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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湛˙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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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幻靈異] [護玄]《因與聿案簿錄-雙生》【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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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7-18 01:29:52 |只看該作者
打開那扇門的瞬間,他就明白了。
那些東西沖著他釋出了最大惡意的笑,於是他也知道了,即使抓到足夠的人數,他們依舊會繼續尋找下一批人,一直一直――
所以他們才會待在那邊,沒辦法離開。
他們帶著的是樂於看人們死亡的怨恨,期望人身受如同當年自己死于異地無人尋找的淒慘痛苦。
猛然驚醒時,整個天空已經泛亮。
虞因吃痛地抬起自己的手,才發現左手臂不知道被什麼東西割出一道大傷痕,已經有點發麻的傷口不斷汨汨冒出暗紅色血液,無意之間,在他走過的路上滴了一條血痕。
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他爬出了只睡不到兩小時的被窩,穿著T恤和牛仔褲,站在他沒看過的堤防上,只要再一步就可以跳下看起來不怎麼乾淨的黑色大排水溝裏。
這時是早晨,幾個排好路隊準備上學、帶著鵝黃色小帽子的小學生們就站在路的另一邊,睜大眼睛愣愣地看著他,似乎對他的動作感到不解。
虞因跳下堤防,按住了還在冒血的傷,疑惑地辨認這地方,全是陌生的景色……他慶倖還好自己有穿球鞋出門,也不知道已經走多遠了。檢視身上的大小擦傷以後,最嚴重的還是手上這條。
他不太清楚為什麼那些東西不讓他一次痛快就算了,畢竟他們這樣纏著,也滿浪費時間的……難道他們在等時辰嗎?
等等,這樣想起來或許有可能,不然為什麼那群東西接二連三的舉動都沒有把他弄死?
看著傷口發怔時,路邊的小學生邁開了腳步,只留下了一個男孩不顧路隊長的呼喊,定定地看著虞因。
在虞因注意到對方靠過來之後,男孩遞出了乾淨的手帕與衛生紙,鵝黃色的帽子下傳來了聽不出情緒的淡淡聲音:「……老師。」
「小班長……?」有那麼一秒虞因錯愕了,他看見只有自己一半高的男孩慢慢拿下小帽子,露出了那張他本來以為應該是再無交集的臉孔。
「附近有診所。」男孩指著有點距離的街道這樣告訴他,然後將手帕壓在他的傷口上。
「你怎麼會在這裏?」盯著似乎長大了點的男孩,虞因也任由對方擺佈,讓他接著自己往街道那邊走,轉過街角之後,困然在盡頭那端看見有個不起眼的小診所招牌,只是不知道這麼早的時間對方開業了沒。
「……後來奶奶把我接到這邊,學校和路上每天每天都有記者,持續好久,所以轉學了。」像是別人的事情般平淡地陳述著,季佑胤這般告訴他:「學校、大家都說老師殺人,媽媽是殺人狂,桌子椅子都被亂丟破壞,這邊的人不知,所以較安靜。」
盯著小小的黑色腦袋,虞因一下子五味雜陳不知道應該先開口說些什麼,男孩的事多多少少都留在他心底,安慰這種話語他不會講,但是問人家感覺怎樣好像也很白目,慰問人家生活似乎也太多餘。
就某方面來說,他也是讓男孩陷入這種窘境的推手之一。
「老師為什麼會在這裏?」略略頓了下腳步,男孩半仰起頭看他。
「這個……說來話長,我想大概是有什麼髒東西吧。」看著泛黑的手,虞因冷笑了一下,「大概是我管太多閒事。」瞄了下附近的門牌,辛好只是跑到鄰區,看來短短的時間不足以讓他走出自己所在的縣市,至少這點算是安慰。
偏頭看他,季佑胤停下腳步,診所果然還沒開門,上面印著九點才開始營業的字樣。
「醫院還要走很遠。」看著不斷冒血、已經把手帕都染紅的傷口,他皺起小小的眉頭,「老師,要幫你叫救護車嗎?」
「不用,走過去吧。」其實應該要叫警車,虞因有點好笑地心想,說不定這邊也會碰到認識的員警大哥,畢竟他家二爸遠近馳名,因此他也認識了不少其他區的員警。
像是怕他的血真的流幹,季佑胤又翻翻身上,找出了乾淨的體育服又幫他包了一圈,然後拉著他快步走過大街。
早晨,空氣在一夜的沉寂後似乎乾淨了些。
他從未想過有一天會走在陌生的街道,遇到開系尷尬的人。
看來比他還要緊張的季佑胤張望著四周,沒看見可以求救的大人,重複了幾之差不多的動作後,規模較大的醫院終於出現在他們的視線裏。
「啊,我身上沒有錢和健保卡。」用另一隻手摸了摸自己身上,虞因才發現居然聯手機都沒帶,看來真的得打通電話叫人來救他了。
「我身上有錢,今天要交講義費。」翻出了包裏的錢袋,季佑胤讓他看見裏面的兩張大鈔,「所以,老師你不用擔心。」
看他還是像以前一樣,講話老是有種小大人般的口吻,不自覺笑出來的虞因拍拍他的頭,「真是多虧你,得救了。」不管哪方面來說,至少他現在的心情輕鬆許多。
如果最後可以再見到他是安排好的,虞因突然覺得這樣其實還挺不錯。
還沒踏入醫院,眼尖的護士已經先拿了止血繃帶跑出來,領著他們到急診室,裏面或坐或站了其他傷患與病患,每個人都朝他們這邊投來一眼,之後又毫無興趣地低下了頭繼續等待,或是做著自己的事。
一個空位被安排出來,他們坐在那邊等醫生看診。
虞因看著陌生的醫院、陌生的人,還有來來往往、清晰到讓人厭惡的另一世界居民。
他從未去深思為什麼自己能看見這些東西。
發生車禍後就漸漸可以看見,隨著虞佟的視力減弱,他還一度懷疑那些視力是不是用到他身上了。
不過,也只是可笑的臆測而已。
現在,可以看見這些的原因,他或許已經瞭解了。
眼睛劇痛的機率越來越低,經過了前陣子的發作之後,看見的東西一次比一次還多。
他可能真的回不了頭了。
伴隨著理解的代價,就是現在自己的這副模樣和處境。
坐在旁邊的季佑胤抓住他的手臂,突然打斷了他的思考。
把臉低到不能再低的男孩放在大腿上的另一隻手握著拳頭,緊張到指間已經有點泛白,像是在掙扎什麼,過了一小段時間之後,他才小心翼翼地開口──
「現在,我過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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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7-18 01:30:31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玖深不在嗎?」
虞夏探頭看進鑒識科,沒看見人後,疑惑地聳聳肩,然後往自己的位置走去。
「夏老大,等一下。」喊住了虞夏,整晚沒睡的阿柳打了個哈欠,用力伸展筋骨,然後從工作室裏追了出來,「玖深早上突然不見了,我在想不知道是跑回家還是去了現場,他手機忘記帶走;另外有份報告要交給你,可能滿嚴重的……」他遞出手上厚厚的資料袋。
早上他才離開去拿個表,回頭人就不見了,電話也打不通。不過因為玖深常常一想到點什麼就沖去現場或到處跑,所以他們也都習慣了,或許下午或過一會兒人就會回來。
「報告?」接過重量不輕的紙袋,虞夏看著眼前較少互動的鑒識人員。
「就那個……」張望了一下,直到走廊上沒人之後,阿柳才靠近虞夏耳邊,把昨天到今日他和玖深的發現大玫說了下。
虞夏半瞇起眼睛,「確定了嗎?」
「嗯,我重複檢查了幾次,沒有任何問題。另外,鐘錶店的電話位址我也記下了,對方願意和警方配合,所以你只要直接找老闆就行了。」阿柳點點數據袋,告訴他那些檔也都夾在裏面,「手錶裏的指標和零件在正常狀況下是不會沾血的,如果沾了血,代表那時候表面玻璃已經掉了。」
「我知道了,謝謝你。」
阿柳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後才走回鑒識科準備下班。拿著那迭厚重的報告轉頭往回走,沒走多遠,他小隊的人遠遠看到他立刻就沖了過來。
「阿義今天進來沒?」虞夏看見有人跑過來,對方還沒開口,劈頭就先發問。
「咦、啊?沒有,還沒看到人。」員警很快想起自己的目的,邊跟著虞夏繼續往前的腳步邊開口:「彰化那間旅館八三七和八三九兩間房間今天早取消了,我請那邊派出所的同仁幫我注意,結果旅館的阿桑今天早上告訴他有人打電話去取消,說房間不要用了。」
「可以猜到。」畢竟人都被他們拖回來了,所以聽到這消息虞夏並不驚訝。
「不是,重點是在……那通電話是從我們警局附近的公用電話打的。」已經請人查過的員警連忙這樣告訴他,「就在我們附近不遠,不過那裏是一般住家外面,沒有監視錄影器,也因為太早了所以沒人看到是誰打的。」
「聲音呢?」頓了一下,虞夏停下了步伐。
「是個男的,據說聽起來滿年輕的,其他的事阿桑就不知道了。對方只告訴她臨時有事不過去住,要她取消掉房間……只有這樣。」
虞夏點點頭表示知道。
「還有一件事,你要我們去調公寓附近賣場的監視器已經調到了,那時阿義的確有去消費,這個有什麼……」
「他買了啥?」打斷了同僚的問題,虞夏瞪了他一眼。
「呃,衣服、褲子跟一包衛生棉……大概是這兩天沒什麼時間回家,換洗用的吧……」話被越瞪越小聲,那名員警縮縮脖子,自己消音了。
「他是要拿衛生棉當內褲嗎!」
被虞夏一罵,員警才想到如果是換洗衣物,的確是缺少了這件東西。
虞夏沒去管員警有多委屈,想著那天衣服拿給他穿了……他總覺得那作衣服是專程買給他的,因為他和廖義馬的衣服尺寸不一樣,廖義馬沒道理特地買自己穿不下衣服……而且,他應該也不會知道自己的衣服會被血弄髒才對。
另外,那件多買的褲到哪里去了?
其實不太想去多想,但是那天薑正弘的確傷了犯人的腳,如果兇手真是自己人,那麼為了不讓他們起疑,換掉褲子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
不過在短短時間裏,廖義馬是怎麼幫自己止血的?

何況那天他並不覺得對方走路有問題。
「不對……時間點有問題。」猛然想起,從他跑上樓追兇手到黎子泓追下樓,接著其他警車來援的這段時間並不長,尤其當天有很多人證明廖義幾乎是在第一時間就到了,那麼他去買這些東西的時間是……?
「賣場的監視器畫面在哪?」虞夏抓住了旁邊不敢多嘴的同僚,直接發問:「上面有沒有時間?」
「咦?片子還在電腦裏,要等你過去看,時間當然有……不過我沒記住……」有點尷尬地笑了下,員警很怕對方直接往自己招呼拳頭。
「你先去看,這些東西轉給黎檢察官,查到時間馬上打電話給我!」把整迭資料都塞進同事手裏,虞夏突然想到了一件非常不對勁的事。
他覺得很有可能忽略掉了什麼。
「咦?老大你……」
還來不及問發生什麼事,那名員警呆呆地看著虞夏用很快的速度消失在轉角。
尿急嗎?

虞因猛地站起身。
「怎麼了?」站在旁邊的季佑胤端著裝有熱飲的紙杯,被他嚇了一大跳。
虞因注視著醫院玻璃門外,看見好幾條黑影堵在入口,咧開了紅色的嘴,像是在對他叫囂,但是形體有些扭曲,很快就不見了。
「小班長,不好意思,我可能要先走了,跟你借的錢過兩天我會再拿來還你,」他注意到那兩個小孩似乎也怪怪的,但是說不出來哪里怪,原本半透明的身體變成整個霧黑,除了半張臉還可以辨識之外,沒仔細看還真看不出來是什麼。
「咦?可是醫生剛剛說……」
「啊,沒關係,我很習慣了。」他苦笑了下,說出口後才突然驚覺原來自己已經這麼悲哀了,連上醫院都可以習慣,「我有事得快點離開,真的很高興在這邊遇到你。」
季佑胤把飲料杯放下,連忙摸著口袋掏出了幾張找剩的紅色鈔票塞給他,「這個給你搭車用,老師……你要小心喔。」
不知道男孩為什麼會吐出這樣的話,愣愣地看了他幾秒之後,虞因才收下紙鈔,「好,我答應你會把欠的錢送回來給男,上學要乖喔。」
季佑胤很認真地點點頭。
離開時,虞因似乎聽到水聲。
他不由自主地往回看,看見還站在醫院裏的男孩身邊有個女孩,笑吟吟地對著他揮手。
沒有先前見到那種怨恨,也沒有任何不自然,小女孩拉著兄長的衣襬,微笑地消失在氣之中。
回過頭,他感覺眼睛又開始發痛。
四周的東西似乎又更清晰了些。
甩甩腦袋,他招來計程車。一搭上車,他就看見副駕駛座上的小孩轉過頭,半腐爛的臉出現了不知道算不算猙獰的笑容──他看起來似乎非常開心,但是隨著動作,身上發黑的肉開始一點一點往下掉,像是黏不住的皮屑沾得整個前座都是。
有那麼一秒虞因很想吐。
「去哪里?」看著上車的客人臉色又白又青又不說話,坐在前座的司機也覺得古怪,又突然想到最近好像有新聞報導過計程車司機被青少年莫名砍殺的案件,他放輕了聲音,很怕自己也遇到這種索命乘客。
畢竟他就只是混口飯吃。
但是現在的小孩不知道在想什麼,腦袋裏以為殺人很帥、砍掉重練很愉快,錯誤的價值觀之下,遭殃的卻是像他們這樣只想混口飯的一般人。
出事之後,死者沒機會重生,卻還有許多人認為一定要給加害者機會。
他不想當那種受害人。
虞因沒有察覺到司機的憂慮,瞪著副駕駛座半晌之後,才報了另一間醫院的名字給他,順便揚揚自己包紮的手,表示要去做檢查。
松了口氣之後,司機讓車子滑出車道,轉動方向盤後迅速朝著目的地而去。
盯著前座不斷扭動的孩子,虞因不太瞭解對方為什麼突然會有這種劇烈變化,而另一個也突然不見了,是因為……?
