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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何昊遠]大宋私生子[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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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0-8 17:05:21
第020章 設局

        酒樓之上,看到楊逸竟是來碼頭賣藥,而且還賣得如此昂貴,呂子汀心中立即有些計較,讓陳納喜湊近前來,小聲地吩咐道:「你快些拿錢下去,裝成海商向楊逸買藥,順便幫他大力鼓吹一下,讓他的藥賣得越多越好,快去!」

        陳納喜還有些疑惑不解,但被呂子汀一瞪,不敢再耽誤,很快下樓去了。

        沒有多久,陳納喜就扮成客商模樣,擠進人群,一下子向楊逸購買了三瓶六和湯,並極力地幫楊逸吹捧著,揚言因身上所帶銀錢不足,這才暫時先搶購三瓶,另外已派人回家取錢,求楊逸無論如何給他多留幾瓶。

        他守在楊逸的桌邊不肯走,生怕六和湯被人搶完似的,不時焦急的向人群外張望,大概是在期盼家裡人快點送錢過來。

        楊逸的六和湯總共才二十四瓶,一下子賣出了六七瓶,而且看這架勢,再不抓緊,等下怕是想買也沒有了!

        四周的客商再不猶豫,紛紛湧上去掏銀錢求購,陳納喜急得連聲大喊,堵在桌邊不讓人買,一聲聲地哀求著楊逸給他再留幾瓶,揚言願將價錢加到六百貫。

        這還得了?

        有這丫的在這哭爺爺求***表演,簡直比楊逸請來的托兒還專業,湧上來的客商不管不顧,將陳納喜擠得東歪西倒,有的拿金子,有的拿銀子,有的拿珠寶,一股腦的砸到楊逸懷中,搶過一瓶六和湯就走,場面火爆極了!眨眼間所有的六和湯使被搶購一空。

        許多沒搶到的客商後悔莫及,還圍著楊逸不放,央求道:「楊神醫,家中可還有六和湯,我等願多出價錢購買,楊神醫……」

        楊逸拱拱手說道:「各位,不是楊某不想售予各位,不瞞各位,楊某本著治病救人的同時,也想賺些銀錢奉養家中高堂,奈何六和湯調製極為困難,耗時費力,所得卻有限,實在是沒有了!

        楊某回去後會抓緊調製,大概一月之後可再成藥,而方才購得六和湯的人,到時大概也能驗證出楊某這藥的效果了,那時各位先向方才購得六和湯的同仁求證一下,心裡踏實後,再來購藥如何?」

        楊逸不溫不火,很是托心的言談,使得客商更無懷疑,有的人甚至願提前付錢預訂,楊逸一律不受,這些人只得唉聲嘆氣的散去了。

        楊逸收拾桌椅時,讓一個托兒一起抬回還給鋪子,趁此機會,讓他悄悄對陳納喜一行人反盯梢,那托兒應聲去了。

        楊逸上次來碼頭逛一圈,得錢六千多貫,這次來逛一圈,得錢一萬多貫,很滿意。

        這年頭壞血病確實是航海的一大殺手,還沒有很好的防治手段,明初的鄭和下西洋之所以沒有大範圍暴發壞血病,一是因為明初時喝茶的習慣已經改為泡飲,泡飲綠茶中含有豐富的維生素C,可以很好的預防壞血症,同時鄭和的福船夠大,可在上面種植蔬菜,多吃蔬菜同樣能預防壞血症。

        但時下宋人的飲茶習慣還是以團餅煎煮之法為主,這對壞血症起不到什麼預防作用,加上日前來往海上的多是私商,他們的船也不可能空出位置來種植蔬菜,一但久航海上,便很容易出現壞血病。

        回到樓上的陳納喜終究是忍不住問道:「呂先生,您讓小的去買楊逸的藥,是不是準備找上門去說他賣假藥騙人,可這又能和章惇扯上什麼關係呢?」

        呂子汀見紅納喜終於開點竅了,心裡舒服了許多,這事還得他們去操辦,便也細細點明他。

        「楊逸賣藥所得銀錢多嗎?」

        「多!」

        「咱們買了他的藥,再找個得了壞血病的人鬧上門去,能不能告他賣假藥?」

        「能!」

        「楊逸賣假藥騙人錢財,和那些江湖術士有什麼差別?」

        「沒差別!」

        「章惇貶到杭州,表面上安分守己,實則結交江湖術士,他想幹什麼?」

        「很難說!」

        「楊逸能賣一次藥,就能賣兩次藥,騙錢無數,他拿這些錢去幹嘛?」

        「這個得細查!」

        「查個屁!還用查嗎?楊逸與章惇過從如此密切,難道朝中諸公就不能想想,這是章惇在幕後操控,章惇他又是結交江湖術士,又是大量籌集金錢,他要幹什麼?」

        「可是咱們也沒證據證明是章惇在幕後操控啊?」

        「要的就是這個沒證據,有時候沒有證據比有證據更好,咱們什麼也沒說,一切不過是朝廷諸公臆測而已,但這已經足夠了!」

        陳納喜無限佩服地看著呂子汀,一件看似無關的事,經他這麼一拉一扯,給章惇安個造反的罪狀都差不多夠了,這下終於不用天天去楊家外頭蹲守了,陳納喜連忙說道:「小的馬上讓人去找身患壞血症的人!」

        呂子汀見他一副迫不及待的樣子,眉頭不禁又皺了起來,淡淡地說道:「身患壞血症的人倒是要找,但卻不能這時找上楊家門去?」

        「為什麼?」

        呂子汀幾乎要拿酒杯砸人了,若不是陳納喜與馮國順有層八桿子打不著的親戚關係,早被呂子汀踢回家種田了。

        「你沒聽楊逸剛才說什麼嗎?他這藥只能防,不能治,你要想證明他這藥不能防,總得出海一趟才知道吧?出海一趟少也得花個把月時間,若是你明天就找上門說他的藥是假藥,能說得通嗎?」

        「不能!」

        陳納喜老老實實答了一句,差點把呂子汀噎死!

        「做事要想不留把柄,就得有耐心,走吧!餌已經下了,咱們回府靜侯它幾日又何妨!」

        楊逸回到自家的漆器鋪,那叫白連生的托兒兩個時辰後帶回消息,說陳納喜一行竟是進了兩浙路經略司,他在找人打聽了一下,其中一人竟是馮國順的幕僚。

        楊逸拿出了五百貫打發三個托兒,自己在鋪子裡思索起來。

        第一個念頭想到的是因為苗安的事,馮國順才找上自己,但很快又被他否定了,這陣子楊逸對苗安一案從未放鬆關注,如今錢塘縣都來新的知縣了,苗安一案也早已了結,馮國順還吃了個啞吧虧,若真是他發現苗安一案和自己有牽涉,豈會只是派幾個人跟蹤自己這麼簡單?

        那麼馮國順為何找上自己呢?

        楊逸習慣性的將各個疑點寫出,然後一一削減,最後剩下『章惇』二字躍然紙上。

        其實理清頭緒後也不難想像,馮國順是兩浙路經略使,相當於後世的一省之長,自己是個平頭老百姓,馮國順想收拾自己跟捏死隻螞蟻差不多(至少人家馮國順是這麼認為的),沒必要花錢買藥,繞個大彎子來設套。

        就算不剔除苗安的事,自己身上唯一值得馮國順這麼小心翼翼、花這麼大心思的,也唯獨只有章惇這一個因素。

        他娘的!看來竟是城門失火,殃及池魚啊!不行,得找章老頭理論去,這大神鬥法,讓咱們這小魚小蝦去頂雷,成何體統?

        楊逸把錢扔給管家李貴,驚得他下巴掉了下來,楊逸煉製六和湯的那些草藥就是他去幫買的,不過百文,一下子卻賺回上萬貫……

        直到楊逸身影消失在街口,李貴嘴巴都沒合上,直到……嗒的一聲,口水滴在地上!

        「章老頭!章老頭!」楊逸囂張地衝進洞霄宮,喊了幾聲,沒人回答,接著喊:「天靈靈,地靈靈,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章老頭還不速速現身!」

        這年頭沒有老頭兒這個叫法,楊逸覺得這麼叫順口,騙他說這是尊稱,章惇聽了笑而不語,任由他怎麼叫。

        「無量壽福!」

        洞霄宮的主持青雲道長正好轉出三清殿來,見楊逸這般殺進來,不禁一甩拂塵說道:「楊居士就算不怕章學士怪罪,難道就不怕我三清祖師怪罪嗎?」

        楊逸哈哈一笑,他這幾個月都差點將洞霄宮的門檻踩爛了,常與章惇、青雲道長二人坐而論道,第一次見面時,他打量了楊逸面相許久,只出一語:楊居士非常人也!

