三才會的地堂堂主詹明秋,目注血劍,朗聲說道:「當然另有所圖,也是為血
書、血劍而來。”

人堂堂主包玉剛加上一句:「更是為十萬兩白花花的銀子而來!”

徐不凡臉一沉,道:「可以,你們都有機會,待我與趙莊主把帳結清楚,再來
奉陪。”

銀虹一閃,劍身如血,一道寒森森的劍氣直逼趙跛子眉心,徐不凡滿面殺機的
道:「趙莊主,準備好了沒有?”

這是什麼話,簡直沒有把趙跛子放在眼內,不禁勃然大怒道:「老夫早就準備
好了,準備送你上西天。”

以杖當槍,一輪短刺,藉以亂人耳目,待徐不凡欺近時,倏的變刺為掃,專攻
下盤,在徐不凡腳下布下一道杖影,逼得徐不凡彈跟而起,落腳無地,只好斜飛出
二丈三四。

「殺!”

雙腳甫一點地,又是一杖掃來,出手的是司馬彪,手中鐵杖重逾百斤,存心要
掃斷徐不凡的腿,徐不凡閃身側躍,又遇上包玉剛、詹明秋的筆、刀,返轉來待要
再找趙跛子時,趙跛子已與西門貂聯手撲上來。

顯而易見,這是事先已經研究好了的戰法,三才會、西門堡、黑虎莊的高手,
也早將二老八駿困住,主僕分隔二地,彼此呼應斷絕。

不由激發了徐不凡的萬丈豪情,道:「這樣也好,一下子解決更省事!”

血劍挽起一片血紅色的光幕,照準趙跛子的頸項斬下去,趙跛子彈身暴退,包
玉剛點來一筆,徐不凡回劍反擊,包玉剛又退走了,詹明秋從身後砍來一刀,待血
劍掉轉來時,詹明秋已退,西門貂與司馬彪左右夾擊。

徐不凡乃絕頂聰明之人,馬上明白,他們用的是車輪戰與消耗戰的混合打法,
而對付這種戰法的最好方法,就是以靜制動,以不變應萬變。

當即回招撤劍,不再主動出手,雙腳緩慢移動,兩目環顧四周,監視著五人的
一舉一動,等待最佳的出手機會。

司馬彪、詹明秋,包玉剛、西門貂、趙跛子,都是道地的老江湖。老狐狸,也
繞著徐不凡緩慢游走,不再猛撲搶攻。

攻心為上,已經有一個好的開始,徐不凡嘴角撇下一抹笑意,突然大叫一聲:
「快!”

腳步陡地加快,司馬彪等五人也跟著快起來,徐不凡又叫一聲:「慢!」大家
又慢了下來了。

一快一慢之間,徐不凡占儘先機,猛可間,出其不意,攻其無備,刷!刷!刷!
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連攻四劍,疾取司馬彪、詹明秋,包玉剛、西門貂四人
的中盤要害。

四人猝然受襲,群起而攻,萬不料,徐不凡聲東擊西,志不在此,虛晃四劍後,
猛一個急轉身,以全力攻向趙跛子。

趙跛子眼看血劍已斬上脖子來,心頭大駭,揮杖阻擋,當!的一聲,血劍鋒芒
大銳,鐵杖立告削去三四寸,千鈞一髮之間,縱身飛上了天。

「那裡跑!”

徐不凡咬著尾巴追上去,忽覺腳下杖影如山,身側刀風銳利,司馬彪等人已騰
空追上來,此刻乘勝追擊,固可置趙跛子于死地,卻說什麼也逃不過西門貂等人的
合擊。

心一橫,牙一咬,徐不凡直著喉嚨喊:「徐不凡今天要大開殺戒了!”

「龍飛風舞」、「開天闢地」、「旋轉乾坤」,一口氣連攻三劍,共含九種變
化,正是冠絕武林的血劍三絕招。

一時,血紅色的劍影漫天飛舞,刺耳的金鐵撞擊之聲不絕如縷,司馬彪的鐵杖,
詹明秋的刀,包玉剛的判官筆,西門貂的劍皆有傷損。

最嚴重的自然是趙跛子,鐵杖斷成八段,身子分成二截,一顆血淋淋的人頭離
開脖子有一丈多遠。

「拍!拍!拍......」

旁邊有人在鼓掌讚美:「好!好!以一對五,遊刃有餘,血劍配英雄,相得益
彰,你徐不凡的名頭會愈來愈響亮。」  發話者是村口相遇的白衣少女,手都拍
紅了,兩名婢女也跟著鼓掌不止,甚為敬服。

血劍三絕招震懾全場,惡鬥已全部停止,徐不凡拾起人頭,回到血轎旁,對那
白衣少女也道:「謝謝姑娘的鼓勵。”

白衣少女含情脈脈的望著他,聲音比出谷的黃鶯還要甜:「你不想知道我是誰
嗎?”

徐不凡覺得好不尷尬,忙道:「是的,我正想請教姑娘尊姓芳名。”

白衣少女大大方方的道:「我叫朱玉梅,你就叫我玉梅好了。”

徐不凡將人頭交給毛奇,拱拱手,道:「在下徐不凡,一個無名小卒,請就此
辭。”

立命二老八駿抬著血轎,向前猛衝,他自己則提著血劍,走在最後,隨時準備
迎接第二回合的搏鬥。

司馬彪、西門貂等人,大家你瞧瞧我,我瞧瞧你,相互觀望,誰也不敢率先出
手。

徐不凡大步而進,不疾不徐,當他經過包玉剛身邊時,忽然停了下來,道:
「三位堂主,請轉告柳清風,叫他不要隨便亂跑,徐某很快就會拜訪三才會的。”

司馬彪猛的怒吼一聲:「他媽的,老子今天要是不打斷你的一條腿,誓不為人。”

豈料,長鐵杖才揮出一半,就被朱玉梅飛身下馬捉住了,道:「識時務者為俊
傑,斷一條腿總比丟一條命強,血劍無堅不摧,何必自尋死路。”

小小年紀,纖纖弱女,一出手就能將司馬彪的鐵杖抓在手中,自非等閒人物,
一個徐不凡已經惹不起,現在又多了一個扎手貨,益增三分兇險,大家心裡雪亮,
再也沒有人敢輕舉妄動。

眼睜睜看著徐不凡擦身而過,終至消失在山路的盡頭。

丁威經驗老到,對朱玉梅深懷戒心,奔出五六裡後,正朝一片樹林子走去,湊
到徐不凡身邊去說道:「公子,如果,老奴沒有看走眼,這位姓朱的姑娘來頭一定
不小。”

為了應付隨時可能發生的突襲,徐不凡並未坐進血轎,聞言沉聲說道:「嗯,
我也有這種感覺,普通人家的女兒,不可能有她那麼高貴的氣質。”

「但不知朱玉梅畢竟是何來歷?敵乎?友乎?”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管她是敵是友,只要她不招惹咱們,咱們就別去
招惹她就是了。”

這麼三言二語的工夫,已進入林內,徐不凡還沒有來得及看看是什麼樹,通路
已被一隊兵士堵住。

兵士為數不少,約在百人以上,有的張弓搭箭,高踞樹頂,有的整齊排列,布
下一道肉屏風,一個個刀已出鞘,長槍在握,只要一聲令下,馬上就會衝鋒陷陣。

徐不凡反應敏捷,處事果斷,立與二老八駿退出林外去,眾兵士也跟著追出來,
一名百夫長冷聲說道:「徐不凡,你再怎麼機伶,也絕對逃不過官兵的掌握,最好
的辦法是束手就擒,勿作逃跑的打算,」

「請問將軍,」徐不凡正容說道:「你們是那一府的兵馬?”

「兗州府,褚提督的麾下。”

「你們褚提督現在何處?”

「就在這附近,大概快到了。”

「去告訴褚鵬傑,想抓我叫他自己來,不要拿別人當替死鬼。”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以為本將軍逮不住你?”

「如果逮得住,我可能根本進不了大同府。”

「徐不凡,我告訴你,山東的兵馬都是常勝軍,褚提督的麾下從來沒有打過敗
仗,進入兗州府,你們就認倒楣吧!”

「上!”

一聲令下,眾兵士如飛蝗,如怒矢,長矛揮動,軍刀閃爍,百十名軍士喊殺震
天,一窩蜂似的往上沖,聲勢的確嚇人。

誰無父母,誰無子弟,徐不凡要殺的只是寥寥有限的元兇主犯,怎忍對這些無
辜的兵士大肆殺戮。

然而,你不殺人,人要殺你,惟一的辦法只有即刻退走,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二老八駿乃沙場老將,快逾奔馬,箭都追不上,向前直奔百余丈,又折入林內,
穿出廣大密林時,天已入暮,晚霞滿天,再也沒見到追兵的影蹤。

趁天未大黑前,又向北奔了十好幾裡,在山區找了一處背風的隱密所在,就在
安營紮寨。

有人在覓泉取水,有人在埋鍋造飯,有人在選擇最佳的崗哨位置。

徐不凡召來王石娘、高天木,道:「情形到底怎麼樣,嚴不嚴重?”

王石娘道:「不瞞公子說,情勢的確很嚴重。”

「嚴重到什麼程度?”

「鐘雪娥之言非虛,山東各府的兵馬、四衣衛、武林各派,俱已傾巢而出,正
在朝這個方向集中,明日天亮以後,絕大部份的人馬可能就會先後趕到。”

「褚忠,褚良、褚鵬傑父子叔侄,是否皆親自出馬?”

「始終沒見褚忠其人,可能仍坐鎮濟南府,褚良、褚鵬傑就在百里以內,隨時
可到。”

「四衣衛與火焰教是否已勾搭成功?”

「有此可能,但尚未成熟。”

「請在暗中保護上官姑娘,別讓她受到傷害。”

「我們會的。”

「注意查一下朱玉梅的來歷,此姝可能不簡單。”

「奴才與天木已經在留意她。”

「好了,吃過飯以後,你們繼續去辦你們的事,從此刻起,如遇緊急事故,或
特殊狀況,你們可以隨時現身,不必等候召喚。”

「主人,我們已經用過晚餐,想現在就走,以便確實掌握他們的全盤動態。”

「好吧,辛苦你們了,請。”

天才濛濛亮,二老八駿已準備就緒,打算啟程上路。血橋抬上山道後,僅僅走
了七八步,就被鐘玉郎、上官巧雲截住了。

這一次,鐘玉郎可不是匹馬單槍,還帶著金衣、銀衣使者各二名,銅衣使者四
名。上官巧雲也帶來六名門下高手。

人數雖不多,俱屬一時俊彥,實力卻硬紮得很。

徐不凡愕然一驚,道:「巧雲,你也真是的,為什麼老是跟這種人在一起,萬
一吃虧上當,再後悔就來不及了......。”

上官巧雲冷哼一聲,打斷他的話,道:「徐不凡,我警告你,你我早已情斷義
絕,你再也沒有資格叫我的名字,更沒有理由干涉我的行動,姑娘我是來替先父討
命的。”

徐不凡苦笑一下,道:「巧雲,不,上官姑娘,不管你心裡怎麼想,我始終把
你當朋友,令尊的死,如果實在無法諒解我,你隨時可以找我索仇,再殺我幾刀,
但不包括現在。”

「為什麼現在不可以?”

「現在我要殺鐘玉郎!”

鐘玉郎虎吼一聲,道:「姓徐的,休出狂言,足下黃土就是你的葬身之所。”

徐不凡沒有理會他,目光從八名四衣衛的臉上一一掃過,以無比鄭重的語氣說
道:「你們八位聽清楚,也請轉告其他同伴,我宣佈四衣衛為非法組織,棄暗投明
者,既往不究,如仍執迷不悟,繼續為虎作倀,不論首從,一律格殺!”

鐘玉郎聞言大怒,對二名金衣使者道:「呂忠,你們上去給我斃了他!”

二名金衣使者齊聲應諾,雙雙拔劍而上,沒見他們怎樣作勢,已自各攻一劍,
動作乾淨俐落,速度快捷無倫,身手的是不凡。

徐不凡手按劍柄,連退三步才閃過去,道:「你們哪一位是呂忠?”

一名瘦高挑的金衣使者道:「你家呂爺爺就是我!”

「當年送偽造聖旨的人就是侯方與你?”

「不錯。”

「你也參予了殺害我全家的行動?”

「也不錯!”

「夠了,單憑這兩件事,就足夠你死一次,」

血劍一出,血光燦爛,一道火紅的劍影,隨著徐不凡快速移動的身形,箭也似
的射向呂忠。

呂忠可不是省油的燈,旁邊又有一位得力的幫手,徐不凡的雷霆一擊竟告落空,
反而遭到兩名金衣使者的前後夾擊,一時脫不了身。

緊接著,鐘玉郎又傳下第二道命令:「殺八駿!毀二老!”

他自知憑二名銀衣使者、四名銅衣使者的實力,不見得能制住二老八駿,隨又
對上官巧雲道:「巧妹,你如果真的愛我,就快叫貴堡的人動手。”

上官巧雲因愛生恨,凡是能夠令徐不凡難堪的事,她都願意做,聞言惡狠狠的
望了他一眼,立命門下高手猛攻八駿二老。

八駿二老面對十二名一流高手,馬上陷入苦戰。

鐘玉郎上前拉住上官巧雲的手,道:「來,咱們先搜他的血轎,再要他的命,
今天我保證讓你親手割下他的腦袋瓜!”

二老八駿早被兩派高手纏死了,如入無人之境,鐘玉郎身形三閃,已到了轎門
口,徐不凡大聲吼叫:「不要動!」卻擺不脫金衣使者,鐘玉郎挑開轎門鑽進去。

掌聲,震聲,還夾雜著驚叫聲,鐘玉郎像是撞到牆上的皮球,立又倒彈回來,
雙手捧腹,臉色蒼白,這一掌挨得還真不輕。

王石娘從血轎裡沖出來,再添一劍,高天木也乍然現身,用乾坤圈猛砸他的後
腦勺,想要他現出原形采。

為了上官巧雲的清白,徐不凡已下定決心要除掉鐘玉郎,大聲喊叫道:「殺了
他!殺了他!”

鐘玉郎的命還真硬,一名金衣使者,二名銀衣使者,再加上上官巧雲的捨命相
救,竟然以毫髮之差逃出鬼門關。

卻給呂忠帶來厄運,硬拚三十招後,吃飯的傢伙最後還是被徐不凡砍下來。

二名銀衣使者去後,二老八駿壓力減輕,又有兩名銅衣使者死在丁威,毛奇的
手中。

情勢瞬息逆轉,鐘玉郎又負創在身,心知求勝之機已失,當機立斷,率眾退向
徐不凡露營的方向。

「追,斬草除根,將四衣衛趕盡殺絕!”

徐不凡決心要將褚良的黨羽剪除乾淨,話一出口,便一馬當先追下去,就在這
個節骨眼上,斜刺裡出現一群捕快,硬將徐不凡主僕攔下來。

為了血轎的安全,徐不凡密令石娘娘,高天木繼續追趕,自己則回到停放血轎
的地方去。

捕快為數不少,約有二三十名,昨日在山村外所遇的一名捕快,對一位手持紅
纓寶刀,滿臉絡腮鬍子,神態極為威猛栗悍的人說了幾句悄悄話,然後對徐不凡說
道:「徐不凡,這位是我們兗州府的總捕頭許大力,出身武林世家,人稱鐵捕,兗
州府盜賊不興,路不拾遺,全拜許總威名,你們今天插翅也飛不了。”

徐不凡略為打量了一下這位許捕頭,雄糾糾,氣昂昂,的確是一條鐵錚錚的漢
子,雙手一拱,漫應了兩聲:「久仰!久仰!”

他深知秀才遇上兵,有理講不清,也懶得跟他們多說廢話,抬起血轎,領著二
老八駿就走。

眾捕快沒料到有此一著,猝然無防之下,被突破圍困,一口氣沖了出去。

許大力動作好快,身形一彈,如水銀瀉地,接連三個起落,已追上殿后的徐不
凡,粗聲喝道:「站住,以你徐不凡的名頭,不應該是一個三條腿的膿包才對。”

徐不凡邊後退邊說:「許總,我不是怕事,而是尊重你。”

「你他媽的這是什麼鬼話,俺聽不懂?”

「二虎相爭,必有一傷,我尊重許總是一條漢子,不希望傷了彼此的和氣。”

「去你的,老子從來不跟犯人講客氣,必須逮捕歸案。”

「徐某乃忠良後裔,並非作奸犯科之人。”

「少狡辯,你是三道六府通緝有案的欽命要犯。”

「那是誣陷,是欲加之罪。”

「有沒有冤屈俺不管,到府裡去再說。”

「抱歉,我不接受不公平的審判。”

「哼,這可由不得你,拔劍!”

「血劍一出,無血不歸,我不殺沒有仇的人。”

「這樣你死得更快!”

許大力生性粗獷,言語行動不帶半絲矯揉造作,說幹就幹,紅纓寶刀一出,光
芒四射,刷!的一聲,攔腰砍過來,快如電光石火。

徐不凡不肯硬拚,且避且退,更激怒了許大力的牛脾氣,一路猛追猛攻,功力
深厚,刀法精純,頗有張翼德的勇猛作風,徐不凡暗暗讚歎不迭。

他用的是拖延戰術,以時間換取空間,當二老八駿遠去時,徐不凡突然大叫一
聲:「接招!」左鐵臂猛一抬,當!硬將許大力的刀震歪好幾寸。

「看打!”

接著又打出三枚袖箭,許大力不得不止步閃避,就利用這個機會,徐不凡腳底
抹油,已翻過一座小山去。

這時候,眾捕快仍遠遠拋在後頭,許大力只好單刀匹馬的先追下去,口中不停
的「他媽的,他媽的」罵個不停。

徐不凡一路狂奔,與二老八駿會齊後,故意偏離正道,朝一道山谷走去,因為
他已深深感覺到,正如鐘雪娥所說的,危機四伏,寸步難行,褚氏兄弟的魔爪無所
不在,為了避免不必要的糾纏,是以繞路而行。

詎料,要來的結果還是來了,甫至山谷口上,遠處塵頭起處,首先從山谷裡馳
來一隊騎兵,立將整個山谷堵死。

徐不凡一驚,掉轉頭來往左沖,左面蹄聲的的,馬鳴如嘶,又是一隊騎兵卷地
而來,往後往右看去,馬如脫兔,塵砂蔽天,早已陷入重重包圍中。

徐不凡索性停下轎子,命二老八駿緊守在血轎四周,自己單獨一人立在轎前丈
許地,靜待來者。

三四百匹馬轉眼就到,重重疊疊,將血轎圍了個水泄不通,一個身穿鎧甲,頭
戴銅盔的將軍策馬來到徐不凡面前,沉聲說道:「你大概就是徐不凡吧?”

徐不凡挺著胸脯說道:「在下正是徐不凡,將軍何人?”

「褚鵬傑,兗州提督。”

「哦,我們終於碰頭了。”

「你們是自己動手自殺,還是由本將軍代勞?”

「笑話,好死不如賴活著,沒有人願意自殺。”

「憑你們主僕十一人,能夠沖出馬群?”

「好歹也要試一試。”

「告訴你,單是馬蹄子就可以把你們踩成肉醬。”

「最低限度,我徐不凡也要撈回本錢來!”

猛的一縱身,直往馬背上撲,褚鵬傑嚇了一跳,拍馬就走,徐不凡硬將馬尾巴
揪住,順勢往上跳,褚鵬傑飛離馬背,劈出一掌,徐不凡騰身閃過,探手疾抓他的
手腕,想活捉褚提督。

擒賊先擒王,徐不凡深知,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沖出數百兵馬的圍困,惟一的機
會就是活捉褚鵬傑,是以不顧自身危險,一再近身肉搏,褚鵬傑眼見情勢危殆,急
切間拔刀而出,一輪猛劈猛砍。

銀虹一閃,再見血劍,血劍一出,威風八面,刀劍陡地一撞,褚鵬傑的鬼頭刀
立被削去半個鬼頭。

徐不凡得理不饒人,乘勝再上,場中人影飛竄,已有十幾名校尉在褚鵬傑身周
築下一道肉牆。

四外的馬隊也迫近了,有的張弓搭箭,有的勒馬欲進,看那態勢,如果一齊策
馬而來,二老八駿真的會被踩成肉醬血泥。

諸鵬傑怒氣衝天的道:「殺!把他們全部就地正法!”

軍令如山,十幾名校尉齊聲應是,拔刀一湧而上,數百匹駿馬也開始發動,踏
地而來了。

徐不凡忽將血劍高舉過頂,大聲說道:「且慢,徐某還有幾句話要說。”

褚鵬傑道:「你還有什麼後事交代?”

「我問你,先父遇難大同府,你是否兇手之一?”

「你認為呢?”

「我得到消息,你曾秘密前往行兇。”

「可有人證物證?”

「就是苦無證據,否則早已摘下你吃飯的傢伙。”

「本將軍這兒倒有充分的證據,證明你是殺害我兩位兄長的元兇!”

「這不必證明,我壓根兒就沒有否認過。”

「殺人償命,這是不是你常說的口頭禪?”

「欲加之罪,何患無詞,你隨時可以動手,沒有找藉口的必要!”

話畢沒再多言,迅即退回血轎旁,交代二老八駿:「放棄血轎,準備打衝鋒。”

天叟丁威道:「血轎是公子的精神表徵,這......?”

「這沒有什麼,生命比血轎更重要得多。”

「可是,轎內有許多重要的檔、證物......」

「挑最最重要的,能帶多少帶多少,要快!”

二老八駿何嘗不明白,抬著血轎絕對不可能突圍而出,但又不忍見毀于鐵蹄之
下,就這麼一猶豫,耳畔殺聲震天,場中塵土飛揚,兗州府的兵馬已從四面八方壓
下來。

「沖啊!沖!”

「殺啊!殺!”

場中一片混亂,但徐不凡、褚鵬傑的號令仍然聽得很清楚,徐不凡與丁威、毛
奇充作箭頭,向前猛衝,四駿抬轎,四駿殿后,一路狂沖猛打。

兵馬從四面湧來,根本沒有前線後方,徐不凡好不容易殺出一條血路,闖出一
二丈去,通路馬上被更多的兵馬堵住,更糟的是八駿中的老三老六已重創倒地。

徐不凡急得像火燒屁股一樣,偏偏王石娘、高天木又去追鐘玉郎未歸,血轎中
的檔等亦未及時取出,想丟又不能丟,慌亂中將傷者放進血轎,只好硬著頭皮猛
沖,希望能衝破重重包圍。

最佳的選擇,當然是活捉褚鵬傑,就可起死回生,這時候,褚鵬傑卻遠遠的在
一旁掠陣,發號施令。

「住手!”

猛然間,場外響起一聲嬌叱,朱玉梅主婢三人三騎放馬直往裡闖,兗州府的兵
馬見到她,莫不爭先退避,有那動作遲緩的,擋住去路,悉被三女打倒在地,非死
即傷,也不過眨眼之間,便沖至血轎附近。

褚鵬傑像一隻哈叭狗似的,急急追進來,道:「小郡主!小郡主!”

朱玉梅臉一沉,道:「郡主就郡主,什麼大啊小的,本宮已經滿十八歲啦。”

混戰早巳停歇,褚鵬傑畢恭畢敬的道:「是,郡主,」

朱玉梅瞟了徐不凡一眼,再看看場中的情形,冷聲說道:「褚提督,你這麼勞
師動眾的是幹什麼?”

「回郡主的話,是在抓欽命要犯徐不凡。”

「抓一個徐不凡,用得著這麼多兵馬?”