「奇怪……」
在計程車行進了好一段時間後,原本偶爾才盯下跳表機的司機現在冒著滿碩冷汗,頻頻盯著,最後終於發出了顫抖的聲音:「那個、先生你要不要換搭別的車……不收你錢……」真是夭壽,怎麼大白天也會碰到這種事?
「怎麼了?」原來本打算稍微補眠的虞因睜開眼,很快就知道司機為什麼會這樣說了。
應該已經走了好大段路的計程車在轉過彎後,出現在他們面前的依然是那棟醫院,而司機看起來也並不像繞路……
「這、這個我也……」看著一再出現的路口和不斷跳表的機器,司機乾脆停下車,害怕地盯著已經跳到三百多元的計費表。
已經停下的車靜止不動,但詭異的是計費表還繼續不斷加上了新的金額,從三百三十五跳到三百四十元、接著三百四十五……刺耳的電子聲在寂靜的車內空間顯得異常突兀。
屏住呼吸,司機吞了吞口水,原本理應聽慣的電子聲現在卻給他極大的壓力,像是有只看不見的手掐住了他脖子,讓呼吸都跟著不順申暢了。
四周的車呼嘯而過,因為計程車臨時停下的地方畫著紅線,遠遠地已經可以看見有交警往這邊走來。
最先打破這種詭異沉默的是輕輕的咚咚聲。
像是有東西落到車頂上。
虞因和前座的司機對看了一眼,然後兩個人慢慢同時向傳來聲響的車頂看去。
配合他們的動作,整輛車子猛地震,像有什麼重物掉下來重重撞上車頂般,發出砰然巨響,神經已經繃到極點的計程車司機大叫了聲,不斷想扯掉安全帶開門往外逃,但不知道是手軟還是其他因素,車門鎖怎樣就是拉不開,連自動控鎖也完全沒用。
車頂持續傳來聲音,幾個咚咚聲後變成了有東西在上頭摸索,沙沙的移動聲迫近邊綠。
然後,虞因看見了一張扭曲的燒焦人臉出現在他的窗邊。
那是他第一次真正看清楚那些黑影的樣子。
帶著隱約可嗅到的焦臭氣味與異樣的土壤味,乾裂的黑色皮膚中隱約可已經變形的暗色肌肉,炭化的部位則發出青色的光,不斷落下了黑色的?幻饜級K。
似乎沒有看見倒趴在窗外的東西,對於頻頻傳來的聲響感到極度驚慌的司機繼續拉著車門鎖,但似乎故意要與他作對,車門依舊紋風不動。
虞因瞪著窗外,那張黑色的臉整個貼上了車窗,青色的眼睛緊貼著玻璃,幾乎連一點細縫都沒有,敲打的力道大到車窗?出了細微的聲響,接著乒地一聲出現了裂痕。
司機在瞬間安靜了下來,接著虞因的視線看向那道痕跡。
也幾乎是在同時,車鎖發出了響聲,前後車門鎖驀地自動打開。
「救人喔──」一看見門鎖彈開,司機根本不管車子會怎樣,只想著要從他平日最習慣的生財工具中逃出。
看見那張焦掉的臉上出現了笑容,虞因立刻撲到前座,「不要出去!」
抓住司機那瞬間,不知道從哪來的大客車打滑,極為貼近地從車門邊削過,隨著司機發出的慘叫聲,已經伸出去的那只腳和大開的車門直接被捲入甩來的客車和計程之間,濺出了紅色的血液。
抓住了司機的身體,同樣也感覺到車子被撞擊的衝擊力,差點跟著被拖出去的虞因用另一隻受傷的手緊勾住椅子,劇痛也同時傳來。
透過破碎的玻璃窗,他看見客車司機臉上有只黑色手捂著他的眼睛,在焦黑的手離開之後,司機臉上出現了驚恐和害怕。
計程車司機哀號著,臉上佈滿了恐慌的眼淚,反射性地不斷發出不知所云的嗚咽聲,全身因為痛楚而不斷抽搐發抖。
敲窗的聲音從後面傳來。
他轉過頭,完好的那面車窗外站一個人,黑色的手輕輕敲著窗戶,發出了叩叩叩的聲音,接著是第二個、第三個,隨著越來越多的手,整個車內充滿了敲擊聲。
時間到了,該出來了。
原本要來開單的交警在看見車禍霎時發生後,臉上閃過幾秒的驚恐,四周川流的車輛像是突然止息一樣,大家都瞪著這場驟起的車禍。
附近醫院連忙跑出好多穿著白衣服的人,有的拉擔架、有的拿急救用具,還有一些來看熬鬧的圍觀者。
虞因低下頭,看著自己的手,黑色的、在發抖。
砰砰的拍窗聲打斷了那種規律的聲音。
「笨蛋!快給我出來!」
不知道為什麼,方苡熏的臉出現在窗戶外,「快點!」
用力吸了口帶著黏膩血腥的空氣,虞因放掉了一直大叫著不要放手的司機,拖著已經麻木沒感覺的傷手打開車門。一出去,他馬上被女孩抓住,然後在其他人到來之前把他塞入旁邊另一輛車裏。
塞了人、在女孩跳上車後,車子立刻沖出車道,甩掉想追上來的交警。
「先帶上這個。」車座旁的方苡熏不知道從哪邊拉出了一條紅色細繩子,綁在虞因的脖子上,力道大得讓他掙扎了一下,以為對方想勒殺他。等到繩子打好結後,他才發現繩子上掛著一枚不知道刻了什麼東西的銅色硬幣。
接著他才看清楚開車的人是滕祈,而他前面的時速表指著九十的數字且繼續不斷爬升,跑車用蛇行的方式不斷穿過擁擠的車陣,甩開了大量的喇叭聲和咒駡聲。
大約過了幾分鐘,跑車竄進小巷裏,接著轉出比較沒有人車的道路上。
「認識方曉海這個人嗎?」方苡熏抓住了虞因的手,拔掉了上面的玻璃碎片,那是剛剛車禍時被震碎的車窗碎屑,「不是我們的親戚,放心,只是同姓而已。」
「曉海……小海?妳問她做什麼?」虞因回過神來,愣愣地看著她。
「一太老兄打電話來,叫我們帶你去找她,好像只要在她那邊過了今晚就行了。」拍了拍虞因的臉兩下,湊近端詳的方苡熏瞇起眼,「你都沒注意你最近氣色很差很差嗎,死相都出現了,我還以為你看得到,所以會自己注意,你要命了是吧!」
「死相?」虞因錯愕了幾秒,看著她。
「簡單來說就是氣色很不對,臉色發黑,還有你是不是可以很清楚地看見那種東西、最近常常被帶到奇怪的地方?」看見對方點頭後,方苡熏呼了口氣「我也不太懂,但是老一輩的人說,因為你已經快被拉過去了,所以一些本來看不到的東西會變得看得很清楚,就像人快往生時也會看見一些……但是在你完全看見後,你就會跟著過去了。這種狀況下你居然還一直接近他們,你是白癡嗎?」
下意識地按著自己一邊眼睛,雖然已經知道了大概,但虞因還是倒吸了口氣。
「他們已經勾了你幾次,看你的精神和身體狀況越來越差就知道了,正常人是勾不動的,所以他們會先害你,等到時機成熟,一定會來找你索命。」按著正在出血的手臂,方苡熏抽了幾張衛生紙蓋上,用皮帶先綁起來。
「我……」
正想對女孩說點什麼,前方的滕祈突然罵了句不知道什麼意思的英文,接著車子砰地一聲,就像之前一樣直接撞上東西,整輛車瞬間打滑到路邊,撞上電線杆。
因為衝力不小,坐在前座的滕祈直接撞到車窗上,後座的虞因和方苡熏則摔得亂七八糟,過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
一瞬間,虞因只想到滕祈也算倒楣,沒事短短幾天內跑車撞了兩次,維修費肯定不低。
車身完全靜止後,輕輕的敲窗聲又傳來了。
按著被撞疼的額頭,滕祈低聲又罵了幾句,這次虞因略略聽到了,是在罵髒話,電影上常會聽見的那種。
「跟來了。」駕駛和他們一樣都聽見了窗外的聲音,甩甩頭,試圖讓劇烈的暈眩感減低些,然後重新發動了跑車,不過車子卻死死地熄了火,幾次都發不起來,外面的敲擊聲越來越大,「在哪邊?」
瞪大眼睛,只看見外面有好幾條黑色影子的方苡熏吞了吞口水,「就在車外,好多……第一次看見這樣的。」她看見那些黑色人影咧出了血色的笑,不斷地敲著他們的車子,規律的聲音一下一下傳來,頻頻催促。
虞因看見的是許多有著青色眼睛的焦屍,也繃緊了全身,不確定自己是不是在等著那些東西沖進來。
「阿嬤有沒有說再來要怎麼辦?」按著頭看向後面的女孩,滕祈試著繼續發動車輛。
「阿嬤只說可以戴那個護身符啦,其他的都沒講!」同樣對這個狀況感到有點驚慌,方苡熏拿出了手機,發現螢幕一片黑暗,根本無法撥通。
「什麼阿嬤?」看他們兩個一句來一句去,身為事主的虞因滿頭霧水。
「我們家的祖阿嬤。」方苡熏隨便地回答他,看著車窗外迫近的黑影,打從心底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怖。對付人類時,她從未有這種感覺,雖然她知道這些東西不是沖著他們來,但是……
「先看看附近有沒有廟吧。」拍了一下完全不肯合作的方向盤,滕祈這樣說著:「附近應該會有土地公廟。」
「這種時候出不去啦。」方苡熏聽著車窗外的聲音,朝著黑影間的細縫尋找其他可能。
像是等煩了,敲擊車窗的聲音突然變大,過不了幾秒,變成了用力拍窗的巨響,除了車窗,連車頂、車身都有撞擊聲,甚至鎖著的門都有「人」不斷往外拉。
滕祈側著頭,從脖子上取下一條跟虞因掛著的那個很像的項鏈轉戴在方苡熏的身上。「妳先帶他到附近有供奉祖先牌位或神明的住家避一避,我去聯絡那個方曉海過來。」
「OK,你先打電話給一太,他應該有她的聯絡方式。」方苡熏喬好項鏈的位置,然後轉頭看向車外,等待最好的時機往外沖。
如果是平常,虞因身上帶著手機的話肯定不用這麼麻煩,他連方曉海的名片都有,但是現在身上除了接受救濟的幾張百元鈔票之外,就什麼都沒有了。
看著似乎更黑了點的手,還有正在想辦法的兩個人,那一瞬間虞因突然覺得自己似乎有點格格不入,他比局外人還要不在乎。
到底是不在乎什麼,他也不太清楚,但是他明白自己可能會給其他兩人帶來危險……他們與此無關,是外人,但是現在卻跟他一起被外面那些鬼東西包圍著。
「準備──」抓住了那條發黑的手臂,注意到側旁黑影比較少的方苡熏抱著一種要豁出去的覺悟,按著車門鎖。
不過,她的計畫在半秒後就被打亂了。
敲打車子的聲音戛然而止,接著那些東西發出了嘶吼哀號,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速度快得讓人感到莫名其妙。
根本還來不及搞清楚是怎麼回事,摩托車特有的引擎聲從車後傳來,很快地出現在車後座的窗戶邊───一位女性騎士。
拿下防風眼鏡,穿著牛仔外套和熱褲的小海摘下了安全帽,然後直起身體,纖細的女性身形和胯下那台野狼有著極度強烈的對比。
盯著車窗裏的人看了一下,像是在辨認的小海在看見虞因時揚了手打招呼,接著按下一直掛在耳上的藍芽耳機,向一路上都沒掛斷的另外那端的人報告:「一太哥,找到了。」說完,通話就斷線了。
她聳聳肩,跳下車,不客氣地朝車窗用力拍拍。
「後座那個同學,今晚跟我去夜店睡!」想想,她似乎覺得哪邊不對,又重新修正:「錯了,你們三個一起睡好了,我幫你們開房間。」
虞因靜靜地看著女孩,然後窘了。
  
被帶到夜店後,虞因看到了另一個認識的人。
“阿方?”雖然知道他和小海有血緣關係,不過在這邊看到他,還是讓人有點吃驚。
“我接到小海的電話,知道你有麻煩。”阿方把手上的手機拋給虞因,讓小海領著所有人去開了個包廂,並借了些衣物給虞因換洗掉身上的血污。
大致安頓好後,幾個人在有些昏暗的中型包廂裏或坐或站。
“一太怎麼知道我出事?”一路過來,虞因總感到冥冥中好像有什麼東西在修正他的死路,那個東西很該死的又貌似是他所認識的某個人。
“你問我我怎麼會知道。”把問題反丟回去,根本不曉得友人那種恐怖的第六感是從哪邊長出來的阿方白了他一眼,“小海,去拿急救箱。”
女孩嘖了聲,不過還是乖乖地走出包廂。
方以薰把包廂的燈都打開,拍掉了不小心開到的那棵閃亮過頭的七彩霓虹燈,才自己找了個舒服的位置坐下來。