        當時楊逸懷疑他看出些什麼來了,心裡有些發毛,但後來他再沒說什麼,相處久了,楊逸也就沒太把這事放在心上。

        非但如此,見青雲道長練的吐納之法有些門道,便欲訛取,沒想到青雲道長說聲法受有緣人,很爽快的教他了,如今他與青雲道長之間亦師亦友,有點說不表道不明的意思。

        楊逸哈哈笑完,上前請他帶路,嘴裡還不以為然地說道:「道長何出此言?三清祖師一心化解世間厄難,晚生時刻將三清祖師供在心裡,這不,一有困難立即想到了三清祖師,何罪之有?」

        「無量壽福!楊居士這張嘴……大概也只有章學士能與楊居士論一論了!」青雲道長七十多的老頭了,被楊逸說得哭笑不得。

        隨著青雲道長來到西院一雅舍,只見章惇大袖飄然,正在一叢修竹下揮毫潑墨,意態悠閒已極,悠閒得讓楊逸有些不爽:「章老頭!別畫了!有人要找你麻煩!趕緊想法子!」

        章惇彷彿沒看到他進來一般,手上不停,連頭也不抬一下,但有聲音傳出:「別人找不找老朽麻煩,不得而知,但小友這模樣,卻分明是來找老朽麻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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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0-9 18:26:08
第021章 風吹殘荷有餘香

        青雲道長知道兩人必有要事相商,他也沒有多留,輕誦一聲無量壽福使告辭而去,楊逸自己走到小几邊提起瓷壺一聞,酒香盈鼻。

        又是酒!章老頭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撫琴喝的是酒,潑墨行書喝的也是酒,而不是茶。

        楊逸跑這麼遠來,口有點乾,無奈只得到院角的竹渠下捧水而飲,這竹渠就是將竹子劈開兩半,打通竹節做成,然後一段段的承接起來,將山上的泉水引到院中,既可作飲炊之用,又給假山旁的小溪提供了水源,使院中時時細流叮咚,鳴佩入耳。

        泉水入口清冽甘甜,楊逸暢飲了幾口,這才長舒一口氣說道:「章學士,歇會兒吧!晚生真有事要說!」

        章惇依然故我,手中筆尖細細點染,頭也不抬地說道:「小友有事但說無妨,老夫這耳朵還算靈光!」

        楊逸拂去石凳上的落葉,自顧坐下,這才將今日自己遇到的事細說一遍,故意沒把自己的分析所得說出來,想看看章惇是什麼反應。

        章惇這時剛好畫完,放下筆端起酒杯一飲而盡,說道:「小友那藥真能預防你說的壞血症嗎?」

        「你懷疑我在賣假藥?」楊逸大怒。

        章惇只是呵呵一笑,對他的態度毫不在意。

        楊逸滿肚怨氣倒不是因為章惇懷疑他,而是從章惇的問話可看出,這老頭一下子就抓住了事情的核心,而且還是一邊畫畫一邊思索的情況下,這麼快就將事情的脈絡理清,讓楊逸有些挫敗感,自己刪刪減減了一柱香時間,才想清楚馮國順的目的所在,看來薑還是老的辣啊!

        「章老頭,我那方法確實可預防壞血症……」

        章惇聽到這大笑起來,楊逸說的是『方法』而不是『方子』,老狐狸豈會聽不出這弦外之音,他笑完說道:「幾百貫錢對那些海商來說如九牛一毛,再說這方法確實可預防壞血症,小友也不算騙他們,這只是各得其所,各取所需而已,不過,小友啊!老朽最近用度也有些緊張……」

        「停!有本事你也到碼頭賣藥去!少來訛詐人!」

        「那就算了,不過小友這藥賣一兩回就把它撒到西湖裡吧!讓百姓們今後帶著西湖水出海,便不再擔心患壞血症了!」

        楊逸點點頭,本來他也只打算賺一兩回就作罷,話又轉回正題:「章老頭,現在不是我那藥假不假的問題,就算我賣的是包醫百病的仙丹,到了馮國順手上也必成假藥,人家這是項莊舞劍,意在沛公!說來晚生這回可夠冤的,不過是喝了你幾壺酒,就要出來給你頂雷,你還好意思在晚生面說提什麼用度緊張?」

        章惇哈哈一笑,真個又把酒壺推到他面前,讓楊逸越發鬱悶了。

        「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要不小友出去遊學吧!」

        其實這勉強算得上一個應對方法,馮國順對章惇無處下手,這才找到楊逸頭上,若是這時楊逸突然消失在兩浙路,說不定馮國順會就此罷手。

        楊逸提起酒壺猛灌一口,有些不屑地說道:「章老頭,您不會就想出這樣的法子吧?這不符合你我的行事風格!」

        「哈哈哈!小友以為咱們的行事風格是怎麼樣的呢?」

        「來而不往非禮也!敢算計到我楊逸頭上,就算他馮國順是王屋山,我也誓要把他搬去填海。」

        「小友真要做愚公嗎?不值!不值!子曰:『以德報怨,何以報德?』確實,老夫不反對小友以直報怨,老夫一向也是遵遁孔夫子教誨行事,關鍵之處不折不阿,但不代表就無須審時度勢了!

        小友啊,你我如今皆是虎落平陽之時,且按小友夜觀天象所得,風雲際會之時不遠矣!當此之際,咱們何須在平陽之上與惡犬多兒糾纏呢?」

        「算了吧,章老頭您是虎,晚生卻當不得,不過您說的也有些道理,就暫且忍他一時也無妨,說吧,章老頭您打算怎麼辦?」

        「小友心中早有計較,何必再來考較老夫呢?小友才思敏捷,硯中墨猶濃,老夫的畫尚缺一詩,就請小友題一首吧!」

        楊逸見在章惇面前討不到便宜,反而被他將了一軍,心中更是不爽,抄過酒壺又狂飲幾口,這才拂袖而起。

        章惇方才畫的是西湖景色:秋風蕭瑟的湖面上,亂雲繞殘荷,一個披著蓑衣的老翁安坐湖邊石上,一竿長釣垂落湖面,而老翁身後,遠遠可見錢塘江巨浪滔天,捲起千堆雪,一靜一動之間形成了強烈的視覺效果,俯仰之間使有了道不盡的內蘊和氣勢!

        楊逸略一觀瞻,很快提筆在畫中留白處題下一首:

        八月錢塘水泱泱,

        風吹殘荷有餘香。

        陰雲淡淡星辰暗,

        皓月皎皎何所傷?

        章惇一看,頓時捊鬚大笑道:「好!好好好!有小友這詩,老夫這畫便成難得的佳作了,還真有點捨不得送出去了呢!」

        「這個無妨,章學士就把馮國順當一頭牲口,現在餵他點好料,將來也能多擠出些奶來!」

        「哈哈哈!」

        一老一少在院中相視大笑,兩人又把酒暢飲一翻,半醉之時,楊逸才捲起那幅畫晃出院來,他一時還捨不得走,又去青雲道長那裡訛詐了一塊洞霄宮歷代珍藏的白玉,白玉刻成三清祖師像,據說能驅凶避邪!正好,他早想弄回去哄自己娘親開心了!

        青雲道長身邊有兩個小道童,一叫明月,一叫明智,見師父被楊逸訛詐,不幹了,要上來纏著他不讓走。

        「楊居士,你怎麼每次來都訛我們師父東西,下回不讓你進門了!」

        「天靈靈,地靈靈,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定!明月、明智可不許動了啊!這是你師父教本居士的法術,若是你們再動,就說明這法術不靈,也就是說你們師父在騙人!」

        兩個小道童只有八九歲,一時繞不過彎來,為了維護師父的名聲,果然定在地上不敢動了!

        「我也不是白拿你們洞霄宮的東西,瞧著!」

        叮叮的幾聲,幾塊碎銀準確地飛進了功德箱,楊逸身形隨即連閃,三兩下消失在洞霄宮大門外,風中還隱隱傳來他的聲音:「明月、明智可不許動啊!修道者講究心誠,就算沒人看到,你們也不能動,本居士下次給你們帶煎餅吃……」

        聲音越去越遠,白鬚飄然的青雲道長看著自己身邊的兩個小童還定在原地不敢動,真是哭笑不得!

        「師父,楊居士他給我們施了定身術,師父快幫我們解開!」看到青雲道長,二小童如見到救星一般。

        「無量壽福!」

        楊逸回到城中,轉了個小彎來到經略司衙門,把那那幅畫交給守門的衙役,囑之轉交馮國順後,自己一面把玩著青雲道長那訛來的玉像,一面往韓碧兒那邊尋去。

        馮國順想以陰謀算計自己,再牽扯到章惇身上,但陰謀之所以稱之為陰謀,就因為它見不光,一但被人識破,便一文不值,所以楊逸與章惇送上一幅畫,將馮國順的心思點破,輕易便能化解過去。

        馮國順只要不傻,便不會再有所舉動,他之所以這麼拐彎抹角的通過楊逸去對付章惇,就是顧忌章惇知道背後的推手是他,現在事情被楊逸兩人隱晦的點破,他再施行下去的話,就得考慮章惇今後的猛烈反擊了。

        而章惇這把神兵太鋒利了,幾人敢輕逆其鋒!

        朝中風雲際會啊!此時一動不如一靜!