「郡主有所不知,徐不凡共有主僕十三人,個個都很扎手。”

「徐不凡到底犯了什麼滔天大罪?”

「他父親徐全壽私通韃靼,又吞沒了貢品,犯下欺君叛國之罪,欽命滿門抄斬,
他是惟一漏網之人。”

「本宮卻聽說,那詔書是假的,另有內情。”

「這是誤傳,絕非事實,請郡主明鑒。”

「本宮得到的消息,卻正好相反,民間傳言,徐家一門忠義,口碑載道,是有
人結黨營私,戕害忠良。”

「此話純屬虛構,請郡主勿聽信謠言。”

「謠言也好,事實也吧,既然被本宮碰上了,就不許你們胡非作為。”

「郡主的意思是......?”

「放掉他們,我打算進京去,找我那皇上哥哥,為徐家平反。”

「郡主,使不得,千萬使不得,此案早已終結,皇上也翻不了。”

朱玉梅黛眉一挑,射來兩道冷電似的眸光,道:「能否翻案,用不到褚提督操
心,我問你放不放人?”

褚鵬傑想了一下,嚅嚅的道:「本提督是奉命行事,請郡主成全。”

「奉何人之命?”

「山東布政司。”

「你爹?”

「這是公事。”

「哼,你們父子也太放肆了!”

朱玉梅對兩名婢女交代了幾句,一拍馬臀,來到徐不凡身前,威風凜凜的道:
 「徐公子,跟著本宮走,誰要是敢動一動,就放手去殺,不必客氣。”

當即一勒馬韁,放蹄向前走去,徐不凡主僕居中,兩名婢女殿后。

眾兵勇校尉,相互觀望,未敢攔阻,因為褚鵬傑實在惹不起這位小佛爺,未敢
傳下截殺指令,目送他們步出重圍,走進山谷。

徐不凡先給傷者服用兩粒靈丹?對朱玉梅說道:「郡主一再賜助,又仗義直言,
大恩不敢言謝,我們徐家存歿均感,永遠不會忘記郡主的隆情厚誼。”

朱玉梅甜蜜蜜的笑笑,道:「小事一件,你大可不必放在心上,將來有機會,
本宮一定替你們徐家平反冤情,恢復你世襲的王位。”

徐不凡道:「冤情平反即可,王位我倒不在乎。”

朱玉梅很認真的說:「王位也很重要,有了王位,你才能夠娶到門當戶對的好
姑娘。”

深入谷內三四裡後,朱玉梅又道:「你們先走吧,我留在此地替你們斷後,我
判斷褚鵬傑絕不會就此罷手,說不定還會追上來。”

徐不凡拱拱手道:「恭敬不如從命,不凡就此別過,見到魯王爺時,請代我叩
問金安了。”

朱玉梅聞言甚感錯愕,道:「你怎麼曉得本宮是魯王的女兒?”

「魯王是當今皇上的叔父,郡主自稱皇上是你的哥哥,已經將郡主的身份擺明
了。”

朱玉梅稚氣未脫的道:「嗯,你好聰明,以後跟你說話可要小心了。”

告別朱玉梅,繼續前行,已午之交,受傷的兩名八駿,傷情大見好轉,已可自
己行走,先後離開血轎,抬轎子的人輕鬆不少,速度自然加快了。

霍然,鐘雪娥從一條橫溝裡冒了出來,一照面,劈面就說:「徐不凡,我乾爹
的身份,你揭穿了沒有?”

徐不凡道:「還沒有?”

「為何按兵不動?”

「茲事體大,我是怕一旦揭穿他的假面具,會對皇上有所不利。”

「對,對極了,我就是為此事而來,在沒有把握殺掉他以前,千萬不可揭穿,
我怕他會一不做二不休,對皇上下毒手。”

「放心,皇上的安全第一,我們都不會亂說話的。”

「還有一件事我想問你,大同知府賀紹庭,娘子關的守將是怎麼死的?”

「自殺。”

「他們為什麼會自殺?你好像給他們看了一樣東西,對不對?”

「可以這麼說。”

「是什麼東西?能不能給我看看!我的意思是說,像你跟我買消息一樣,願意
付出代價。”

「是有代價,但不是金錢,是生命!”

「你是說,看了這樣東西的人,都會心甘情願的自殺?”

「忠臣義士,均會慷慨赴死,但不包括奸賊叛逆。”

「給褚家昆仲看了會自殺嗎?”

「不會,他們會更瘋狂,更兇殘!”

「既然是這樣,我勸你趕快從我來的那條橫溝逃走吧。”

「此話怎講?”

「四衣衛就在前面,很快就會堵住你的去路,郡主一走,兗州府的追兵隨時可
到,前後夾擊的結果,想活命比登天還難。”

二人一面說一面走,這時正經過一條兩側絕壁插天,僅可容血轎通過的狹谷。

毛奇眼快,發現前面有一團黑影在蠕動,道:「公子,他們真的來了。”

鐘雪娥臉色大變,道:「想死想活,你快作決定,我可要先走了。”

話一出口,便一擺煙似的往來路奔去。

徐不凡借助朱玉梅之力,才擺脫褚鵬傑,心裡已經覺得很窩囊,現在再要他不
戰而退,委實拉不下這個臉,方自踟躕間,來人已至近前,果然是四衣衛,由褚良
親自領軍,後面的金、銀、銅、黑衣使者,數不在少。

命二老八駿先停下來,徐不凡獨自一人迎上去,還沒有動手,已將血劍握在手
中,決心要與褚良決一勝敗死生。

褚總管依舊黑巾蒙面,一雙虎目一瞬的死盯著血劍,在徐不凡前面丈余處一站,
道:「徐不凡,看樣子,你今天似乎決心要流血?”

徐不凡的臉色朗沉沉的,一點表情也沒有,道:「我們之間的事只有鮮血才能
解決,怎麼能不流血。”

「老夫倒有一個不流血的方法,不知道娃兒願不願意?”

「哼,狗嘴裡不會長出象牙。”

「交出血書、血劍,書信、檔,老夫網開一面,繞你個不死,賞你帆船一艘,
放逐異域。”

「謝了,人不嫌母醜,狗不嫌窩窮,親仇未報,師恨未雪,暫時在下還沒有出
國的打算。”

「你決心要蠻幹到底?”

「事到如今,不幹也不行。”

「小子,這兒不是斷魂橋,沒有僥倖可言。”

「大家機會均等,你也沒有多少便宜占。”

「四衣衛人多勢眾,你小子絕對討不了好。”

「一夫當關,這是對決的地方,只要徐不凡不死,你的人一個也過不來。”

「徐不凡,你不接受老夫的條件?”

「我死了以後,—切都是你的。”

「好狂的娃兒,老夫現在就把你撕掉!”

掉字出口,雙臂突呈彎曲狀,手掌青筋暴現,十指如鉤,每一根指頭皆如燒紅
的鐵箸,更似待襲的鷹爪蛇頭,顯然鷹指功業已叫足了十成十。

不鳴則已,一鳴驚人,褚良發出一聲獅吼,乍然以蒼鷹搏兔之姿撲出,「五龍
現爪」、「百鳥朝鳳」、「倒臥金鉤」,三招快攻,連成一氣,徐不凡的全身三十
六處要穴悉在褚良襲擊之下。

徐不凡不甘示弱,硬往上撞,左鐵臂擋撥格架,右劍掃斬刺挑,立與褚良大打
出手。

褚良猛扣他的握劍右手,被徐不凡鐵臂打歪,褚良乍退倏進,再抓他的左肩肩
井,複遭徐不凡血劍封住,褚良身手敏捷,飛起一腿,徐不凡橫飄三尺,踢出一腳,
褚良指指不離他的致命要害,徐不凡劍劍都在他的脖子四周打轉......

這真是一場百年難得一見的大決鬥,打來快速至極,也慘烈至極,尤其變幻莫
測,迭有奇招,每能在敗中求勝,絕處逢生,看得人如醉如癡,如瘋如狂,四衣衛
與二老八駿皆如醉酒一般,渾然忘我。

雙方皆志在必勝,全力搶攻,奈何棋逢敵手,相持不下,轉眼十招過去了......
百招過去了......現在已堂堂進入第三百回合。

褚良鼻子都氣歪了,哇啦啦大叫:「徐不凡,看不透你小小年紀,居然能在老
夫的鷹指功下走三百招,簡直氣死我了,氣死我了!”

其實論功力修為,徐不凡的確非褚良之敵,這一點,徐不凡自己也了然于胸,
之所以能夠苦撐三百合而不敗,主要得力于上官堡之約前的七日苦練血劍三絕招,
再就是堅強的意志使然。

聞言哂然一笑,激將道:「三百合算什麼,徐某今天準備與你大戰一千合。”

褚良更氣更怒,攻勢更快,招式更猛,徐不凡突然改變戰法,三絕招一施完,
陡地右腕一沉,半蹲著身子,接連掃出七八劍。

一劍比一劍高,一劍比一劍快,褚良連還手的機會都沒有,只好跟著他的劍提
足縱起來。

徐不凡毫不放鬆,繼續搶攻,褚良已騰身上了絕壁,徐不凡如影隨形,劍劍皆
刺向他的雙腳足踝。

褚良步步上竄,徐不凡劍劍升高,遠遠望去,真好像褚良是踩著徐不凡的劍升
上去的,實則殺機重重,驚險萬狀,褚良身手矯健,徐不凡每劍皆以毫釐之差擦腳
而過,空白濺起無數石粉,萬點火星。

這一切全部發生在電光石火的一瞬間,褚良老奸巨滑,毒計陡生,徐不凡一劍
刺出,褚良雙腳猛一沉,一腳踩住劍身,一腳猛踹徐不凡。

這一踩之勁,力逾千鈞,徐不凡的手腕當然承受不起,血劍差點脫手落下,另
一腳未到,徐不凡閃電反擊,左鐵臂盡全力砸出去。

通!的一聲,褚良好硬的骨頭,不顧自身的危險,一腳踢中徐不凡的胸部,通!
又一聲,徐不凡的鐵臂打中他的小腹,雙雙發出一聲悶哼,電墜而下。

二人皆傷得不輕,臉色蒼白,汗如豆珠,落地後搖搖晃晃,馬步不穩。

天叟丁威、地叟毛奇動作飛快,上前扶住徐不凡。

兩名金衣使者也不慢,沖上來攙住褚良。

石娘娘突然從天而降,厲色喝問道:「老賊,怎麼樣?姑奶奶我再陪你走三百
招?”

一名金衣使者挺身而出,道:「幹就幹,四衣衛的人還從來沒有怕過那個!”

雙方怒目相視,惡戰一觸即發,褚良忽然沉聲說道:「你們想死也別急在一時,
如果未在兗州府兵馬的鐵蹄下變成肉泥,四衣衛會在谷口替你們收屍。”

吆喝一聲,褚良在四衣衛的人簇擁下退出山谷。

褚良傷不在輕,亟需調息,故而借詞退走,徐不凡何嘗例外,自然也未敢逞強
窮追,當即服了兩粒靈丹,就地盤膝而坐,行起功來。

丁威道:「石娘,斃了鐘玉郎那小子沒有?”

石娘娘道:「姓鐘的狼性多詐,被他溜了,正因為追他費時太久,未能及時趕
到,差點鑄成大錯。”

「天木怎未回返?”

「我叫他去察看一下四周的情勢。”

話至此,高天木也到了,毛奇說道:「天木,附近的情勢如何?”

高天木望著徐不凡,道:「情況很不妙,朱玉梅已走,褚鵬傑的兵馬隨時可到,
另外,兗州總捕頭許大力,及其手下,前一日林內所遇的那一隊兵勇,乃至三才會
的三位堂主,西門堡主西門貂等,均在這周遭不遠,很快就會趕到。”

褚鵬傑的大隊兵馬是最大勁敵,幾乎沒有求勝的機會,四衣衛高手如雲,能不
敗已屬幸運,現在四方強敵壓境,處境可謂險到了極頂。

屋漏偏逢連夜雨,徐不凡又負傷在地,大家急如熱鍋上的螞蟻,不知如何是好。

現在該怎麼辦?每一個人的心裡皆有這一個相同的問題,卻沒有一個人能提出
妥善的方法來。

這些活,徐不凡聽得真切,事情急如燃眉,他必須有所決斷,是以行功僅及一
半,便站起身來。

王石眼忙道:「主人,你的傷好了?”

徐不凡道:「差不多了,已無大礙。”

「四外強敵環峙,蠢蠢欲動,請主人速作定奪。”

「我想聽聽你們大家的意見。”

「情勢緊迫,石娘建議從速離開此地。”

「你是說不戰而退?”

「為了避免不必要的傷亡,避免禍及無辜,這是最佳的選擇。”

「怎麼退?走鐘雪娥走的那條橫溝?”

「不行,奴才發現古月蟬正在那裡。”

「走回頭路?”

「更不行,那會與褚鵬傑碰上。”

「如此,乾脆從四衣衛這邊殺出去?”

「兩敗俱傷不說,只怕其他各路的人馬會趁火打劫。”

「那你畢竟有何萬全之計?”

「石娘以為,最好速施仙法,遠遠離開。”

「這......光天化日之下,恐會驚世駭俗。”

「荒山野地,應該不會有人注意到。”

兩害相權取其輕;兩利相權取其重,徐不凡經過一番慎重的斟酌,為了避免大
量流血,禍延無辜,終於決定接納石娘娘的意見。

於是,命二老八駿閉起雙目,緊抓在血轎四周,與王石娘、高天木三人一齊施
展法術,血轎立告騰空而起,沒入雲端,越過重重高山,大片平原,落在泰山東南
方的徂徠山。

高天木馬上說道:「主人內傷未愈,請速行動,褚忠、褚良的爪牙遍及山東全
省,等一下說不定還會有魑魅魍魎。”

與褚良硬拚三百合,又經過這一陣施法,徐不凡確有力不從心之感,聞言未置
一詞,隨即席地而坐,閉目行起功來。

王石娘望望天色,日已偏西,再看看附近的環境,倒還平坦寬闊,血轎就停在
山路後方不遠的地方。

這山路原來是北上泰安,遊歷泰山的官道,行旅車馬,時有往來,血轎落下時,
就曾嚇走好幾個人。

當石娘娘發現這些時,心知不妥,原想換一個隱密的所在,無奈主人正在行動,
不便驚動,只好加強戒備,小心防範。

路上出現一輛馬車,車上坐著三個人,巴爾勒坐前排,布魯圖與烏蘭格坐後排。
王石娘輕喊一聲:「糟,咱們快蹲下來!”

蹲下也沒有用,血轎目標太大,巴爾勒師徒已經發現了,馬車靠邊停下,大步
走過來了。

二老八駿快速移動,在徐不凡前面排下一道人牆,王石娘、高天木故意向前走
了幾步,以便有較多緩衝的空間,因為行功運氣之人最是驚擾不得,輕則走火入魔,
重則喪命。

人還沒有到,布魯圖就打著哈哈說:「兩位,久違,久違!”

王石娘皮笑肉不笑的回應道:「幸會,幸會!”

烏蘭格故示關切的道:「是什麼風把各位吹到山東來了?”

高天木言不由衷的說:「我們是來游泰山的。”

布魯圖接過來說道:「那好,我們也是陪家師來游泰山的,稍待結伴而行好了。”

巴爾勒師徒相繼停下腳步,朝二老八駿那邊張望,王石娘道:「聽說貴師徒不
是要進京去的嗎?”

布魯圖道:「在京城訪友不遇,故而先東來一觀名山古刹。”

「到京城去拜訪那位?說出來我們也許知道行止。”

「家師在京城的舊雨新知甚多,未遇的只是幾個小人物,兩位不會認得的。”

「鐘玉郎的乾爹,四衣衛的首腦,算小人物?”

王石娘詞鋒絲絲入扣,布魯圖不願正面作答,再度望望二老八駿,道:「怎麼
沒見血轎主人徐不凡?”

「我家主人正在練功夫。”

「那就不必驚擾他,跟兩位說也一樣。”

「布魯圖,你好像有事?”

「是家師想看看天下第一名劍——血劍!”

「對不起,血劍乃武林至寶,不可以隨便給人看。”

「如果我沒有記錯,徐不凡曾公開表示,血劍是可以供人觀賞的。”

「現在改了。”

一直不曾開口的巴爾勒忽然虎吼一聲,道:「改了也得改回來。”

暗暗提足一掌真力,大踏步的往前闖,布魯圖、烏蘭格緊隨左右,一步一趨。

小不忍則亂大謀,王石娘、高天木心裡明白,此刻處理不當,就會闖下滔天大
禍,暗將功力叫足,雙雙向後閃退。

巴爾勒在八駿二老之前停住,憑他高大的身材,立即明白一切,徐不凡頭頂熱
氣騰騰,滿身是汗,正當緊要關頭,血劍就在旁邊,多一半露在劍鞘外。

紅粉佳人,寶劍贈英雄,武人見到血劍,沒有一個不動心的,巴爾勒心頭一陣
悸動,語帶威脅的道:「本法王不希望驚動徐不凡,把血劍拿過來,我看看就走。”

高天木道:「要看現在就以看得到,不必拿。”

「遠看不如近觀,行功療傷的人如果受到攻擊,後果可不堪設想。”

「巴爾勒,你在威脅我們?」天叟丁威怒衝衝的說。

「這不是威脅,是事實。”

「告訴你,炎黃子孫不惹事,但也不怕事。”

「不想惹事,就把血劍拿過來,徐不凡一旦被襲,有十條命也活不了!”

「巴爾勒,你要看就看,不看就滾,二老八駿但凡還有一個活人在,你就休想
動一動我家主人。”

巴爾勒的臉色陰沉沉的,像暴風雨前的天氣,又開始舉步向前闖,二老互望一
眼,雙雙電縱而出,強行攔阻,巴爾勒吼叫一聲:「找死!」雙掌倏合乍分,分襲
天地二叟。

王石娘怕二老吃虧:「讓我來!」纖手揚處,猛劈一掌,卻被布魯圖截住,鬥
在一起。

高天木也是同樣的心意,被烏蘭格在半途攔下來。

巴爾勒好厲害,雙掌震退二人,前進之勢不變,八駿上來阻擋,依然擋他不住,
天叟丁威急如熱鍋裡的滾油,聲嘶力竭的道:「老夫跟你拚了!”

想拚命的不止他一個,石娘、天木、毛奇、八駿,都是同樣的心意,可惜——
高大木、王石娘被布魯圖、烏蘭格纏死了。

天地二叟擋不住巴爾勒。

八駿也同樣奈何不了他。

一老八駿前仆後繼,巴爾勒鐵弓硬馬,步步緊迫,卒至打退了最後一個人,血
劍已在他伸手可及之處。

「不許動!”

王石娘、高天木鞭長莫及,被番僧逼到圈外去,情急之下,風火劍與乾坤圈,
當作暗器擲出去。

巴爾勒真不愧為是韃靼第一高手,借力打力,竟將風火劍、乾坤圈導引向另一
個方向,猛襲徐不凡,而他自己腰一彎,血劍已垂手可得。

緊張、緊張,二老、八駿、石娘,天木都嚇出一身冷汗,巴爾勒的手眼看就要
抓到血劍了,另有一隻春雪般地嫩手比他更快,巳拔劍而出,順手將風火劍、乾坤
圈也打歪了。

巴爾勒見是一個蒙面女子,怒不可當的喝問:「你是誰?”

來人二話不說,連攻三劍五掌,硬將巴爾勒逼退出二三丈遠後,才冷冷的吐出
三個字:「斷腸人!”

「斷腸人,中原武林道上還沒聽說有你這一號人物。”

「廢話少說,知趣的即刻滾出山東,滾出中原,回到你蠻荒韃靼去。”

「大膽,從來沒有人敢跟本法王如此說話。”

「你現在已經聽到了,請你們師徒立刻滾蛋!”

「假如本法王說不呢?”

「那姑娘我就用武力趕你走!”

斷腸人可不是虛張聲勢,話未落地,招已出手,又是一輪快攻,不論掌指劍法,
皆有板有眼,無懈可擊。

煮熟的鴨子飛了,半路上殺出一個程咬金,巴爾勒血脈賁張,氣沖鬥牛,立時
氣提丹田,功行雙臂,以餓狼撲羊的架式攻向斷腸人。

血劍乃天下神器,穿心指、綿陰掌系武林絕學,斷腸人如虎添翼,神勇異常,
像巴爾勒這種不可一世的絕頂高手,一時半刻之間竟也奈何不了她。

巴爾勒越打越氣,斷腸人愈戰愈勇,眨眼三十招已過,依然勝負不分,巴爾勒
突然驚哦了一聲,道:「眇目神尼是你什麼人?”

敢情他已從斷腸人的武功路子上看出端倪,斷腸人冷哼一聲,道:「神尼是我
什麼人與你無關,接招!”

盡全力劈出一掌,巴爾勒馬上反手還擊,一柔一剛兩股暗力一撞,雙方勢均力
敵,相持不下,空氣絲絲作響,迴旋的氣流激起一團狂風。

斷腸人被反彈之力震退五六步,巴爾勒也馬步不穩,退了二三步,略占上風。

對這個結果,巴爾勒顯然大為不滿,殺氣騰騰的道:「斷腸人,來,再接本法
王的三掌試試。”

突聞徐不凡的聲音說道:「讓我來接!”

斷腸人回頭一看,見徐不凡行動已畢,神采飛揚,業已站起身來,忙嬌聲說道
:「你好了?”

徐不凡道:「好了,和四衣衛的頭頭大戰三百合,現在又可以與韃靼法王再戰
三百合......。”

話還沒有說完,發現布魯圖,烏蘭格虛晃一招,已與巴爾勒結伴而去,馬車去
勢如風,帶起滿天塵砂,徐不凡自知追巳無及,惡狠狠的罵了一句:「又是一個老
狐狸!”

斷腸人將血劍還給徐不凡,亦告揮手而去。

「斷腸人,你等一等?我還沒有當面謝你呢。”

「江湖兒女,不時興這一套。”

「我還有很多話要說。”

「說來說去,還是那一堆廢話,不說也罷。」「你一定是小琬,不然不會舍著
命來救我的。”

「你在胡說些什麼,你的未婚妻可能已經死了。”

「小琬,別折磨我,快回到我的身邊來,我不會計較你的容貌,我永遠永遠愛
著你!”

斷腸人已人去聲杳,徐不凡情感大動,忍不住突來的酸楚,單手掩面,淚下如
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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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9-27 10:52:00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七章 螳螂捕蟬

泰山丈人峰下,有一個王家莊,莊主王員外是泰安縣的首富,也是有名的大善
人,舉凡修橋鋪路,扶弱濟貧,往往一擲千金,毫不吝惜,加之長袖善舞,廣結善
緣,更是方圓百里內的聞人,連縣太爺都不得不另眼相看,奉為財神上賓。

這麼一個大好人,又非武林中人,卻突然接到一面血旗,一張血帖。

王員外嚇得不得了,連夜派人進城去,請來縣衙的張捕頭,及十名捕快,加上
莊裡的護院莊丁,全部動員起來,打算抵抗血轎主人徐不凡。

徐不凡很守時,日上三竿,血轎便準時抬進了王家莊的大院。

張捕頭一聲叱喝,率眾一湧而上,道:「你們被捕了。”

徐不凡走出血轎,見發話者是一個五十來歲,身穿差服的人,含笑說道:「這
位差爺尊姓?”

張捕頭大模大樣的道:「我是縣衙裡的張捕頭。”

「剛才張捕頭說要逮捕我,不知是為了何事?”