小海除了帶回急救箱,還叫服務生切了豪華水果盤並弄了些餐點過來,一下子整間包廂裏也跟著突然安靜了。
“一太人呢?”虞因看著幫自己包紮的阿方,這才想起來自己似乎已經幾天沒有看見那個神出鬼沒的處理者,幾乎都是別人代替他過來。
“前幾天突然下南部了……好像就是買便當那天吧,突然蹺課跑掉,半夜才打電話給我說他在南部那間民宿裏,我嚇了一跳,話說回來他有時候會這樣,所以倒也沒啥奇怪。”已經有點習慣的阿方用平常的語氣說著,“我覺得你比較嚴重耶,全身是傷,乾脆包成木乃伊算了。”從頭到腳幾乎無一倖免,之前被機車撞的傷勢根本還沒好,手上又來一道傷痕,接著全身上下都是大小撞傷,相當慘不忍睹。
“今天是關鍵,撐過去救好了。”方苡薰盯著虞因的臉並抓著他另一隻發黑的手左右翻看,然後丟回去,“你的死相不是正常該死的,他今天勾不到,下次要再勾就很難了。”
“可不可以不要有下次啊……”虞因無奈地笑了笑。
“以後你就帶著那個護身符吧。這麼容易看到那些東西,身上應該要有保平安的東西才對,難道你從來不帶嗎?”滕祈搖搖頭,用不可思議的表情看著眼前的大學生。
“呃……”其實本來有,虞因吞下了後面的話,沒有多做解釋。
“啥米死相?阿兄,你朋友要翹了嗎?”小海叉著蘋果,非常粗魯地跨坐在旁邊的高腳椅上,一臉好奇地直接發問,“我有認識殯葬業的,可以打折喔。”
“麻煩你閉嘴。”瞪了眼自家小妹,阿方對她揮了揮拳頭。
不過正在興頭上的小海,完全無視拳頭的脅迫,高腳椅轉了圈,直接問方以薰,“可以看出來他快死翹了?那我啥時會掛?”指著自己的臉,她很興奮地問著。
阿方突然有種想把自己妹妹從窗戶踢出去地衝動。
方苡薰搖搖頭,眯著眼睛看了發問者半響,“你的臉很亮,應該運勢很好,近期死不了,可是殺氣很重耶……其他我就不曉得了。不過,大概是因為這樣所以好兄弟才不敢過來吧。”一進夜店她就發現了,只要是小海在的地方,就看不見任何阿飄,連貓狗看到她都會突然驚嚇跳開,可見這個女孩子的威力有多大了。
摸著自己的臉,對答案似乎很滿意的小海沒有再多問。
“是說,一太要我在這邊待到明天嗎?”除了阿方之外,眼前三個人顯然都是因為電話而來,虞因搔了搔臉,不瞭解那個人的用意。
“我接到的電話是要去醫院那邊帶你來找方曉海,然後叫你今晚跟她在一起。”方苡薰告訴他,滕祁只是被自己拉來當車夫的。
“一太哥打電話要我照著他的指示走,然後把你們全都帶回來睡一晚,阿兄的同學絕對不可以走,但是另外兩個人如果不願意,可以自行離開,但是要分開走,不能走同一條路。據說事情過後,這位虞因同學會請我吃大餐。”對先前事件滿不在乎的小海,同樣也說出自己接到的任務內容,“所以我打了電話給我阿兄,他就在這邊了。”
虞因看著這些人,一時間不曉得該說些。
他們甚至互相毫不認識。
“我在這邊等到確定虞同學真的沒事吧,沒有在夜店過夜的經驗,也很有意思。”滕祁率先開口留下來,“不過小聿那邊,你可能得過去陪他會比較好。”
方苡薰冷笑了一下,“保持聯絡喔。”
“我也留下好了,阿因,你傷得蠻嚴重,我看你先睡一覺比較好。”拍著友人的肩膀,阿方讓服務生拿一些備用的枕頭和毯子進來。
幾個人把沙發推一推,就當成臨時的臥床了。
底定之後,小海拍了拍手上灰塵,看著打算留下來露營的大人兩枚,露出了相當漂亮的笑容,“小店沒啥好招待的,唯有Wii一台,阿兄你跟那個先生好好培養友情吧,真的受不了我再找正妹進來陪你們。”
“……你給我滾出去上班。”還Wii咧!
“小店傍晚五點才開張。”
小海拍拍腕表,時間是正午十二點整。
看著一群打打鬧鬧的人,瞬間真的覺得很疲憊的虞因躺上沙發,然後慢慢地閉上眼睛。
或許,醒來之後一切就會變好。

他做了一個夢。
四周有許多像是鏡子般的平面,裏面黑色的剪影不斷的走動,男人女人、大人小孩,各式各樣不同的動作和位置,對了,就像他曾經看過的皮影戲一樣,每個平面的影子都做著自己的動作。
或許那裏有他認識的人在輕輕呼喚他的名字。
貼在玻璃裏的那個平面世界有種異常的熟悉感,像是在對他招手、要他也進去似的。望過去,他只是覺得腳步有點沉重,但是卻又渴望踏進裏面,像催眠般的人不斷招著他,從那裏傳來淡淡的香氣以及幼童的玩鬧笑聲。
他從未看過這樣的地方。
但確有似曾相識的感覺。
基於直覺及職業習慣,他向前摸索,指尖碰到冰涼的鏡面,上面泛起淡淡白霧。。。他可以看見那裏剪影都轉過來看著他,有幾個人靠過來抬起了手,慢慢碰上他的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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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7-18 01:31:14 |只看該作者
“玖深哥,那裏不行”
熟悉的聲音從後面傳來,他一轉頭,看見的是裂開成一條細縫的黑暗,強烈刺眼的光芒猛的從那邊射進來。
感到眼鏡一痛,他下意識的退了退身體,背脊卻不知撞到什麼東西,碰的聲痛得他齜牙咧嘴,不過很快他發現了不對勁。
四周悶熱到令人窒息得空氣中,有著皮革和芳香劑得氣味,清涼得風隨著刺眼得光線傳進來,玖深立刻意識到自己被塞在一個不怎麼大得空間,全身已經被汗水濕透了,在知覺慢慢恢復後,他發現自己連手腳都已經僵硬發麻,可見已經維持這種姿勢有段時間了。
暈眩感和後腦得劇痛幾乎也在同時襲來,但是沒讓他能再呻吟下去,黑影遮蔽了部分光芒,接著一隻眼鏡出現再細縫外。
玖深不確定對方是否注意到他已經醒了,但聽到外面傳來模糊一句:“還沒醒。”之後,他稍微安心了一點。
接著傳來得是引擎的聲音,
車裏,他在後車廂裏面。
雖然已經清醒了,不過他的頭整個疼痛,發熱發脹,還不斷眩暈、有嘔吐感,模糊之中也知道自己的狀態不太好,尤其是車廂裏又悶又熱,一度難以換氣。
玖深不是沒有做過車廂屍體的案子,他還曾看過一打開全是屍水,臭到整批同僚都逃難三公尺外的狀況。
但是自己被塞在裏面倒是第一次,感覺還真有點新鮮。
“誒……我在高興啥阿……”用頭撞了一下車板,玖深自己懺悔了幾秒,然後用暈暈的腦袋評估現在的狀況。
他隱約記得自己原本是在工作室,然後阿柳去拿東西……
抬起頭時,他看見廖義馬站在外面朝他招手,好像是說有事想和他商量,雖然又戒心,不過心想在局裏應該不會又什麼大的動作,所以就隋對方走出外面的陽臺……然後他後腦一痛,什麼都不知道了。
被陰了。
後知後覺才想到這件事,玖深動了動,不曉得抓他的人是太有信心還是怎麼樣,居然沒有把他捆起來,只有左手被手銬銬在不知道什麼東西的杆子上。
用另一隻手稍微翻找一下,手機果然已經不再身上……應該說他身上所有的東西都不見了,被搜的乾乾淨淨。
車廂內也沒有其他物品,按照記憶摸索了一下,玖深翻了幾次身體,終於被他找到一個凹槽,用力扳下後,車廂蓋發出了細微的響聲,接著輕輕打開了,冰涼的風很快灌了進來,補充了短缺的氧氣。
貪婪地多吸了幾口空氣後,玖深才抬高起身體,朝不斷倒退的景色看去。天色已經有點微暗,外頭是黃昏的光線以及有點塞車的街道。透過光線,他才看見自己的手原來是被銬在車箱蓋的鐵杆上,在失去意識的期間,箱蓋可能被打開過幾次,手腕處和手掌都有擦撞傷和瘀青,應該是抓他的人曾多次確認他的狀況。
幾分鐘過後,他的肚子開始叫了,不過狀況還好,被塞到這裏應該不到一天的時間。
車子的所在地他認不出來,但是又好像看過……
確認了後車箱真的完全沒有任何可以使用的東西之後,玖深苦惱著要不要馬上打開後車箱對外求救。畢竟現在車流量不少,絕對可以馬上被人救出,但是他也很想知道為什麼廖以馬要陰他,如果是因為物證的關係,老大跟阿柳也都知道了,扣住他根本沒有任何用處,把他變成箱屍也很多此一舉,處理屍體不但延誤時間,還會衍生其他問題。他無法理解對方的行動,如果不作聲搞不好可以弄清楚,可是他也不太想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好為難……
就在玖深煩惱著要怎樣處理自己的處境時,他看見一隻手無聲無息地卡入了車箱的縫隙中。那瞬間他還以為有人要打開車箱,因而很是緊張,但幾秒過後他突然想到這輛車還在行進中,車後旁都有其他車輛,不可能停在大馬路上突然打開箱蓋。
接著他又發現了,那只手的角度是從車下往上伸進來的。
他現在突然寧願自己沒醒過來。
這個念頭在縫外出現了充滿血的灰色眼睛之後,更加強烈了起來。
“就、救人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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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7-18 01:34:12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中餐館
模模糊糊中,虞因似乎聽到有人在講電話。
好像是小海的喊聲,說誰誰誰清醒了,然後還有其他人的歡呼聲,說今天要開香檳慶祝……聲音很遠,似乎還隔著門或牆壁,聽不太清楚。
他一翻身,逐漸清醒過來。
房裏似乎沒有其他人,只留了一盞昏暗的黃色小燈,外面震天價響的音樂,還有不知道是不是電玩的電子效果音,夾雜其中的就是人們的玩樂和吆喝聲了,而且數量還不少,感覺得出外面應該都是人。
應該是店裏的營業時間到了,他睡了整個下午。
緩緩爬起身,虞因一直想著剛剛的夢。他不太確定看見的那人是不是玖深……那個夢有點鮮明,和他最近看見的東西很像,但是剛剛他看見時,他所認識的那名鑒識人員實在是靠得太近了,近到讓他有點害怕,所以他出聲喊住對方。但是下一秒人就不見了。
眼皮似乎微微跳動,好像會出什麼事。
越想越不放心,虞因摸出了手機,打開後才想起這支阿方的手機根本沒有存其他人的電話,他只記得大爸、二爸和警局的號碼,平常因為太依賴手機的通訊錄功能,現在手機一不在身邊,居然沒辦法在第一時間聯絡上想聯絡的人。
撥了局裏的電話,認識的人告訴他玖深今天好像蹺班,連假都沒請,讓他真的緊張起來,掛掉後轉打給虞夏,不過不曉得為什麼響了幾次,虞夏就是沒有接手機。看了下時間,是晚上七點十幾分。
「搞啥鬼……」心底莫名的不安逐漸擴大,他關上手機,摸了杯水喝了兩口,站起身打開門,一打開就看見小海坐在門邊的高腳椅上,注意到他出來,馬上回過頭。
「喲?你還睡真久,要吃東西嗎?」說著,她遞過手上端著的盤子,已經被吃掉一半的銀色容器上有好幾種甜點,一般女生不大愛碰的那種高熱量點心,「我哥和那個滕先生在辦公室裏打電動。」剛剛還罵她,連續玩了四、五個小時的不知道是誰了喔?