        韓碧兒如今時常得楊逸滋潤,整個人變得愈發嬌媚,臉上的雪膚彷彿能掐出水來,散發著無限瀲灩的風情。

        在床上尋歡時,那纖細的腰肢款款而擺,來回律動,一雙碩峰起伏如滔,情到高處時,體內會一陣陣痙攣收縮,口中哀吟婉轉,很是令人銷魂。

        楊逸或許對她談不上有多深的感情,但也不只是為了發洩慾望,畢竟來到這個陌生的世界,韓碧兒是第一個與自己有親密關係的女人。

        雲雨過後,韓碧兒一身細細的香汗,軟綿綿的貼在他身上,有氣無力地說道:「楊郎,奴奴想過了,天天這麼坐吃山空也不是辦法,奴奴想找間鋪子做些營生,楊郎覺得可行嗎?」

        「你擔心我養不起妳嗎?」

        「不是,不是,奴奴只覺得整天閒在家裡沒事做,心裡空落落的,若是楊郎不高興,奴奴就不做了!」

        「呵呵,我沒什麼不高興的,妳喜歡做事,我不會攔著妳,那妳想好做什麼了嗎?」

        「哦,謝謝楊郎,楊郎放心,奴奴絕沒有別的心思,奴奴的一切都是楊郎的。唉!奴奴想了很久,一時也沒想出能做什麼,楊郎可有什麼建議?」

        楊逸想了想說道:「妳就開家藥鋪吧,請個郎中坐堂,有時間我也去幫妳看著。」

        「好哩!謝謝楊郎!」韓碧高興得貼將上來,雙峰在他胸前擦出一道柔軟而滾燙的感覺。

        楊逸如今在杭州有神醫之名,只要他偶爾去坐坐堂,藥鋪必能迅速打開局面,加上現在她實質上已經算是楊逸的小妾,楊逸卻允許她出去做營生,怎麼不教她欣喜,水蛇般的廝磨著楊逸的身體,很快又將他的火氣激了出來!

        韓碧兒玉手抓住他那物事,輕輕一捂,然後嫵媚的看他一眼,伏到他身下,櫻唇一張,靈舌翻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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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0-9 18:26:46
第022章 天變

        一股濃濃的政治陰雲,已經籠罩在大宋上空很久,無數官員的目光,被東京城裡的那座皇宮吸引了過去,因為那座皇宮就是暴風眼,看似平靜,卻蘊含著摧山倒海的力量的暴風眼。

        太皇太后高滔滔病倒幾個月了,一直未見康復,若她只是一個不問世事的人,她的生死不會引起官場多大的震動,但偏偏她是個極不安分的女人。

        這個女人從小就被仁宗的曹皇后接到皇宮中,與當時的仁宗養子趙曙作伴,兩人可謂青梅竹馬,趙曙登基後,高滔滔順理成章的做了大宋皇后。從小被捧在手心裡的高滔滔,養成了目空一切的性格,說她無法無天也不為過。

        她的兒子神宗皇帝一駕崩,她便垂簾聽政,不到半年,便將神宗皇帝重用的大臣貶謫一空,扶起司馬光等反對變法的守舊派,還用『以母改子』這等極為無稽的理由,將耗費了神宗一生心血的新法盡廢。

        八年來高滔滔牢牢把持著朝政,將孫子趙煦視為無物,大殿上奏事,大臣們也全是面向高滔滔,撅著屁股背對趙煦,將趙煦這個皇帝當成擺設。

        趙煦快十八歲了,也早已大婚,但高滔滔絲毫沒有還政皇帝的意思,就算病倒後,仍死死抓著大權,怎麼形容這個女人呢?公公死得早,丈夫死得早,兒子死得早,婆婆(仁宗曹皇后)脾氣好!剩下個小孫子有什麼大不了?

        歸於上述種種原因,高滔滔的生死就關係到整個大宋的政治走向,勢必引發一場席捲天下的政治風暴。

        元祐八年(1093年)九月初六,一隊纏著白布的信使飛馬衝入杭州城!

        那白色彷彿會傳染一般,很快,在陣陣喪鐘聲裡,整個杭州城人人都纏上了白布!

        太皇太后高氏,於九月初三歸天了!

        然而,預測中的那場風暴並沒有立即來臨,時間進入了十月,親政後的趙煦一直很安靜,就像八年來一樣,一直很安靜!

        整整一個月,除了給幾個原來被高滔滔貶去打雜的內宦復了官,趙煦什麼也沒做!

        趙煦越是安靜,元祐黨人越是心跳加速,晚上睡覺都睜著一隻眼,難道,醞釀了八年的風暴還不夠強烈嗎?難道還要繼續醞釀下去嗎?

        面對這種令人窒息的安靜、死寂,元祐黨人再也不堪重負,先是集賢院學士呂淘上書試水,說當年太后劉娥也曾垂簾聽政,仁宗親政後下令不准任何人議論劉娥執政期間的是非,希望趙煦像仁宗一樣,以保證朝局穩定。

        趙煦接到奏章後,依舊很安靜,像八年來一樣安靜!

        元祐黨人被這種安靜折磨得快瘋了!

        給事中范祖禹直接進宮找到趙煦,當著趙煦的面歷數熙寧到元豐年間的事件,引經據典,從王安石到蔡確、到章惇,把這些革新派的大佬全痛斥了一遍,一個個奸詐險惡的大帽扣到這些人頭上。

        趙煦依舊一言不發,安靜!死一樣的安靜!

        黑雲壓城城欲摧!元祐黨人從未有一刻對這句詩有這麼深的體會過!

        果然,不久之後趙煦全面給章惇、呂惠卿、曾布這些元豐黨人復官了,但復的只是虛銜,像章惇復了大學士的虛銜,實職依然是杭州洞霄宮提舉,並沒有什麼變化。

        但這已經夠元祐黨人心驚肉跳的了,多年來在政治鬥爭中很受傷的蘇軾立即決定開溜,他主動上表請求外放,趙煦准奏,於是蘇軾從禮部尚書變成了定州知州。

        外放前,蘇軾給趙煦上了一道奏章:陛下聖智絕人,春秋鼎盛,臣願虛心循理,一切未有所為,默觀庶事之利害,與群臣之邪正。以三年為期,俟得其實,然後應物而作,使既作之後,天下無恨,陛下亦無悔。

        這份奏章大意是讓趙煦遵循為政的成理,先耐心觀察事情發展,明辨大臣誰忠誰奸,以三年為期,等三年後你看清楚了,再順勢施政,天下百姓才不會生怨,你自己將來也不至於後悔。

        趙煦依舊不一言不發,很安靜!彷彿蘇軾什麼也沒說過一樣。

        元祐黨人卻開始瑟瑟發抖了!

        蔡確被他們流放到嶺南,貧病而死,章惇、曾布、呂惠卿一個個被他們扣上了奸邪的大帽,踢翻在地,這八年來該積下了多少怨氣?將心比己,若是自己被如此對待,恐怕怨氣衝天了吧!

        那麼,夾著這股衝天怨氣而來的報復將會如何的猛烈呢?

        這段時間,楊逸其實也不確定馮國順接到他與章惇的書畫後,會不會惱羞成怒,來個魚死網破,強行拿自己洩憤,所以他大部分時間都是窩在洞霄宮,與章惇求教論道的同時,向青雲道長學習吐納之術。

        趙煦派使者來,給章惇恢復資政殿大學士銜的當日,楊逸也正好在洞霄宮,章惇臉上表情沒有一絲波動,彷彿恢復大學士銜的是別人,倒是拿楊逸打起趣來:「小友,這回你不用再天天躲到洞霄宮來了!哈哈哈!」

        風起青萍之末!確實,章惇雖然只是恢復了一個虛銜,但這已經足夠說明一切了。就像柳絲抽芽,雖然細小,卻預示著一個新的季節將要來臨!

        此刻的馮國順別說來找兩人的麻煩,沒有直接找章惇致歉,已經算他鎮定了。

        楊逸輕輕一揖笑道:「晚生首先要向學士道賀了!其實,就算沒有馮國順這事,晚生也會常來洞霄宮的,說實話,這幾個月晚生從章學士與青雲道長處學到了許多東西,足夠晚生受益終生,楊逸真的很感謝二位師長!」

        楊逸說完又認真的揖了一禮,章惇看得有趣,朗聲大笑道:「這可不像小友的風格啊!小友什麼時候變成謙謙君子了?」

        楊逸還沒作答,一邊的青雲道長先道:「無量壽福!章學士小心了,通常楊居士禮下於人,必有所圖!」

        青雲道長這是被他訛怕了,楊逸大笑道:「道長此言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啊!晚生好歹也讀了幾本聖賢書……」

        任他如何巧辯,章惇只是大笑,青雲道長則一聲聲在誦著道號!

        楊逸大惱,糾住明月、明智兩個小不點就提溜,兩個小道童長得唇紅齒白,很是惹人喜愛,楊逸沒事常會拿他倆來練練『定身術』,有時也會帶他倆到城中去玩耍,遍嘗各種糕點美食,兩個小傢伙對他是又怕又愛。

        楊逸又在洞霄宮盤桓兩日,心裡惦念家中的母親,便回家,穿過城中街道時,到一家魯婆婆的甜點鋪,楊逸拐了進去對魯婆婆道:「魯婆婆生意不好吧?老規矩,給我包五十文桂花糕!」

        「哎喲,是楊神醫啊!老婆子這生意還是老樣子,楊神醫又是在給你娘親帶桂花糕吧?」

        楊逸點頭笑笑,這時身後突然有人說道:「今日何其有幸,不想在此得遇楊兄,楊兄也喜歡吃魯婆婆的糕點嗎?小弟也正想買些嘗嘗,魯婆婆,給我也包五十文,楊兄的賬由我一起付了!楊兄,近來可好?」

        楊逸不眉頭一皺,聽這聲音就知道是原州學裡的同窗唐德全,自從楊逸在州學頂撞朱光庭後,這廝每次見面無不是冷嘲熱諷,楊逸不過懶得理這種人而已,今日唐德全竟突然換了張嘴臉,熱情無比!讓楊逸十分厭惡!