「褚總督早已佈告周知,你是欽命要犯。”

「姓褚的行動的確夠快,如果旁的事也有這麼高的效率,誠為齊魯百姓之福。”

徐不凡語氣一轉,心平氣和的道:「張捕頭,咱們打個商量,先讓在下將王家
莊的事解決,然後再談逮捕之事如何?”

衙門八字開,有理無錢莫進來,張捕頭平時作威作福慣丁,當然不吃這一套,
眼一橫,眉一豎,厲色說道:「住口,官府辦事,說一不二,那有你討價還價的余
地。”

眾捕快從旁呐助威,抖動著鐵鍊,就要上前鎖人,惹惱了天叟丁威,喝道:
「他媽的,跟你商量是客氣,惹火了我把你捆起來。”

張捕頭聞言大怒,拔刀就砍,丁威反手一掌,就將他震得離地飛起來,正巧撞
向王石娘,石娘娘再用力一推,張捕頭原來是個不學無術的繡花枕頭,又跌跌撞撞
的沖向徐不凡。

哨!一聲,張捕頭揮舞著的刀,無巧不巧的撞上露在劍鞘外的血劍,當場一段
為二。

八駿中的老大,上前一把就將張捕頭的脖子抓住了:「老八,拿條繩子來,先
將這個老小子捆起來再說。”

徐不凡急忙阻止道:「放了他,張捕頭吃糧當差,奉命行事,並沒有錯,不要
為難他了。”

老大鬆手放人,眾捕快耳聞目見,早已嚇傻了,一個個噤若寒蟬,再也沒有人
敢張牙舞爪。

王石娘道:「王員外在那裡?”

張捕頭據實答道:「在客廳。”

高天木以命令的口吻道:「帶我們去!”

張捕頭連聲應是,領著大家走進一棟樓房內的大客廳。

廳內正有一個頭頂光禿禿的,滿面紅光,穿著極為講究的花甲老頭來回踱著,
一聽到腳步聲,立即迎向門口,迫不急待的說:「張爺,逮住了沒有?”

不用回答也明白,張捕頭垂頭喪氣,徐不凡主僕就跟在身後。

徐不凡上前說道:「你就是王員外?”

花甲老頭點點頭說道:「老漢正是王仁。”

徐不凡冷笑道:「王仁?你真會挑選好字眼,這似乎正應了一句滿口的仁義道
德,一肚子男盜女娟的古說。”

王仁莫名所以的道:「年輕人說話可要留口德,請勿血口噴人,老漢一不作奸,
二不犯科,可是規規矩矩的老實人,不信你可以問問縣衙裡的張爺。”

張捕頭替他極力辯護,道:「王員外的確是泰安縣的大善人,大好人,遠近皆
知,同聲讚譽。”

徐不凡振振有詞的道:「王仁不仁,偽善行惡,打著仁義道德的招牌,幹著男
盜女娼的勾當,泰安縣的千萬官民都被他騙了。”

張捕頭還是不信,道:「王員外在此落戶二十年,並無不良紀錄。”

「他是個中高手,自然不露痕跡。”

「王員外面慈心善,言忠信,行仁義,不可能是大奸大惡之人。”

「其實,古今中外,凡是大奸大惡之人,差不多都是這一副嘴臉。”

王員外氣忿忿的道:「老漢為人如何,有目共睹,用不到我來多說,而且我們
素昧平生,自無怨仇可言,請勿信口雌黃。”




徐不凡道:「你的罪狀,血帖上寫得一清二楚,何必裝糊塗。」  張捕頭望
了王仁一眼,道:「什麼?還有血帖?血旗給老夫看了,怎麼沒拿血帖出來呢?”

王石娘道:「全是些見不得人的骯髒事,他當然不敢給差官看。”

徐不凡道:「其實他並不叫王仁,他的本名叫汪七。”

有好幾名捕快驚呼一聲,同聲說道:「二十年前,在皖魯邊區,有一名採花大
盜黑煞汪七,不知糟踏了多少良家婦女,莫非就是他?”

徐不凡道:「他不僅是採花大盜,也是江洋大盜,天知道幹了多少打家劫舍,
殺人越貨的大案子。

後來,金銀財寶撈足了,搖身一變,變成了現在的王仁土員外,王大善人,寡
廉鮮恥,莫此為甚!“

微微一頓,接著又說:「果真能就此隱姓埋名,借行善以贖前愆,安安份份的
做人,倒也罷了,偏偏淫心不改,惡根來除,每于夜深之後必出外擄劫美貌少女,
供其發洩獸欲,二十年來被他蹂躪殺害的少女,多達百人以上,其中不乏名門閨秀,
甚至與他交往甚篤人家的女兒。請問張捕頭,泰安縣可有女兒失蹤的人家報案?”

張捕頭道:「有,報案的人月有數起,多年累積下來,已達五十件以上,卻始
終杳無音訊,屍骨無存,連一個案子也沒有破,三年前,歹人色膽包天,竟連我們
縣太爺十五歲的小女兒也擄去了,至今下落不明。”

徐不凡道:「算你們縣太爺走運,如果黑煞汪七還沒有玩膩,可能還活著。”

王員外臉色鐵青,眼神不定,氣虎虎的道:「老漢王仁,絕非黑煞汪七,與少
女失蹤案毫無牽連,這話完全是空穴來風。”

「不是寶穴來風,是地獄來風!”

「地獄來風?你......。”

「告訴你,有不少女孩在閻王面前告你的狀。”

「哼,簡直是鬼話連篇。”

「且不管是人話鬼話,起碼是實話,我徐不凡從來不信口開河。”

「江湖傳言,你徐不凡討債尋仇,最講求的就是真憑實據,你一再誣指老漢是
黑煞汪七,我要你拿出證據來。”

高天木跨前二步,道:「證據就在你家裡!”

王員外呼地站了起來,道:「我家裡會有證據?胡說!”

王石娘一言不發,走到王員外身後去,在壁上一陣摸索,王員外猝然從身上摸
出一把匕首來,不管三七二十一,揮刀猛砍,身手敏捷,刀法精純,儼然是一流的
功夫,石娘娘冷不防差點受傷。

逼退王石娘,王員外方待奪門而逃,血光暴現,血劍已架在他的脖子上,二老
閃身而出,立刻將他押起來。

徐不凡在牆上敲打了幾下,啟開一道暗門,暗門內是一間暗室——一間設備豪
華,香氣四溢,有如新婚洞房的暗室。

楠木雕花的牙床,發出淡紅色的光澤,羅紗為帳,金玉其鉤,軟綿緯的厚褥墊
上,躺著一位半裸的少女,冰肌玉膚,曲線玲瓏,雙目緊閉,似在昏睡中。

腳步聲驚醒了少女,拉著被角遮住身子,驚惶顫抖的聲音說道:「不要,不要,
汪七,我不要跟你好,我不要跟你好。”

說至後面,發現進來的人還不止汪七一個,惶悚的面容:一變而為放聲大哭:
「張捕頭,快來救我,他不是王仁,是黑煞汪七,一個大色狼,大惡霸。啊,爹!
媽!”

過分的悲痛,終至泣不成聲,放聲大哭起來。

徐不凡道:「這一位大概就是你們縣太爺的千金了。”

張捕頭道:「正是,這汪七真是一個人面獸心的傢伙。”

徐不凡道:「姑娘,不要怕,我們是來救你的,快穿好衣服下床來,床底下還
有名堂呢。”

少女餘悸猶存,蜷縮在牙床一角,道:「我......我的衣服都被老賊剝光拿走了。”

徐不凡命二老押著一名護院,去取來少女的衣服,大家先行退出,待她將衣服
穿好下床後,才又重新走進去。

「汪七,你現在還有什麼話說?”

徐不凡聲色俱厲的道:「如果不想皮肉受苦,就將床下的機關自動打開吧。”

黑煞汪七堅不吐實:「床下根本沒有機關!”

「徐某得到消息,你床下別有洞天,埋屍無數,再不動手,小心我以最殘酷的
手段對付你。”

「老夫這密室,只有老夫一個人知道。你怎麼曉得別有洞天?”

「是被害的孤魂野鬼告訴我的。”

「這簡直是一派胡言,老夫就不信死人還會告狀。”

「信不信由你,再不動手就會有苦頭吃了。”

天叟丁威見他死不認帳,盛怒之下,拿他自己的匕首,在汪七的大腿上戳了一
個血窟窿,咬牙說道:「怎麼樣,要不要多戳幾個?”

血如泉湧,急痛攻心,黑煞汪七自知上天無路,入地無門,只得開動機關,整
個牙床全部向前移了八尺。

牙床的後面,有一個黑漆漆的大洞,徐不凡命人取來燈籠繩索,吊下去一看,
大家馬上看到,洞內有無數赤裸裸的腐屍,腐屍的下面,盡是骷髏白骨,令人怵目
心驚。還虧被汪七灑了不少香料,否則。單是惡臭之氣就難以忍受。

徐不凡氣憤不已的道:「汪七,被你玩膩了的,或者是不肯屈從的,你就開動
機關,把他們推下洞去,任其饑渴而亡,任其腐爛潰敗,變成白骨,你還有沒有人
性?還算不算是人?”

黑煞汪七默然無語,張捕頭說道:「來人哪,將黑煞汪七給我抓起來!”

徐不凡不待眾捕快動手,搶先說道:「不必勞師動諸位大駕,徐某受人之托,
有我自己懲處的辦法!”

手起劍落,卡察,人頭被毛奇接住,屍首被徐不凡一腳踩進洞裡去,動作瀟灑,
乾淨俐落已極。

處理完骷髏頭,徐不凡撕下一張黑名單塞進去,面對屈死的冤魂禱告了幾句,
與二老等人走出暗室。

張捕頭率眾追出來說道:「徐不凡,慢走,我們的事還沒有完呢。”

徐不凡笑道:「張捕頭,我不想為難你,更不想傷害你,你應該心裡有數,憑
你們這幾個人,還奈何不了我徐不凡。各位如願為泰安的百姓做點事,請將屍骨起
出,通知家屬,擇地安葬,以慰死者。”

張捕頭道:「這些事本捕頭會做,也知道不是你們的對手,但職責在身,不敢
違誤,可否請徐公子赴縣衙一行?”

徐不凡道:「對不起,我這個人一向不喜歡跟衙門打交道。”

守在外面的八駿老四,這時慌張的進來說道:「公子,事情不好了,兗州提督
褚鵬傑又追來了。”

徐不凡吃了一驚,道:「消息傳的好快,在那兒?有多少兵馬?”

老四急急說道:「已經到了莊口,人數多少還不清楚。”

徐不凡來不及細想,提足就往外奔,展目望向莊口,果見褚鵬傑騎馬馳來,當
徐不凡到達轎旁時,褚鵬傑也已下馬到了面前。

後面又跟進來一群馬隊,看服色,徐不凡認得全系清一色的校尉,個個年富力
強,身手矯健,人數約二十三四,無疑都是褚鵬傑手下的菁英。

褚鵬傑的目光從泰安縣的捕快,二老八駿臉上掃過,落在徐不凡身上,冷冷說
道:「徐不凡,你好滑溜,當時四面包圍著,又是在陡峭的狹谷之中,你們是怎麼
溜掉的呢?”

徐不凡雙眉一挑,道:「天無絕人之路,上天入地都可以,再說,閣下的動作
也不慢呀,可惜兵馬太少,有失你提督大人的威風。”

褚鵬傑是最講究排場的人,只因大隊人馬趕不及,只得先領一支先鋒來,聞言
沉聲說道:「兵不在多在精,只要能逮到你徐不凡就夠了。”

「褚鵬傑,我與你們褚家,可以說仇深似海,恨高如山,但徐某做事一向很有
分寸,絕不株連無辜,在沒有得到你殺人的確證前,還不准備對你下殺手。”

「可是,你殺害我的兩位兄長的事,都是鐵證如山,本提督現在就要你還我一
個公道來。”

「可以,我吃飯的傢伙就扛在肩膀上,歡迎你來拿。”

褚鵬傑驀地咬牙吼了一聲:「好!”

拔刀而上,劈頭就砍,徐不凡舉臂一架,掃出一腿,褚鵬傑回刀橫斬,又被徐
不凡險險避過,褚鵬傑一招「長虹貫日」,被徐不凡的「回頭望月」化解,褚鵬傑
右刀左掌,徐不凡左臂右掌,當!一聲,刀臂相撞,火花四濺,蓬!又一聲,硬拚
二掌,褚鵬傑當場退了五六步。

「拔劍!”

「你不是我的對手,無此必要!”

「拔劍!”

「無血不歸,我現在不想殺人!”

「拔劍!”

褚鵬傑堅持要徐不凡拔劍,激怒了一旁的王石娘,風火劍幻出一團光幕,挺身
而上,道:「想玩刀動劍,沖著我來好了,王石娘願奉陪到底!”

兗州提督氣得哇啦大叫,與王石娘大打出手,二十幾名校尉正欲跳下馬背,圍
攻二老八駿,這十個久經沙場的老將,精得像猴子,出其不意,一齊動手,將二十
幾匹馬腿全部打斷了。

登時,馬倒人翻,一陣大亂。

高天木鼓掌直贊:「幹得好!幹得好!”

徐不凡亦大為激賞,道:「咱們走!”

於是,徐不凡在前開路,四駿抬轎,另四駿,二老護在轎側,王石娘、高天木
殿后,乘亂殺出一條通路,突破重圍。

徐不凡主僕久經磨練,腳程極快,褚鵬傑、張捕頭等人沒有一個能追得上,霎
眼便奔離莊院,一徑北進,來到丈人峰腳下的登山步道口附近。

眼見周遭車馬行旅甚多,徐不凡深感不便,正想快速繞過去,直奔濟南府,忽
見三匹快馬停在面前,一個銀鈴似的聲音說道:「徐公子要到那裡去?可是想游泰
山?”

抬頭一看,原來是朱玉梅,正脈脈含情的望著自己,忙深施一禮,道:「是郡
主,你怎麼也到這兒來了?”

朱玉梅望望高聳入雲的丈人峰,道:「本宮是來游泰山的,你呢?”

「我是路過。”

「泰山景色壯麗,冠絕齊魯,不親身一游,實在可惜。”

「在下家仇未雪,師恨未報,縱有一游之心,也提不起興致來。”

「如果本宮誠意邀請你呢?”

這下可把徐不凡難住了,朱玉梅一再仗義相助,尤其人家是金枝玉葉的郡主,
既然已經開口了,于情于理,都無法拒絕,但陰陽兩界,師仇家恨,自己的事情委
實太多,確又分身乏術。

正感委決不下,來路上,褚鵬傑已領著他手下的校尉,泰安縣的捕頭捕快追上
來,當下靈機一動,道:「就算在下答應,恐怕也會有人反對。”

「誰敢反對?”

話說一半,褚鵬傑已至眼前,朱玉梅臉色一寒,改口說道:「褚提督,這泰安
縣可不是你兗州府的地盤,你來幹什麼?”

褚鵬傑道:「徐不凡是欽命要犯,三邊六府,隨處都可以抓他。”

「徐不凡是本宮的朋友,我說不可以!”

「小賊心狠手辣,惡性重大,連杜太傅的獨生子都敢殺,必須從速逮捕,以正
國法,望郡主三恩,免遭魯王爺的責怪。”

「父王那邊,本宮自己會擔著,用不到你操心。”

玉面一沉,旋又叱道:「滾!掃了本官的遊興,小心我殺了你!”

褚鵬傑欲再爭辯,兩名婢女已離鞍飛過來,雙劍一陣掃劈,硬將褚鵬傑等人,
逼退到山路彎處看不見的地方去。

朱玉梅這才重又綻出笑容,道:「不凡,這一下你總該可以放心了吧?”

徐不凡聽郡主直呼自己的名字,心裡感覺怪怪的,道:「郡主在此,他當然不
敢冒犯虎威,郡主一走,褚提督一定還會再回來。”

「你是耽心二老八駿與血轎的安全?”

「他們已經是在下生命中的一部分。”

「這好辦,本宮叫阿香留在這兒,看他們誰敢動。”

朱玉梅對徐不凡可謂仁至義盡,再也找不到拒絕的理由,只好爽快的答應下來,
命將血轎抬往一個僻靜所在,略作交代,當即與朱玉梅登上丈人峰的步道。

途中,二人並肩而行,相談甚歡,不知羨煞了多少青年男女。

「不凡,俗稱妻父為岳父或泰山、或丈人,你知道是什麼原因嗎?”

「在下不清楚,請郡主指教。”

「哎呀,你這人也真是的,人家早就叫你的名字了,你還叫人家郡主,聽起來
怪不舒服的。叫我玉梅。”

「郡主乃金枝玉葉,在下不敢。”

「別人是不敢,你可以,快叫啊。”

「這......玉......玉梅。”

「嗯,這還差不多,這樣我們才像是朋友。”

「玉梅,你還沒有說岳父、泰山、丈人的來由呢。”

「啊,是這樣的,相傳古時唐明皇來泰山祭天,封張說為封禪使,張說的女婿
鄭鎰本來只是一個九品小官,借著他妻父的力量,一下子便提升為五品大官,明皇
不悅,責問所以,張說無詞以對,一旁的黃幡綽答謂此泰山之功,後人引伸附會,
遂稱妻父為泰山,妻母為泰水。”

「岳父又有何曲故?”

「泰山為五嶽之一,亦稱五嶽,故泰山亦稱作岳父。”

「岳父也被稱為丈人,一定是因丈人峰而起?”

「不錯,丈人峰為泰山的主峰,所以就順理成章的也稱岳父為丈人了。你將來
如想飛黃騰達,希望你也能找一個有權有勢的好丈人。”

「玉梅,我已經沒有這個資格,因為我小時候就訂親了。”

朱玉梅心頭一震,但表面上仍力持平靜,道:「你已經訂親了?恭喜恭喜,不
知是那一家的姑娘這麼好福氣。”

「是常恒甫的女兒常小琬。”

「啊,常家也是將門之後,可謂門當戶對,那一天歡迎你們到濟南王府來,讓
本宮親眼瞧瞧這位小琬姑娘。”

「這恐怕有困難。”

「有什麼困難?”

「小琬在五年多前便失蹤了,我還沒有找到她。”

少女的心,似朝露,似晨霧,适才的那一層陰霾好像又散了,在朱玉梅心扉的
最深處,似乎又升起一線希望之光,情不自禁的靠攏在徐不凡身邊,拾級而上。

愈往上爬,愈覺得神清氣爽,及至峰頂,數百里山河盡收眼底,莫怪古人有登
泰山而小天下之壯語,徐不凡覺得此話的確恰如其分,滅非虛語也。

峰頭甚是寬廣,名刹林立,攤販麇集,遊人來往穿梭,更是目不暇給。

朱玉梅不喜歡人多的地方,拉著徐不凡朝一座寺院走去,想找一處清靜的地方
歇歇腳。

不料,甫至寺院一側,忽然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嬌聲喊叫:「我不要,我不要,
我不要做那種事。”

隨著喊聲,從寺院後面牆角處,跑出一位姑娘來,正是上官巧雲。

上官巧雲頭髮蓬亂,衣裳不整,邊喊邊跑,狀至狼狽,一眼瞥見徐不凡與朱玉
梅在一起,陡然愣住了。

不旋踵間,鐘玉郎也從寺後追出來了,死拉著上官巧雲不放,及至發現徐不凡,
朱玉梅時,才悻悻然的鬆開手。

徐不凡一直是上官巧雲心目中的白馬王子,曾幾何時,父親因他而死,現在又
移情別戀,一時醋海興波,妒火中燒,濃濃的殺機襲上心頭,竄上眉梢,斷然決然
的對鐘玉郎說道:「玉郎,只要你殺掉徐不凡,我什麼都給你!”

鐘玉郎聞言受寵若驚,在鼻子上擦了一下,當即提足兩掌真力,大踏步的沖上
來,厲色說道:「徐不凡,聽到沒有,巧雲要我殺掉你!”

鏗鏘!徐不凡拔劍在手,蓄勢以待,道:「哼,鹿死誰手,尚在未定之天。”

「血劍一出,無血不歸,你拔劍一向很慎重......」

「為了巧雲的幸福,為了剷除四衣衛,我今天要殺掉你!”

「哼哼,想殺你家鐘爺爺,沒有那麼容易,憑你一人之力,絕對不是我與巧雲
的對手呢。”

「住口!”

對鐘玉郎,早已沒有妥協的餘地,更沒有浪費言詞的必。要,喝聲中徐不凡血
劍一挺,分心就刺,鐘玉郎騰挪三尺,順勢也拔出一支劍來,掃他下盤,徐不凡提
足一躍,左鐵臂砸他肩胛,鐘玉郎沉肩矮身,長劍上挑,徐不凡回劍橫掃,原想斬
斷他的劍,不意鐘玉郎反應極快,貼地迴旋。利用迴旋的機會,從下三路連攻七劍
八掌,外加三記漂亮的螳螂腿。

鐘玉郎的確不含糊,手腳並用,掌劍交加,順勢彈身而起,攻勢仍自綿綿不斷,
不禁激怒了徐不凡,殺機更熾,虎吼聲中,血劍三絕招已告連續施出。

血劍三絕招蓋世無匹,鐘玉郎睹狀大駭,第一劍尚可勉力應付,第二劍便將他
的佩劍削斷,第三劍一出,鐘玉郎那敢硬接,三十六計走為上策,拔腿就溜。

「那裡跑!”

徐不凡決心要他的命,怎肯放過,左鐵臂猛一甩,通!正中後背,悶哼聲中,
鐘玉郎跌跌撞撞的向前沖出去,一屁股跌坐在懸崖邊上,差點失足墜下。

劍光如血,在日頭照射下,射出萬道彩霞,徐不凡收回鐵臂,揚劍而上,道:
「鐘玉郎,你本兇殘野狼,修成正果後,仍不思悔改,作惡多端,明年的此日就是
你的忌辰!”

手一揚,就要揮劍殺人,冷不防上官巧雲從橫裡刺來一劍,被迫退後三四步,
不由愕然一愣,道:「巧雲......」

僅僅叫了一聲巧雲,上官便變臉了,道:「我已經告訴過你,你沒有資格叫我
的名字了。”

徐不凡苦笑一下,道:「是,上官姑娘,鐘玉郎他根本就不是人,讓我殺掉他,
為天下除害。”

上官巧雲橫劍當胸,嚴陣以待,聲色俱厲的說道:「我不准你殺他!”

「上官姑娘,他......」

「他是我的朋友。”

「姓鐘的不是人,是一匹灰狼的化身。”

「有時候,狼心也許比人心要好得多。”

「上官姑娘,我殺他是為你好。”

「謝謝,我不需要你的關心。”

「令尊的死,我很難過,請勿因此而走極端。”

「該怎麼做,我自己心裡有數,你管不著。”

「但是,無論如何,我今天必須除掉鐘玉郎。”

「想殺鐘玉郎,你必須先殺掉我。”

「唉,巧......姑娘,你這是何苦。”

「閉嘴,我不想再跟你磨牙,也不想再看見你,滾!滾得越遠越好,最好永遠
永遠不要讓我看到你!”

說來咬牙切齒,氣沖鬥牛,一副情斷義絕,決心拚命到底的樣子。

朱玉梅乃絕頂聰明之人,從二人的談話中,已略知梗概,這時輕啟朱唇,柔聲
說道:「不凡,這個女人愛你極深,不然她不會這麼恨你。”

這一來,上官巧雲更加惱怒,長劍一指朱玉梅,厲聲叱道:「你是那來的野女
人?”