「我出去一下。」看著整個大廳都是跳舞玩樂的人,虞因不得不把聲音放大點,避免被音樂壓過去。
「不──行──」小海的音量起碼大了他兩倍,「明天早上天亮再說!」
「有非常急的事!」
小海直接送了他根中指,完全不想和他玩誰比較大聲的遊戲,直接就招來兩個不知道服務生還是打手的男人,把虞因架回房間,「少囉嗦。」甩上門的最後那秒,女孩只送了這三個字給他。
被丟回房間的虞因,馬上翻起來拍著被鎖上的門,「你們這是非法限制行動──」
「吵死了!」門外傳來吼聲,接著是某人重踹了一腳,巨大的聲響傳到房裏,「他媽的你最好給老娘乖一點!不然我就把你斷手斷腳,明天再送你到醫院回去!」
虞因只用半秒,就全然明白這個女孩絕對不可能放他出去這個事實。
當然他也不可能報警來抄這家夜店讓他山去……左右看了下,沒有任何窗戶可以脫逃,房間四面都是裝飾過的牆和影音設備,另外就是冷氣和通風口──
他知道該怎麼出去了。
半個小時後,成功實現理論的虞因在夜店側邊的小巷子著地。
一離開店裏,他就看到街燈邊有很多青色眼睛的人影,像沒離開過似地在這邊等他,可能是因為他身上掛著方苡熏給的項鏈,所以那些東西並沒有靠過來。
即使如此,光是站在這邊,就可以聞到那種附著腐土味的燒焦惡臭,令人作惡暈眩的氣味源源不絕地從風中傳來。
捂著鼻子,還是隔離不掉那種恐怖的味道,虞因幹嘔了幾聲才直起身,然後他看見一個小孩站在路邊,和之前見過的不同,小孩身上全都是骯髒的傷痕,有燙傷、撞傷,也有衣架痕跡……原本應該非常可愛的臉,也都青黑浮腫,潰爛可怖。
小小的手指引了一個方向。
那是通往醫院的路。


虞夏打開了病房房門。
偌大的病房中回蕩著電子儀器規律的聲音,坐在旁邊打盹的員警一聽見聲音,立刻睜開眼睛,「老大。」
做了個噤聲的動作,他示意同僚先出去,自己才把手上的環保袋放在一邊。
「請問這是什麼?」房裏另一個人發出聲音。
「魚湯,外面買的。」抓了抓發,虞夏對那個陌生人白了眼,「可以麻煩你先出去嗎,員警問話,非相關人士不方便在這裏聽。」
「你他媽──」
「阿鐘。」躺在床上的人突然睜開了眼睛,聲音雖然很虛弱,但卻讓掄起拳頭的年輕人立即放下了手,「先出去。」
「唉呦……」叫作阿鐘的年輕人垂下肩膀,狠狠地瞪了虞夏一眼之後才走出房門,接著也不怎麼客氣地再把門砰地關上。
看著門皮一會兒後,虞夏才在旁邊的椅子坐下來,「姜先生。」
收到薑正弘清醒的消息後,他立刻就從另一邊往這邊跑,連剛剛做完的筆錄都遇沒帶回局裏。坐下之後,才意識到今天其實連口水都還沒喝到。
「冰箱裏有一些飲料,阿鐘買的,請自行取用。」按著身上的繃帶,薑正弘微微喘了口氣然後半閉上眼睛。才剛清醒不久,雖然危險期已經過去了,但是體力一時半刻還無法恢復,連講幾句話都很疲勞。
虞夏讓他稍微休息一下,逕自開了冰箱拿出礦泉,又坐回位置,「你有看到槍手的臉嗎?」
搖搖頭,薑正弘皺起眉,努力回想著那天發生的事,「……戴著安全帽、深色鏡片還有口罩,男的,大概一百七十多公分……敲門時……被騙開門……我以為是你們折回來……」
聽著斷斷續續的聲音,虞夏想起這段形容似乎就和攻擊玖深的那個人一樣,「所以你是第二次見到這個人?」
「嗯。」想了想,有點不太確定的薑正弘側過頭看他,「聲音,和樓頂那人很像……但是隔著口罩……」
「我重新找了幾個人的聲音,你現在可以聽聽看嗎?」
在傷者點了點頭後,虞夏拿出放在身上的錄音器,打開了開關。
裏面其實只有三個人的聲音,都是簡短的幾句話,所以並沒有花太多時間。聽完後薑正弘微微皺起眉,「也不是他們。」
「男確定?」愣了一下,本來以為會有結果的虞夏看著又把眼睛閉上的人。
「嗯……裏面有一位似乎是那天很快就上頂樓的警官,我認得他的聲音,另外兩位也都是當天在場的警官……等等……」薑正弘猛地睜開眼睛,他越說越覺不對,為什麼這個人會拿員警的聲音讓他指認,「難道你們……」
虞夏搖搖頭,收掉了錄音器,「還不知道。」
他原本以為這次應該可以指認出來了,但意外地居然不是……這點就奇怪了,他明明是錄了那個人的聲音過來,難道薑正弘真的聽錯了嗎?
「對了,你那天說因為對方出示了什麼,所以你才開門。」重新抬頭看著薑正弘,後來重新思考了幾遍後,虞夏只得到一個答案,「出示警徽嗎?」
薑正弘點了點頭。
算是意料中的答案,但是聽到之後,虞夏的心裏還是沉了點。
「我不會告訴別人的。」相當配合的薑正弘這樣告訴他,虛弱的聲音又更細了,也閉上眼睛休息著。
「……不想和員警打交道是因為湯正維的關係嗎?」
像早就知道他會這樣問,躺在床上的傷患動也沒動,更沒表現出驚訝,「知道多少?」
「你為什麼要喬裝成湯正維的樣子去偷東西?屋裏那些女性用品應該不是女朋友的吧,看起來完全不像是有女朋友的人,家裏不可能會出現那些物品,何況你屋子裏連一張女性的相片都沒有。」頓了頓,稍早之前讓局裏的人通知了受害者前來指認,同時也知道結果的虞夏慢慢說著:「湯正維偷的東西是食物和維生物資,你卻是偷一般住家,有什麼理由必須這樣做嗎?你看起來並不像缺乏那些東西的人……如果是癖好……」
也不太像癖好,從他頂替湯正維偷東西這點來看,就知道他這麼做是有原因的。
「如果他消失了……追債的人就會找上他父母,不管我怎麼藏他們都沒用……」說著已經疲憊萬分的話,也沒再繼續隱瞞的薑正弘倒是講得很乾脆,「你應該也曾辦過暴力討債的案件,知道那些是怎樣的貨色,我已經答應我兄弟要好好照顧他家人,所以才決定這樣做。你們裏面有他們的人,只要還有正維持續出現的消息就行了。」「……」多少知道是有這種事的虞夏並沒有表示任何意見,「湯正維本人嗎?」如果他會做這種決定,那麼那個人又去了哪邊?
薑正弘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是把頭側過另一邊,拒絕繼續往下談。
於是,他只能問最後一個問題,「你說其中一人當天很快就到了頂樓,還記得有多快嗎?」抬了抬手上的錄音器,虞夏問著。
「人摔下去之後不到兩分鐘,我聽見另一位警官在上面大喊“快叫救護車”。」
問話告一段落後,虞夏走出了病房,小心地把門關上。
回過頭時,他看見照顧的員警以及另外那個年輕人身後有一對老夫婦。
「他們說認識姜先生,因為接到通知所以想來看看,我已經解釋過暫時不能探訪,可是……」露出有點為難的表情,員警小心翼翼地看著上司的臉色。
虞夏轉過去看著旁邊那名看顧的青年,「這是湯正維的父母嗎?」
青年隨便點了一下頭,懶得跟他講話。
「員警先生,拜託拜託,正弘就像我們另外一個兒子,請讓我們看一下就好,不會耽誤太久,五分鐘就行了,不然只看一眼也好。」婦人努力請求著,頻頻看著已經關上的病房,「拜託你──」
「請不要超過十分鐘。」朝員警使了個眼色,在夫婦們彎腰道謝前,虞夏先擺了手,就轉過逃生門打算去另一層樓。
他在思索剛剛薑正弘告訴他的話。
被無辜扯入的證人可能不明白自己聽到的話有多重要。
看著手上的錄音器,虞夏微微瞇起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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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7-18 01:36:37 |只看該作者
「玖深還是聯絡不上嗎?」
看著旁邊再度被切斷的手機,正在駕駛座上等紅燈的嚴司隨口問了句。
黎子泓搖搖頭,「警局那說他今天沒有上班,打電話也找不到人,所以剛剛我要求他們派組人到玖深的住處看看,並把昨晚的監視畫面調給我看。」
他原本與玖深約好晚上在鑒識科碰面,但可能因為太累了,居然躺下去之後直接睡到早上,錯過了約好的時間,再打去時玖深已經失聯了。
「嘖,你們工作區的人太邪惡了,居然關掉鬧鈴,害我也跟著睡過頭。」嚴司抱怨了一下,不知是誰關掉他旳手機和電燈,害他們兩個一路睡到隔天……好吧,他承認這幾天連續趕件也很累了,但是總有被陷害的感覺啊!
「那是好意。」雖然也不太高興,不過黎子泓還不至於去怪罪人家的好意,雖然對方造成了麻煩,卻也不好苛責。
「我說,下次還是把門鎖起來算了,省得又發生這種事。」
就在不久前,他們收到薑正弘清醒的消息,所以在頻頻聯絡不到玖深的情況下,他們還是以證人為主,先往醫院去了。
「再說吧。」
很快地,他們進入了醫院的地下停車場。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晚間探病的人較少,停車場中除了警衛外,只看見一個不曉得是病人家屬還是朋友的人匆匆走向自己的房車。
四周完全無聲。
「奇怪,今天也太安靜了一點吧。」看著車上的鐘,說晚也不晚,七點多而已。平常常出入這種地方的嚴司覺得有些古怪,不過想想,或許因為今天不是假日,便不太在意了。
下車後反射性地看了停車場一圈,黎子泓的視線掃向角落某輛黑色轎車。
「走吧……你在看什麼?」停好車,正想走人的嚴司注意到友人的不對勁,還來不及搞清楚他在看什麼,對方就已朝角落跑了過去。
那是一輛再普通不過的國產黑色轎車,看上去有點年代了,並沒有什麼特別值得注意的地方,雖說它停的住置異常偏僻,不過這也有可能是因為白天車多才停到這裏。
總之,嚴司並沒有發現什麼需要這樣跑一大段路特地來看的異常處。
「它的後車箱是開的。」遠遠看見車輛的後車箱蓋是浮著的黎子泓繞了個圈,最後走回車尾,「銀色的東西……你看這個。」輕輕打開了車蓋,他挑出了吸引自己目光的東西──
「手銬?」這下子連嚴司都愣住了,「哇塞,現在人這麼勇猛啊,居然連後車箱都可以玩SM……我開玩笑的,你看這上面有血。」在朋友公事包搧過來之前,他連忙改口,然後指著手銬上沾著血的地方。
「看起來應該是不久前才發生的事,還有這些。」拿出手帕墊住了手銬,黎子泓瞇起眼,「像是皮膚,有人被銬在後車箱,可能硬把手弄出來造成的,車箱的鐵杆有點變形,當時力道肯定不小,也因為這樣,後車箱才蓋不起來……」
放下了東西,他打開車箱燈,映出手銬附近斑駁的血跡,在離開車箱後一路滴了出去,大約幾步之後血跡就不見了,方向是朝著醫院的逃生門而去。
「SM不會把自己弄成這樣,可能是起案件,打給警方。」半傾了身在後車箱搜索著,黎子泓沒見到其他可以追蹤傷者身分的痕跡了,這裏面什麼都沒有,連基本的洗潔用具和維修工具都沒有,更讓他確定事情不單純。
報過案後,嚴司看著抄起手機拍照的友人,「進去找嗎?」他指指逃生門問著。因為已經在醫院裏了,如果那個人進了醫院,肯定會有醫生或護士把他留下來,看血跡尚未凝固,說不定他們運\氣好,馬上就可以堵到人。
「走吧。」想著同樣一件事的黎子泓虛掩上了車箱蓋。
就在他們都離去之後,停車場入口處慢慢滑進了另一輛車,然後搖下了車窗,注視著那輛黑色轎車。
數秒後,車裏的人露出了冷笑。
當然不可能看見這一幕的黎子泓與嚴司一前一後進了樓梯間,往上走到一、二樓,又看見了幾滴血。
「奇怪,這個人好像有目的地,一般要逃走應該不是上二樓,如果要治療,也是先沖出去找醫生……」看著血滴方向,就算不擅長推理的嚴司,也可以看出個所以然。
「等等,你聽……」
黎子泓按住了嚴司的肩膀,轉頭看向他們剛剛上來的地方。
有一陣腳步聲,不知道從什麼時候出現的,像是有人踮起腳步,悄悄地跟著他們踩著臺階,但是凝神一聽,又不太像是正常人的走法,腳步聲太過規律,聲音不大也不小,走路的人步伐重量幾乎沒有改變過。
「誰!」對下面喝了聲,其實並沒有看見人影的黎子泓和旁邊的友人交換了眼神,兩個人都注視著通往地下的階梯。
沒有任何回應。