        楊逸也不說話,站在廊階上俯視著他,直看得他臉紅耳赤,等魯婆婆包好糕點,楊逸掏錢付過賬,才對唐德全說道:「唐兄,魯婆婆這糕點很甜,唐兄一向不是喜歡吃冷酸之食嗎?勸你還是別試了!」

        楊逸說完拂袖而去,剩下唐德全在簷下忸怩難堪,他一向對楊逸酸言冷語,今天厚著臉皮上來想要結交,卻被楊逸以『冷酸之食』諷刺,卻又不敢生氣,還想跟上去,楊逸已經消失在人群中。

        楊逸一路行來,竟遇到幾個往日同窗與唐德全一般無二,一見他便熱情洋溢的上來打招呼,請他上青樓、酒館、討教學問,各種藉口層出不窮,都被楊逸一一回絕!

        真個是世態炎涼,世人具喜錦上添花啊!

        章惇當初貶到洞霄洞,提舉的官職小得不能再小,楊逸不但得罪當權的朱光庭,還與這樣一個貶官交往,這些人背後不知將他嘲諷成什麼樣子!

        現在風雲突變,章惇一下子恢復了大學士的官銜,回京出相只是時間問題,被章惇稱之為小友的楊逸,也立即水漲舟高,變得炙手可熱起來。

        楊逸路過高昇樓時,赫然發現那杭州『四大才子』在樓上,真個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

        自那天『四大才子』之一的楊時隱請他喝一杯酒後,他找過幾人好多回,都不見人影,不想今日在此碰到!

        有冤報冤,有仇報仇!楊逸絕不會做個以德報怨的『君子』!

        他提著糕點上得樓來,往四人中間一坐,突如其來的變故讓四人發怔片刻,那楊時隱立即說道:「難得楊兄肯賞臉來陪小弟等共飲一杯,這可太榮幸了,掌櫃的!還不快快添副碗筷來!」

        楊逸將糕點往桌上一放,向掌櫃喊道:「今日我要與四位才子共謀一醉,立即給我上十罈女兒紅!」

        等小二送酒來,長長一列擺於桌邊,看得四大才子頓時色變。

        「楊兄,上次我等只是與楊兄開個玩笑,若有得罪之處,還望楊兄多多海涵!」

        楊逸一邊拍開封泥,一邊說道:「哎!各位才子這話就不對了,你們賞臉請在下喝酒,在下豈能不知好歹?來而不往非禮也,若不回請各位豈不大大的失禮?來來來,各位別客氣,都滿上!」

        「楊兄,楊兄,我等酒已足,咱們還是下次……」

        「喝!」

        楊逸將酒罈重重的往桌上一頓,沉聲一喝,把樓中酒客驚得紛紛側目,他那凜冽的目光從四人面上掃過,那有如實質的寒芒帶著濃濃的煞氣,讓四人不禁哆嗦。

        就像當初蘇軾感嘆章惇必能殺人一樣,坐中四人不由得浮起一個念頭:楊逸必然殺過人!

        四人不由得端起杯子就喝,或許有些人真有一種看不見的強大磁場,端坐桌邊的楊逸對於四人來說,就像一座壓頂的大山,讓人有種喘不過氣來的感覺。

        「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髮,朝如青絲暮成雪。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來來來!四位是我杭州一時之才俊,用杯子喝豈能顯出我輩之風範來,用壇!都用壇!」

        「楊兄……」

        「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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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0-9 18:27:04
第023章 雷霆一擊

        通常每位皇帝登基或親政,都會開恩科,所謂的恩科其實就是皇帝為了示恩、收買人心,在原有三年一屆的基礎上,多開一次科舉,趙煦自然也不例外。

        江南二月杏花天,綿綿的春雨迷迷濛濛,潤物細無聲,西湖上籠罩著一層淡淡的輕煙,彷彿披著輕紗的西子,美麗而神秘。

        楊家門前的柳條也抽出了嫩黃色的新芽,芽尖上垂著一滴滴晶瑩的水珠,楊逸背著書箱,撐著一把油紙傘走出家門來。

        「我兒等等,待娘親再細細看一回,該帶的東西都帶齊沒有!」楊氏跟著他走到門邊,一邊幫他抹直衣衫,一邊柔聲說道。

        「娘,您都查看過好幾回了,您就放心吧!倒是娘親在家,一定要注意身體,若是有什麼事,記得立即讓李叔給孩兒稍個信!」

        楊逸太瞭解自己這個娘了,她是個沒主意的人,留她一個人在杭州,楊逸還真有點不放心,將油紙傘移過去擋住飄落她肩上的雨絲,然後伸手理了理她鬢邊的髮絲,他已經整整比楊氏高出一個頭,確實是該孩子保護娘的時候了。

        「我兒此次進京,一定要謹言慎行,莫要爭強好勝、招惹是非,帶去的銀錢莫要亂花,但也不必省著,每日多吃些滋補之食,娘親在家盼著我兒平平安安、順順利利,菩薩保佑我兒今科能金榜題名!」

        楊氏眼中滿是慈愛和不捨,都說兒行千里母擔憂!楊逸明白,接下來這段日子,她怕是再也睡不安穩了。

        「娘親放心吧!此次孩兒是與章學士一同進京,路上不會有什麼事的,至於金榜題名嘛!娘親想讓孩兒考狀元還是榜眼?不管娘親想要什麼,孩兒一定把它拿下,以報娘親十八年來的養育之恩。」

        母子倆在門前話別,眼看時辰不早,楊氏才催促他上路,她倚在門邊,一直看著楊逸消失在濛濛的細雨裡,仍捨不得收回目光。

        楊逸會合了好友覃子桂,一同向運河碼頭趕去,覃子桂不像他刁然一身,身邊帶著一個書僮和一個家僕,行李都是由僕人背著!連傘都是那書僮幫撐著。

        楊逸狠狠地鄙視了他一眼,說道:「子桂啊!要不要把蓮香院的頭牌也給你叫上,這二月春寒料峭,晚上也好有個人暖被子。」

        覃子桂有些訕訕地答道:「楊兄,並非小弟矯情,家母不放心小弟一個人出門,非讓小弟帶兩個隨從,家母可不像令堂一樣好說話,小弟不帶不行啊!」

        「那好,為了證明你真的不是矯情,愚兄這書箱就由你背著吧!」

        「這……」

        不管他這不這,楊逸的書箱很快就到了他肩上,楊氏裝的東西可不少,那書箱沉甸甸的,原本空著兩手走路輕飄飄的覃子桂,立即變成了五指山下的孫大聖,怎一個慘字了得!

        「哎喲!楊兄,你這書箱咋就這麼沉呢?都裝了些什麼?」

        「母愛重千鈞,子桂啊!你可悠著點,家母把她萬般慈愛都裝在了愚兄的書箱裡,你可別碰著磕著了!那就是對長輩最大的不敬啊!」

        「千鈞……我怕萬鈞都不止……哎喲!」

        章惇坐在船中品茶,遠遠看見楊逸又在『欺負弱小』,不由得想起洞霄宮裡經常被他捉弄的明月、明智,莞爾笑了起來。

        趙煦招章惇回京的聖旨終於下來了,而且回京後將會出任尚書左僕射(首相)兼門下侍郎,利劍終於要出鞘了!

        這道聖旨在大宋官場引起的震盪,不下於一場八級地震,雖然人人都明白這一天遲早會到來,但當它成為事實時,仍不禁讓元祐黨人慘然變色!

        章惇回京,杭州官員沒一個來相送,或許並非不想來,而是不敢來!章惇被打壓這麼多年,誰也不知道他心中積蓄了多少仇怨,誰都擔心自己第一個被章惇拿來『開光』!

        章惇樂得清靜,剛好楊逸也要進京參加恩科考試,於是便邀他同行!他與楊逸交往半年,言談投機,在朝政得失上,楊逸常常有驚人之語,言辭鋒銳,直指核心,很能發人深省。

        在章惇看來,楊逸就是一塊難得一見的璞玉,只要稍加雕琢就能光彩奪目,而且性格剛直,與他十分相似,是以引為忘年之交。

        「章學士,晚生有禮了,這是晚生的同窗覃子桂,人雖然被父母寵得有點嬌氣,不過品德操守晚生自嘆不如!真君子也!晚生在杭州就子桂這麼個好友了,還望章學士莫怪晚生唐突!」

        楊逸上得船來,先給章惇施了一禮,這才接過覃子桂身上的書箱,覃子桂顧不得喘大氣兒,他可不敢像楊逸這般隨意,十分恭敬的給章惇施禮道:「晚生覃子桂見過章學士,今日晚生來得冒昧,還望章學士多多恕罪!」

        章惇點點頭說道:「老夫一向不拘這些俗禮,免禮吧!能得楊逸小友如此推崇,想來不會差!老夫在此先預祝二位此番進京同登金榜,奪得魁首!」

        「謝章學士!晚生二人若得寸進,皆拜章學士教誨之功!」

        「哈哈哈!我那小友怕是不會這麼認為!」

        欸乃一聲!船隻輕輕離開杭州運河碼頭,駛入迷濛的細雨中,沒有驚動任何人,除了船尾的盪開的那串清波。

        或許大宋的一段歷史,就將從這這串清波中悄然開始,它將會帶給大宋一段溫和如水的澹澹風情?或是,像那隻蝴蝶翅膀扇出的一縷氣流,在不斷的放大中,最終帶給大宋一場滔天巨浪?