什麼時候有人敢跟朱玉梅這樣說話,臉色立變,徐不凡急忙介紹說:「這位郡
主是魯王爺的千金朱玉梅,請上官姑娘不要亂說話。”

徐不凡本來是一番好心,避免二人之間引起衝突,結果卻如火上加油,被上官
誤以為朱玉梅真的是他的新情人,一肚子的妒火醋意,全部發洩在朱玉梅身上,連
株炮似的說道:「郡主有什麼了不起,我偏要說,野女人!野女人!野女人!野...
…”

這真是太歲頭上動土,老虎嘴裡拔牙,朱玉梅修養再好也咽不下這口氣,猛地
怒叱一聲:「閉嘴!”

嬌軀一擰,左右開弓,劈!清清脆脆打了上官巧雲一個嘴巴子。

上官巧雲猝不及防挨了一巴掌,眼看第二掌又將打到,頭一偏,劍已刺出,接
著就是一串瘋狂的進攻,朱玉梅雖養尊處優,卻具有第一流的身手,攻守有序;進
退井然,立與上官巧雲打起來。

徐不凡大為焦急,不論誰勝誰敗,他均問心難安,忙道:「兩位姑娘請住手,
千萬別傷了和氣。”

二女正在氣頭上,誰也聽不進去,仍自惡鬥不休。

徐不凡又不便插手,因為一旦出手,即便公正無私,也很難令雙方滿意,一個
不小心說不定會更糟。

忽見鐘玉郎正掙扎著要站起來,當下心一橫,挺劍就刺。

當!橫裡飛來一塊石子,血劍震歪五寸,徐不凡駭然一驚:「什麼人?」回頭
一望,見韃靼法王巴爾勒、布魯圖、烏蘭格師徒,從寺院內射出。

這師徒三人好快的動作,徐不凡的眼皮子才動了一下,布魯圖已將鐘玉郎拖出
一丈以外,巴爾勒、烏蘭袼就擋在他的面前。

仇人見面,分外眼紅,濃濃的殺機直竄眉梢,徐不凡抖動一下血劍,道:「巴
爾勒,前次徐某行功未畢,被你們腿快溜了,想不到這麼快就重逢。”

巴爾勒皮笑肉不笑的道:「大概是有緣吧,或者老天存心想讓本法王欣賞一下
聖劍的神采。”

徐不凡將劍舉起,道:「看吧,徐某今天不但讓你們看個夠,而且還要你們親
身試試血劍的鋒芒。”

「徐不凡,聽你的口氣,好像要拚命?”

「不是拚命,是為我徐不凡索血仇,為大明除外寇。”

「你最好把話說清楚,本法王與你們徐家何仇?與大明又何恨?”

「你與本朝奸臣合謀,除去我大明第一猛將,複以塞外大片江山為條件,欲助
奸小篡奪皇位,家仇國恨,國恨家仇,這還不夠嗎?”

「徐不凡,空口無憑,本法王要你拿出證據來。”

「當然有證據,褚鵬舉的信件裡已有概略說明。”

「拿給本法王看。”

「抱歉,信件尚有其他機密,不足為外人觀。有什麼遺言後事,你們現在就可
以交代,徐不凡網開一面,可以留一個活口。”

烏蘭格聞言勃然大怒道:「他奶奶的,說大話也不怕閃了牙,我就不信你有翻
江倒海之能,來,讓貧僧陪你走上五百合。”

此人牛性大發,攻勢猛銳,一路近身肉搏,原想給徐不凡一個下馬威,他那裡
知道,徐不凡早巳決心要殺掉他們師徒,尤其在目前這種以一對三的局面下,惟一
求生求勝的機會,就是以最狠的招式,最快的速度,先打倒一個再說。

是以,徐不凡毫不考慮,暗將功力運足十成十,「龍飛鳳舞」、「開天闢地」、
「旋轉乾坤」,一出手就是三絕招,而且連成一氣,威力倍增。

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沒有,巴爾勒是老行家,當然識貨,忙不迭的大叫一聲:
「烏蘭格快退!”

說話同時,人也揚掌虎撲而出。

退?飛也飛不了,烏蘭格發現情勢不妙時,已經來不及,慘嗥聲起,血如雨下,
一顆血淋淋的人頭早已飛到斷崖下。

「還我徒兒命來!”

「還我徐家命來!”

巴爾勒瘋狂撲到,雙方一言不合,立即幹上了,布魯圖也沒閑著,欺至徐不凡
側後,企圖偷襲,徐不凡打出二枚袖箭,道:「布魯圖,別害臊,上吧,我不在乎。”

這正好給了布魯圖一個藉口,立即投入戰圈。

論功力,巴爾勒與褚良約在伯仲之間,亦即較徐不凡略勝一籌,換言之,徐不
凡與巴爾勒單打獨鬥,求勝的機會不大,令師徒二人挾怒齊上,驚險可知,徐不凡
所憑恃的是血劍,勇氣,與智慧!

智慧是最重要的一個因素,血劍是攻擊的利器,再加上無畏的勇氣,構成一套
以寡擊眾的戰法。

對巴爾勒全力防守,用鐵臂,短刀、袖箭;對布魯圖全力攻擊,血劍招招不離
他全身三十六處要害,怎奈烏蘭格的死,得到教訓,有機會就打,打了就跑,從來
不讓血劍沾到他身上來。

這樣拖下去,吃虧的當然是徐不凡,徐不凡雙眉上挑,陡生一計,故意賣了一
個破綻,讓布魯圖攻上來,然後連打三枚袖箭,阻住巴爾勒,猛的奮力進撲,用血
劍三絕招,以雷霆萬鈞之勢攻上去。

快如風,急如電,布魯圖全身發毛,拔腿就逃,徐不凡看著他追上去,寸步不
離。

螳螂捕蟬,後面還有個巴爾勒,就卯在他身後五尺處。

—前一後三個人,向前奔跑了還不到三丈,徐不凡正好施展到第三招,噗!的
一聲,劍中布魯圖上盤,一劍穿肩而過。

可是,徐不凡付的代價太大,幾乎超過成本,拔出血劍,本待再補一招,結果
他的性命,身後掌風呼嘯,巴爾勒的蒲團大手已兜頭蓋面打下來,促卒間,只能舉
臂護頭,連出劍的機會都沒有。

蓬一聲巨震,如山崩樓塌,更似泰山壓頂,徐不凡震得七葷八素,眼冒金星,
一下子矮了半截,坐在地上。

還虧徐不凡機伶,應變得法,巴爾勒是打在鐵臂上,要是一掌正中頭部,怕不
腦袋開花才怪。

巴爾勒也吃了苦頭,手掌發麻,彈退五六尺。

一場惡戰,霎時三敗俱傷,朱玉梅、上官巧雲都被這驚天動地的一仗嚇呆了,
不約而同的停下手來。

勝負俄頃,生死全在一瞬間,巴爾勒甩甩手,僅僅喘了半口氣:「徐不凡,在
本法王師徒聯手之下,絕對不允許有生還者!”

呼!呼!呼!三掌連成一氣,排山倒海而出。

徐不凡暗喊一聲:「要糟!」鼓足余勇,彈身一躍,拔起三四丈高,巴爾勒原
式不變,也咬著尾巴迫上去。

「徐不凡,你今天是死定了!”

「我死也要拉上你巴爾勒!”

巴爾勒全力搶攻,徐不凡奮身進擊,龍騰虎躍,驚心動魄,兩個人眼看就要撞
在一起,勝敗立明,生死立判。

就在這個緊要關頭,布魯圖封住肩頭血脈,騰空而起,鐘玉郎調息片刻,傷情
大有起色,也接踵而上,二人有志一同,一左一右,從徐不凡的後方攻上去,決心
要將徐不凡埋在丈人峰。

一個對一個,徐不凡已經吃不消,一個對三個,前後受敵,複在負創之後,恐
將百死而無一生。

場中又飛起兩條人影,一個是上官巧雲,一個是朱玉梅,朱玉梅以為上官巧雲
想趁火打劫,在半空中將她截下來。

猛可間,更高的空際墜下一個人,鐘玉郎喊了一聲:「斷腸人!”

還沒有來得及出手發招,一縷強有力的指風已箭射而到,接著又是一記綿陰掌,
不禁心頭大駭,落地而遁。

斷腸人回轉身來,正想如法泡制,再解決掉布魯圖,布魯圖搶先—著,手掌已
印上徐不凡的後心,斷腸人大急大怒:「你找死!」豎掌如刀臂下去,布魯圖被迫
撒招後飄,斷腸人再添一掌將他震落地面。

可是,擊退二名悍敵,依然救不了徐不凡,蓬,一聲,天搖地動的巨震劃破長
空,血劍首先脫手飛出,悶哼聲中,徐不凡也波震出懸崖之外,飄飄而下。

緊接著,巴爾勒、斷腸人、鐘玉郎,布魯圖、朱玉梅、上官巧雲,所有的人都
飛出去了。

他們有的是想搶奪血劍。

有的是想將徐不凡殺掉。

有的是想將徐不凡救起來。

只有上官巧雲的企圖不明。

斷崖下是一道無底深淵,三十丈以下煙雲飄緲,深不見底,沒有人救起徐不凡,
沒有人殺掉徐不凡,也沒有人搶得血劍,大家眼見山勢險惡,卻未敢造次,先後紛
紛飛回到斷崖上。

只有斷腸人一個人不顧死生,一瀉而下。

瞬間,血劍,徐不凡,斷腸人皆沒入煙雲飄緲中。

「不凡,要振作一點,睜開眼睛,千萬不要碰上山壁石頭!”

「不凡,要打起精神,睜大眼睛,千萬要看清楚地形地物!”

斷腸人千叮萬囑,群山回鳴,聲聲斷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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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9-27 10:56:39 |只看該作者
第十八章 血旗為證

丈人峰下,有一條狹長的山谷。

谷底有水,不大,可涉足而過。

山谷的盡頭,有一方平整光滑的大青石,青石的四周,長著幾株彎櫻駝背的老
樹,正好形成一個傘蓋,宛若屋頂一般。

青石上躺著一個人,正是徐不凡。

從樹縫裡射下來的陽光,已經照到他的屁股,仍自沉睡不醒,呼吸均勻,容光
煥發,沒有絲毫傷重不起的跡象,倒像是一個貪睡的入睡過了頭。

朝陽照到他的臉了,徐不凡的眼睛感覺到強烈的光線,揉揉雙目,陡地站起身
來。

腦海中馬上想到丈人峰頂的驚險遭遇,第一個動作就是先察看劍鞘,怪!血劍
業已入鞘,居然毫髮未損,探手入懷,血書,檔等俱在,彈彈腿,甩甩臂,運氣
周身,體健身輕,亦無受傷的徵兆。

很顯然,是有人救了他,仰目望去,自己所在之處,根本就不是原來掉下去的
地方,血劍更不可能自動插入鞘中。

可是,目力所及之處,卻再也見不到第二個人。

回想一下那生死關頭的情形,背後挨了布魯圖的一掌,由於斷腸人馳救及時,
並無損傷。

嚴重的是,被巴爾勒一掌擊中前胸,當時就進入半昏迷狀態。

昏迷中,他聽到斷腸人的呼喚,也曾睜大眼睛,偏偏眼皮子不爭氣,很快就合
起來,以後的事,他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不知道救他的人是誰?

也不知道已經過了多久?

甚至,連自己所在的地方,都無法確定。

空際突然飄來一隻鹿,一隻會飛的梅花鹿,上面還坐著一位獨眼老尼,很快便
停在徐不凡的面前。

梅花鹿,獨眼老尼,徐不凡血脈賁張,精神緊張,連話都忘記說了,還是眇目
神尼先開徐不凡立刻明白是眇目神尼救了他,忙深施一禮,道:「謝謝前輩搭救之
恩。”

眇目神尼仔細觀看一下他的氣色,道:「能夠把你救活,真可以說是奇跡,貧
尼費了大半夜的工夫,用盡了所有的方法,總算使你碎裂的心肺癒合,從死神的手
裡搶回來一條命?”

「前輩是在何處發現在下的?”

「在丈人峰的峰腰上,你摔在一棵大樹上,又被彈了出來,貧尼正巧經過,便
將你救來此地。”

「這兒是什麼地方?”

「也算是丈人峰的山腳下。”

「離在下摔下之處遠不遠?”

「大慨十來裡地。”

「可曾見到斷腸人?”

「斷腸人是個什麼樣子的人?”

「—個以黑巾蒙面的少女。”

渺目神尼的神態平靜的近乎冷漠,獨眼平視,沒有半絲感情的成份,慢吞吞的
說道:「沒有,貧尼先發現血劍,再發現你,以後就沒再見到任何人,丈人峰高聳
入雲,煙霧飄渺,視線甚差,你撞上大樹後方向偏離,她可能直落谷底,或被藤葛
絆住,另覓出路,但無論如何沒有死。”

無根大師說她生性孤僻,此刻見她侃侃而談,倒還平易,只是語氣略顯生硬而
已,徐不凡最擔心的就是怕斷腸人發生意外,忙道:「何以見得斷腸人沒有死?”

渺目神尼目注遠方,有條不紊的說道:「將你救活後,發現前方火把通明,貧
尼曾趨前暗中觀看,見巴爾勒師徒,兗州府的兵馬,在你可能跌落的地點,展開地
毯式的搜索,直至半刻前始行離去,並沒有發現半具屍體。”

徐不凡聞言心下大安,道:「前輩,在下想向你老人家打聽一個人,務請指點
迷津了。”

「是誰?”

「就是令高足小琬姑娘。”

「你認識小琬?”




「晚輩徐不凡,是小琬的未婚夫。”

「嗯!嗯。”

神尼仍舊不帶絲毫感情。

「我相信小琬一定常在神尼面前提起晚輩。”

「提過,但不是經常,最近這一陣子好像已經絕口不提。”

「小琬現在何處?”

徐不凡倒抽一口冷氣,道:「希望前輩能夠告訴我。”

「琬兒離庵已久,貧尼也有數月未見到,不清楚。”

「晚輩是否可以請教,神尼共有幾位高足?”

「只小琬一個,別無傳人。”

「然而,江湖上目前卻有兩個身懷前輩獨門絕技的人。”

「這怎麼可能,非習得本門獨特心法,根本不可能修練,成功。”

「事實擺在眼前,鐘雪娥、斷腸人都是穿心指、綿陰掌的佼佼者。”

「她們之中,一定有一個是琬兒,一個可能是小琬傳授給她的。”

「很不幸,她們都不承認自己是常小琬,斷腸人諱莫如深,鐘雪娥說是偷學的,
如果她們兩個真的都不是小琬,會前輩獨門絕技的人就變成三個了。”

眇目神尼以斬釘截鐵的語氣說道:「不可能,絕對不可能,貧尼的獨門絕技,
非資質絕佳,悟性極高的人,連毛皮都學不會。”

「前輩堅持,小琬必是鐘雪娥與斷腸人當中的一個?”

「正是這樣。”

「那她為何不出面與晚輩相認?”

「這可能因素很多,身在佛門,帶發修行,是原因之一,毀容可能是最主要的
障礙。”

「我們從小就有極深厚的感情,我不在乎。”

「女為悅已者容,她不能不在乎,怕得是始亂終棄,遺恨終生!”

「老前輩,見到小琬時請告訴她,不管她有多醜多難看,我都不會在意,請她
趕快出面,我......我不能沒有她。”

徐不凡的話詞懇意執,充滿感情,幾乎要落下淚來,渺目神尼卻無動於衷,依
然是那副冷漠面孔,道:「話,貧尼會替你傳到,琬兒見不見你可—點把握也沒有,
她也許覺得,與其見了面讓你失望,不如在你的心目中永遠留下一個美好的印象。”

「老前輩,我愛她,我一定要見她,見不到她我懷疑自己還有沒有勇氣活下去。”

「唉!孽!孽!又是孽!”

一句又是孽,提醒了徐不凡,道:「老前輩最近是否回去過恨天庵?”

「沒有,貧尼雲遊數月未歸。”

既然沒有回去,老嫗的話自然傳不到,徐不凡的腦海裡馬上浮現出血魔王的影
子來,道:「有一位血魔王,老前輩知道吧?”

一提到血魔王,渺目神尼的眸中立即閃出亮光,但語氣仍極平靜,道:「知道,
血劍就是他當年成名的兵器,曾在當時的武林,帶來一場大浩劫。”

徐不凡望著她,道:「血魔王前輩有幾句話,要在下轉告老前輩。”

眇目神尼的眸光更亮,臉色也跟著變了,臉部的線條明顯抽動,聲音也顯得急
促而顫抖,道:「血魔王有話要告訴我?他......他還活在世上?”

「不在陽世,是在陰間。”

「在陰間?陰間什麼地方?”

「目前可能在小洞天。”

「這些事你是怎麼知道的?血魔王叫你告訴貧尼什麼話?”

徐不凡將自己的遭遇說了個大慨,有關血魔王的部分卻巨細靡遺,最後以無比
鄭重的語氣說道:「血魔王前輩說,自始至終,三百年來,他一直愛著你,想著你。”

愛著你,想著你,就這麼簡單的六個字,馬上在眇目神尼平靜的心湖裡掀起軒
然大波,整個身子在劇烈的顫抖著,臉部的線條更加扭曲,時而仰望天際白雲,時
而俯視深谷草叢,畢竟,三百年的愛情不是—件平常的事,神尼的感受,亦非局外
人所能夠完全體會。

氣氛顯得有點窒息,尷尬,徐不凡想說幾句安慰的話,一時間卻想不出適當的
語句,只好默然相對,陷入無盡的沉默中。

打從聽到那六個震憾的字眼後,神尼就一直背向著他,這時忽然擺擺手,說道
:「你走吧,貧尼想獨自—人靜一靜。”

愛情的力量實在太偉大了,可使枯井揚波,老樹開花,連眇目這麼修為深厚的
得道老尼都承受不住,在這種情形下,徐不凡別無選擇,只好一聲不響的獨自離開。

奔出百十余丈,王石娘驀的飄然而現,劈面就說:「謝天謝地,可找到主人了,
這一夜半日,我們大家都快急死了。”

劫後重逢,徐不凡也顯得甚是欣慰,道:「石娘,辛苦你了,這半日一夜,你
們一定在到處找我。”

「可不是嗎,從丈人峰到谷底,我們幾乎找遍每一寸地方,丈人峰周圍十裡以
內,亦曾在空中搜尋,怎麼始終沒見到主人的蹤跡?”

徐不凡將經過的情形告訴她,道:「那個地方很隱密,在空中根本看不見,你
們當然找不到。快說你是怎麼知道我出事的?”

石娘娘道:「主人去後,久久未歸,大家都放心不下,叫奴才上山察看一下,
這時候,主人已出事,巴爾勒師徒正在覓路下山,是朱玉梅告訴奴才的,當時郡主
顯得很焦急,正準備下山去找你。”

「外面的情形,現在怎麼樣?”

「巴爾勒師徒,褚鵬傑的兵馬都撤走了,鐘玉郎、上官巧雲,還有朱玉梅,均
已先後離開。”

「血轎呢?”

「我們已轉移到一個安全的地方,正由二老八駿與天木守著、主人已見到神尼,
一定已經查清楚誰是小琬姑娘了?”

「別提了,神尼似乎同樣不甚了了?”

「主人是說,連眇目神尼自己也不清楚,小琬是鐘雪娥?還是斷腸人?”

「嗯,他們師徒已有許久未見。”

「真是急死人,一日找不到小琬姑娘,主人的心就一日不得安寧,這該怎麼辦?”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我在懷疑,小琬是有意躲著我,除非她自己出偭,可
能誰也無能為力。”

徐不凡是個很癡情的人,愛情屬一,擇一而終,偏巧事與願違,常小琬如神龍
現首不現尾,主僕二人談至此處,不由的有感而發,同聲一歎。

翻過兩座小山,血轎就停在—個山岔子裡,二老八駿見主人安然歸來,皆喜不
自勝,為之雀躍不已。

此刻正當午膳時分,徐不凡交代人家,就在此埋鍋造飯,飯後決定直奔濟南府。

豈知,剛剛用畢午飯,轎子還沒有動,山岔子的出口,突如其來的被古月蟬率
眾堵住了。

古月蟬跨步而上,嘻皮笑臉的道:「徐不凡,恭喜你了,被巴爾勒一掌打下丈
人峰,居然沒有死,你的命可真大!”

徐不凡約略計算—下火焰教的人數,二名黃巾道士、二名紫巾道士、八名白巾
道士,連古月蟬算在內,總共才十三人,道:「你的膽子也不小,昔日城隍廟一戰,
未曾占得便宜,今日勢孤力單,居然也敢找上門來?”

古月蟬黛眉一挑,嘴角掛著一絲冷傲的笑意,道:「別緊張,姑娘我今日此來,
一不是投書下帖,二不是搶奪血書血劍,你盡可大放寬心。”

說真的,動不動刀兵相加,徐不凡確實有點厭煩,聞言笑道:「姑娘是否另有
指教?”

「指教不敢,首先我願意說一句坦白話,對你徐不凡個人,我不僅沒有惡感,
而且還有相當程度的好感,」

「謝謝。”

「可惜,家師火眼真人,與令師無根大師,是八百年的老冤家,死對頭,註定
了我們不可能成為好朋友,因此,只好退而求其次,我們是否可以另闢蹊徑,建立
某種方式的友誼呢?”

「古姑娘,恕在下愚魯,我還不十分明白你真正的意思。”

「姑娘我的意思是,我們何妨效法家師他們,以武會友,各盡其能,單打獨鬥,
今日就算是第一回合,然後每月一次,直到永遠,一定可為武林締造另—段佳話。”

徐不凡不假思索,立即斷然拒絕:「抱歉,我覺得這種事毫無意義。”

古月蟬可不就此罷手,道:「你是不是怕輸了太丟臉?沒有關系,我還有一個
變通辦法,輸了的人,如果答應替對方做一件事,或送一件禮物,則以平手論,不
必記在總帳上,假定第一回合你輸了,但不願認輸,可以將血劍或者血書送給我,
就可以一筆勾消了。”

王石娘聽得火冒三千丈,破口大駡道:「閉上你的狗嘴,拐彎抹角的說了半天
廢話,結果還是打血劍血書的主意,告訴你,我家主人從來不作無謂之爭,你要是
想動手,只管沖著我王石娘來。”

古月蟬不理會王石娘,道:「答應與否,我想聽聽徐不凡自己的意見。”

徐不凡道:「石娘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

古月蟬眼一瞪,道:「你拒絕與本姑娘比武競技?”

徐不凡正義凜然的道:「我覺得這個主意很無聊。”

「哼!姑奶奶決定的事,任何人也改不了!”

雙腿半彎,勢成蹲馬,兩臂曲舉,狀以虎躍,猛地一聲嗨!挽起一片狂濤,劈
頭蓋面打過來。

王石娘怒叱一聲:「想死就早說,何必浪費這麼多口舌!”

揚掌硬往上撞,一名黃巾道士宣了一聲:「無量壽佛!」從半途中將她擋下來。

高天木見王石娘被阻,當即電縱而出,又被另—名黃巾道士截住,古月蟬長軀
直入,攻勢猛銳,徐不凡連避三掌,道:「咱們走!”

他既不願與古月蟬作無謂之爭,也不想與火焰教結怨太深,唯一的辦法只有退
走,以求兩全,二老八駿很能體會得到主人的苦心,一鼓作氣,已沖向山岔子。

「給我截下來,姑奶奶與徐不凡未分勝負前,誰也不許走!”