聲音慢慢靠近他們,但是他們連一點人影都沒見到,只能靠聽覺猜測對方已越來越近。
直到腳步聲從他倆中間穿過,走過了昏暗的轉角,他們都沒有看見任何活物。
「站住!」回過神之後,嚴司才發現他們兩個剛剛居然就讓那玩意走過去,在「對方」離開前,他直接喊住。
腳步聲真的戶然停止。
「路過穿到人不會說聲對不起嗎!」
這次黎子泓是真的很想拿沉重的公事包往他朋友腦袋上打下去了。
「唉呦,每次聽被圍毆的同學講,覺得很奇妙咩……」嚴司的話慢慢停了下來。
樓梯間的燈光閃爍著,在轉角處他看見有人回過頭來,蒼白的面孔毫無表情,有一半已經被黑暗吞噬,然後在對方轉回之後,那道模糊不清的身影又慢慢消失在黑色之中。
往上的腳步聲遠離了他們。
他都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
「剛剛那個……你有看見嗎……?」先發出聲音的是旁邊同樣感到震驚的黎子泓,那張臉實在太過熟悉了,是這兩天都還見過的面孔,他下意識抓著自己的手臂,才發現自己打從心底發毛了起來。 H
「所以我沒有眼花……?」一樣被嚇到的司追了兩步,才發現那個聲音已經不知道消失在哪層樓了,他根本沒注意到。
那秒鐘,他只想到虞因經常說他最怕看見的,就是自己認識的人這回事。
他全身都起雞皮疙瘩了。
「先打電話給他看看。」吞了吞口水,辦案這幾年來第一次看見這種東西,黎子泓拿出手機,接著被一旁的友人劈手奪過,直接從通訊錄找到號碼撥給剛剛那張臉的主人。
鈴聲響了非常久,但是無人接聽。
「快接電話啊!」嚴司又重複撥了幾次,都想罵髒話了,但是依舊沒有通話,手機那方不斷重複著尚未接通的鈴聲。
他拿下手機,顯示著他倆都認識的名字及號碼再度被轉入語音信箱。
「糟糕,先聯絡小聿,看看人有沒有在一起。」黎子泓連忙催促著,這個時間,按照往常狀況那兩兄弟應該都會混在一起。
說不定只是手機有問題……他這樣希望著。
「嗯。」正打算轉撥另一支手機號碼時,嚴司發現剛剛撥的號碼居然回撥了,他想也不想地直接接通電話開罵:「你要嚇死人啊!打那麼多通都不接,你知道我們剛剛看到很鳥的東西嗎!還以為你怎樣了,結果你人現在在哪里啊──」
劈裏啪啦先罵了一堆後,嚴司稍微停了下來,才發現手機那端沒有任何聲音。
依照他對電話主人的瞭解,就算剛剛被罵到沒話講,現在也應該要回應了。
「怎麼了?」黎子泓注意到他瞬間靜默了下來,想要拿回自己的手機。
嚴司搖搖頭,擋開他的手,又過了十多秒,另一頭依然沒有聲音,「……你是誰?」
沒聲音,連呼吸聲都沒有,他只聽見一種空洞的風聲。
然後,有人在電話那端輕輕地冷笑了聲,接著通話被切斷了。
他拿下手機。
上面顯示著的「虞因」兩個字,慢慢消失。

他的手在痛。
像是火燒一樣劇痛不已,其實他真的很想先找個角落痛哭幾秒,但是在車裏聽見的話讓他不能這樣做。
暈眩中隱約聽見了薑正弘清醒的消息,等到駕駛停下車,他確認對方真的離開後弄開了車箱蓋,才發現自己也到醫院。很怕他們的證人又遇害,抱著拚死的決心,好不容易才把手從那副該死的手銬裏抽出來,連皮都被刮掉一層,血淋淋地自己看了都怕。
「可惡,有縮骨功多好……」痛到他極度清醒之後又差點昏倒,玖深把眼淚跟鼻涕抹在衣服上,看著卷在手上的外衣也被半染了血跡,他怠到無限委屈,「回去之後一定要問老大會不會……」少林傳人應該都會吧,電視上演得多帥,一個脫臼縮骨就可以毫髮無傷地全身而退,他也好想要那樣,至少在掙脫時不會痛到想一頭撞死。
讓自己想些比較愉快的事,不要去想傷口有多痛。玖深沿著樓梯往上走,他怕在電梯裏遇到那個人,也擔心被醫生護士拖延住,他想先去確認證人安全。
直上了特別病房,見員警同事正在站崗後,才真的松了口氣,也認識他的員警一看見他,眼睛馬上跟著瞪大。
「玖深?你怎麼搞成這樣!今天很多人都在找你耶,你到底跑去哪里了!護士──」連忙對著護理站大喊,員警看著他血跡斑斑的手和紅通通的眼睛,有點錯愕。
「這個等等再說,老大跟阿義來過了嗎?」看著急忙跑來的護士抓住他的手,玖深稍微掙扎了一下,結果同時被好幾雙黑亮亮的大眼瞪著,他也不敢再動了。
一拉開包在手上的衣服,那名員警看到血肉模糊的手,直接皺起眉,「老大剛剛跟小柯去餐廳了,他今天幾乎都沒吃飯,我換班之後要小柯押著他下去吃,阿義差不多兩分鐘前才離開,發生什麼事了嗎?」
「有說去哪邊嗎!」
「呃……說要下去看佟,不過他剛剛有點奇怪,因為老大曾下令說不準任何人進去,除了姜先生那邊的人跟他指定的幾個,所以我攔住了阿義,他以乎不太高興,說要去看佟,人就走了,我才想說要不要跟老大聯絡一下看是怎麼回事……喂!玖深!」話還沒說完,員警聽到圍著在消毒的護士發出了驚叫聲,玖深拖著還在滴血的手推開她們,跑掉了。
「你打電話給老大,叫他快點回來!」
玖深拋下一句話給同僚,現在覺得異常驚恐。
他想起那晚被攻擊時,那個人說的話了。
除了薑正弘之外,他還有另一個目標。
跑到了另一層樓的特別病房前,玖深看見原本應該要守在那邊的員警不見了,空無一人,病房門半掩著,似乎不知發生什麼事的護士們依舊在護理站中忙著自己的工作。
表面上看起來沒有什麼不對勁。
他小心翼翼靠近門邊,推開門後聽見電子儀器的聲音,確認沒有看見人影,他才側身走進開著夜燈的病房中。
傷者躺在床上,不管是點滴還是其他物品,都沒有被移動過的跡象。
看到這畫面,玖深終於松了口氣,看來另一個人應該還沒有進入病房。他走過去,看著已經被卸下緊急維生系統的同事,在醫院方面的妥善處置下,已經沒有生命危險,只是包著繃帶打了石膏縫了線的身體可能要過很久很久才會複元,那張很像高中生的臉上也布著好幾道傷痕……
「你為什麼就是不乖乖待在那裏面?」
上膛的聲音從玖深腦後傳來,伴著他再熟悉不過的嗓音,一切就像電影上演的一樣,只是現在出現在他身邊。「風頭一過我就會放你走,我沒打算殺死你,如果你有乖乖合作的話……」
用力深呼吸了一下,玖深僵硬著身體,慢慢轉了過去,然後看見舉槍對著他的同僚,「真的是你嗎?阿義。」
他看見廖義馬身後的廁所中有雙腳,是那個應該要在門外的員警,毫無動作,看不出他是否還活著。
「我只是來確定他到底是阿夏還阿佟。」廖義馬動了動槍口,讓玖深退到一邊角落,「那天早上,帶著我們去攻堅的明明是阿夏,我不明白……可是我讓另外那個在現場換衣服時,他身上有著阿夏曆年抓犯人留下的傷痕,所以那天早上的應該又是佟……」
「這個問題很重要嗎?」倒退著,直到背脊碰到牆壁之後,玖深才停下來。他看著廖義馬揭開薄被,用另外那只手掀開了床上傷者的衣襟,平坦的肌膚上除了繃帶與藥物之外,幾乎沒什麼傷痕。
「佟在幾年前車禍時腳受了傷,留下很大的疤,所以他跑動或久做劇烈運\動就會痛,才被調到行政組。」廖義馬喃喃說著,拉好衣服後轉頭拉高床上人的褲管,就在膝蓋處,一道陣年舊傷從膝上橫切到小腿處,似乎證實了他剛剛的形容。輕輕地再度整理好對方的衣服並蓋上被子後,他才轉過頭著手上還在滴血的鑒識員警,「這個問對我來說非常重要,我只想確認我害到的是不是的朋友,不管做了什麼,我最不想扯到的人是虞夏。」
「既然你不想扯到老大,那麼你為什麼會把他推下來!」玖深握起拳頭,很想撲上去先給他一頓,「不管是老大還是佟,你為什麼這樣做!」
「是意外,我也不願意這樣。」廖義馬死死瞪著玖深,聲音也不自覺大了起來,「我有什麼辦法!我也不願意把事情鬧成這樣,你知道我看見你們撿到那塊鏡面時有多害怕嗎!幹完這筆我就要收手了,我也會請辭,什麼威脅的我都不想再知道了,阿夏跟我認識那麼久,我只想確定他有好好活著而已啊!」
「我跟你就不認識嗎!你拿刀子切我脖子時還不是也照切!還把我塞在你後車箱,又悶又臭,還看到鬼!你就不用確定我有沒有變成箱屍嗎,渾蛋!我好歹也跟你同事了兩、三年,別大小眼啊!」一想到自己莫名遇到這些事,玖深也豁出去跟他對罵了,「廖義馬!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麼啊!這個不只是跟酒店掛勾,還是去喝應酬那麼簡單耶,你為什麼要殺人!這樣就不能回頭了,你曉不曉得!不是記大過退職就可以了事的耶!」
他本是一個好好的同事,平常有說有笑,結果卻也是造成最大威脅的人。
玖深開始在想他這兩天帶來的點心有沒有毒,說不定連吃三天之後,他們全警局也剛好遊戲結束,集體埋葬去了。
「我很清楚我在做什麼,時間不多了,如果你想活命,最好合作一點,我不想害你們都出事。」頓了一下,像是要取信于他,廖義馬將手上的槍慢慢放下,收回槍袋中,「你也是目標物,最好快點跟我離開這邊,不然你……」
「你們在這裏做什麼!」
打斷了他們的是猛地被打開的病房門與突如其來的問句。
站在門口的虞因,視線停在浴室那ͥӡ警上,最後轉回來看著他們,「阿義哥?」
廖義馬再度抽出了槍枝,指著門外的虞因。
「進來,然後關上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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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7-18 01:36:58 |只看該作者
「這樣可以嗎?」
問包打破室內死寂的空氣。
玖深轉動一下手,點點頭,雖然還是痛到想撞牆,但是至少好多了。
在房間找到些備用的藥物和繃帶後,廖義馬拋給了虞因,讓他幫玖深做暫時性的包紮。
雖然不曉得對方到底在想什麼,但是玖深看得出來他好像在回避某些事情,「阿義……你是因為錢嗎?」
廖義馬看了他一眼,猶豫了下才點頭,「前陣子我老婆娘家出事,需要一大筆錢,我只拿了這一次,也知道這樣不行,但是沒得選擇,離職申請我都寫好了,原本打算這事件過去就要走……」
「佟墜樓時,你就在旁邊,對吧。」看著本還算有交情的同事,玖深小心翼翼地問著:「你的表裏有血,就是老大那支,檢驗報告已經出來了,我可以證明當時你在場,而且就在旁邊,為什麼你要推他下樓?」
「我沒有推他!」煩躁地抓了抓發,廖義馬的聲音也跟著大起來,「我真的沒有,我看到時他已經掉下去了,只抓到了他的手……可是血很滑……他馬上就摔下去了,我真的有努力過……」他像是又看見了那天的場景,整個人悅地來回走著。
「開槍的是個員警。」打斷了他的聲音,坐在旁邊的虞因冷冷看向持槍指著他們的人,「我找到了一個證人,她已經往生了,但是她看見開槍的是個員警。」想起了阿婆的話,那時候她的確說了員警開槍以及掉下去和推下去的話語。
虞因隱約明白,阿婆回家後心神不寧,是因為她看見了不該看的東西,員警對員警開槍,還將人推下去,這種事說出來一定會全家都有事,所以她也不敢報警,就這樣抱著說不出來的話離開了。
「那她有看到開槍的是我嗎!」駁回了去,瞪了虞因一眼的人這樣說著:「人已經死了,就算她有看見什麼,也已經不算了,更何況她沒有看到全部經過。」
「人已經死了,你愛怎麼說都行。」虞因聳聳肩,看著眼前認識很久的男人,只感到一種恨意和厭惡,「你怎麼可以這樣做?」他知道這人,和二爸同期,還經常來他家。
「對不起。」
看著算是從小看到大的青年,廖義馬只能給他這三個字。
「對不起如果有用,世界上就不需要有口察了。」
冰冷的聲音來自猛地被打開的門後,在廖義馬回頭的同時,出現在那邊的虞夏快速地抓住他的手腕逆向扭轉,某種怪異的聲音響起,槍枝應聲落地。
按著被扭斷的手腕,廖義馬一臉痛著地跪倒在地。
「你給我好好懺悔。」虞夏看了同僚一眼,拾起了槍枝退掉所有子彈,然後收起來,「阿因!不是叫你沒事不要來這種地方逛嗎!」