        一直都是未知之數!

        船隻駛出杭州後,沿著運河一路北行,輕得像煙的細雨中,兩岸杏花點點,草長鶯飛,眼前的江南,美得就像一幅朦朧的水墨畫,有著無限婉約的風情,楊逸三人在船上煮茶暢談!

        章惇回京就是首相了,而且還兼著門下侍郎的職位,門下省主要職能是對皇帝、首相擬定的政令進得覆審,認為不合理的可以封駁,現在章惇連門下省的覆審權也拿在了手中,可以說,幾乎沒有人可以制約他了,趙煦給他的信任達到了無以復加的程度。

        但常言道,無慾則剛,楊逸覺得自己沒什麼要求章老頭的,現在連科舉都還沒通過呢,想攀附都夠不上,所以他對章老頭的態度依然沒什麼改變,一如既往的嬉笑怒罵,把一邊的覃子桂看得一愣一愣的!

        這都什麼人啊!竟敢跟首相平起平坐!

        船行差不多到湖州時,岸上突然有人喚道:「船上可是章相公?區區乃是沙縣陳瓘,章相公可否暫停貴趾,區區有數語想與章相公道來!」

        章惇與楊逸對望一眼,便吩咐船隻靠岸。

        陳瓘是江南名士,楊逸久聞大名,此人乃是元豐二年探花,出仕後主動放棄好的州縣,要求到那些艱苦的州縣去做官,大宋沿襲唐代的職分田制度,按內、外官和職銜大小不同,授予職官80畝到12頃不等的職分田,這些職分田收來的租子充作官員俸祿的一部分。

        陳瓘上任後,認為自己的職分田收入太多了,便只取其中一部分作為生活費用,其餘的充公,這還是其次,後來他認為官場太污濁了,於是乾脆辭官不幹,回家安心治學!

        總的來說,他本人的品德是很值得人尊敬的,名聲在江南極為響亮,對這樣的名士章惇自然也要給幾分面子的。

        船隻靠岸後,章惇出艙將陳瓘迎了進來,陳瓘只有三十七歲,整個人看上去頗有正氣,一身樸素的衣袍槳洗得很潔淨,樣子很是儒雅,他進來後,楊逸與覃子桂也上前通名見禮,雙方這才重新落座。

        陳瓘也不客氣,坐下後便開言道:「章相公此翻回京,全天下人都在看著,都想知道章相公回京後,打算如何處理眼下的政局,這也是區區今日在此守候章相公的本意。」

        楊逸在旁邊一聽這話,立即明白了陳瓘的來意,看來人家是想來指點一下章惇,回京後怎麼做好一個首相啊!

        章惇做人,事無不可對人言,他也沒打算隱藏自己的想法,於是淡淡地答道:「司馬光不務織述先烈,不問政令好壞,憑藉個人好惡,將新法盡數廢除,將先帝一生心血毀於一旦,誤國誤民!本官回京,自然是要加以撥亂反正,以正朝綱,以慰先帝。」

        陳瓘端坐不動,聽了章惇的話,立即毫不退讓的爭辯道:「章相公此言差矣!不瞭解別人的心跡,就對別人的行為加以懷疑,這實在欠妥,沒有罪證,就指責他人誤國誤民,盲目處治才是最大的誤國,當今之急是消除朋黨,公平持正,才可以救弊治國。」

        章惇一聽這話,臉上古井不波,不發一語。

        陳瓘這話等於是承認了司馬光做錯了,但是,司馬光是好心辦壞事。

        一旁的楊逸仍是漸感不屑,什麼叫不瞭解別人的心跡,就不能對別人的行為加以指責?你司馬光出發點再好,哪怕你一心想著拯救世界,但你做下了錯事,難道就因為你的出發點好,就不應當承擔相應的責任了嗎?

        換句話也就是說,雖然我殺了你,但我心裡並不想殺你,所以,我無罪!

        這他娘的算什麼道理?

        再說他後面說當務之急是消除朋黨,那又要問一下了,這朋黨之爭是誰造成的?難道不是司馬光之流嗎?

        王安石施政時,從不因政見不合就嚴厲打擊對方,嚴格來說,王安石的新黨根本算不得朋黨,只是一群志同道合的人結合在一起,他們是以施行新法為目的,並不是以打擊政敵為目的。

        到了司馬光上台,才正真形成了朋黨,他們是以打擊政敵為主旨,政令反而成了分辨政敵的手段!

        打擊完支持新法的人後,這些『君子』自己又分為幾黨,玩起了狗咬狗一嘴毛的遊戲,把朝堂弄得烏煙瘴氣。

        這種情況下,不將這些人盡數踢出朝堂,又怎麼消除朋黨,到現在還讓章惇先去問問司馬光的本心,這也太他娘的…….無語了!

        章惇只是陰沉著臉,沒有說話,陳瓘眼看這般無法說動章惇,便拿起兩個茶杯,分別擺在小幾左右兩邊。

        然後正色地說道:「章相公,天下形勢就像一條船,左邊是新黨,右邊是舊黨,船行水上,如果偏重一邊,則船體必然傾斜,若是章相公回朝將舊黨盡數清算,那就等於是將右邊的杯子搬到了左邊,那麼請問章相公,到時朝廷這條船還能開得動嗎?」

        章惇再次沉默了,聽起來陳瓘這話確實很有道理,若是將右邊的杯子搬到左邊,這船別說開得動,不傾覆已經是萬幸了。

        陳瓘見章惇若有所思的樣子,他暗暗鬆了一口氣,他並不是一心想幫舊黨,他堅持自己的看法,只有兩邊持平,這樣朝廷才能正常運轉,偏重任何一方都會出問題。

        章惇沉默了一會,突然轉頭對楊逸說道:「小友對此有什麼要說的嗎?」

        「不想說!只想做!」

        「那就請小友做!」

        楊逸本來坐在旁邊不言不動,這時謔然抽出一把匕首!

        鏘!

        一聲錚鳴,楊逸以無比凌厲之勢,將右邊那個代表舊黨的茶杯斬碎,動作快得讓人目不暇接,真個是靜若處子,動若脫兔!

        除了章惇,船中各人都被楊逸嚇得驚疑不定!

        在陳瓘惶然的目光中,楊逸再次伸出匕首,將左邊那個代表新黨的茶杯,輕輕的、柔柔的、緩緩的撥到小幾中間!

        陳瓘面色頓時變得煞白!

        章惇卻淡淡的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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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0-9 18:27:22
第024章 勇敢的心

        「海納百川,有容乃大,章相公,區區言盡於此!請章相公三思!」

        丟下這句話後,陳灌踉蹌的下船去了,楊逸沒有反駁一句,但那凌厲的一斬,讓陳灌再無話可說,他把新舊兩黨主觀地定位在左右兩則,兩邊持平這樣才能使船體保持平衡。

        而楊逸換了一種思維,把新黨定位在中間,而右邊的舊黨自然就成了船體傾斜的罪魁禍首!

        楊逸那一斬,彷彿拔去了屁股眼上的塞子,豈不讓人暢快無比?

        什麼狗屁兩邊持平!若真是那樣,兩黨只會紛爭不斷!正事都不用幹了,忙著撕咬對方屁股都忙不過來!

        這不是民主法制健全的後世,朝中只要分成兩黨,你什麼時候見過沒有黨爭?中國的事,往往就壞在窩裡鬥上,這是歷史一再印證了的。

        等陳灌去後,章惇呵呵笑道:「小友心裡真是想行此雷霆之舉嗎?」

        楊逸對他瞭解得夠透的了!無所謂地答道:「章老頭,章學士,章相公!你是以什麼樣的身份問晚生這個問題呢?」

        「哈哈哈!自然是以章老頭的身份!小友還請暢所欲言!」

        「好吧,那咱們說的就是風語了!否則晚生連科舉都沒通過,和章相公這麼嚴肅的討論這些,只會貽笑大方。」

        「沒錯,沒錯,全是風語!」

        「那晚生可放風了哦!」

        「哈哈哈…….」

        楊逸從新給自己找了個茶杯,斟滿,輕吸!

        這才說道:「陛下已經招回一些元豐舊臣,安插到台諫之中,如今新舊兩黨可謂是糾纏不清,若不施以雷霆手段,不足以釐清朝堂!但晚生認為,不顧一切的全部踏碎也不足取,這和當年司馬光沒什麼兩樣。

        海納百川,有容乃大,陳灌臨去說的這句話沒錯,只要是川,章老頭你都應該吸納過來,但前提是你納的都必須是『川』才行。

        我們往往弄錯了一點,把『百川』這兩個字眼等同於萬事萬物,這肯定是不對的,試想若海納的根本不是『川』,而是山嶽,那它還能有容乃大嗎?