古月蟬令出如山,二名紫巾道士、八名白巾道士,聞言如湧而出。企圖截殺,
徐不凡趁古月蟬說話不注意,足踩星斗,身似輕煙,巳越轎而前,與二老八駿合力
連攻十余掌,開出一條路子,將血轎抬出去。

血轎速度極快,霎時已在十丈外,火焰教的人不肯甘休,禦尾疾追。徐不凡雙
手一張,作阻止狀,誠誠懇懇的道:「各位,刀劍無眼,免不了會傷筋壞骨,請就
此止,以免......」

話還沒有說完,古月蟬已從眾人頭頂飛越而過,惡狠狠的道:「徐不凡,咱們
今天要是不打一個結果出來,我火焰教從此與你誓不兩立!”

人未落地,招已出手,兩只小蟲腳像兩支利箭,猛踢徐不凡雙肩,徐不凡仰身
後退,古月蟬改踢胸瞠,徐不凡再往後退,順勢劈出一掌,古月蟬好妙好美的身法,
淩空翻了一個筋斗,突然雙腳著地,兩掌平舉,依舊照準他的胸部印上去。

徐不凡說不幹就不幹,連連後退,直氣得古月蟬杏眼圓睜,鼻斜嘴歪,暴跳如
雷的道:「徐不凡,你還算不算是個男子漢?”

「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

「拔劍!”

「今天不應該流血!”

「動手!”

「就算你贏好不好?”

「徐不凡,我認為你在侮辱我!”

「姑娘言重了,徐某絕無此意!”

猛一彈身,撥起三丈余向後疾竄,古月蟬一點也不肯放鬆,立即追上去,施展
開渾身解數,時而拳打腳踢,時而腿掃掌劈,一招比一招快,一招比一招狠,決心
要強迫徐不凡出手,非一較高下不可。

另一邊,石娘娘、高天木技深若海,一輪猛攻下來,已將二名黃巾道士逼退,
雙雙淩空飛渡,落在二老一側。

血轎已告退遠,二老四駿面對十名火焰教高手,且堵且退,正陷入苦戰,石娘
娘、天木一落地,不出三兩下就將局面穩住。

在半空中,古月蟬連攻十拳八掌。外加三腿四腳,還是未能迫使徐不凡出手進
招,落地後古月蟬簡直要氣瘋了,殺氣騰騰的道:「徐不凡,你欺人太甚,再不動
手,小心姑奶奶用‘迷魂砂’!”

八駿一度被擄,就是敗在「迷魂砂」下,石娘娘心頭一懍,道:「胡纏,好男
不跟女鬥,好狗不跟雞鬥,這樣吧,我王石娘敬陪未座,輸了就獻上項上人頭做紀
念,如何?”

古月蟬臉一寒道:「呸,你還不夠資格。”

王石娘忍氣說道:「那你到底要怎麼樣?”

「叫徐不凡跟姑奶奶痛痛快快打一場。”

「假如我家主人說不呢?”

「那姑奶奶就用‘迷魂砂’,將你們主僕全部活抓!”

「大膽,你如果敢用‘迷魂砂’,小心我活劈了你!”

拔出風火劍,跨步而上,掌劈劍掃,快如電光石火,古月蟬不打也不行,那還
有工夫去取「迷魂砂」。

提起「迷魂砂」,八駿老五陡生一計,給其他的人使了一個眼色,道:「‘迷
魂砂,有什麼了不起,看看老子的’狂風砂‘」

話落,二老四駿一齊動手,朝著火焰教的方向揚起一片砂土,立時遮天蔽日,
伸手不見五指,法子雖然笨,效果卻立竿見影,徐不凡主僕,就利用火焰教的人措
手不及,紛紛退避的機會,電縱而去,濟南總督府可是一個大街門,單是府衙前的
校場,就可以容納數萬兵馬。府內更是宏偉壯麗,氣象萬千,高樓聳立,屋宇連綿,
數不完的長回廊,算不盡的石板路,縱橫交錯,有如一座迷宮。

核心地帶,也是全總督府最豪華高大的一棟大樓內,山東市政司兼總督諸忠,
正在皇宮似的軍機房內來回走著。

已經是六十出頭的人了,臉色紅潤而富光澤,看上去猶五十許,一雙深亮的眸
子,顧盼之間華光四射,足見是一個城府極深的老狐狸。

褚忠背負雙手,仍自不停的踱著,神色穩健中略帶幾許焦慮,忽見有人進來通
報:「總督大人,大內郝總管來了。”

郝總管就是褚良,褚忠一聽胞弟來了,心頭大喜,忙道:「快請,快請!”

正準備迎出去,褚良已走進來,忙上前緊握住弟弟的手,第一句話就是:「二
弟,逮住徐不凡那小子沒有?”

可能是由於單身的關係,諸良的身材遠比乃兄還要高大結實,對候在外面的四
衣衛交代幾句,叫他們找地方去吃喝休息,然後才正容說道:「這小子機伶得很,
到現在為止還沒有逮住他,不過,小弟得到最新消息,徐不凡被巴爾勒師徒及玉郎,
劈下丈人峰,門前生死不明,正全面搜尋中。”

褚忠大喜過望的道:「想那丈人峰高出雲表,別說是被人打下去,就是失足落
下,也是百無幸理,看來這條禍根應該可以從此徹底拔掉了。”

褚總管卻大不以為然,道:「大哥,徐不凡這小子乃天縱奇才,有交通陰陽之
能,已習得仙法邪術,不能以常理論,在沒有尋得他的屍骨前,仍不可掉以輕心。”

「依二弟之見,該作何打算?”

「一切緝捕計畫仍照舊進行,小弟專程趕來濟南,就是想再作最嚴密的部署。”

「你的意思是如果徐不凡未死,他很可能會來濟南?”

「不是可能,巳按照他現在的行進路線,以及他的個性,下一站必然延濟南府,
目標一定是大哥。”

「為兄的正愁他不來,他要是膽敢踏進濟南總督府,保證碎屍萬段挫骨揚灰!”

「不錯,濟南是咱們的心腹重地,更是舉事的大本營,不能出半點差錯,務必
要將小賊主僕全部趕盡殺絕,絕對不能讓他們活著離開山東,他在鵬舉那兒所取得
的那些書信、檔,一旦帶到京裡去,漏子就大了。”

骨肉連心,一提起褚鵬舉、褚鵬飛,褚忠就恨得牙癢癢的。道:「那些書信,
檔,到底嚴重到什麼程度?”

褚良朝門口望望,道:「事發之後,小弟一直馬不停蹄的追殺徐不凡,無睱仔
細清查整理,究竟洩漏了那些機密,現在還無法肯定,大體而言,我門的全盤計畫,
小賊可能已有一個慨略瞭解。”

「二弟,你的身份會不會被洩漏出去?”

「應該不會,我與鵬舉的信上,均以叔父二字落款,不可能扯到郝總管頭上來,
請大哥留意,除非心腹親信,在總督府,我還是大內來的太監總管郝良。”

「這愚兄知道,你的身份—旦被揭穿,影響甚大,為兄的自會處處小心,但不
知與巴爾勒的關係,是否已被徐不凡洞悉?”

褚良神色—緊,道:「這一點可能已被小賊得知,據說丈人峰一仗就是由此而
起。”

「最重要的一點,咱們後面的主子,有無走漏的可能?”

「不可能,這一點絕對不可能,小弟與鵬舉的信上,重要的事情、人名,用的
都是暗語、代號。”

「愚兄以為,夜長夢多,如一切準備妥當,最好及早行事,免得橫生枝節?”

「是的,小弟也是這樣想,待將徐不凡解決後,我立刻趕回京去,預作安排,
只要巴爾勒的人馬一到,隨即照計行事。”

褚忠的嘴角撇下一抹詭笑,道:「好極了,山東方面秣馬厲兵,期待的就是這
一天。”

褚良神秘的一笑,道:「此事計畫已久,應可萬無一失,目前最急迫的事,還
是如何將徐不凡主僕毀在總督府,如果被他們逃離山東,麻煩就大了,不知前此請
大哥準備的事準備好了沒有?”

「俱已準備齊全。”

「那就好,他膽敢闖進來,就是死路一條!”

兄弟倆互望一眼,發出一個會心的微笑,這時門外有人進來稟報,說鐘玉郎、
上官巧雲到,褚良忙將僅僅露出兩隻眼睛的蒙面巾戴好,才放二人進來。

鐘玉郎主動替雙方介紹:「這位是總督大人,這位是我義父,也就是聲動朝野,
名震江湖的四衣衛的領導人,這是上官巧雲姑娘,上官嵩的掌珠,徐不凡是她的殺
父仇人,上官堡已決定與四衣衛合作,共同對付徐不凡。”

褚良聞言甚感欣慰,連聲稱好,說道:「歡迎,歡迎,有貴堡大力支援,更加
穩如磐石,徐不凡縱然肋生雙翅也飛不了,玉兒快去招呼—下,請上官堡的朋友們
找地方歇著,待會兒也許真的用得著。”

鐘玉郎告知一切均已安排妥當,上官巧雲一本正經的道:「只要能殺掉徐不凡,
本堡不計代價,不惜犧牲,什麼地方需要我們上官堡效力,請前輩只管指派,萬死
不辭。”

諸忠道:「玉郎,你還沒有說,丈人峰的情形如何?找到徐不凡的屍體沒有?”

鐘玉郎道:「就是因為屍骨無存,可能又被他逃掉了,判斷他來濟南的成份居
多,故而才領著大批高手趕回來,希望能在此地與姓徐的決一死戰。”

褚忠道:「你三哥鵬傑呢?”

鐘玉郎道:「三哥帶領五千兵馬,兗州總捕頭許大力也有百名捕快,正在校場
紮營,很快就會進來報到。”

四衣衛、上官堡、五千兵馬、百名捕快,再加上總督府本身的實力,這是一支
鐵—般的隊伍,而徐不凡主僕不過才寥寥十三人,簡直不成比例。褚忠的臉上泛起
一抹得意的神采,到這時候,他才安安穩穩的坐下去。

此刻,一名銀衣使者匆匆而入,對鐘玉郎說道:「公子,火陷教的古月蟬在找
你。”

鐘玉郎一怔,褚良搶先說道:「玉兒,古月蟬怎麼會曉得你在此地?”

「啊,是這樣的,早年徒兒曾與張半仙,有那麼一點點師徒關係,為了拉攏火
焰教這十股強大力量,玉郎主動出面認師,還跑了一趟玄武觀,日前與古月蟬在泰
山相遇,曾告訴她如來濟南,可到總督府來找我,藉以聯絡感情,伺機掮動火眼真
人與義父攜手合作。”

褚良伸出右手,重重的拍在鐘玉郎的肩膀上,笑呵呵的說道:「好,太好了,
你現在辦事是越來越陳達圓熟,實在難得,如能將火眼真人拉到我們這邊來,便可
高枕無憂,再也不必擔心無根和尚與眇目老尼從中作便了,快去!快去!”

鐘玉郎問銀衣使者:「古月蟬現在何處?”

銀衣使者恭身答道:「就在府門外面。”

「就她一個人?”

「還有十二名火焰教的道士。”

「走,咱們快去!”

不一時,便將古月蟬領進軍機房來,褚良親自迎至門口,穴獻殷勤,待鐘玉郎
替雙方引見完畢,褚良馬上說道:「古姑娘,由於老夫身份特殊,暫時還不便與姑
娘以真面目相見,問祈見諒。”

古月蟬抱拳為禮,聲音爽朗而有力:「那裡,久仰大人虎威,有緣親聆教益,
已覺榮幸萬分。”

鐘玉郎道:「師姑此來濟南,是有事?還是想一觀山城風光?”

古月蟬橫掃全場一眼,道:「我是追徐不凡追到濟南來的。”

此話一出,大家皆吃了一驚,褚忠說道:「如此說來,徐不凡那小子果然沒有
死?”

古月蟬道:「當然,姓徐的小子還活得好好的,我是在丈人峰下的一個山岔子
裡碰上他的,本想與他決一高下,不料這傢伙精得很,拔腿就逃,追到濟南城外時,
便再也沒見到他們主僕的影子。”

事實擺在眼前,徐不凡已身在濟南,屋子裡的氣氛又告凝重起來,鐘玉郎趁機
獻計道:「師姑,徐不凡來濟南的目標,很可能就是總督府,想殺他就在這裡等著
他,保證十拿九穩。”

古月蟬頭一甩,眼一瞪,信心十足的道:「好啊,總督府藏龍臥虎,簡直是飛
蛾撲火,他要是敢進來,保證連骨頭都剩不下。”

褚忠哈哈大笑道:「好一個飛蛾撲火,連骨頭都剩不下,古姑娘這個比方實在
太好了,太好了!”

褚良也跟著乾笑兩,道:「古姑娘,僧、道大戰,聽說最近火眼真人扳回一城,
彼此扯平,為什麼不趁勢追擊,多贏一局?”

古月蟬沒好氣的道:「家師也是這個意思,詎料無根是個老雜種,趁我們不注
意便溜了。”

褚良一雙黑亮的眼珠子轉了二下,笑聲說道:「這不要緊,看那一天真人有空,
替我安排一下,老夫打算拜訪一下這位活神仙,說不定會有更好的妙主意。”

古月蟬肯定的說道:「沒有問題,包任我身上了,只要能勝得了無根和尚,不
管什麼方法,他老人家都會欣然接受的。”

話至此,褚鵬傑、許大力也進來了,五千兵馬,百名捕快,俱巳安置妥當,獨
獨不見鐘雪娥。

褚良顯然也注意到這件事了,道:「奇怪,怎麼始終沒見到雪娥這孩子?”

鐘玉郎及時介面說道:「義父,不是玉兒在背後說妹妹的壞話,最近這一陣子,
總覺得她怪怪的,不大喜歡跟我們在一起,好像有什麼不可告人的心事似的。”

突聞一個熟悉的聲音,在門外說道:「我有什麼心事,惟一的心事就是為義父
的安全操心。”

隨著這一陣語聲,鐘雪娥像穿花蝴蝶似的走進來,一徑來到褚良的面前才停住。

鐘玉郎語含責備的道:「你如果真關心義父的安全,就應該留住義父的身邊,
不要成天到處亂跑。”

—眼瞥見上官巧雲跟他手拉手站在一起,鐘雪娥反唇相譏道:「亂跑總比你亂
追女人好,像上官巧雲這麼好的姑娘,能被你弄到手,是你八輩子修來的福,也該
收收心了。”

望了上官巧雲一眼,語意雙關的道:「上官姑娘,我乾哥是一匹野馬,想要抓
住他,可得用一番心思,最好多請教一下我這個做妹妹的,凡事照著我的話去做,
准沒有錯,要是得罪了我,你們一定會吹!」  這話別人聽不懂,上官巧雲卻心
裡雪亮,知道她是怕自已將她與徐不凡的事抖出來,甩脫鐘玉郎的手,冷冷的哼了
一聲,未答一言。

鐘雪娥的話好多,仍在滔滔不絕的繼續說道:「再說,留在義父的身邊,不一
定管用,離得遠一點正可以發生大作用。”

鐘玉郎早就聽得不耐煩了,頂了她一句:「能發生什麼作用?”

外面夜幕低垂,屋裡早巳掌上了燈,鐘雪娥說道:「怎麼會沒有作用,剛才就
有人利用夜暗,潛入總督府,企圖行刺,幸虧我發現得早,未能得逞。”

褚鵬傑吃了一驚,道:「有刺客?在那裡?抓到沒有?”

鐘雪娥道:「就在這棟大樓的屋頂上,來人身手絕佳,沒能抓得住。”

「可知是那條線上的?”

「可能是徐不凡手下的王石娘。”

鐘玉郎不肯置信,認為是搪塞之詞,藉以掩飾她的行為過失,道:「總督府十
裡埋伏,可異虎穴龍潭,我就不信徐不凡還敢派人來。”

篤!鐘雪娥拿出一面旗子來,往褚忠面前的桌子上一插,道:「有血旗為證,
難道還假得了?”

「血旗! ”

大家異口同聲的驚呼出聲,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更不敢相信,天底下會
有這種膽大包天的人,竟在總督府高手雲集,張網以待的時候,來自投羅網。

褚良聲急語促的道:「血旗一現,血帖很快的就會到,快,咱們分頭埋伏,先
逮一個再說!”

大家方待出門,一名金衣使者已經拿著一張血帖走過來,褚良迫不及的問:
「這血帖是從那裡來的?”

金衣使者答道:「是從總督府三字的橫匾上撕下來的。”

「貼上去多久了?”

「不久,漿糊還沒有幹。”

「見到貼血帖的人沒有?”

「沒有。”

「徐不凡這一次的目標是誰?”

「山東總督府褚忠,兗州提督褚鵬傑。”

金衣使者照實念出來,褚忠臉色大變,情不自禁的摸摸脖子,伸手接過血帖,
攤在桌子上,道:「這小子好大的胃口,鵬舉、鵬飛已死,現在居然又要我們父子
的命,今夜不將他碎屍萬段,難清我心頭之恨!”

鐘玉郎上前一步,道:「義父,快看看他下手的時辰。”

褚良定目一看,道:「糟了,自今夜起更起,至三日以內,這小子一定是得知
總督府內群英薈萃,故意不確定現身的時間。”

褚鵬傑冷哼一聲,道:「咱們就守他三天三夜好了,有什麼了不起。”

「問題就是這三天三夜的時間太長,對我們大是不利,須知他主動,我們被動,
他可以選擇任何一個有利的時間出手,我們卻必須每一時每一刻都要全面戒備,徐
不凡的確是個鬼靈精,沒料到他會出此怪招。”

「我看這樣好了,與其被動挨打,不如主動出擊,何不加派重兵,四出搜查,
把姓徐的斃在總督府外。”

「話是不錯,但這樣一來,我們的實力勢必要分散,萬一被小賊乘虛而入,後
果可能更嚴重。”

「那要怎麼樣,才可以立於不敗之地?”

「以靜制動,以不變應萬變,加強戒備,張網以待。”

褚忠、褚良老謀深算,話完之後,立即付諸行動,開始部署。

首先,在濟南府的城外關卡、隘路上布下重兵,一旦發現血轎,立即徹底摧毀,
不擇任何手段。

濟南府的各個城門,即刻起全部關閉,僅得留一小門,供官民出入,緝捕文書,
人手一張,守門的官兵發現徐不凡主僕入城,奉命就地正法,不得有誤。

城牆上密佈哨兵,兵與兵之間的距離不得超過五步。

城內街道上,每一個街角,皆布有眼線,彼此之間,必須舉目可見,聲氣相接,
一有動靜,便可將消息瞬間傳至總督府。

總督府的部署更是固若金湯,褚鵬傑的五千兵馬全部安置在圍牆外面,不是摩
肩接踵,而是重重疊疊,接連布下無數道防線。

兗州府的捕快,以及濟南府本身的捕快,負責守衛總督府的圍牆。

其他四衣衛、火焰教、上官堡、乃至褚總督身邊所有第一流的好手,則全部集
中在總督府內,機動使用。

而且,還組織了五個巡邏隊,每隊十二人,分別由鐘玉郎,鐘雪娥、古月蟬、
上官巧雲、許大力領導,分時分批,定時定點,巡邏總督府內外各要衝。

處處都有刀斧手埋伏。

處處都有弓箭手待命。

這樣的部署,是銅牆,是鐵壁,似天網,如地羅,蚊蚋不入,滴水不漏,徐不
凡就算是七十二變的孫悟空,恐怕也勢准越雷池一步。

褚忠、褚良,褚鵬傑父子叔侄三人,並肩立在軍機房門外,神色凝重中充滿自
信,褚鵬傑信心十足的說道:「爹,二叔,這樣的佈置可渭天衣無縫,我現在反而
擔心姓徐的小子不敢來。”

褚良鄭重其事的說道:「鵬傑,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徐不凡是一個機智過人
的絕頂聰明人,千萬不要小瞧了他,等一下一旦起更,你與大哥就立刻躲藏起來,
三天三夜不要露面,以防不測。”

昂首望望天色,接著又說道:「差不多快要起更了,大哥。我們該到你的書房
去了。”

三個人隨即繞過軍機房,進入側後的一棟精巧的平房內。

天,很黑,有雲無月,星星稀疏零落。

「彭!鏘!」更樓上傳來起更的梆聲,鑼聲。

隨著這聲音,總督府內的氣氛,馬上進入最緊張的最高峰。

所有的人皆豎直耳朵,瞪大眼,眼觀四面,耳聽八方,—個個刀已出鞘,箭已
上弦,隨時準備迎接,從任何方向突來的襲擊。

固定位置的崗哨,摒息靜氣,凝神以待,巡邏隊的速度加快了,往來穿梭,川
流不息。

緊張!緊張!緊張到每一隻握刀的手皆淌下汗水。

緊張!緊張!緊張到每一個人都可以聽到自己呼吸的聲音。

可是,濟南城外沒有傳來警汛。

城內街角巷尾,也久久沒有動靜。

總督府內外更是寂靜如死,根本沒見徐不凡主僕的蹤跡。

不!大謬不然,任何人都料想不到,有徐不凡主僕的消息,遠在天邊,近在眼
前,徐不凡、王石娘、高天木,就藏身在褚忠書房上面的一株大樹上。

原來高天木貼好血帖後,並未離去,與徐不凡、王石娘利用夜暗,及總督府內
外調兵遣將的混亂時刻,早已潛入府內,藏身樹上。

因為徐不凡發現,總督府內外戒備森嚴,硬闖的結果,徒然增加不必要出傷亡。

是以,將血轎,二老八駿遠留在百里以外,輕裝簡從,深入虎穴,打算取了褚
忠父子的性命就走,免得禍延無辜。

總督府內外的部署,三人皆瞭若指掌,王石娘噤聲說道:「主人,此地固若金
湯,即便能幸而得手,恐怕也無法全身而退,不如及早退出,免遭不測。”

徐不凡以近乎無聲的聲音,堅定的語氣說道:「石娘,我知道,你是怕我發生
意外,但既來之,則安之,不得褚家父子的人頭,絕不輕言離去。”

「褚良也在書房內,是否—並解決?”

「當然,老賊不可多得的好機會。”

「可是,這是技深若海,合我們三人之力,未見得能穩操勝券。”

「要快!要狠!尤其要准!我的要求是務必要一招畢命,根本不給他們有還手
的機會的!”

「好主意!好主意!”

「應付非常的情況,就必須用非常的手段。”

「請問主人何時行動?”

「就是現在!”

徐不凡行事一向果敢明快,眼見鐘玉郎率領的一個巡邏隊剛剛通過,下一個巡
邏尚未開到,乍然一張臂,悄沒聲息的飄落地面,破門而入。

書房不大,只有二丈見方,褚忠正在一張書桌後面翻閱公文,卻不見褚良、褚
鵬傑。

卡察!徐不凡的動作好快,幾乎在入門的同一個時間,橫掌如刀,已將褚忠的
人頭砍下來。

高天木、王石娘的動作也不慢,可惜人頭已沒,二人皆攻空了。

奇怪,砍掉人頭,怎未見半點血?