「與其說這個……不如先叫醫生來一下,玖深哥好像傷得很嚴重。」下意識護著自己的頭,虞因縮了縮脖子,連忙推人出來擋。
「你們兩個真是……」虞夏搖搖頭,看了浴室,確定那名員警還有呼吸只是昏倒而已之後,一回頭正想處理另一個同僚時,原本跪在地上的廖義馬突然暴跳起來,撞開他就往外面沖去,「站住!」
虞夏跟著跑出去,看見正好從逃生梯出來的黎子泓和嚴司,「抓住他!」
「咦?」嚴司瞬間愣住了,只看見一個算是有點熟悉的面孔猙獰地從他們這邊沖過來,還來不及抓人,他跟旁邊的友人被重重一撞,那個人便沿著樓梯往下逃了。
「共犯啦!」
第二個穿過他們的虞夏扔下這句話,追了下去。
「共……」嚴司的話還沒講完,跟黎子泓對看了一眼,兩人也轉頭跟著跑下樓梯。
巨大的聲響直接傳到各個樓層。
幾個好奇的病人探頭出去,什麼都還沒看見就被護士趕了回去。
相較於外面的吵鬧,病房中剩下安靜的虞因和玖深對看了下,各自轉開了頭。
玖深走進浴室確認那名員警的狀況,發現廖義馬沒下重手,只是把他敲昏而已。
「哇,外面在幹什麼?」
他抬起頭,看見簡今銓站在門口。
「老大跑去追阿義了……你怎麼在這裏?」玖深站起身,疑惑地望著應該在執勤的人。
「想說來看一下,結果出電梯就聽到外面整個很吵,阿義怎麼了嗎?」抬了抬手上的水果籃,剛到來的人這樣說著。
「一言難盡啊,你走路怎麼怪怪的?」注意到對方似乎拖著腳行走,先進房的玖深剛好看見虞因轉過頭。
那瞬間,虞因愣住了。
他看見應該要在大樓下的那坨人肉黏在簡今銓的腳上讓他拖著走。
同時他也知道了,那天在電梯裏這玩意的目標並不是他們,它的目標在他們的頭頂上。
「玖深哥!趴下!」
被虞因一吼,還沒注意到的玖深本能臥倒,幾乎也在同時,槍響擦過了他的肩膀,乒地一聲打在一邊的櫃子上。
簡今銓開槍了。
「沒辦法,因為我腳受傷啊。」
他微笑著,從水果籃後抽出槍,不是一般公發的員警佩槍。
是那把遺失的凶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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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7-18 01:37:33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他可以感覺到那坨東西的恨意。
「站起來,去旁邊等著,很快就輪到你們了。」槍口對著玖深,露出笑容的簡今銓示意他站到後面,接著順手鎖上了病房房門。
盯著那坨血肉模糊的東西,虞因感到房間的氣溫快速下降,甜膩的血腥味與屍臭味開始充斥整個房間。似乎沒有聞到這種味道的簡今銓,又把槍口對著他們,接著走到病床邊。
「真是,浪費我太多時間,虞夏辦事實在有夠謹慎,要不是阿義先出手,我大概也沒辦法這麼順利進來。」看著床上沉睡的年輕面孔,簡今銓一把抽掉旁邊的點滴針管,將一些擋路的架子都推到旁邊,發出乒乒乓乓的聲音。
「你幹什麼!」虞因沖了過去,揮拳想揍他,不過被玖深給拉了回來擋在身後。
「果然是佟嗎……?」盯著傷患看了好一會確認了身分,持槍者把槍抵在病人胸口上,「那天雖然是個意外,不過他什麼都看見了。放心,很快地,你們兩個也會跟著下去。」
「是你把他推下去的嗎?」有那麼一瞬間,玖深突然知道問題點在哪里了。他們一直沒有揭穿廖義馬,是因為虞夏和黎子泓覺得時間點上有問題,有些地方湊不起來,但是他現在都知道了,「阿義去買衣服褲子,是要帶給你的對吧,你打電話告訴他的,難怪他會突然連老大的一起買,因為他已經道現場狀況了。」
「是啊,他還貼心到買了衛生棉,以前教官曾說過出血嚴重又沒有止血用具時,可以用那東西,沒想到他還記得。」拉起了自己的褲管,底下出現了包紮妥當的小腿,看著眼前兩人的簡今銓有點愉快地說著:「那個薑正弘也算反應夠快,被他割了那麼一道,我本來打算從隔壁公寓離開的計畫也多虧他,改成從電梯下去,真是有夠險。」
「所以你連姜大哥都要殺嗎?為什麼?」看著槍口下的親人,虞因又氣又急,整間病房裏除了他腳上那東西以外,什麼也看不到。
「很簡單啊,要是被指認出來,我就玩完了,不然你們以為為什麼我現在要在這邊宰掉你們。」簡今銓騰出手,拿出香煙放進嘴裏,點燃後深深呼了口氣,房內冰冷的空氣馬上被染上一層不同的氣息。
「哈啾!」一聞到那個味道,玖深直接打了個大噴嚏。
「你對這個過敏對吧,阿義說他在抽煙時你也是噴嚏打不停。」看著他,簡今銓又是一笑,「習慣後會覺得這真是個好東西,沒有它就不行。一開始阿義也是說不要,現在還不是照樣在用。」
「那是毒品,你知道吧!」盯著正在冒著白色細煙的細煙枝,聯想到這件事的玖深捂著鼻子,連忙說道,「跟我們在追查那件案子來源一樣的東西,你有參與案子你自己應該知道那些人的下場是什麼!」
「放心,我知道,但是這東西……」再次深深地吸了口煙,露出陶醉神色的簡今銓像是沉迷于玩具的孩子般吃吃笑著,「真的難以拒絕,只要賣點我們的情報,就可以拿到很多還有一大筆錢,我怎麼可能會不要啊……」
「所以你是跟他們進貨的嗎?被抓到的那些人?」看著已經有點不對勁的同僚,玖深追問著:「他們的貨量太大了,是不是還有別的製造處或是別的製作者?」去抄現場時他們就發現了,成品太多,可見不是只有一處。
「這我就不知道,我是直接跟他們老大交涉的,你們抓到的不過都只是些小角色,真正進貨的人連碰都沒碰到。」簡今銓折斷了手上的煙,然後將未熄滅的煙枝往後一拋,「看在同事一場的份上,我可以告訴你們,那些煉毒的有分兩支,次級品的是想要獨佔而分出來的卒仔,雖然有向上面進原料,但是他們對主配方不熟,只能弄個大概,真正在做的,就是賣給少荻家的人。」
「還真謝謝你的情報。」
就在香煙落地的那瞬間,躺在床上的人猛地睜開眼睛,在簡今銓還沒反應過來、扣下扳機前,迅雷不及掩耳地將槍口壓下床角,砰地一聲槍枝走火,將子彈射在鋪墊中。
「老大!」玖深叫了聲,連忙把虞因推到桌底。
「拿去!」抽起枕頭下的錄音器拋給旁邊的鑒識員警,翻床起身之後,「虞夏」一拳揍在簡今銓的鼻子上,「你以為我會忘記推我下來的是誰嗎!」
捂著冒出鼻血的臉,簡今銓吃痛地倒退了好幾步,拿著槍的那只手因為痛楚而顫動著,他瞪大眼睛錯愕地看著已經在床邊坐起的人,「你、你……虞佟……?不是,你是……」
看著對方陷入暫時混亂,身上手腳都紮著繃帶縫線的人露出了玩味似的蒼白笑容,「對啊,我是哪一個?你看,我不就是虞佟嗎?不過,你現在應該覺得我搞不好是虞夏吧?」
「不對,那時候明明是你……你是虞佟……對對,他有舊傷,根本不能追人上下樓,差點被你騙了……」像是要讓自己鎮定下來,簡今銓不斷喃喃叨念,然後一步步向後退,接著松了房門的鎖,「去死吧,你們!」
幾乎就在同時,坐在床上的人翻倒了床鋪,擋在三人面前,隨之而來的是幾個打在上面的聲響。
槍聲還未停歇,簡今銓已經轉頭跑離了病房。
「找死!」
退開床鋪,正想追上去的人悶哼了一聲,捂著肩膀又蹲了下來。
「老大……真的是老大嗎?你傷口裂開了。」看著傷者已經開始冒出淡淡血色的後繃帶,玖深緊張地拍了好幾下護士鈴。
「馬上回報中心調人來。」抓住玖深的領子,他搖晃地站起,接著才想到另一個人,「阿因呢?」
跟著轉過頭,才想說「不就在那邊」的玖深看見空無一人的桌底後,愣掉了。
「那個死小子!」

他嗅到濃濃的屍臭味。
從逃生梯一路向上,不佑道是血還是什麼的液體沾滿了沿路階梯,像是在指引他往哪里追人似的。
「唔……」虞因捂著鼻子,跌跌撞撞地跟著那些東西往上爬,隱約中他還可以聽到傳來的騷動聲和警車的聲音。
他看得到樓梯間的步伐,他知道那些東西一直沒有遠離,連同那兩個小孩在內,他們只是畏懼他身上掛著的東西,不敢靠近而已。
匆促的腳步聲很快就拉開和他的距離。
沒有多想,虞因直接拔下了那個怪異的護身符,丟在旁邊,「快去把他攔下來!」
那瞬間,他看見兩個小小的黑影一左一右,用極快的速度飛竄了上去,匡啷啷的幾個聲響之後,果然聽見上頭傳來悶哼,接著腳步放慢了。
他追著對方,最後追到醫院頂樓,敝開的鐵門外是黑夜的顏色,帶著點點的燈光與幾乎看不見的星光,站在頂樓陽臺上的人像是在等著他,隨意地靠在圍牆邊,頭轉向外面不知道喃喃自語念著什麼。
虞因隱約聽見了「到底他是誰」、「應該是佟吧」的話語。
他混亂了。
可能是藥物和突如其來的狀況,讓他有點錯亂。
「你跟廖義馬是同夥嗎?那時候就是你們兩個推人下去的嗎?」看著他腳邊纏著的那坨人體以及抓在他肩上咬的兩小個小孩,虞因小心翼翼地逐步走向前,然後在一個距離外停了下來,儘量不再去刺激他,以免意外。
在他踏上頂樓時,四周黑暗的影子抽動著,接著黑影驟起,十多條的黑影站立在圍牆邊,像是在欣賞什麼好戲一樣,露出了愉快的紅色笑容。
「阿義那時是想救他。」簡今銓轉過頭笑著,又點燃了根煙,紅色火光在夜中特別明顯,「那個傻子,我明明跟他說好我先上去打個招呼,結果他不知道哪根筋不對,搞錯時間沖上來,讓那堆笨蛋的頭以為我們在搞他,所以自行逃跑,才會被虞佟堵到。我其實也不是真的想要殺死他,那個頭被追到時,把槍丟給我,要我開槍,沒想到他就站在虞佟後面……開了槍之後,他自己腦袋也跟著開花了,就這樣摔下去……」
「那時候他第一反應應該是沖去救人,你也乾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他也推出去,廖義馬是在之後上來的,抓住他之後也來不及了,對吧。」差不多可以猜到當天狀況的虞因冷冷說著:「真虧你幹得出這些事,不管是我大爸還是二爸,都已經跟你們認識那麼久了,應該對你們也算不錯啊。」
「你想得太簡單了,這個世界會對人不錯的就只有錢,我們幹這行幹到苦哈哈,人民保母是什麼?百姓不配合,只要有民代、立委撐腰,不管他是殺人還是作奸犯科,就算是他今天開車飆到破表,撞爛警車,關係一搬出來,人民保母還是一樣得低頭謝罪,這個工作早就失去意義了。像我們這樣領個幾萬,做到上面罵下面幹,到頭來治安也搞不出個屁,那麼努力幹什麼……像虞夏那種傻子才會硬拚,有錢收又有好處拿,幹嘛要跟自己過不去。」看著虞因,簡今銓怪笑了起來,「別告訴我你沒有闖過紅燈、超速和躲過交警,每個人都說是小事小事,於是員警也變得微不足道,抓到就跟同學輪番幹譙,不抓又說員警不幹事,不就只是這樣而已嗎……這個爛工作。」
「你說的只是少數,不要以偏概全。」
「如果是少數,像虞夏那種人早就應該不知道升到哪邊去了,為什麼現在還在幹這種低層小隊長,我們局長幹嘛一天到晚都要胃痛,上面幹嘛一天到晚都要來釘我們!我告訴你,這個社會已經爛了,生小孩的不教小孩、執法的沒辦法真正執法,沒救了,再過幾年就全爛了,以後殺人強姦都無罪了!」舉起槍,簡今銓對著虞因的腳下開了槍,迫使他倒退一步,「我都不知道我當初為什麼要來維護社會治安,現在拿錢不管事多輕鬆啊……把手放在頭上!過去!」
虞瞪著眼前的人,依言把手放在腦後,慢慢移動腳步,被對方迫到了女兒牆旁。
「至少我二爸並沒有違背自己的良心,我大爸也沒有,玖深哥還有黎大哥他們也沒有。他們做著自己的工作,不用像你一樣,被揭穿後只想著要怎樣做更多壞事去圓謊,你就像自己說的那些人一樣,只是說得憤慨激昂的爛人而已。」他說完的同時,突然一股刻痛從額側爆開來,接著視線整個發黑模糊,人也半倒在牆邊。
「隨便你要怎麼說,我也豁出去了,現在就從你開始。」赤紅著一雙眼,簡今銓拽住倒在地上的虞因,將他拖起來往牆外推,「接著是薑正弘、虞夏、玖深,你說的那些幹自己事情的人,我全部都會拉下來一起作伴!」