        而且,把朝廷比作大海也不正確,大海總體而言總是在被動承受,沒有主動進取,因此,晚生認為把朝廷比作一條大河更為貼切,它必須時刻奔流向前,保持著足夠的進取精神,否則它就不再是河流,而是一潭死水。

        這條河流在奔騰向前的過程中,想變得越來越浩大,那它也要不斷的接納儘可能多的細流才行,同理,它接受的必須是與自身相同的水,而不是其它東西。

        就像黃河,它接納了太多的泥沙,因此變得渾濁不堪,當泥沙越來越多時,他就會偏離預定的河道,決堤!沖毀一切!給天下造成災難性的創傷。

        所以,當政者,就必須分清誰是水,誰是沙,對該吸納的盡力吸納,對與自己不同性質的東西,就要毫不留情的清理出去,否則這條河遲早會決堤!這就是晚生的看法!」

        章惇聽完只是淡淡的笑,沒說什麼!

        其實楊逸知道,章惇這樣一個飽經滄桑,歷經沉浮的人,心靈的厚度,精神的強度,早已變得無比的深沉強韌,那種堅定的意志注定了他必然有自己的原則和決斷,輕易左右不了。

        所以,這段話楊逸確實只當是風語,至於能吹進章惇那強硬的心扉多少,那不是他需要探尋的!

        為了咱娘,咱還是先想想怎麼考過科舉吧!

        或許是章惇故意,這條船航行極慢,花了五天時間,才走到楚州。

        距離科舉考試還有些時日,楊逸他們也不急,章惇走到一地,時常會停船私下走訪一翻,許清和覃子桂也泰然自若的跟著,章惇走走看看,但很少說什麼。

        到了第六天,東京方向馳來一隊皇宮班值侍衛,還給章惇帶來了趙煦的一道旨意。

        看完趙煦的聖旨,章惇對楊逸笑道:「小友,老夫出發前曾給陛下上了一道奏摺,如今陛下答覆下來了,咱們就此暫別吧,這船老夫就送與小友作代步之用了,以小友之才,登榜當不在話下,老夫就不再多餘費事了,咱們來日京城再會!」

        楊逸有些驚訝,脫口問道:「章老頭你沒事吧?這時你不速速進京,在地方亂逛什麼?」

        「哈哈哈,小友好意老夫心領了,但這些年來,老夫貶謫之處盡是些窮鄉僻壤,就是到了杭州洞霄宮,也是足不出戶,因此老夫認為在進京前,有必要先到處走走看看,陛下也已經應允了!話不多說,咱們就此別過!」

        章惇說完,灑脫的上馬與班值飛馳而去了。

        這一刻,楊逸禁不住在原地給這個老者深深地鞠了一躬!他是打心眼裡對章惇佩服了!

        現在京中正是風雲際會之時,新舊兩黨已到了圖窮匕見,你死我活的關頭,對於章惇來說,早一步進京、早一刻掌控中樞,就早一步掌握主動,以免變生肘腋!

        畢竟現在朝中掌握大權的還都是元祐黨人,趙煦就算再利害,也有獨木難支之時,缺少了章惇這樣的神兵,剛剛接觸政事的趙煦,就等於是赤手空拳面對滿朝元祐舊黨,這是非常危險的!

        神宗皇帝並不是只有趙煦一個兒子啊!為了一生富貴,甚至是性命榮辱,誰能保證沒有人敢鋌而走險呢?

        而這個關鍵時刻,章惇沒有急著進京爭權奪利,而是選擇游離中樞之外,到地方去巡視民生吏治,企圖掌握第一手資料,為將來施政找準基調、找準方向,而趙煦竟然也同意了!

        這需要多大的勇氣、多強的自信、多麼無私的胸懷啊?

        楊逸不知道,後來把章惇的名字列入《奸臣錄》的人,得有多麼無恥才做得出這樣的事來!

        這再一次證實了一個真理:歷史,是勝利者書寫的。

        原來的歷史上,徽宗登基後,舊黨再一次掌握了大宋朝政,再一次掌握了歷史的書寫權,於是章惇等人名列《奸臣錄》,一切就順理成章了。

        楊逸小小的感慨了一下,便與覃子桂登船北去,行程變得快了許多,四天後,巍峨的東京城就出現在楊逸兩人面前,古樸凝重的牆體,寬闊的護城河,氣勢雄渾,遠遠望去,北邊的新宋門下車馬人流熙熙攘攘,聲聞十里。

        楊逸站在船頭,看著巍峨的城闕,不禁豪氣頓生,張口一吐,便是太白豪氣:「閒過信陵飲,脫劍膝前橫。將炙啖朱亥,持觴勸侯嬴。三杯吐然諾,五嶽倒為輕。眼花耳熱後,意氣素霓生。救趙揮金錘,邯鄲先震驚。千秋二壯士,烜赫大梁城。

        子桂啊!收你那嬌生慣養的模樣,別學那些娘們淺唱低吟,畏畏縮縮了,一萬年太久,咱們只爭朝夕,將來能不能成為千秋二壯士,烜赫大梁城,就看此番進京了!」

        覃子桂被楊逸說得有些不好意思,他家境殷實,從小被父母寵著,性子未免有些嬌軟,雖然羨慕楊逸的豪情滿懷,卻一時學不來。

        「小弟比不得楊兄才情橫溢,可不敢奢望太多,若能附名榜尾,小弟已經心滿意足了,至於其它的,小弟還是算了吧,更當不得千秋二壯士之比。」

        楊逸眉頭一挑,重重一拍他的肩頭說道:「當不當得千秋二壯士,這自然不由自己說了算,但是子桂你這種心態也不可取,人首先要自己看得起自己,若是連自己都看不起自己,還怎麼指望別人看得起你!

        所以,不管能不能成為千秋二壯士,但你必須先得有為二壯士的志氣!唉!算了,算了!總之一句話,咱們就是要以狀元、榜眼為目標!餘者!何足道哉!」

        臨場心境很重要,有些人臨到考場時,竟緊張的暈倒,覃子桂嬌嫩了些,見他越近京城越是忐忑不安,楊逸於是找著機會就給他鼓鼓勁,否則老是一副心神不寧的樣子,到時還考個屁!

        這時旁邊一條船上突然傳來一個戲謔的聲音:「尹兄,你聽聽,哈哈哈!兩個不知所謂的狂生,竟大言不慚的自詡什麼千秋二壯士,還將狀元榜眼視為囊中物,這不禁讓小弟想起夜郎自大這個詞來,哈哈哈!若是這樣的人也能中狀元,倒要問問他們將尹兄這樣的大才往哪兒擱了!」

        「洛兄客氣了,洛兄之才,在下萬萬不及,若是別人想奪魁,倒是要先問問洛兄才是!走,進艙去,不必理會這種人,不知謙遜為何物,豈配名列儒門弟子之中,想必人家讀的是別家雜學吧!」

        楊逸本意只是想給覃子桂鼓鼓勁而已,不想竟招來這等蔑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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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5章 料事先機

        覃子桂有些擔心,以為楊逸會立即將船靠過去,然後,揍人!

        因為楊逸給他的印象是個從不吃虧的主,上次杭州四大才子被他灌得不醉人事,然後扔到了大街上,弄得醜態百出,這事在杭州一時傳為笑談。

        然而令他驚訝的是,楊逸聽了對方的話,只是灑然一笑,彷彿什麼也沒聽到一般,覃子桂反而好奇地問道:「楊兄不生氣?」

        「我為什麼要生氣?」

        「他們……」

        「哪個他們?子桂啊!走路要學會昂首挺胸,這樣你就不會因為一兩隻螞蟻而糾結了!」

        「可是……」

        楊逸自然知道他想說什麼,拍拍他肩頭說道:「此二人說咱們是不知所謂的狂生,說咱們學的是雜學,這對咱們有什麼傷害呢?當初在杭州無數同窗對我冷嘲熱諷,我理會過他們嗎?你要分清什麼是諷刺,什麼是侮辱。

        面對諷刺,你就當他是地上的螞蟻,何必去理會它們呢?楊時隱他們以酒潑我,這就是侮辱,就像是螞蟻爬到了你臉上,你最好立即把它彈掉,或捏死,否則他會接著爬到你的鼻孔、口腔,不停的搗亂,讓你難受無比。」

        「小弟受教了!」

        「行了!行了!咱們之間哪來這麼多虛禮!」

        楊逸這是第二次進京趕考了,進城後帶著覃子桂熟門熟路的來到御街西側的桃李巷,桃李巷是太學大門通往御街的一條橫街,兩邊牙道上跨植楊柳,整條街儘是酒樓客棧,當然,更多的是青樓,所以這條街雖然沒種桃李,但從不缺桃暈李色。

        歷年進京趕考的學子都喜歡選擇這裡入住,至於是因為這裡接近太學,進京學子想聞聞太學之風;還是因為這裡有朝廷的教坊司,青樓林立,想汲汲姑娘們裙下之流,那就不得而知了。