“轧———”

一個念頭還沒有轉過來,褚忠的書桌,連同徐不凡主僕三人,陡地疾墜而下,
陷入無底深吭中,原來砍掉的是一個假人,人頭正是機關的樞紐所在。

這一驚非同小可,三人一言不發,彈身而起。

“轧———”

又是一陣機關開動的聲音,徐不凡主僕的頭還不曾冒出來,厚厚的鐵皮蓋子,
已將洞口封死。

通!通!可以聽到尖隆鐵皮的聲音。

「哈哈哈......」

在一陣哈哈大笑聲中,褚忠,褚良、褚鵬傑相繼從一個側門走進來,志得意滿,
神采飛揚。

鐘玉郎、鐘雪娥、占月蟬,上官巧雲等人,均已聞訊趕到,室內立時爆出一陣
歡呼。

鐘雪娥望著眼前的厚鐵板,道:「乾爹,你老人家也真是的,有這麼好的機關
佈置,也不先說一聲,害得人家直為鵬傑哥他們的安危擔心。”

褚良笑聲說道:「雪娥,這是機密大事,怎可輕易公開宣佈,一旦走漏消息,
就不靈了。”

鐘玉郎道:「義父似乎很有把握,他一定會上鉤上當的?”

「那是當然,為父的曾經過精密計算。”

「你老人家是怎麼計算的?”

「徐不凡這小子,聰明、機智、而又自負,血旗、血帖既已送到,無論如何他
一定會出現總督府,兩總督府內外的戒備如此嚴密,血轎可以斷言沒有進來的可能,
惟一的機會,就是事先潛入府內,伺機下手,為父的在起更之前進入書房,就已放
下釣餌,算准了他們主僕會上鉤的。”

姜是老的辣,這一番計算的確慎密精細,又贏得不少讚歎之聲。

古月蟬道:「徐不凡身陷囹圄,打算如伺處置他們?”

褚忠咬牙說道:「用火燒,直至皮焦肉枯,骨化灰燼為止。”

立即命人提來數桶燃油,傾倒于鐵板上,以火把點燃,冒出無數火苗。

火勢並不很大,因為燃燒中的油液,多數順著縫隙,流入坑洞之內。

火,在不斷的燃燒著。

油,在一桶桶的往上加。

沒多久,整張鐵皮都燒紅了,微呈扭曲狀。

褚忠的臉上堆下一臉的得意笑容,摸著山羊鬍子,朗聲說道:「差不多了,就
算是鐵打的金鋼,也該變成灰了。大家辛苦了大半夜,老夫已命人擺下慶功宴,咱
們今夜要痛痛快快的喝一頓。”

鐘玉郎恨透了徐不凡,提起最後一桶油來澆上去,道:「最好將油注滿,姓徐
的精通邪術,必須格外小心。”

褚良聳著雙肩說道:「玉郎,你放心,洞裡面事先已倒進一百桶油,你看,火
舌已經開始往外冒,差不多也該滿了,即便是大羅神仙再世?也早已變成烤雞。”

鐘玉郎細加觀察,可不是嗎,火苗當真開始向上冒,這才放下心來,跟著大夥
兒離開書房。

上官巧雲的心情甚是複雜,以前,她恨不得用盡一切方法,要徐不凡的命,現
在徐不凡可能真的死了,卻突然覺得有—股莫名的酸楚擊上心頭,喉頭哽咽,眼圈
濕潤,幾至失聲落淚。要不是鐘玉郎拉了她一把,幾乎忘記自己身在何處?

最後一個離開的是鐘雪娥,由於綠紗蒙面,沒有人看得到她的表情,自然更摸
不透她心裡在想些什麼。

半個時辰後,火,熄了,慶功宴已經開始。

絕大多數的筵席,設在校場上,所有的兵馬,捕快,都在那裡大吃大喝。

四衣衛、火焰教,上官堡,以及總督府裡的一流高手,在軍機房外的庭院裡殲
懷暢飲著。

褚忠,褚良,褚鵬傑,鐘玉郎、鐘雪娥、古月蟬、許大力,還有上官巧雲,則
設宴軍機房,同桌共飲。

大家的情緒都很熱烈,觥籌交錯,吵雜喧囂,每一個人,都好像將自己當作了
百戰榮歸的英雄,大口喝酒,大塊吃肉,俱已樂昏了頭。

酒過三巡,褚良跟乃兄耳語數言,敬了大家一杯酒,一本正經的說道:「各位
請慢慢用,老夫有事京城,想先走一步,也許咱們很快便可在北京相見了。”

交代了鐘玉郎兄妹幾句話,與上官巧雲、古月蟬等人一一握手過,領著部分四
衣衛,匆匆離去。

酒宴仍在繼續,大家興高采烈,鐘雪娥這時敬了褚鵬傑一杯酒,道:「鵬傑哥,
你到底有沒有參加殺徐全壽全家的壯烈行動?”

褚鵬傑一怔,道:「雪妹,你問這做什麼?”

「我是覺得奇怪,姓徐的殺人一向有憑有據才動手,為何突如其來的,你的名
字會出現在血帖上?”

「這小子神通廣大,可能已經查清楚了。”

「如此說,鵬傑哥真的參加了那次行動?”

「嘿嘿!那是一次最偉大的行動,自此而後,我們褚家在朝中的地位才真正穩
固下來,徐不凡他娘致命的那一刀,就是我送的!”

「鵬傑哥,小心點,這話可不能給徐不凡聽到。”

「徐不凡早已燒焦了,還聽個屁,哈哈,哈哈哈。”

言畢,一陣狂笑,聲震屋宇,神采飛揚,得意忘形。

屋院裡的場面更熱烈,大家差不多已經有了七八分的醉意,一名銀衣使者高高
的舉起一杯酒,對一名紫巾道士道:「來,道兄,我敬你一杯,幹!”

舉杯一飲而盡了。

紫巾道土也陪著他幹了一杯,可是,說也邪門,放下酒杯,杯中的酒還是滿的,
銀衣使者眼光發現了,自然不依,大興問罪之師:「喂,朋友,你這樣未免太瞧不
起人了,什麼意思嘛?”

紫巾道士辯道:「我幹了,沒有瞧不起你的意思。”

銀衣使者手一指,道:「幹了酒杯怎麼還是滿的?”

「我也正在為此納悶。”

「別裝蒜,幹了再說。”

「貧道的確已經幹了。”

「那這杯酒是從那裡來的?”

「我怎麼知道。”

「不知道就要罰!”

二人南轅北轍,針鋒相對,越爭火氣越大,眼看就要動起手來。

另一桌上,也發生了類似的情形,一名總督府內的高手,與上官堡的一位朋友
發生衝突。

終於,動口不足,繼之動手,紫巾道士莫名其妙的在屁股上挨了一下,破口罵
道:「他媽的個巴子,你敢打人,老子把你拆掉!」呼地一掌就劈過去。

上官堡的朋友是被人推了一把,總督府的高手就在他旁邊,也順理成章的幹上
了。

好在雙方的其他人還算冷靜,及時將大家拉開,未造成混戰。

霍然,有一個飄忽不定的聲音,好像來自遙遠的地獄九幽,又似乎近在耳旁:
「跟各位開了一個小玩笑,幸勿見怪。”

大家齊吃一驚,揚目四望,卻什麼也看不見,只見到火把高挑,照耀的如同白
晝一般,不約而同的皆發出呼喊。

「是誰?是誰?”

「是我,徐不凡。”

「徐不凡?你......你是人?還是鬼?”

「洞很深,火很大,我能活得了嗎?”

「既然是鬼,還不快上奈何橋,入鬼門關。”

「我口乾舌燥,想喝一杯水酒再走。”

「你喝,你喝,你儘量喝。”

大夥兒心裡發毛,頭皮發炸,紛紛起身退避,卻似有一雙看不見的手,壓在肩
上,誰也未能躲開。

這時是一個女子的聲音說道:「我是王石娘,各位請勿亂動,就乖乖的坐在原
來的位子上,我家主人要向大家敬酒。”

另一個男子的聲音在另一桌說道:「我是高天木,今夜被大火一燒,火氣特別
大,那一位要是不聽活,小心被鬼打死!”

所有的人都嚇呆了,雙眼發直,全身哆嗦,沒有人敢再移動半寸,也沒有人敢
再放半個屁。

酒壺飛起來了,依次給各人滿滿的斟了一杯酒。

酒杯也飛起來了,就在大家頭部的上方,徐不凡的聲音說道:「各位,徐不凡
借花獻佛,請盡此杯!”

酒杯斜過來了,看見有酒流出,卻不曾流到地上來。

毫無疑問,是流到鬼肚子裡去了。

「喝!」是王石娘的聲音!

「喝!」是高天木的聲音!

各人的肩頭又重重挨了一下,誰還敢違拗,只有恭敬從命。

一名銀衣使者膽大包天,倏的將整杯酒潑向那個空酒杯,身形暴起,探手疾抓,
結果兩手空空,什麼也沒抓著。

劈!劈!反而挨了兩記耳光子,青筋暴現,吐出一口鮮血,三顆犬牙。

「喝!”

王石娘又給他斟滿一杯酒,命令他喝,銀衣使者再也不收違拗,仰脖一飲而盡。

徐不凡主僕無影無形,飄飄忽忽的,敬完了外面各桌,才飄進軍機房去。軍機
房內大家籲麼喝六,猜拳行令之聲大詐,外面的事根本渾然不知。

首先,上官巧雲發現,褚良的那只空酒杯忽然飛起來了,接著,酒壺也離開桌
子,斜斜地往空酒杯裡倒了一杯酒,不由大吃一驚,喊出聲來:「有鬼!有鬼!”

大夥兒發現了這件千占怪事,不由皆駭然色變,徐不凡響聲音說道:「朋友們,
我是徐不凡,承蒙各位厚賜,沒齒難忘,臨去無以為報,願幹水酒一杯,聊表謝意。”

整桌人都嚇壞了,紛紛離桌而起,卻被數只無形的手壓在肩上,推回原位去。

徐不凡的聲音又道:「各位別忙走,徐某的話還沒有說完,正事還沒有辦呢。”

褚鵬傑惶聲說道:「人死好比鬼吹燈,萬事皆休,你還有什麼未了之事?”

「你不要忘記我此行的目的。”

「莫非你已經找到了老子殺人的證據?”

「我有一位姓刁的朋友,是找到了你當年行兇的刀,另外,你剛才不是也自己
招認了嗎?”

「招認了又怎麼樣,我不信鬼還會殺人。”

「普通的鬼不會殺人,冤鬼可會。”

「哼,鬼就是鬼,沒有什麼冤不冤,你認命吧!”

想要拔刀出來,奇怪,寶刀好像生了鏽,刀鞘似乎上了鎖,用盡力氣,始終拔
不出來。

銀虹一閃,血光湧現,頭頂之上,卻突然出現一把血劍。

血劍一出,無血不歸,大家才驚呼了半聲,血劍已飛到褚鵬傑的脖子上,卡察!
人頭就落在吃飯的桌子上。

王石娘提起人頭,但在旁人看來則是飄在空中。

喪子之痛,痛徹心脾,褚總督勃然大怒道:「還我兒子的命來!”

照準血劍的方向,呼!呼!呼!連攻三掌,此人功力深厚,原來也是身懷絕技
的頂尖人物,一時軍機房內狂風呼號,暗力洶湧,桌椅早已碎裂,門窗搖搖欲墜,
猛銳強勁之處,一點也不輸于乃弟褚良。

可是,徐不凡只是一個無形無影的幽靈,根本奈何不了他,褚忠進攻的方向,
正巧面對許大力,這位兗州府的總捕頭閃躲稍嫌遲緩,當場作了替死鬼,被褚總督
活活劈死。

就利用這一陣混戰,鐘玉郎、古月蟬、上官巧雲、俱已沖出軍機房。

褚忠也想沖出去好調兵遣將,猛覺脖子上一涼,血劍已架上來,徐不凡的聲音
說道:「慢著,凡是名字上了血帖的人,一個也跑不掉。”

「徐不凡,你已經殺了老夫的三個兒子,還要怎麼樣?”

「還要殺你!”

「老夫可沒有參加大同府的行動。”

「你與四衣衛的首腦,是整個事件的共同主謀人!”

「小子,空口無憑,老夫要你拿證據來。”

「你兒子的書信、檔裡多得很!”

褚忠氣極怒極,頸項一歪,劈出兩掌,企圖豁出老命去,放手一搏,萬不料,
血劍好似被漿糊粘住,根本甩不掉,反而被血劍劃了一道血口子,血流如注。

禍不單行,兩只手也被高天木、王石娘分別扣住。

至此,褚忠始意識到事情大大不妙,死神似乎已在向他招手,當下心一橫,咬
牙說道:「徐不凡,本督這一輩子,南征化討,所向披靡,從來就沒有吃過敗仗,
想不到今夜會栽在一個鬼的手裡,你......你可以下手了。”

「別忙,在你未死之前,還必須替徐某辦—件事。”

「辦什麼事?”

「把你書房裡的機關打開。”

「你已經死了,開機關作甚?”

「縱然燒成灰,還是入土為安。”

「那裡面也挺好的,何必這麼麻煩。”

王石娘聞言大怒,一掄褚鵬傑的人頭,通!一聲,在褚忠的背上猛一槌,道:
「走!再羅七八嗦就有你的苦頭吃了!”

褚忠只覺得,有一股無形的力道,在身後推著他,身不由己的走出軍機房,向
書房走去。

在庭院裡的各派高手,早巳被鬼嚇得魄散魂飛,多數皆鼠竄而去,少數膽大的,
還有鐘玉郎等人,雖有援手之心,一則鬼魂飄浮不定,無從下手,再則總督被制,
又投鼠忌器,同樣未敢貿然出手。

徐不凡很順利的,押著褚忠,走進書房。

「開!”

「扣著本督的手,如何開?”

「放開你一隻手,最好不要玩花樣。”

王石娘鬆開他的右手,褚忠行至牆邊,伸手按住一個嵌在壁上的老虎頭上。

也不知他怎麼一動,「軋——」鐵板已開始移動。

猛可間,褚忠又一動,四壁射出無數飛刀,徐不凡主僕猝然無防,完全是基於
本能的反應,飄入坑洞去。

連褚忠自己也料想不到,居然會死裡逃生,驚喜之余,再度按住虎頭,準備關
閉坑洞,又發生了更意外的事,徐不凡竟然活蹦亂跳的從坑洞裡飛出來了。

還不止他一個,王石娘,高天木也接踵而出。

褚忠看得傻眼了,簡直不敢相信這會是事實,驚惶萬狀的說道:「你......你...
…你們沒有死?”

徐不凡頭一昂,胸一挺,道:「死人會說話嗎?”

「剛才明明有鬼魂出現,怎麼會沒有死?”

「那是我們的元神。”

「洞內火勢猛烈,本督不信有人能逃過此劫。”

「玄冰大法有禦火之功,在頭上腳下築起二道冰牆,自可高枕無憂,而且火舌
使鐵皮扭曲,正是絕佳的變通孔道。”

褚忠勃然大怒道:「大膽妖民,竟敢以邪術惑眾,來人哪,給本督拿下!”

所有的高手,不是醉酒倒地,就是被「鬼」嚇跑,門外只有鐘玉郎等寥寥數人,
聞言腳步甫一移動,徐不凡血劍一揚,道:「褚忠,你的時辰到了,上路吧!”

身形一長,劍如怒矢,血紅色的劍氣直往褚忠脖子上竄,事情一再奇峰突起,
處處神鬼莫測,褚忠早已六神無主,心膽俱寒,那還敢再逞強相搏,急切間在老虎
頭上猛劈一掌,彈腿倒退,奪門而出。

數不清的暗器,再度從壁上時出,當徐不凡主僕躲過飛刀,沖出書房時,褚忠
已經飛上了房。

砰砰彭彭!雙方短兵相接,一陣亂打,徐不凡主僕以雷霆萬鈞之勢逼退鐘玉郎
等人,立即縱身追上房去。

褚忠好快的速度,這時已越過總督府的院牆。

徐不凡、王石娘、高天木如影隨形,就緊跟在他身後五六丈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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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9-27 11:01:18 |只看該作者
第十九章 五行雷虎陣

此刻,雲已散去,新月高懸,濟南府垂楊綠柳,荷花吐芬,山光水色,美不勝
收。

渚忠穿大街,過小巷,一路狂奔,借地利之便,徐不凡主僕非但沒有追上,反
而有落後的趨勢。

眼看褚忠走進一條死巷子,陡然越屋而過,沒了蹤影,徐不凡眼見前面碧波蕩
漾,那還有諸忠總督的人影,還是王石娘眼尖,發現他鑽進柳蔭之中。

褚忠在前,徐不凡,主僕在後,繞著—座小湖,轉了半個圈子,褚忠乍然改變
方向,在一棟深宅大院的高牆外又告消失不見。

是上了天?入了地?三人面面相覷,一臉茫然,徐不凡道:「莫非躲進這棟宅
子裡去了?”

石娘娘搖頭道:「好像沒有。”

高天木指著前面的一棵大樹,道:「剛才似乎有一個黑影竄上樹去了。”

徐不凡舉頭一望,果見樹梢頭有一團黑影,當即「一鶴沖天」,挺劍一沖而上,
登寸枝斷莖折,落葉繽紛。

「找死!”

褚忠行藏敗露,猛地劈出一掌,這—掌威猛無匹,有如五雷貫頂,徐不凡好像
撞上了山,悶哼—聲,墜落在地。

同一時間,褚忠身形再起,瀉入深宅大院內。

就這麼一升一降之隔,徐不凡主僕番牆進入大院,已經看不見褚總督。

此處,正當大院的後花園內,小橋流水,花木扶疏,一聲聲的吠此起彼落,一
犬吠影,十犬吠聲,無疑是發現了諸忠的影蹤。

徐不凡主僕三人,互換一個眼色,立朝狗吠之處迫去。

「什麼人?”

剛剛追出花園,踏進一道月門,長廊的拐角處,冒出一個駝背老人來,另一側
的矮屋內竄出一條黑臉大漢。

駝背老人目光如電,橫掃三人一眼,傲氣十足的道:「大膽狂徒,快快報上名
來受死吧。”

徐不凡急忙解釋道:「在下徐不凡,是追一個人追到這裡來的,請勿誤會。”

駝背老人怒氣未消,口氣像審問犯人:「你們在追誰?為了什麼事?”

「徐某在追濟南總督褚忠。”

「什麼?你敢追褚大人?什麼事?”

「私事,想找他討—筆陳年老帳。”

「找褚大人討債,你應該到總督府去,跑錯地方了。”

「沒有錯,是在下三人親眼見他逃進貴府來的。”

「可是老夫並沒有發現」

「前輩是否可以通融一下,容在下進去一搜?”

「不行!”

「那麼,請兩位自己去查一查,看諸忠是否確在府內?”

「也不行!”

駝背老人說來斬釘截鐵,毫無商量的餘地,王石娘不由氣往上沖,道:「這也
不行,那也不行,你準備怎麼樣?”

一直不曾開口的黑臉大漢怪叫一聲,道:「不怎麼樣,趁老子還不想殺人前,
最好夾著尾巴滾!”

徐不凡大怒道:「放肆,就算是虎穴龍潭,我徐不凡也要闖一闖!”

橫劍當胸,跨步而進,王石娘、高天木緊隨在後,形成一個鐵三角。

驀然,駝背老人一聲暴喝,勢如離山猛虎,左掌「海底撈月」,右拳「隔山打
虎」,兩招快攻,好似山崩海嘯,聲威駭人。

黑臉大漢亦非易與之輩,一支丈二長的粗鐵棍,舞來呼呼生風,將三人的進路
全部封死不算,還節節進攻,八面威風。

這二人,武功之高,出乎徐不凡的意料之外,主僕三人聯手闖關,居然沒有闖
過去,不由心頭震悚,知道遇上了扎手人物,也意識到此處絕非普通的民宅。

前面的房舍甚是華麗精緻,正有一連串警示的鈴聲響個不停,隨著鈴聲,四下
裡人影閃晃,又湧來七八條勁裝佩劍的漢子。




褚忠潛入已久,時機稍縱即逝,徐不凡不敢耽擱,立與石娘娘,高天木彈身而
起,打算從眾人的頭頂一掠而過。

駝背老人卻毫不含糊,率眾而上,布下一道肉屏風,硬將徐不凡主僕從半空中
截下來,寸步難進。

聞警趕到的人愈來愈多,其中赫然還有盔甲齊整的兵士。

徐不凡心念電轉,沉聲問道:「這是什麼地方?”

駝背老人怒衝衝的道:「是皇宮大內,禦園上苑,你擅闖禁地,已經犯下了滔
天大罪,現在想滾也來不及了。”

說話中,不退反進,數十名兵勇壯漢,從四面八方攏上來。

王石娘怒道:「你們想幹什麼?”

駝背老人道:「好說,先抓起來,再治以應得之罪。”

說抓就抓,圈子陡然縮小,大家一齊動手攻上來。

徐不凡忙道:「慢著,敢問這是不是魯王府?”

場中一片喊聲、殺聲、打鬥聲,駝背老人一味搶攻,根個聽不見,眼看一場惡
戰已是無可避免。

「住手!”

驀在此刻,一聲嬌叱,一條倩影,朱玉梅在半空中連翻了三個斤斗,輕飄飄的
落在徐不凡身邊,聲色俱厲的對駝背老人道:「亂來,這位徐公子是本宮的好朋友,
怎可如此魯莽,還不快退下去。”

「是,郡主!”

駝背老人擺擺手,大家只好退到三丈以外去。

朱玉梅望了徐不凡一眼,笑盈盈的道:「不凡,來王府應該走前門,怎麼從後
花園裡來?”

徐不凡解釋道:「其實我並非程來王府,是由於追趕褚忠,誤打誤撞的進來的。”

朱玉梅愕然一驚,道:「你追褚大人幹嘛?”

徐不凡還劍入鞘,略作交代,朱玉梅扭頭對駝背老人道:「聞駝子,你看見褚
總督沒有?”

聞駝子馬上恭身答道:「沒有。”

朱玉梅不信,加了一句:「真的嗎?”

聞駝子加重語氣:「奴才的確沒有看見!”

朱玉梅還是不放鬆,以命令的口吻道:「沒有看見,並不表示他一定沒有潛入
王府,還不快領著大家到各處去給我搜查!”

聞駝子不敢怠慢,領命率眾而去。不知何時,場邊站定一位身穿錦緞晨袍,仙
風道骨似的銀須老者,慈祥可親的撫須長笑道:「好!好!有條有理,有板有眼,
梅兒處理事情的方法愈來愈圓熟練達,看來真的長大了。”

朱玉梅一見是父王,忙不迭的福了一福,口稱:「父王!」三步並作二步走,
偎依到父親身邊去。

徐不凡急忙深拖一禮,叫了一聲:「王爺!”

石娘娘、高天木禮貌更周到,同聲問候:「王爺千歲。”

朱玉梅在魯王的耳邊,嘀嘀咕咕的咬了半天耳根子,魯王笑意更濃,肅穆而又
慈和的說道:「不凡,本王與你父徐全壽,當年同朝為官,交情非淺,你們徐家的
不幸遭遇,本王至為哀傷,他日奉旨進京,定當面奏皇上,以圖洗雪,並沒法恢復
你的爵位。”

一提到徐家的不幸際遇,徐不凡就泫然欲泣,悲聲說道:「謝謝王爺的垂愛,
先父地下有知,亦當銘感五內。”

不一時,聞駝子便已返回,正經八百的道:「啟稟王爺,沒找到濟南總督褚忠。”

魯王朱高烈仔細追問:「王府內外,每一個可疑的地方都找過了嗎?”

聞駝子答道:「都找遍了,沒有。”

魯王轉過頭來,對徐不凡說:「不凡,為了慎重起見,本王歡迎你再仔細的搜
一搜。”

徐不凡道:「王爺盛情,草民心領了,時間已久,褚忠說不定已經離開濟南城。”

魯王道:「濟南是他的老巢,遲早還是會回來的,這樣吧,有關他的罪狀、證
物,可否交給本王,然後再設法將他拿下治罪!”