掙扎著而看到牆外地面的那瞬間,虞因像是再次看見了夏天民宿的牆邊,無數的黑影站在外面,青色的眼睛從下方看著他、等著他的那一幕。
「渾蛋──」可能是火大的關係,虞因翻過身,背部抵著牆壁,也掐住了簡今銓的脖子,要把對方給扭下去。
「找死!」簡今銓抬起手,朝著他的腦袋就要扣下扳機。
槍聲響起──
不過,那發子彈不是打在虞因身上,槍響時,簡今銓被人用重力撲到旁邊去,接著槍枝飛到了一旁,旋了好幾圈之後撞上牆角才停了下來。
撲在簡今銓身上的玖深翻起身,爬了幾次卻一直摔回地上。他喘著氣,看見自己腹部原本就不怎麼乾淨的衣服上出現 了十元般大小的紅色,接著像是廉價染料般,不斷地往外擴散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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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7-18 01:38:06 |只看該作者
摔在地板上的簡今銓一時半刻也爬不起來,同樣的顏色出現在他後腦勺,他掙扎了幾次之後罵起了髒話。
虞因就跌坐在牆角邊,他很想去扶起玖深,趕快叫醫生來,但是他完全沒辦法動作,像是四肢都被釘在原地一樣,連聲音都發不出來。
一隻焦黑的手掐住他脖子,他的四周被滿滿的黑影包圍著,紅色的嘴中散出了焦臭的氣味,青色的眼睛全都注視著他。
黑色而扭曲的手指逐漸陷入他的皮膚裏,迸流出一滴鮮血。
他不甘心,他真的很不甘心,就算因為他管太多閒事而有這種下場,他還是絕對不甘心,他並沒有做錯也不會後悔,如果再來一次,他仍然會這樣做,但是他絕對不會再同情這些東西。
屬於阿方的手機突然唱起了歌。
站在他面前的焦黑人體突然震動了一下,像是被什麼吸引似地,它緩緩伸出另一隻手,從虞因的身上抓出了那支手機。
電話被接通的那瞬間,虞因聽見很熟悉的聲音,就從話筒那邊清清楚楚地傳來——
[你們出局了。」
一太的聲音依然淡到不可思議,說得對方好像只是玩遊戲不小心被淘汰一樣。
但是很顯然地他的遊戲並沒有那麼輕鬆。
話語落定瞬間,幾乎所有的黑影都發出淒厲的尖叫,包括虞因眼前那個,他甚至可以看見那張紅色的嘴裏充滿了驚恐。
接著不知道是從哪一個開始的,轟然聲響後,大火從焦屍裏 了出來,眼眶、鼻子、嘴巴,甚至是已經扭曲的皮膚中都有火焰沖出,猛烈的火勢只花了短短幾秒,就把黑影吞噬得連灰都不剩。
他坐在那邊,就像看到一出滑稽的恐怖片,原本包圍他的黑影全都像是被打散的老鼠一樣四處衝撞,但是怎樣都躲不過從身體裏噴出的大火。他就在原地看著焦黑的形體發出淒厲的哀號,打滾、掙著,直到連最後一根手指都被燃燒殆盡。
眨眼瞬間,空氣中只剩下燒灼的氣味。
大火過後,他看見玖深仍躺在地上不斷喘著氣,一直想爬起來又一直再摔回地上,紅色的血印得身邊到處都是,直到他力量全失再也爬不起來。
醫院外滿是警笛聲。
顫抖著手指,其實沒有那麼快可以平復情緒的虞因拾起掉在地上的手機,他現在才聽見從手機那端傳來的轟轟火焰聲,怎樣都覺得那邊的火勢肯定不是燒金紙那種規模的簡單,「一太……?」
「不是要你待在小海那邊嗎。」疲憊的聲音從電話那端傳來,帶著淡定和一點抱怨,「我好累,剩下的回去再說。」
「等──」
還沒來得及多講,虞因只聽到斷線的嘟嘟聲,他歎了口氣,小心翼翼收起了手機,然後搖搖晃晃地過去扶起玖深,「玖深哥你忍一下,醫生馬上就來了。」他聽見有人往上跑的吵雜聲,數量不少,應該是聽見槍聲之後,大家都趕來了。
「我這輩子……沒有像今天這麼衰過……超痛……」玖深沖著他一笑,咳出了血花。
「放心,我知道,但是這東西……」再次深深地吸了口煙,露出陶醉神色的簡今銓像是沉迷于玩具的孩子般吃吃笑著,虞因卻努力地按著在冒血的那個洞,很怕那麼近的距離醫生還是會來不及。
玖深笑了笑,正想回他不要那縻張、死不了之頪的話時,猛地瞠大眼睛,「阿因!小心──」
還沒反應過來對方的示警,虞因只覺得後腦勺一陣爆痛,整個身體突然被強悍的力道給拽了起來,連拖帶拉地把他甩上了牆邊。
他看見簡今銓失去理智般地大笑,曾經見過多次的臉整個扭曲猙獰,紅色的血在他臉上模糊成一片,在黑夜裏就像是另一個世界的生物,「陪我下地獄吧!」
根本來不及抵抗,虞因只感覺到身體整個騰空顛倒,接著人就被推出了牆外。瞬間他只能下意識地兩手抓住了那堵牆,撞上壁面後,他才驚覺整個人已經騰空,腳下看見的是十多層樓高的夜景,還有包圍醫院的大群警車閃爍的紅藍燈光。
簡今銓並沒有來得及做下一個動作,不知道何時趕上來的黎子泓和嚴司兩人,協力將他壓制在地面上。
「阿因!不要放手!」感覺簡今銓用極大力氣掙脫的嚴司,不得不再出力壓著人,他知道只要讓這傢伙一跑,很可能會再危害別人性命,「給我撐個十秒就好!」
「你來試看看──」
瞬間,虞因噤聲了。
他看見那兩個小孩就蹲在牆上,腐爛的面孔對他露出了猙獰的笑。
雖然聲音非常慢,但是他的確聽見了。
──你不是──要死了──為什麼──不下來──陪我們──?
那一秒,他終於知道為什麼這兩個小孩會一直跟在他身邊了。
半腐的小小手指抓住了他攀在牆上的手,冰冷無溫的觸感直接逼入他的感知當中,一人一手地開始扳著他的手指。
「滾開──!」他感到一種憤怒。
他真的不應該相信他們。
然後,一隻手穿透了開始模糊的小孩身影,抓住他的左手腕,「死小子!不要放手!」
虞夏的臉出現在他的視線裏,帶著健康的蒼白和想揍他的表情抓住了他的手,接著另一張虞夏的臉出現在另一邊,握住了他的右手。
「阿因,上來吧。」
屬於虞佟的微笑出現在這幾天一直假扮虞夏的人臉上。
「好……」正想自己使力往上,但是一用力,虞因突然發現有更大力量抓住自己的腳,他一英個踉蹌,人又下滑了好幾公分。
同樣發現這種異常的虞佟和虞夏,連忙伸出雙手抓住他。
慢慢地低下頭,虞因看見那兩個小孩抓住他的腳,對著他笑。
——好寂寞喔──你陪我們──大哥哥──快去死──
「給我適可而止!」覺得自己快抓狂的虞因踢了兩下,都踹不到腳上的東西。
虞佟和虞夏交換了一眼,兩個人雙雙使出更大的力氣,雖然稍微把虞因拉起來了一點,但是某種怪異的力量又將他向下拖,像是有什麼死命地咬著不放。
「槍……開槍……」有過經驗的虞夏丟出了話。
覺得自己的腳快被拉斷了,虞因又多踢了兩下,還是沒踢到。幾秒後他發現他的身體開始慢慢往外被拉出個怪異的角度,外人看起來肯定是正微微飄浮著。
不知道是誰把槍丟過來,接住的虞佟還未開槍,某種尖叫聲突然從半空中傳來,屋頂上的人全都抬起頭錯愕地看向他們這邊。
剎那間,虞因的腳突然被鬆開了,他整個人在失去平衡下,狠狠撞上外牆,腦袋跟著七葷八素,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接著,第三只手從虞夏、虞佟兩兄弟中間伸了出來,拉住了虞因的領子和衣服,「幹!你們掛在這邊很爽嗎!快點把人拉上來啦!」他朝上看,看到小海憤怒的臉孔。
然後,虞因笑了出來。
其實他笑的時間並不久。
一被拉上來踏到地之後,小海一記鐵巴掌直接搧上來,差點又把他給打飛出去,「幹!還笑!給我跪下!你娘的恁祖嬤我不是叫你不要給我亂跑嗎!你跑個屁!他媽的老娘第一次看到像你這麼白目的傢伙,叫你乖乖待著,你給我跑跳樓,害我還被我哥罵!你是上輩子當祖先牌位時被老娘的香戳穿了,所以找我復仇是不是──」
那時候虞因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真的那麼聽話,真的馬上下跪給她罵,有可能是少女的氣勢與連串劈裏啪啦的髒話實在太驚人,全場的醫生員警等人,都被她的怒吼聲嚇得一愣一愣,原本在幫玖深做緊急治療的醫生,還被嚇到手上器具都掉了下來仍不敢動。
髒至少持續了兩分鐘之久,直到被猛然回過神的虞佟苦笑著拉開,她才沒有把穿著高跟馬靴的腳往他頭上招呼。
「媽的,你們兩個又是誰!這麼晚了,小弟弟還不睡在這裏逛什麼大街!」
四周員警馬上屏住呼吸,完全幹敢動作。
虞佟還是微笑著,只不過扣著人的手勁有點加強,讓小海發出了一點痛呼停下了罵聲。「小妹妹,“員警叔叔”是那個白目阿因的爸爸,另外一位是他的乾爸。」
他佑道虞夏沒有撲上來是因為他不打普通女人。
「他……爸?」小海終於停下掙扎,然後慢慢地轉過頭,看著笑容可掬的虞佟和一臉想殺人再虐屍的虞夏,「屁!你們看起來比較像他弟!」
虞因捂著臉,蹲在角落淚了。
看到四周員警的表情非常不對勁,小海眨眨眼,頓了幾秒後才開口:「……親生的?」
「有戶口名簿的喔。」虞佟仍笑得和藹可親。
蹲在旁邊休息的嚴司終於忍不住大笑出來,還笑到差點打滾,接著被有氣無處發的虞夏踹了幾腳,死在旁邊。
對方鬆手後,小海立即退開了好幾步,「喔哈哈,一切都是誤會,老娘……喔,我是受朋友之托來的,既然沒事的話我要回去上班了,條子杯杯,接下來就沒我的事情了,你們辦案加油喔。」
虞佟用非常、極度親切的微笑拍拍她的肩膀,「請到旁邊做筆錄。」
「……幹。」
小海臭著臉,被一旁的員警領開了。
轉過頭,虞佟蹲在自己兒子前面,輕輕拍了拍他的頭,「阿因,這陣子辛苦你了……」
死死瞪著虞佟和虞夏,在看見他們兩個都沒事之後,虞因才發出了有點哽咽的聲音:「可惡!沒事的話不要嚇人……」真的會被也們嚇死,尤其是沒搞清楚誰是誰的時候。
他雖然隱隱約約感覺到沒受傷的應該是他老爹,但是表現出來的又不像,讓他滿腦子都是疑問,加上醫院的病歷也寫著虞佟的名字,整個混亂起來。
「夏他斷了三根骨頭還有脫臼,診斷後有腦震盪,加上幾處大小創傷與槍傷,在今天之前一直沒有很清醒,雖然有點意識,但是連話都說不出來。」看著已經倒在旁邊讓醫生治療的兄弟,虞佟無奈地歎了口氣。
哪有人傷得這麼重還可以跳起來打人的……醫生明明說起碼要一周才可以下床活動……
「可是你跟二爸身上的舊傷?」指著他們身上那些自己也熟悉的舊傷痕,虞因還是滿頭問號。
「這要感謝我咧。」被景在旁邊的嚴司很歡樂地滾了過來,然後拉高虞佟的衣服,隨便抓了個舊傷一扯──那道傷痕居然直接被扯了下來,「我有個學妹很會做特效妝,大師級的喔!」要不是因為這次有特殊原因,他可能也很難見到他那幾乎不在國內的學妹。
惡狠狠地瞪著可能一開始就知道真相的嚴司,虞因送了他一根中指。
輕輕咳了聲,虞佟稍微解釋了下,「夏當時抓住了一些住戶的圍牆和遮雨棚,多了不少緩衝,摔下來時撞在車頂上沒有直接撞擊地面,大半的衝擊力都轉被車子吸收掉了,所以傷劫意外地並不到致命的地步,連醫生都說他非常幸運。 e2 ~
「所以武林高手真的不是我們這種凡夫俗子可以比擬的。」嚴司在旁邊附注補充,接著被後面的虞夏抬起腳踢開。
「至於我……」虞佟拉高褲管,露出了用彈性繃包住的腳,「偶爾還是能沖的。」這是嚴司幫他做的暫時支撐,可以頂過一些時間,足以讓其他人看不出端倪了。
被架在旁邊的簡今銓不可置信地看著他們,「不可能……你怎麼會有老大的身手……」這幾天的相處他都看在眼裏,包括對廖義馬奪槍那幕,那應該只有虞夏才做得到!
起初他們也覺得怪怪的,但是觀察過又認為是自己搞錯,沒想到還是被擺了一道。
他無法置信,為什麼可以頂替得這麼好。
「你以為,平常陪夏做練習的是誰?」
虞佟微笑的話襄四周所有同僚都感覺到冷颼颼的寒氣。
好、好黑啊,真是太黑了……
「你們從什麼時候開始懷疑我的?」他最後只有這個疑問。
虞夏枕邊的錄音器早就隼備好了,很有可能玖深當時也是在套他話,這些人除了廖義馬外同時也懷疑他,否則虞夏不會在那時突然醒來……該說他早就醒了,只是在等他來。
如果說之前虞夏旳意識都不太清楚,沒有說出是他,那麼他們為什麼會抓到他?