        「掌櫃的!來兩間上房!」楊逸帶著覃子桂跨進以前住過的狀元樓,向櫃檯朗聲吩咐一句。

        「哎喲!兩位客官來得可巧了,本店剛好還有兩間上房,這就給兩位客官開去,小二!快帶兩位客官上樓……」

        「慢著!掌櫃的,這兩間上房本衙內要了!」

        真個不是冤家不聚頭啊,聽這聲音,楊逸不用回頭就知道是誰來了,對方自稱衙內,那便是出身官宦之家了,掌櫃的因此猶豫了起來,楊逸也沒為難他,轉過頭來正式掃視了一下進門的兩人。

        自稱衙內的是那個姓洛的,二十歲左右,一身錦袍盡顯華貴,身形微胖,眼睛細小,那樣子彷彿總是眯著眼睛看人。

        那姓尹的大概二十二歲,相貌還算英挺,衣飾算不上華貴,氣度顯得很沉穩,但從船上他那翻話看來,這人也不過是外表中和,內心狂傲自負的人罷了。

        楊逸淡淡地問道:「知道什麼叫先來後到嗎?」

        姓尹的不語,姓洛的傲然答道:「先來又如何?你並未入住,本衙內願出二倍房錢!」

        狀元樓中儘是些進京趕考的學子,一見這邊起了衝突,便都翹首張望過來,議論紛紛,看來姓尹的挺有名氣,堂中的士子有些人認識他,低聲叫出他的名字來,楊逸從中也得知了他叫尹焞!

        楊逸也不生氣,呵呵笑道:「想來二位也是進京趕考的,咱們都是讀書人,要是學石崇、王愷之流斗富,那就落入下乘了,智者不屑為耳!」

        「噢,那二位壯士是打算跟我與尹兄比比學問嘍?」

        那姓洛的眼中充滿了嘲弄的味道,連姓尹的都露出一絲不屑,楊逸在船上自比為俠客,然而這年頭讀書人講究的是千金之子,坐不垂堂,這就是他看不上楊逸的原因。

        「比大學問沒三兩個時辰怕是論不出結果來,我可不想在此站三兩個時辰,這樣吧,咱們來比點小學問,立見分曉!」

        楊逸一邊說著,一邊從櫃檯上撕下一張紙,接著說道:「在下不為己甚,二位若有本事讓這張紙在堂中繞著彎飛上半圈,這兩間上房就是二位的了!」

        姓洛的聽了彷彿受了極大的污辱,小眼睛睜得溜圓,輕蔑地答道:「難不成你是神仙?真是豈有此理,子不語怪力論神,此事誰人能辦到?你若能讓這張紙在堂中繞著彎飛上半圈,這兩間上房我與尹兄也讓給你了!」

        楊逸對四周圍觀的士子團團一揖,笑道:「各位可都聽到了!一起幫做個見證,請看!」

        說完他將紙片輕巧的摺疊起來,很快做成一個紙飛機,然後當空輕輕一擲,紙飛機就在堂中繞著彎兒飛起來,整整飛了一圈多,這才落地!」

        這也行?

        堂中二三十個人大眼瞪小眼,一時沒人出聲,這年頭紙張還是挺貴的,再則讀書人通常都珍惜書本,誰會沒事疊個紙飛機來玩?

        那姓尹的掃了楊逸一眼,淡淡地說道:「不過彫蟲小技耳!」

        「君子一諾,駟馬難追,不管是不是彫蟲小技,贏了就是贏了!難道二位不打算做君子了嗎?世事洞明皆學問!奉勸二位別小看了這些東西。哈哈哈!沒錯,這就是彫蟲小技,簡單得不能再簡單,可這麼簡單的事情有些人竟然不懂,讓我不禁想問狗熊是怎麼死的?」

        「怎麼死的?」姓洛的脫口問道。

        「笨……死了!」

        楊逸俯視著他說完,便回過身向掌櫃的交房錢,而四周靜了一下,接著突然暴出一片哄堂大笑來!那些圍觀的士子一個二個笑得東歪西倒,有的差點笑岔了氣兒!

        姓洛的臉上變得如同豬肝一樣,一片醬紫,彷彿快忍不住要上前動手了,姓尹的臉色也是陰睛不定,拉了拉姓洛的,冷哼一聲拂袖而去。

        「瞻彼淇澳,菉竹猗猗。有斐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僴兮,赫兮暄兮。有斐君子,終不可喧兮……」

        楊逸梳洗過後,便轉過覃子桂房間來,卻聽他還在一個勁的背誦《禮記》中的大學篇,不禁直搖頭道:「別喧兮啦!子桂啊,不是愚兄說你,這些誰不是倒背如流?光背沒用的!關鍵是看你怎麼去理解,而且這次恩科如果愚兄沒猜錯的話,這些經典應該是不會考了!」

        「楊兄怎麼知道?」

        「知道狗熊是怎麼死的嗎?」

        「……」

        覃子桂總算及時摀住了嘴巴,楊逸呵呵一笑,再次在他的肩膀狠狠的一拍,說道:「子桂啊!其實許多事沒發生前,都能從一些細微的跡象、變化中預先推斷出來,誰多智將能料敵先機,就是因為他們善於根據一些細微的跡象加以推斷。

        愚兄雖然不敢十分確定,但這個結論是愚兄根據朝中大勢推斷所得,八九不離十,信不信由你!」

        覃子桂彷彿放下了千鈞重負,長長的舒了一口氣說道:「楊兄你可嚇著小弟了,小弟還以為是章學士將考題告訴你了呢?」

        「覃子桂,小心我揍你,你怎麼想愚兄無所謂,但你不應該這麼想章學士,先不論章學士遠在杭州能不能提前知道考題,就算知道,以章學士的為人,你認為他會告訴為兄嗎?」

        覃子桂臉上一紅,正要躬身給他施禮道歉,卻被楊逸一把拉住:「行了,行了,咱們兄弟之間少來這些,要道歉下次有幸見到章學士的話,你再找他去道歉吧,愚兄這就不必了!」

        考題側重於哪個方向,這對考生來說太重要了,能預先知道側重點,那就能預先加以琢磨,這樣登榜的機會就大的多。

        覃子桂平靜了一下心神,還是忍不住問道:「楊兄,能不能詳細說說,您是怎麼推斷出這個結論的?」

        「這次恩科是誰開的?」

        「當然是當今陛下啊!」

        「從陛下招回章學士等元豐舊臣,你難道不能判斷出陛下將來的施政方向嗎?」

        「這個……陛下大概是要重拾先帝的新法了,可是楊兄,這與這次的恩考題有什麼關係呢?」

        「不要指望愚兄什麼都告訴你,你要學會自己思考,等你想明白這個問題,那麼這次恩科,你至少有七成機會金榜題名。」

        覃子桂瞬間陷入思想的狂潮之中,估計腦門稍稍來點火星,就能把他的腦袋引暴了。

        「子桂啊,不急,明天再慢慢想,此刻夕陽西下,也該是鳥兒歸巢的時候了,咱們還是先找幾個美人,探討一下女媧造人的秘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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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6章 京城夜色

        是去逛夜市勾欄,還是去青樓楚館,在目標選擇上覃子桂與楊逸產生了分歧,按楊逸的意思,與其到街上漫無邊際的獵豔,一不小心還容易讓人視為登徒子,還不如直奔青樓楚館,目標明確,直擊要害!

        還能預先考察一下,看看哪個小姐值得自己支持!

        在東京,有件挺有意思的事,與朝廷三年一屆的科舉一樣,東京城的青樓界每隔三年,也會舉行一次選舉行首的比賽,這就是古代的選美大賽了,比賽非常生動活潑,青樓的小姐不光是要看身材相貌,而且參賽者還得是處子之身才行,所獻的才藝絕對是全國頂級的,十分可觀,選美比賽開始時,東京城可用萬人空巷來形容。

        選美比賽通常是定在科舉考試過後、到放榜前這段時間,這個時間節點掐得那叫一個準,想出這個主意的老鴇絕對稱得上頂級策劃師,選美跟著科舉走,打的就是這個時代最熱門的文化品牌啊!

        進京的士子在緊張的考試過後,大都希望放鬆一下身心,而這時突然來一個選美大賽,這些士子們能不積極百倍、豪情萬丈的投身其中嗎?他們的熱情具體有多高,自己想像一下吧!