徐不凡不假思索的道:「王爺,此事草民想私了,不想驚動官府,更不敢驚擾
王室,況且證物都放在血轎上,並未隨身攜帶。”

魯王哈哈一笑帶過,未再繼續追問,朱玉梅欲請徐不凡主僕赴前面小坐,徐不
凡婉言謝過,立與高天木、王石娘向魯王父女告別,從側門離去。

他行程的安排極為緊湊,沒見到褚良,又頗令他疑慮叢生,實在沒有多餘的時
間等候褚忠,連夜便離開濟南府,一路北上,第二天的淩晨,便與百里外的二老八
駿會齊。

一同用畢早餐,徐不凡先命王石娘、高天木去三才會投送血旗、血帖,最後說
道:「這兩天,可曾發現什麼特別的事?”

地叟毛奇道:「有,昨天夜裡,有好幾撥子人從這附近的官道上經過,我們聽
從公子的指令,皆按兵不動,未予理會。”

「都是那些人?”

「第一批是三才會的天、地,人三位堂主,西門堡主西門豹,還有黑虎莊的部
分餘黨們。”

「可知他們意欲何往?”

「聽他們談話的語氣,似欲返回三才會,準備與主人決—死戰。”

「好,咱們的下一站就是三才會,不知第二批是誰?”

「第二批是褚良,及那部分四衣衛,好像是有急事要趕到京城去的樣子。”

「第三批又是那些人?”

「最後一批人數最多,有鐘玉郎、鐘雪蛾、古月蟬,上官巧雲,以及四衣衛、
上官堡的人,已和巴爾勒、布魯圖師徒也跟他們走在一起。”

「奇怪,巴爾勒師徒,于情于理應該去拜訪褚忠才對,怎麼會在此地與鐘玉良
會合?”

丁威插嘴說道:「從他們的閒談中,似乎巴爾勒師徒曾去過總督府,但沒有遇
見褚家昆仲,這才與鐘玉郎結伴北來。”

「嗯,我明白了,巴爾勒到的時間,可能正是我們去追褚忠的時候,彼此陰錯
陽差,又錯過一次索仇的機會。”

抬起血轎,繼續北上,未牌時分已到達冀、魯邊區,一個三不管的地帶。

此處,天高皇帝遠,山東、直隸皆鞭長莫及,正是武林人物發展勢力的溫床,
三才會所以能在江湖上與上官堡、雙劍會鼎足而三,其故在此。

登上山崗,三才會的一大片巍峨建築己遙遙在望,徐不凡召來王石娘,高天木,
問道:「血旗、血帖送到了沒有?”

高天木道:「俱已送到,柳清風人頭落地的時候,距離現在還有三寸香不到。”

「三才會內可有什麼新鮮的花樣?”

「看不出來,包玉剛、西門豹他們剛到不久,血旗、血帖一現,大家都顯得有
點慌亂,似乎事先並無十分周密的準備。”

「那就好,咱們速戰速決,取下柳清風的人頭就走,褚良、巴爾勒皆遄返京都,
我很擔心會有重大的陰謀正在進行。”

為了節省時間,及不必要的牽絆,將血轎留在原地,僅帶著石娘、天木、與二
老,直撲三才會。

一踏進三才會的總壇,馬上發現情況不對,偌大的一片基業,竟然沒有守衛,
沒有崗哨,甚至沒見到一個人,是一座空城,一座死城!

徐不凡看得一怔,王石娘等四人莫名所以,越往裡走,越覺得納悶,始終沒見
半個人,三才會的徒眾,似乎在瞬息之間,逃避一空。

此刻,正走進一個四面高樓環抱,中間僅有二個三丈見方的小天井的地方,這
正是三才會的中樞要地——三才樓。

血旗就高插在正對面的天樓上,血帖貼在左側的地樓上,右側的人樓上插著一
柱香,還剩下一寸多一點,另一面正好足另一棟大樓的後壁,僅有一條甬道出入。

這麼重要的地方,還是沒有人。

這下可把玉石娘弄糊塗了,道:「怪事,半個時辰前這裡還有人來人往,現在
怎麼突然間一個都不見了?”

地叟毛奇道:「大概是懾于主人的威名,不敢跟咱們打照面,已逃之夭夭。”

徐不凡皺著眉頭說道:「事情可能不會這麼簡單,三才會領油武林,柳清風好
歹也是一方霸主,如果不戰而退,這個臉他—定丟不起。”

徐不凡道:「那依主人看,柳清風在玩什麼玄虛?”

徐不凡道:「可能咱們低估了他,中了他的疑兵之計,三才會必有萬全準備。”

哈哈一笑,旋又朗聲說道:「柳會長,你的時間已經不多了,別再藏頭露尾,
有什麼拿手絕活,最好一下子施展出來,這樣大家都省事。”

高樓之上響起一個洪鐘似的聲音道:「不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躲得過今
天,躲不過明朝,我柳清風不會不戰而退,更不會逃之夭夭,相反的今天一定要將
你埋葬在這三才樓!”

正面天樓的三樓上,出現一個身穿藍袍的花甲老頭,司馬彪,詹明秋、包玉剛
隨侍在側,身後還有一大群三才會的香主。

徐不凡道:「閣下想必就是三才會的柳會長了吧?”

藍袍老頭道:「老夫正是柳清風,一直在等你光臨三才會。”

「徐某現在已經來了,你的生命行將結束,在你未死之前,循例我還是要問你
一句話,先師黃天德是否死在閣下手裡?”

「這是事實,老夫無意否認。”

「我二師叔又是何人的傑作?”

「大概是雙劍會長王坤元吧?”

「謝了,你乾脆,我也不囉嗦,把脖子擦乾淨,準備受死吧!”

銀虹一閃,劍光如血,徐不凡毫不考慮,已將血劍拔出。

三才會長柳清風道:「且慢,有幾位朋友,老夫替你介紹一下。”

「不必介紹,我早巳知曉,是西門堡主西門豹,還有黑虎莊的幾位朋友,對不
對?”

「另外還有新朋友,雙劍會長神州一劍王坤元,王夫人玉劍追風姚夢竹,及其
門下高手數十人,老夫要特別強調,‘雙劍合璧,天下無敵’,王會長夫婦闖蕩江
湖數十年,還沒有人能破得了他們合璧雙修的‘鴛鴦劍’法。”

樓上傳來一陣雜遝的步履聲,展目望去,西門豹等人出現在地樓,人樓上出現
一對中年夫婦,徐不凡認得那個冷豔美貌的姚夢竹,道:「王夫人,在下的一條左
臂就是毀在你的劍下,等一下最好格外留神,別把膀臂丟了,王會長更要小心吃飯
的傢伙。”

樓上又傳來柳清風洪亮的聲音:「徐不凡,遠來是客,老夫不想占你的便宜,
願將三才樓的部署,事先告訴你,除了這四面高樓上,有各派好手把守,隨時可能
採取暗器攻擊外,請注意天井之上的這一張網。”

徐不凡抬首一望,果見頭頂之上,有一張密密的網,冷然一笑,道:「這種網
子,徐某見多了,血劍削金碎玉,休想困住我徐不凡。”

柳清風嘿嘿乾笑兩聲,揚眉說道:「小子,老夫索性再做個順水人情,坦白告
訴你,這雖縮是一張普通的網子,卻經過極不普通的特殊處理,全網浸以劇毒,沾
膚即潰,見血封喉,不信你現在就可以試—試。”

徐不凡重重的一跺腳,道:「如有必要,徐某會試的,無庸柳會長操煩。”

一腳踩下,徐不凡發現有嗡嗡回音,顯然腳下是空心,心中不禁大駭,噤聲告
訴四人:「我們估計錯誤,無疑已涉身險地,稍待一旦遭到突襲,宜以‘五行雷虎
陣’對敵,務必在一擊之下就要了柳清風的命。”

但這兒話甫落地,柳清風又開口了:「請注意後面,也就是們進來時所走的那
條甬道。”

“轧——”

徐不凡主僕回頭看時,通路已被一塊厚重的石板封閉。至此,大家心裡更加雪
亮,一時大意,已踏進別人預設的網羅。

柳清風繼續得意洋洋的說道:「最後一件了,請注意你們的腳下。”

三才會長柳清風是個老江湖,他之所以將全盤部署主動說出來,採用的完全是
心理戰法,想收先聲奪人之效,瓦解敵方鬥志,然後再施以奇袋,斃敵于瞬息之間。

徐不凡居中,王石娘在右前,高天木左前,丁威、毛奇分居左右後方,五個人
面向四方,緊貼在一起,已將「五行雷虎陣」擺好,柳清風卻故弄玄虛,久久未見
動靜。

雙劍會長王坤元探出一張狡猾的老臉來,道:「徐不凡,你已身陷絕地,百死
無生,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知趣的最好將血書、血劍先交出來,老夫與柳會長,
西門堡主上體天心,或許可以賞你們主僕一個全屍。”

天叟丁威怒不可當的道:「你放屁,人在劍在,人亡劍毀,你這一套猴兒把戲
去哄娃娃吧!”

“轧——”

只見柳清風做了一個手勢,腳底猛一虛,地上的大石板霍然分向四面退去,露
出一個大洞來。

洞並不很深,約莫三丈左右,裡面佈滿鐵筍似的尖刀,刀尖呈陰藍色,顯然已
塗上劇毒,一旦失足墜下,一百條命恐怕他活不了。

同一時間,柳清風一聲:「殺!」飛刀!利箭!金錢鏢!所有的暗器一齊出籠,
從四個不同的方向,集中一點,如暴雨一般灑下。

同一時間,腳下石板一動,「五行雷虎陣」立即運作,五個人聯成一體,及高
速旋轉起來。

旋轉的速度極快,自然產生—股旋渦似的,強大無匹的力道,所有的暗器悉被
這一道無形的氣牆震落。

而且,旋轉的方向是由下而上,愈轉愈快,愈轉愈高,猛地一式「炸彈開花」,
五個人分別落在五個距離相等的不同方位。

糟!落地之後才發現,由於用力過猛,沖過了頭,竟然落在柳清風上面的一層
樓上。

彼此之間交換一個眼色,決定將計就計,目前身在五樓,立足處正是樓梯通道,
左右各有—排木板隔成的小屋,當即分散開來,隱入木屋內。

蹬!蹬!蹬!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立從樓下傳上來,第一個登上五樓的是地堂
堂主詹明秋,身邊還帶著四名香主。

一名香主就立在兩排木屋的中間,左右一望,道:「他媽的,這真是怪事,明
明見他們逃上來,怎麼沒見半個鬼影子。”

「搜!”

四名香主奉命行事,進入兩旁木屋內。

一踏進木屋,二名香主被丁威、毛奇點中穴道,如泥牛入海,沒了蹤跡,另二
人也著了石娘、天木的道兒,沒了影子。

不久,包玉剛也領著人上來了,幾名香主,同樣無聲無息的失蹤了。

二人向前沖了幾步,目注木屋,包玉剛粗聲大氣的道:「喂,你們他媽的怎麼
了?有沒有發現徐不凡,快滾出答個話呀。”

沉寂依舊,無人答言。

詹明秋罵道:「混蛋,你們只會吃飯要錢,屁事也辦不好!”

包玉剛心知不妙,雙筆護胸,詹明秋暗提真力,以刀開路,小心翼翼的淌進木
屋去。

詎料,才踏進半步,還沒有看清楚眼前的情形,驀覺一縷指風襲到,麻、啞二
穴已被點中,馬上變成一個身不能動,口不能言的木偶,被丁威,天木拖到牆角去。

終於,柳清風上來了,大聲吼叫道:「詹堂主,包堂主,找到徐不凡那小子沒
有?傷勢如何?你們在那兒?”

徐不凡倏然挺身而出,殺機滿面的道:「在這兒,抱歉沒有受傷,已候駕多時。”

柳清風吃了一驚,想要轉身下樓,王石娘、高天木,丁威、毛奇已沖出木屋,
分站四角,柳清風頓成甕中之鼈,适才的威風早已不見,驚隍失色的喊叫道:「王
會長,西門堡主,姓徐的小子在這兒!”

徐不凡臉一沉,道:「柳清風,遠水救不了近火,你先走一步,王坤元很快就
會趕到的。”

血劍挽起一片血紅色的先幕,直往柳清風脖子上竄,柳清風情急拚命:「老子
跟你拚了!”

抽出一把形狀古怪的彎刀來,奮力相抗,連劈三刀。

其實,他是個老狐狸,以進為退,以一對五,他根本沒有活命的機會,虛晃三
刀,人已飛快退下。

蓬!蓬!丁威、毛奇連劈兩掌,堵住他的退路,徐不凡跨步而上,手起劍落,
卡察!卡察!兩聲響,先斬斷他的彎刀,再次砍下他的腦袋,然後,一把抓起他的
屍體,扔下樓去。

天井下面佈滿尖刀,柳清風立即千瘡百孔,變成馬蜂窩。西門堡,雙劍會的人
目睹此狀,俱皆驚駭失借,原本是萬無一失的計畫,卻落得個極端相反的結果。一
時,群龍無首,紛作鳥獸散。

徐不凡朗聲說道:「王坤元、姚夢竹,別忙走,咱們的帳還沒有算呢。”

告訴詹明秋、包玉剛,點穴的手法很特別,半個時辰後便會自行解開,叫他們
耐著性子歇一會兒,立與丁威等四人撲向雙劍會長王坤元所在的人樓。

這時候,徐不凡才發現,天、地、人三樓是三座各不相通的建築物,這也正足
以說明,何以只有三才會的人出現,而久久不見西門堡、雙劍會的高手到來。

奔下天樓,本待登上人樓,神州一劍王坤元、玉劍追風姚夢竹夫婦已率眾離去,
剩下一座空樓。

血轎出現在江湖各地,早已不是一件新鮮事,但如出現任天子腳下的北京城,
則非比尋常。

最近這幾天的夜裡,就有人在北京城親眼見到血轎,而且還傳出一連串的驚人
血案。

先是—位江湖人物沒了性命。

再是二位文官,丟了吃飯的傢伙。

昨夜,有三名武將的腦袋也搬了家。

在天子腳下,徐不凡依然保留著他出道之初的老規矩先插血旗,再貼血帖,然
後才登堂入室,下手懲凶,作風絲毫未改,絕不偷工減料。

接連六條命案,轟動了整個北京城,刑部總捕頭馬致遠,錦衣衛指揮使廖九雄,
職責所在,幾乎動員了手下所有可以出動的人,展開全面圍捕,卻始終找不到血轎,
自然也沒有逮住徐不凡主僕。

血轎晝伏夜出,沒有人知道它停放何處。

徐不凡主僕行蹤如謎,沒有人知道他們落腳何地。

北京城內人心惶惶,草木皆兵,夜幕一降,街上便行人絕跡。

有那與徐、黃二家血案,沾上一點邊的人,更是整日駭懼,度日如年。

夜,深了,街上找不到一個行人,卻見一頂血紅色的轎子,頂著逆風,快如奔
馬一般,馳騁在大街上。

不久,血轎來至一棟宏偉的府第前,地叟毛奇走上前去,不管三七二十一,通!
通!通!

接連擂門三響。

門開了,探出半個頭來,喊了一聲:「血轎!”

又縮回去,毛奇用力一撞,已跨進去,道:「我家主人專程拜訪,怎麼不懂得
待客之道。”

守門的是個半百老頭,道:「可是我家老爺邀來的!”

「我們主人是來踐約的。”

「踐什麼約?”

「踐血旗、血帖之約。”

「好吧,容老漢進去通稟。”

「不必了,我們自己會進去。”

血轎已抬上石階,闖進府門。

霍然,庭院內冒出來一名家將,四名護院,那家將沉臉喝道:「站住,尚書府
可不是你們亂闖的地方。”

天叟丁威道:「我家主人要找兵部尚書何景泉,這裡沒有錯吧?”

「這裡正是何景書的府第。”

「沒有錯就好,讓路!”

丁威向前硬闖,護院橫身相擱,那家將怒聲說道:「你家主人是誰?”

「徐不凡!”

「來本府何事?”

「見了那個姓何的老匹夫就知道了!”

幾名護院,豈是二老八駿的對手,三拳二腳就打歪了,血轎長驅直入。

尚書府內的家將、護院還真不少,這時已聚集了數十名之眾,卻始終阻擋不住
血轎的前進之勢,衝破重重圍堵,直闖內堂。

有那腿快之人,早已通報進去,何尚書在六名護衛的簇擁下從內室沖出來,一
照面就大聲吼叫:「大膽,老夫乃朝中重臣,豈容爾等如此張狂,給我抓起來。”

家將、護院或多或少都已經吃了二老八駿的虧,一個個面面相覷,無人敢輕率
出手,何尚書身邊的六名護衛不知輕重,一齊朝血轎撲過去。

「滾!”

二老四駿,一人一招,一人—個,立將六名護衛打得東倒西歪退下去。

徐不凡步下血轎,望著面前朝服朝冠,穿戴整齊的何景泉說道:「你大概就是
兵部尚書何景泉了?”

何尚書籠著一臉寒霜,大半輩子的高官厚祿,更養成一種優越的威儀,怒聲說
道:「放肆,老夫的名諱也是你隨便叫的。”

徐不凡冷哼一聲,道:「一個時辰前,我派人送來的血旗、血帖收到了吧?”

「你好大的膽子,竟敢誣衊朝中大臣。”

「所提的罪狀,有那些不實,你盡可以提出來,一一辯解。”

「你誣陷老夫忽視邊防,並受他人擺佈,派有通敵嫌疑的人鎮守險峻,可有事
實根據呢?”

「歸化總兵褚鵬飛,大同守備于堅,太原總兵褚鵬舉,不都是你一手安排的嗎?
他們皆通番有據,且已先後伏法。”

「你說老夫私通番邦,可有證據?”

徐不凡從血轎內取出一錠黃橙橙的金元寶,道:「證據在此,這金元寶上不但
有韃靼的官記,且有你何府的鋼印,不可能是別人偽造的吧?”

將金元寶在他面前一晃,何景泉不屑一顧,道:「哼,這是欲加之罪,必然是
有人仿製偽造。”

何尚書矢口否認,惹惱了徐不凡,方待發作,神偷孟元與神探刁鑽,押著一個
乾癟老頭,從裡面走出來,乾癟老頭的手上,還戰戰兢兢的捧著一錠金元寶。

神探刁鑽道:「何大人,這位朋友你認識吧?”

何景泉神色一緊,道:「他是本府掌管金庫的何安。”

刁鑽道:「像這種金元寶,在庫裡面還有九十八錠,一錠被老孟盜走,就是徐
公子手上的那—錠,一錠現在何安的手上,據刁某所知五十錠是六年前,已為巴爾
勒酬庸你協力殺掉徐全壽,拔掉韃靼的眼中釘所送,另外五十錠則是半月之前,才
由巴爾勒親手送來,但不知又有什麼喪權辱國的勾當在進行。”

何景泉的臉色開始有了變化,惱怒之中略帶幾許惶悚。神偷孟元在後面猛推了
何安一把,道:「去告訴你家主子,這金元寶是你從金庫中親手取出來的。”

何安的膽早就破了,一個踉蹌正巧撞在何景泉懷裡,何尚書連罵二句:「混帳!
混帳!”

一腳將何安踢出去三四步。

徐不凡將金元寶丟回血轎,取出一封信來,道:「其次,你也是殺害我們全家
的幕後主犯,有褚鵬舉的書信為憑。”

何景泉氣壞了,近乎瘋狂似的吼道:「胡說,這簡直是無中生有,空穴來風。”

徐不凡道:「這不是空穴來風,是千真萬確的事實,白紙黑字,你想賴也賴不
掉。”

「拿給老夫來看。”

「一個臨死的人,我可以成全你。”

何尚書接過書信,細一觀看,臉色再變,雙手顫抖,一霎時精神亦告萎頓,口
中不停的咒駡褚鵬舉。

徐不凡奪回書信,沉臉說道:「何景泉,你現在還有什麼話說?”

何尚書憤怒無比的說道:「就算這是事實,你又能把老夫怎麼樣?”

「我徐不凡要為國鋤奸,為徐家報仇,要你吃飯的傢伙。”

「大膽,老夫官高位顯,沒有人敢治我的罪。”

「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你罪無可逭!”

「老夫是否有罪,自有王法來公斷,你......」

「何景泉,在下今夜此來,就是執行王法!”

「徐不凡,你說你在執行王法,此話怎講?”

「去到陰曹地府時,閻王爺會給你解釋清楚。”

「你敢對王公大臣行兇?”

「不敢我就不會來了!”

一扭頭,徐不凡又道:「摘下他的烏紗帽!”

丁威、毛奇擰身而上,連敗數名護衛,家將、終將何景泉的紗帽摘下來。

緊接著,徐不凡接踵而上,何尚書連一口氣還沒有喘過來,便被摘下了腦袋瓜。

「咱們走!”

國賊已除,家仇已報,徐不凡不願久留,立即坐進血轎,離開尚書府。

眾家將、護衛跟狗一樣,—陣瞎嚷嚷,窮咋呼,沒有一個人敢認真追趕,也沒
有一個人能追得上。刹那之間,血轎便消失在黑暗的街角。

接連穿竄三條胡同,跨越兩條大街,二老四駿瞻前顧後,確定無人跟蹤時,才
放心大膽的將血轎抬進燕親王府。

燕親王乃當今皇上的幼弟,就住在王府井大街上,徐不凡走的是小巷內的側門,
又值深更半夜,既未驚動府中僕役,亦未被路人撞見,可謂神鬼不覺。

側門內便是王府花園,茂密的林園之勝,更是絕佳的隱身好去處,丁威小心翼
翼的關好門,血轎一徑抬進花木深處的三間小屋子。

這三間小屋子,原是園子工匠臨時居住之所,一切甚為簡陋,但因位於王府,
又有老樹濃蔭遮蔽,卻是最安全的好地方。

徐不凡親自將何景泉的人頭處理好,交代大家緊閉門窗,熄滅燈火,再好好的
睡一覺,就在這個時候,門外突然傳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

「篤!篤!篤!”

腳步聲由遠而近,最後在小屋柴門上敲了三下。

二老八駿俱都一驚,各自提足一掌真力,守住一門三窗,徐不凡以低沉的聲音
說道:「是誰?”

答話的聲音很熟:「是我,王安。”

徐不凡聽出來是燕親王府的總管,忙打開房門,道:「啊,是王總管,這麼晚
了還沒有睡?”

王總管六十出頭的人了,精神仍極硬朗,聞聲淺淺一笑,道:「王爺請徐公子
赴前院一談。”

徐不凡道:「好,我馬上去!」拿了一件衣服披在肩上,隨即步出小屋,跟著
王總管向前院走去。

霍然,一片衣袂飄拂之聲,劃破寂靜的夜空,牆頭上突如其來的冒出來三個人,
徐不凡揚目望去,三人皆穿著綴有二十四排銅扣的緊身衣,足覆雲靴,肩上的紅色
大披風更是這一夥人的招牌,老少皆識。

王安小聲驚叫道:「糟糕,是錦衣衛!”

徐不凡拉了他一把,躲到假山石後,道:「王總管,別出聲,非至萬不得已,
千萬不要現出身來。」  錦衣衛並未立即跳下牆來,以他們特有的,老鷹似的眸
子,在左右掃視,巨細靡遺。

看了半天,看不出一個名堂來,其中一人說道:「真他媽的邪門,血轎明明是
抬進燕王府的後花園,怎麼一下子就不見了?”