「一開始。」看著簡今銓,露出苦笑的虞佟這樣說著:,鑒識科測試過,無線電沒有壞掉,那麼如果不是壞掉,就是兩個人都有問題。」
簡今銓大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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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7-18 01:38:30 |只看該作者
然後,事件陸續落幕。

這件事被警方全數壓下。
後媒體只報導出一些無關緊要的事情,除了他們部分人知道以外,並沒有渲染開來,雖然知道內有隱情,但是無從得知的記者們仍舊拚了命想靠關係打探。
當然,這就不是他們負責旳範圍了。
躺在病房,起碼有兩個月可以休假的虞夏轉著電視頻道,看著上面的新聞,犯罪率不會因為他們住院而減少。
「老大,可以看點別的嗎?」
很倒楣同病房的玖深已經跟著他連續看了快三天的新聞,從無線台看到有線台,從第一台看到第一百台,眼淚都快噴出來了,「給我卡通吧,卡通啊……探索頻道我也可以接受……拜託不要再看工作了……」他在住院,讓他暫時脫離一下工作相關的事情吧。
他想看動畫啊……斬魄刀叛變結果他還不曉得啊……
可惡,他自費、自費去住單人房行不行啊,住雙人房他一點都不習慣啊──
虞夏一記兇狠的目光殺來,把人瞪石化後,轉過頭繼續看他的新聞。
在玖深悲傷地打開某檢察官借他的PSP後,病房的門被人輕輕打開了,握著門把的嚴司旋即走進來,「呦,探病喔。」他讓開身,讓後面的虞因也進門。
「二爸、玖深哥。」其實也是來拆線的虞因把手上的點心盒放在旁邊的小桌上。
「小聿呢?」沒看到另一個人,玖深好奇地發問。
「寄在大檢察官那邊。」嚴司笑了笑,回答他的問題,然後逕自拉了椅子在旁邊坐下,「我前室友今天休假帶他去書局,你們有聽說進度了嗎?」
虞夏看了他一眼,「還問不出來嗎?」
那天之後,廖義馬和簡今銓同時被扣押,由局長高層自負責偵訊,同樣是關係人的虞佟等負責協助。
廖義馬承認他們兩個當天的報告都是造假的,一開始是簡今銓上去和目標物打招呼,他因為借了虞夏的表而誤判時間──他以為虞夏的表有調快,所以把指標往後推了,但是那天虞夏在借給他時就已經調整過,所以時間錯了。
上了六樓要警告他們時,目標物以為被耍,和簡今銓起了爭執,那時候推撞到他、撞掉了表,表面玻璃掉落在沙發下找不到,同時虞夏沖了上來的無線電也驚擾他們。
當場很緊張的目標物直接想從頂樓逃逸,把簡今銓跟廖義馬丟在六樓後沖出逃生梯,撞上了虞夏,兩個人就跑上頂樓。
簡今銓隨後跟了上去,他則是在找不到表面玻璃後,情急之下把海報扯下來,希望先轉移警方的注意力,等事後再偷偷將東西找回來。
沒多久,頂樓傳來槍聲,等到他追上去時只看到簡今銓把人推下去,他也來不及救人。
「你們說要收集當天衣服的時候我很緊張,因為上面有阿夏的血,以我拿了同樣的衣服頂替。」廖義馬這樣自白著,「從頭到尾,不管是阿夏還是玖深,我都不打算害他們。」
他只是缺了一大筆錢。
因為他老婆娘家出事,等著一筆錢去救命,搭檔的簡今銓佑道這件事,告訴他只要幫忙幾次,就可以有他足夠的錢。
所以他寫了辭職信,卻沒想到會弄成這様。
「他知道玖深被攻擊時一直想向他示警,不過因為你們已經懷疑他了,他只好自己私下去找玖深,不過約出來陽臺時就被簡今銓打昏,簡今銓以為他是在幫忙要把玖深封口。」嚴司看著正要拆點心盒的鑒識員警,聳聳肩,「本來簡今銓是要把玖深種掉,阿義討去處理,想說載著你繞過一天甩開簡今,銓再把你先放到旅館避避,結果你自己跑了出來。」
根本不想知道自己要被種去哪里的玖深 了一下,下意識摸了摸脖子上的傷痕,「這還真是錯怪他了……」只是能不能不要把他放在後車箱!一般人都會被嚇到逃走啊!
「會趕來醫應該也是因為他知道薑正弘醒來,怕簡今銓對人不利吧。」對於相交多年的同僚,虞夏還是有一定程度的瞭解,「嘖,如果是我的話,一定早就知道他在搞什麼。」
雖然虞佟頂替了他的工作,但是畢竟虞佟不是他,有些事情換個人,結果就會不一樣,
「或許吧,不過我不認為你可以制止簡今銓……基本上,他的精神狀況處在亢奮不清的狀態,到現在還沒有辦法正常問話。我懷疑是那玩意的效果,出現的暴力傾向是很標準的長期上癮徵兆,很有可能也是因此,才會殺人。」研究過毒癮共同點的嚴司思考著他們經手的所有部分,不管是聿的家、四樓、民宿,還有最早之前有山貓那件的案子都是,接觸過香的人都出現一樣的行為。
他們懷疑其實這東西已經滲透了,在眾多的暴力案件中說不定就有受者,只是沒被注意到而已。
「小聿說的賣香人,是王鴻的爸爸。」站在一旁的虞因輕聲說著,大家視線瞬間都集中到他身上。「王鴻的電遊樂場……冷氣裏不是也有嗎,你們會去查吧,他已經回來了。」
他不知對方究竟在想什麼,但是虞因隱隱約約佑道一件事――
說不定,終結一切的時間快到了。
「他跑不掉的。」
虞夏冷冷地打破了窒息的空氣,像是在宣告著什麼,「絕對。」
「當然跑不掉,我們才不會讓他跑咧。」玖深支著顎,微笑。
因為這就是他們的工作。
看著自家小孩,虞夏按掉了正在播報哪邊有浮屍的電視新聞,「阿因,我只是不想講太多……你如果以為自己很容易死掉,就隨隨便便拿生命去開玩笑而不跟任何人商量……再給我做一次這樣的事,你看我會不會放過你。」
之後,從其他人談話中陸續拼出一些事,讓他有點火光。
虞因第一次覺得這張娃娃臉其實比任何人都成熟得要命,「對不起,我知道了。」
「被圍毆的同學,生命寶貴啊,就算快死也有解決方法,人生要積極點,真的沒有人可以傾訴,嚴老師專線也等你打啊。」嚴司皮皮地對他眨了眼,「一分鐘二十元,等你喔。」
「……我死也不會打。」
「我比較有良心,十五元就好了。」很想賺外快的玖深連忙跟進。
「你們兩個去吃屎吧。」
虞因決定把他們的號碼從手機刪除,誰知道下次撥通後會不會變成國際付費。
「唉唉,你真小氣耶。」
某法醫跟鑒識員警對望了一眼,笑了起來。
再度打開電視,虞夏咬著塊蛋糕半躺了下來,他想了想,按了下搖控,換了頻道。
「啊,假面騎士耶!」
玖深歡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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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7-18 01:39:06 |只看該作者
尾聲。
[我和湯正維是在高中認識的。」
一周後,在大部分事情解決之後,薑正弘讓人推著輪椅來到虞夏和玖深的雙人病房這樣追述著。
當天在場的包括抽空前來的黎子泓和坐在旁邊的虞佟,「一開始我們還真的以為我們有可能是雙胞胎,但是經過多方面的確認後證實真的不是,我們只是湊巧長得很像的陌生人……不過我們還是覺得我們應該是兄弟,所以從畢業到工作幾乎都在一起,所有人也都認為我們是親兄弟。」
「正維個性很沖、很直接,看我公司老闆很差,就拖著我到現在的店。但是他自己卻染上毒品,欠下了龐大的債務,很長一段時間我怎樣勸他他都弁不掉,脾氣也越來越暴躁,甚至出現了暴力傾向。他很怕對自己父母出手,所以住到我這邊,出去遊蕩時,就會去偷些東西來吃用,然後反復躲著追債的人。那天他過馬路時恍神了,被車重重撞了一下,當時他自己沒感到異狀,回家之後卻不斷吐血抽搐,在死前終於清醒過來,交代我一定要照顧好他旳父母……接下來的竊案就是你們猜測的那樣。」
話很短,聽起來其實是挑重點說,不過也已經夠清楚了。
[……屍體呢?」黎子泓還著手,問道。
[我通知他父母之後得到同意,就聯絡了些關係把他火化了,骨灰在我家天花板上,當初他用的煙毒也都放在一起,我知有一天這些東西還是必須報案的。」
、[奇怪。」在談話停止後,虞佟看了對方一眼,[你中槍後我們搜過你家,包括天花板,但是沒有看到任何東西,更別說是骨灰種不算小的物品。」
偏著頭想了一下,薑正弘歎了口氣,有點無奈,[正維非常厭惡員警,我想這次 們去應該就找得到了。」
半信半疑地,虞佟扱了通電話讓人前往。
大約半個小時後,警局同事回報,真的在天花板中起出了骨灰壇和 些細煙、毒品,與薑正弘所說的完全一致。
[關於這件事,也得請你再配合了。」黎子泓看著他,淡淡地說。
[請保證兩位長輩的安全,剩下的我都會說,包括現在道上有哪些人持有這些東西,我私下查到的事都可以告訴你們,只要找出那個源頭……對死掉的人有交代就好了。」看著一室的人,其實也只相信他們的薑正弘說著:[除了你們,我不會對其他人透露任何情報,就這樣。」
[好,案子我接手。」也非常幹的黎子泓直接回應對方,[等虞夏傷好之後,就交由他們繼續偵辦。」
[謝謝。」
於是,薑正弘離開了。
轉頭看向還在住院的玖深和虞夏兩人,黎子泓淡淡地勾了下唇角,[出院之後,也請你們繼續辛苦了。」
他不是站在最前面人,所以他只能這樣說。
[廢話,不就是我的工作嘛。」虞夏搧搧手,把忙於工作的人送走了。
偌大的雙人病房一下子訪客全走光了,整個空間突然安靜下來。
[兩位槍傷在身的,起碼還要多住兩個禮拜才能決定是否能夠出院喔。」拿出了同事們送來的高級蘋果,虞佟用水果刀削下了超完美的薄皮。
很怕刀直接插到他們身上,本來想著要提早出院的玖深和虞夏,同時噤了聲不敢說話。
[對了,玖深,你是什麼時候發現我不是夏的?」將大蘋果切片分成兩份之後,虞佟隨口問著,除了一開始看過病歷的嚴司之外,他注意到玖深是第二個識破的人。
[喔、也算是剛開始吧……?就是我不想去有不科學東西公寓時,被你掐脖子,我看見你有只眼睛著隱形眼鏡.雖然之後拿掉了,可是老大是不用那個的,他說過寧願近視到死也不要戴那種會連眼角膜都黏起來的東西。」玖深抓抓頭,有點尷尬地笑了笑。
[嘖,果然是鑒識的。」
幾個人同時笑了。
他們的事件,就這暫時落幕。

虞因再度見到一太,是一個月之後事了。
事情解決後沒幾天,方苡熏來找過他,說死相已經沒有了,他可暫時安心,但還是不要亂搞之類的話就揚長而去,離開前不忘把那條奇怪的護身符丟給他,要他帶著不要離身。
在那之後,小聿也沒有表示什麼,他們兩個相安無事,表面上就像平常一樣毫無風波。
大學下課後,他朝在圖書館等他的小聿揮揮手。那些黑影跟小孩不見後,他突然又什麼都看不到了,就算看到也是偶爾,恢復到他先前跳針眼的狀態。
[下午茶……」站在圖書館前等他的小聿拿出了一張夾報傳單,上面寫著附近開了一家新的點心屋,果凍布丁蛋糕無限量提供,他們把這張含有折價券的單子貼在冰箱上很久了,才約好今天下課要繞過去吃。
[吃到飽!走吧!」正要著人出發時,虞因遠遠就看見一太和阿方從校門另一邊走過,[你等我一下!」他連忙喊住他們。
那天過後,他就一直沒見到這個人,陸續從阿方那邊聽到他還是有上課,不過大多數時候是缺曠課的。
[這次……很謝謝你們。」
之後他才藉由新聞知道,南部當時也發生了大火,不知道是誰把那些乾屍和骨頭從太平間偷走,等到當地人發現時,屍骨已經全都被塞進黑色戲臺,一把火燒光了,因為現場留有大量的易燃物與汽油,所以烈火整整燒了一天一夜。火熄之後一開挖,屍骨連灰都不剩,什麼都沒有,只剩下一座毀壞的戲臺遺跡。
直到現在,當地警方還是找不出兇手,也不知為什麼兇手要這樣做。
他們心照不宣。
[小事,不用客氣。」一太淡淡微笑著,[我說過,禮尚往來而已。」
一旁的阿方乾笑了兩聲,似乎對於這句話很有體認。
[我和小要去吃東西,介不介意一起過來,我請客,也算是謝謝你們。」虞因沖著他們感激地笑,[還有欠小海一頓大餐,她說要去吃上閣屋。」真的好貴啊……
[那我們就不客氣了,你們先去牽車吧,等等校門口見。」也很隨和的一太接受了邀請,然後約了會合點。
[好!」虞因愉快地往回跑去。
遠遠地,看見他們的小聿勾了勾唇,然後朝站在校門邊那兩個人微微躬了身。
在虞因跑離後,阿方才轉過去看著自己的朋友,繼續他們剛剛停下的步伐,[前面有階梯,小心點。」
[嗯。」
背後,虞因和小聿站在一起,兩個人相偕往停車走去,[這家算不錯耶,都沒有限制用餐時間,不過一個人四百塊真的有點貴……記要拿出你的肚子吃夠本……」
校門外,一輛黑色房車看著這一切。
直到兩組學生各自消失在視線中,他才慢慢關上了車窗,將外面的空氣和裏面斷絕。
似乎感受到後座氣息的司機稍稍吞了口口水,鎮定地駛著車子滑出車道,他的工作不是注意主人想做些什麼,他只負責運送,所以他沒有聽見後座的人正喃喃念著的話語。

即使,那聲音在安靜的空間裏大得出奇。
[還沒完……我們走著瞧吧。」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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