另一人道:「會不會是你看花了眼?”

「不可能,從他們離開何尚書府,我就盯上了。”

「是否距離太遠,無法確定血轎的去處?”

「為防被他們發現,距離是遠—點,但是這條巷子很長,中間又只有燕王府有
側門,如果入王府于理,一定會在巷尾見到血轎。”

「你是說血轎—定在燕王府內?”

「錯不了,絕對錯不了!”

「那咱們就進去搜搜看。”

第三名錦衣衛說道:「這恐協妥吧!一旦燕王爺怪罪下來,咱們可擔當不起。”

另二人同聲說道:「哼,真要是在燕王府找到血轎,恐怕當不起的是他燕親王,
到那時,咱們頭兒正可利用這個好機會,除掉這個眼中釘。”

主意一定,三人立即跳下牆頭先朝王府內張望一下,見無發現,三人互換一個
眼色,踏進花園,前行十余丈後又停下來正巧立在假山的前面。

徐不凡的心情大為緊張,王安的額頭已冒出冷汗,其中一人正欲到假山后面瞧
一瞧,另一人已發現小屋子,擠擠眼,一齊抽出鋼刀,彎腰哈背,小心謹慎的淌過
去。

小屋門窗緊閉,錦衣衛什麼也看不見,推推房門,卻發覺被人從裡面反鎖起來。

事情已經挑明,三人毫不猶豫,猛可間嗨!的一聲,合力破門而入。

血轎就在眼前,三人喜上眉梢,還沒有看清楚小屋裡有沒有人,驀覺血轎兩側
掌風如刀,暗力洶湧,好像撞上鐵壁銅牆,雙腳才一沾地,便即被反震回屋外去。

二老八駿馬上追了出來,—名鼠目濃眉的錦衣衛說道:「你們選的好地方,難
怪刑部捕快及錦衣衛,—直查不出血轎的下落。”

徐不凡已及時閃到三人身後,堵住退路,冷然笑道:「知道了,可惜你們也走
不了啊!”

濃眉之人一個急轉身,道:「你要幹什麼?”

血轎在燕王府,是天大的秘密,消息一旦走漏,不論對燕親王或是徐不凡,都
是天大的風波與麻煩,惟一的方法就是生擒活抓,打入牢獄,甚至殺人滅口,以杜
後患。

是以,徐不凡一言不答,出手如電,一名錦衣衛見苗頭不對,鋼刀才舉起一半,
已被徐不凡點中麻啞二穴,僵在原地不動了。

另一人也被二老架住,動彈不得,只有那鼠目濃眉之人反應極快,八駿出手稍
慢,被他兔脫。

「不要跑!”

徐不凡身如春燕,快若奔電,一連兩個起落已抓住他的紅披風,鼠目人好滑溜,
解下披風,人卻上了牆。

「站住!”

斜刺裡飛來一條人影,後發而先到,劈面一掌又將他震下院牆來,速度之快,
功力之深,令人歎為觀止。  鼠目錦衣衛人還沒有落地,便被八駿擒住了,徐不
凡見來人三十不到的年紀,一身錦繡,正是燕親王,忙深拖一禮,道:「王爺好功
夫!”

燕親王哈哈一笑,道:「那裡,比起你血轎主人徐不凡來還差一大截。”

「王爺,這三個傢伙怎麼處理?”

「你看著辦好了,但無論如何不能將消息泄出去。”

「那這樣吧,借王府地窖一用,請他們吃幾天鹽水飯!”

徐不凡宅心仁厚,不忍傷人性命,叫八駿將三人押入王府地窖,回頭對燕親王
道:「王爺,找我有什麼事嗎?”

燕親王道:「本王是想知道,何景泉那個老匹夫解決沒有?”

「已經解決,何老頭兒可能是怕醜事外揚,未驚動外人,事情進行的很順利。”

「順利就好,此刻多剪除他們一個,就減少老賊的一分力量,不過,剩下來的
可能愈來愈棘手,像錦衣衛指揮廖九雄。刑部總捕頭馬致遠,都不是省油的燈,你
可要加倍小心。”

「不凡知道,廖九雄與馬致遠,都是褚良的死黨心腹,同時也是我們徐家的深
仇大敵,我不會放過他們的。錦衣衛、四衣衛,再加上刑部總捕快,老賊幾乎一網
打盡。幸虧王爺身兼九門提督,不然,我恐怕連北京城都進不來。”

踏著月色,燕親王向前走了幾步,立在碎石小路上,憂心忡忡的道:「廖九雄、
馬致遠固然是褚良的死黨,但錦衣衛、刑部總三班六房,人數眾多,老賊卻未能全
部掌握,亦有本王的心腹安插其中,最可慮的還是四衣衛,這才是他權力的真正核
心,而大內的高手更是核心中的核心,只聽命于褚良一人。”

一提到大內,徐不凡不禁為皇上的安危擔起心來,道:「這幾天,王爺去見過
皇上沒有?”

「曾入宮二次。”

「聖上的情形如何?可曾將褚賊的身份揭穿?”

「為了顧及皇上的安全,本王僅作暗示,未敢明言,聖上近數月來龍體欠安,
一直纏綿病榻,本王派了兩名親信,留在萬歲身邊,一有什麼風吹草動,提督府的
兵馬準備隨時勤王。”

徐不凡聞言心下稍安,正想進一步研究一下,如何來剷除褚良這一股惡勢力,
王安去而複返,神色惶張的說:「王爺,錦衣衛指揮使廖九雄求見。”

燕親王愕然一怔,招來徵詢的—瞥,道:「這麼晚了,他來幹什麼?”

徐不凡上前一步,道:「不管他來幹什麼,見一見應該有益無損。”

燕親王遲疑了一下,道:「不凡,你也來,躲在門後,來聽聽他如何搬神弄鬼。”

徐不凡頷首稱是,命二老八駿回房休息,與燕親王走進客堂,藏身在一排石屏
後面。

燕親王傳令有請,稍頃,走進一個三十多歲的軒昂威武漢子,身後的大紅長披
風飄飄欲飛,益發顯得他步履快速,行色匆忙。

一入廳堂,單膝跪地,行臣子禮,口稱:「王爺千歲!」然後起身說道:「打
擾王爺清夢,望乞恕罪,實因有緊急情事,不得不寅夜稟明。”

不經意的朝石屏風後面望望,燕親王慢條斯理的道:「廖大人,究竟是什麼緊
急事情呢?”

錦衣衛指揮使廖九雄道:「本使得到消息,血轎曾在王府附近出沒。”

燕親王故示驚訝道:「啊,有這種事,這可是廖大人親眼目睹?”

「是敝屬呈報上來的。”

「可否請目睹之人前來問話?”

「三名錦衣衛突告去向不明。”

「奇怪,血轎來燕王府附近作甚,難不成徐不凡這小子也想要本王吃飯的傢伙?”

「王爺技深若海,麾下猛將如雲,諒他還不敢。”

「那廖大人是懷疑,本王庇護血轎主人徐不凡?”

「王爺言重了,本使是覺得,王府深廣,徐不凡也許有潛入躲藏的機會。”

燕親王呼地站了起來,道:「聽你的口氣,似乎認為本王有與徐不凡勾結的嫌
疑?”

廖九雄雙眉上撞,目視壁頂,神態倨傲的道:「本使純粹是為王爺的安全著想,
請廣為搜查,嚴加防範。”

燕親王為了表示清白,道:「歡迎錦衣衛搜查王府。”

廖九雄一拱手,道:「本使斗膽也不敢搜查王府,再見。」言畢立即掉頭而去。

徐不凡閃身而出,道:「王爺,乾脆將他斃掉算了?”

燕親王伸手一攔,道:「不要輕舉妄動,他來得不止一個人,是一二十人。”

「看情形他已起疑,不如先下手的為強?”

「在沒有確切把握之前,他還不敢在王府內撒野。”

「如此,請王爺安歇,不凡就此告退。”

「請,委屈你暫居陋室,也委屈二老八駿。”

「那裡,血轎乃正義的表徵,不能出半點差錯。”

滿春園,是北京城最大的一家飯莊。

烤鴨,是北京城的名菜,更是滿春園的招牌菜。

是以,生意興隆,財源廣進,晚膳的時間還不到,滿春園便已上了七八成的座,
豪華的龍鳳廳、麒轔廳早已客滿,座無虛席。

徐不凡忙裡偷閒,也領著王石娘、高天木在龍鳳廳內大快朵頤。正吃得津津有
味,忽聞一個熟悉的女子聲音說道:「徐不凡,你好大的膽子,居然敢公開露面。”

抬頭一看,見是古月蟬,徐不凡一欠身,道:「我又不是犯人,為何不敢公開
露面?”

古月蟬從鼻孔裡冷哼一聲,道:「錦衣衛、四衣衛、三班六房拘捕快,正在到
處抓你,你到底躲到那裡去了?”

「我並沒有躲,是他們笨。”

「假如有人通風報信,就不笨了,—逮就著。”

「這是小人的行徑。”

「你如不答應跟姑娘我比武,我真的會通風報信。”

「這更是敲詐、勒索。”

「敲詐也好,勒索也吧,只要目的未達,我就和你沒完沒了!”

王石娘實在忍不住了,按桌而起,道:「古月蟬,你真會胡七八纏,想打架就
說個時間,地點,我王石娘奉陪到底!”

古月蟬聞言火氣更大,道:「好啊,就是此時,就是此地,打死你王石娘,姑
奶奶就不信姓徐的不出手。”

玉腕一抬,掌心裡已叫足了十成十的功力。當真要與王石娘決一高下,徐不凡
忙將二人拉開,道:「古姑娘,這是滿春園,不是荒郊野地,你不想吃東西,也不
該妨礙別人,有什麼大不了的,以後再說吧。”

四下一望,果見鄰桌的客人都在瞪眼瞧著她,古月蟬自知失態,火氣已消了一
大半。

徐不凡做了一個請她入座的手勢,道:「請坐下來一塊兒用吧。”

「謝了!”

「不管你聽不聽得進去,有一句話徐某非說不可,希望你三思而行,千萬不要
受四衣衛老魔的蠱惑,拉火眼真人下水。”

「哼!”

古月蟬冷哼一聲,姍姍而去,渾圓的臀部,搖曳生姿,引來不少獵豔的眼光,
徐不凡此刻始發現,她就坐在斜對面的一個角落裡,同桌的尚有數名火焰教的道士。

再過去,隔著五六張桌子,布魯圖正低著頭猛吃,與他同桌的赫然竟是韃靼二
太子阿杜拉、尼爾勒的三弟子巴敦夫,以及另外兩個不認識的人。

遠看五人似皆在低頭疾食,細加觀察,徐不凡卻發現是有意躲著他,不由的心
中一陣嘀咕,疑慮叢生。

烏蘭格是死在徐不凡手裡,雖說在大庭廣眾之前,不便大動干戈,但怒目相視,
甚至惡語相加,應為情理中事,如今竟似有意回避,甯非嘖嘖怪事?

不平常的事,自然有不平常的理由。

然而,徐不凡心念電轉,卻百思不得一解。

就當此刻,滿春園的大掌櫃,挺著個大肚皮,淌著汗水,面色凝重的走進來,
向大家宣佈:「各位,對不起,由於有—位貴賓,臨時決定要在敝園請客,請大家
讓個座,搬動一下,今夜出酒菜,由敝園的孝敬,以示歉意,對不起,對不起!”

掌櫃的說來詞懇意誠,頻頻鞠躬致意,早有一群夥計上來幫忙,龍鳳廳內的秩
序一時大亂,有的已飯飽離去,無意中賺了一頓白吃,有的正忙於端菜移盤......

徐不凡心中大為不快,道:「是那一位王公大人要請客?”

掌櫃的彎著腰說:「是德威侯。”

「相傳德威侯富可敵國,在家裡什麼沒有,幹嘛要來滿春園?”

「侯爺特別偏愛滿春園的烤鴨。”

「他吃烤鴨,也不一定要把別人趕走呀。”

「侯爺指定要龍鳳廳。”

「楊百威要大請客?”

「聽說只請侯爺的外甥女一個人。”

「哼,一個人就要占整個龍鳳廳,真是豈有此理!”

「請這位爺成全,德威侯我們可惹不起,輕則挨駡,重則挨整,甚至人頭落地
也不是新鮮事。”

說話中,一再鞠躬求情,額頭都快要碰到桌面了。

「不搬!”

高天木瞪著眼道:「皇帝老子也得等咱們塞飽肚子。”

這下掌櫃的可急了,撲通跪倒在地,苦苦哀求,看那情形,如果不能及時將龍
鳳廳騰出來,德威侯楊百威真會要他的命似的。

禁不起掌櫃的一再哀求,徐不凡主僕心不甘情不願的將座位移到樓上去。

早在他們之先,布魯圖、巴敦夫等人,已趁著徐不凡與掌櫃的說話的機會溜了。

古月蟬則陰魂不散,就坐在相隔不遠的地方,顧盼之間不時向徐不凡投來注視
的眼神,弄不懂是嗔是怒?有情無情。

龍鳳廳內的桌椅全部搬走了,滿春園裡的夥計全體總動員,正在打掃洗刷,准
備撤換欣椅具。

王石娘在心裡暗罵道:「哼,這姓楊的好大的威風!”

一眼見斷劍門的掌門人司徒俊德,從後很遠的一副座頭上走過來,老遠就拱著
手打招呼,徐不凡急忙起身相迎,肅客入座,道:「司徒門主怎麼跑到北京來了?”

司徒俊德鄭重其事的道:「其實老夫是在追趕徐少俠,從王屋山追到泰山,又
從山東追到北京,始終以一步之差,未能與諸位碰面。”

徐不凡大為不解,道:「追我,有事嗎?”

司徒俊德振振有詞的道:「想我司徒世家,為仇自困十代三百年,若非少俠主
僕甘願代人受辱,解開這一個怨結,我司徒家的子子孫孫必將長困王屋,難見天日。”

徐不凡深受感動,充滿感情的說:「司徒前輩言重了。”

司徒俊德繼續說道:「為了感謝少俠釋怨解困之恩,也為了想讓司徒家的子弟
見見世面,就在你們離開王屋後的第二天,老夫便領著近百名族人,隨後進去,希
望能為少俠,也為天下武林做點事。”

徐不凡向司徒俊德所坐的位子望望,見那邊只有五六位與司徒俊德相仿佛的人,
道:「貴門的弟子現在何處?”

司徒俊德道:「他們現在散居城內外的幾家客棧裡,由於一直未能和少俠連絡
上,老夫叫他們可以到處走動走動,以廣見聞,大俠如有差遣,隨時可以召集起來。”

徐不凡道:「謝謝司徒大俠的盛情,現在似乎還沒有什麼事情需要貴門下......」

話至此,被神探刁鑽的聲音打斷了:「不,眼面前就有需要斷劍門大力幫忙的
事。”

事字出口,人也到了,與孟元同行,落坐在司徒俊德對面。

徐不凡道:「刁前輩,你似乎有新發現?”

神探刁鑽朝左右望望,將聲音壓得低低道:「不但是新發現,而且還是大消息,
韃靼的三位太子阿圖拉,阿杜拉、阿不拉,還有巴爾勒的三弟子巴敦夫,都已潛來
北京。”

徐不凡道:「這事我已知道,剛才還照過面呢。”

神偷孟元道:「另外,韃靼太子還領來一支大軍,你知道嗎?”

此話一出,全座皆驚,徐不凡道:「什麼?還有大軍?可知有多少人?”

孟元的聲音更低,伸出二個手指頭,道:「一千,都是能征慣戰的急先鋒,敢
死隊,他們稱作雷霆軍。”

「這麼多人,他們是如何混進關的?”

「歸化、大同的守將部是新派的,固原、張垣又素為四衣衛老賊的心腹鎮守,
如果老夫的猜想不錯,可能是故意引狼入室。”

「不錯,十九是引狼入室,但不知老賊到底想幹什麼?”

「到現在為止還企圖不明。”

「一千雷霆軍,數不在少,住在那裡?”

「已化整為零,分散各地,甚至消息來源顯示,到達的只是先鋒,大軍尚在來
京的途中,目前還查不出他們的確切去處。”

神探刁鑽道:「司徒大俠,貴門人手眾多,在江湖上又都是新面孔,正可派上
用場,可兵分二路,一路追查在京雷霆軍的下落,一路設法阻住未入京者,一旦真
確實掌握住他們的人數去處,再請燕親王派兵圍剿。不知徐公子意下如何?”

徐不凡道:「孟前輩所言極是,就委屈斷劍門,請司徒人俠全權負責好了。”

司徒俊德為人慷慨好義,做事又果斷明快,非僅立即答應下來,抑且馬上付諸
行動,牽眾離開滿春園,分頭行事去了。

他們六七人才出門,滿春園的大門口就被人封鎖了,先是一隊開路的家將,將
所有過往的行旅全部堵住,不得行走,接著是十幾名護院壯丁,從門口至龍鳳廳,
排成二行,有那桌椅歪斜,擋住通路的,一慨踢翻在地,毫不容情。

「有請侯爺!”

「有請郡主!”

隨著家將、護院的吆喝聲,門口出現一個高視闊步,耀武揚威,相視卻矮胖猥
瑣的乾巴老頭。

老頭的身邊,緊偎著一位明豔照人的少女。

是朱玉梅。

徐不凡神色一緊,掌櫃的早已迎至門口,一面向後退,一面低聲下氣的說道:
「歡迎侯爺,歡迎郡主!”

德威侯楊百威連正眼都沒瞧他一下,兀自挽著朱玉梅,走進龍鳳廳。

身後跟進大名保鏢來,就守在龍鳳廳的門口,其他的人則立在原地未動。

王石娘最看不慣這種作威作福的人,心裡邊已經不知罵了多少遍,這時說道:
「想不到朱玉梅會是德威侯的外甥,這對主人來說,又是一件不小的麻煩。”

高天木道:「又有什麼麻煩?”

王石娘道:「你忘了,主人曾說過,在十殿時告楊百威鬼狀的人,少說也有一
百,而且男女老幼,文武百官皆有。”

徐不凡聽在耳中,笑笑,取出一面小型血旗來,道:「是麻煩,遲來早來都一
樣,等一下找個機會先給他一面血旗,以示警告,血帖不妨延後,滿春園不是殺人
的好地方。”

王石娘接過血旗,訝然道:「主人,朱玉梅一定比上官巧雲更難對付。”

徐不凡的態度甚為堅決,道:「難對付也得對付,楊百威列名黑名單的榜首,
不取下他吃飯的傢伙,何以對幽冥的無數冤魂悲鬼?”

滿春園的堂倌,皆換上潔白如雪的衣裳,端著銀質的餐具,已開始上菜,川流
不息的往龍鳳廳跑。

王石娘眼尖,見一名夥計,正端著一整只烤鴨從樓下經過,抽冷子拔出小血旗,
颼!好准!不偏不倚的插在鴨頭上。

小夥計目不斜視,渾然未覺,就這樣上了桌子。

德威侯楊百威不明究裡,對掌櫃的道:「你們滿春園的花樣還真不少,什麼時
候開始上菜也要插旗子?”

掌櫃的望望夥計,夥計望望旗子,二人臉色大變,誰也不敢亂講話。

旗子雖小,規格卻完全一樣,三角形,兩根白骨上架著一顆骷髏頭,朱玉梅趁
舅舅還沒有看清楚,便拔了下來,問掌櫃的:「這旗子可是你們櫃上的?”

掌櫃的嚇得全身打哆嗦,道:「不是,不是,絕對不是我們櫃上的。”

朱玉梅轉過頭來問夥計:「那是半路被人插上去的了?”

夥計支支吾吾的道:「我......我......我也不知道。”

這下德威侯的火可大了,道:「混帳!給本爵吃的東西你們竟敢如此粗心!”

劈拍!劈拍!左右開弓,打了掌櫃的,夥計好幾個耳光子,二人皆慌作一團,
撲跪在地。

德威侯怒火未熄,對保鏢、護院吼叫道:「你們發什麼呆,還不快去給我搜,
如果這真是血轎主人徐不凡殺人的血旗,就給我就地正法!”

朱玉梅道:「舅舅,這不是徐不凡的血旗,真正的血旗比這大得多,大家都不
要動,我去看看是誰在惡作劇。”

話是這樣說,她心裡邊同樣十五個吊桶——七上八下,疑雲滿腹,一走出龍鳳
廳,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便骨碌碌的轉個不停。

徐不凡自在這個時候與她見面,定然諸多不便,向神偷孟元、神探刁鑽打個招
呼,啟開一扇窗子,立與王石娘、高天木一瀉而下。

滿春園的後面是客棧,數排齊整的瓦房,如星羅棋佈,主僕三人正行間,有一
個女人哭泣的聲音傳入耳中。

徐不凡愈聽愈覺得耳熟,女人哭泣一陣,開始叫駡:「鐘玉郎,你好卑鄙,居
然在飯菜之中下了藥,把我......把我侮辱,我恨死你了,我一輩子也不會原諒你!”

接著,又是一陣哭泣,一陣亂摔東西亂打人的聲音。

鐘玉郎的聲音道:「巧雲,不要這樣嘛,這是愛的具體表現,我會愛你—輩子。”

上官巧雲道:「不要!不要!我不要!”

徐不凡頓覺頭腦一陣昏眩,腳下陡地加快,沖進一間客房去。

上官巧雲赤裸著上身,下半身掩著被角,正在扭打鐘玉郎。鐘玉郎的身子幾乎
全裸,正半跪在上官巧雲的面前說好話。

徐不凡不敢再往下看,忙又退出來,氣憤憤的道:「鐘玉郎,穿好衣服,馬上
給我出來。”

過了片刻,鐘玉郎果然出來了,春風滿面,有幾分沾沾自喜,與勝利者所特有
的傲氣,道:「徐不凡,你來得正好,我與巧雲很快就要結婚了,歡迎你參加我們
的喜筵。”

上官巧雲在房內哭得更傷心,直著嗓門在屋裡大吼:「不凡,他不是人,替我
殺了他,殺了他!啊!哇......」

說至最後,又已泣不成聲。

石娘娘不由火冒三千丈,刷!風火劍已握在手中,分心就刺,高天木的乾坤圈
也往他頭上砸,盛怒之下,二人連江湖規矩都忘了,決心置也于死地而後已。

徐不凡卻不以為然,將二人攔住,道:「鐘玉郎,木已成舟,米已成飯,現在
即使將你殺掉,剁成八塊,依然無法恢復上官姑娘的清白,我要你即刻娶她為妻,
真心真意的去愛她,如果讓我發現你在騙她,甚至玩弄她,小心我剝你的皮!”

話落人起,隨即彈身越屋而去。

高天木追上來說道:「主人,奴才不同意你這樣做,無論從任何一個角度來說,
都應該將鐘玉郎碎屍萬段!”

徐不凡的聲音有點沙啞,聲音更加沉重:「天木,巧雲對我情深恩重,她已經
沒有父親,我不能再讓她失去丈夫。”

王石娘道:「鐘玉郎根本就不是人,他不配做上官姑娘的丈夫。”

徐不凡長歎一聲,道:「事已及此,夫複何言,就算是怨偶,也只好逆來順受,
她已經沒有選擇的餘地!”

是的,木已成舟,米已成飯,上官巧雲一失足成千古恨,確實已無選擇餘地,
石娘娘、高天木同聲一歎,再也找不出辯駁的理由,只好默默地跟著徐不凡,沒入
鬧市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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