        而這次恩科開考,青樓界也緊緊追隨這股春風,照樣來了個『恩賽』,閒來無事,楊逸於是打算去考察一翻!他的口號是:「做人做狠人,獵美獵頭牌。」

        這年頭那些賣藝不賣的青樓行首,其素質與那些大家閨秀相比有過之無不及,而且更加溫柔可人,沒有那些官宦貴女的脾氣,實在是居家旅行、花前月下、暖床洩火之必備良人。

        最終楊逸選擇了照顧『弱勢群體』,覃子桂第一次進京,帶他去街上逛逛,熟悉一下環境也好。

        東京夜市目前是這個世界上最繁華瑰麗的地方,入夜後,街上燈火輝煌,人流如織,楊逸兩人一路逛到舊曹門街,這裡兩邊全是酒樓茶坊,徹夜燈火不息,酒樓的裝飾大都非常華麗,大凡兩層以上的,都會在綵樓歡門前面正中突出一個平面作梯形的簷子,每層的頂部都結紮出山形的花架,其上裝點有花形、鳥狀等各類飾物,簷下垂掛流蘇,尚未進入酒樓,你就能感受到它的華貴的氣魄。

        楊逸之所以選擇來舊曹門街,是因為這裡是京中仕女、官家貴婦、大家閨秀最喜歡夜遊的地方,三三兩兩的麗影徜徉於仙橋上,於兩邊茶坊中歇息喫茶,神態自若,美不勝收。

        「楊兄!楊兄!」

        覃子桂突然叫了起來,聲音有些興奮,楊逸以前好歹也是一個醫療工作者,一聽就知道是他這是荷爾蒙分泌突然劇增的原因。

        楊逸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只見一個綽約的身影,高挑而婉麗,從側面看去,玉鼻櫻唇,臉上明潔的膚色在燈下泛著白色的瑩光,一個字,美!

        美得讓楊逸覺得自己身體裡的荷爾蒙也……

        「咳咳!不錯,不錯,子桂啊!你的心靈雖然很邪惡、很醜陋,便卻有一雙善於發現美的眼睛,好了!愚兄覺得現在該是你琢磨科舉考題的時間了!」

        「不是吧,楊兄,咱們向來是攜手合作……」

        「停!僧多粥少,這回不行!再說了,愚兄也是為你好啊,你想啊,若是你考不上,到時一個人灰溜溜的回杭州去,今後在其它方面咱們還怎麼攜手合作呢?你別忘了令尊令堂還在家裡盼著你的好消息呢!不多說!您斟酌!」

        楊逸見那美人帶著一個丫環,將要轉入一家北山子茶坊,立即撥開擋路的人流,向北山子茶坊走過去。

        他橫過街道時,剛好迎來一輛豪華的馬車,車簾掀起,就著車邊懸掛的燈籠,可見裡面坐著一個臉形細長,眼泡腫大的四十來歲男人,可惜,此刻楊逸雙眼已緊緊鎖定在那綽約的身影上,沒有看清車裡坐著的是什麼人。交錯而過的那一瞬間,車子裡傳出一聲低微的冷哼。

        那主僕倆走起路來如凌波微步,羅襪生塵,很好看,但也很慢,楊逸趕到她們身邊時,兩人還沒進入茶坊,他手腕輕巧翻轉一下,美人腰間的一個香囊便落到手中!

        想要竊玉偷香,手上沒點功夫怎麼行?

        「這位小娘子請了,敢問地上掉的這個香囊是您的嗎?」

        那美人兒聽到聲音回過頭來,只見一個輕年的書生正彎腰從地上拾起一個香囊,她下意識地往自己腰間一看,果然自己的香囊不見了。

        「是的,正是奴家的香囊掉了,多謝公……」

        等那書生直起身來,那俊逸模樣,儒雅中透著剛健,臉上的笑容和煦得像三月的暖陽,特別是那雙眼睛彷彿能直透人心,美人兒不由得微微一窒,臉上浮上一抹淡淡的紅暈。

        男人看到絕色美人,第一反應總會是眼前一亮,荷爾蒙分泌加速,而女人看到俊雅的男人,同樣會心跳加速,往往導致舉止失措,這純粹是人體生理的自然反應,與個人性情無關。

        美人兒從楊逸手上接過香囊,很快恢復了端莊淡雅的風姿,向他斂裙一福道:「多謝公子!」

        楊逸瞬間對眼前的絕色佳人來了個目測。

        年齡:十六。

        性別:忽略!(哪怕她是男的咱也認了)

        性情:淡雅端莊。

        家庭住址:待考!

        三圍:這個最好親手量過,當然,以楊逸的兩世為人的眼光判斷,就算不是黃金比例,誤差的數值整數方面一定是零,小數點後面至少也得加三個零。

        「小娘子不客氣,舉手之勞而已,何足掛齒,小娘子是要進去喫茶吧,您先請!」

        楊逸眼觀六路,耳聽八方,他早已看清茶坊中只餘三張空桌,側身讓過一個貴婦進店後,這才向那美人兒躬身作請,一隻手還悄悄伸到背後,向走近來的覃子桂作手勢,兩人在這方面配合默契,覃子桂無可奈何,只得搶先進店。

        那美人兒又向他福了一福,這才進店而去,店中小二很快將她迎到唯一的那張空桌上落坐,楊逸緊跟而進,店中佈置得極為清雅,座中多是些貴人,仕女及書生,男女合坐一桌,笑語嫣嫣的也不在少數。

        楊逸擺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樣,未等小二上來招呼,就走到覃子桂霸著的座頭邊施禮道:「這位兄台,店中已無空位,可否容在下合坐一桌。」

        覃子桂背著別人狠狠瞪了他一眼,才起身回禮道:「仁兄客氣了,並非小弟不想予人方便,實在是小弟約了人,只好請仁兄海涵一二了。」

        「哦,無妨!無妨,在下叨擾了!」

        兩人一唱一和,很像那麼回事,那小美人這時剛好在隔桌落坐,見楊逸有些失望的要轉身出去,忍不住開口道:「小女子這兒尚有空位,公子若是不嫌棄,便請到這邊落坐吧!」

        「娘子,這怎麼可以……」她身邊的丫環立即勸阻起來,這年頭男女合坐一桌不奇怪,但那得是熟人才行,兩個陌生男女合坐一桌,多少有些失禮。

        「茗兒不必多言,這位公子剛剛幫了咱們,受人點滴之恩,自當湧泉相報,公子請這邊就坐吧。」

        楊逸遲疑了一下,這才走過去!

        「那打擾小娘子了,在下楊逸有禮了!」

        朱光庭坐著車子穿過繁華的街道,回到府上就向管官吩咐道:「把史思忠叫過來!」

        史思忠是朱府的一個管事,上次跟隨朱光庭往江南,朱光庭在杭州被楊逸當著數百學子頂撞,弄得顏面掃地,自然不想輕易放過他。

        奈何朱光庭與杭州官員派系不同,想對楊逸施懲,被知州陸惜禹頂了回來,只得派人先查查楊逸的底細再作打算。

        回京後太皇太后病情越發加重,最後竟撒手而去了,一場政治風暴迫在眉睫,朱光庭作為洛黨的主要人物之一,也沒再顧得上楊逸之事。

        趙煦下旨招章惇回京出任尚書左僕射兼門下侍郎後,他們這些舊黨知道大勢已去了,如今人心惶惶,紛紛作著各自的打算!

        朱光庭也明白,自己這右諫議大夫的位子是保不住了,當初他是廢除王安石新法的急先鋒,這次下場如何他自己心裡也沒底。

        就在這種情形下,今日竟在街上遇到了楊逸,這個人真是燒成灰他都認得,朝中大勢挽救不了,那就趁著風暴來臨前,把這個狂生收拾了吧!

        史思忠很快來到朱光庭的書房,朱光庭等他施過禮便立即問道:「上次讓你留在杭州查那李逸,查得怎麼樣了?」

        「回大官人,小的細細查過了,李逸的父親叫李樂然,在杭州仁和縣任縣丞期間,於杭州西門外置了個小院,養一外室楊氏,李逸就是楊氏所生,不過,李樂然辭官後已經有多年沒到杭州探望這對母子,小人在杭州查訪期間,還得知一件事,李樂然長子曾找到杭州,與李逸起了衝突,李逸一氣之下,改回母姓,如今叫楊逸!」

        「楊逸!哼!」

        「大官人,小的回京時,順道去李樂然的老家魏縣查了一下,發現李家竟是魏縣豪門,李樂然乃是李清臣長子。」

        「李清臣?你是說剛剛升禮部尚書的李清臣?」

        朱光庭驚訝得站了起來,方才他感覺李樂然這個名字非常熟悉,彷彿在哪兒聽過,李清臣貶謫地方近十年,而且家人大都住在老家魏縣,加上李樂然當初只是一個小縣丞,又早已辭官不做,一時竟想不起來。

        「大官人,不會錯的,李樂然就是李清臣長子,而楊逸是李樂然與外室楊氏所生,因未得其母韓氏同意,李樂然一直未敢將楊逸母子接回本家。」

        朱光庭不禁在房中踱起步來,下意識是喃喃自語道:「那李清臣知不知道楊逸是他的孫子呢?」

        想著想著,朱光庭不由得雙眼漸漸的亮起來,真個是無心插柳柳成蔭啊!

        或許,此事可以作一篇大文章,操作得好的話,甚至能挽回舊黨目前的頹勢,給新黨狠狠的一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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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7章 仙姬魅影

        「小娘子請看!」

        在對面小美人懷疑的目光中,楊逸提起茶壺,小心的將茶杯斟滿,直到茶水平了杯沿,才拿過一張白紙,仔細的撫平在杯沿上,然後一手按著杯沿,一手小心翼翼的將杯子拿起,突然,楊逸輕靈的將杯子一個翻轉,小美人一驚,下意識地就往後躲。

        但令人驚奇的是,茶水竟沒有像預料中那樣潑灑出來,更神奇的一幕出現了,只見楊逸按著杯沿的手輕輕的移開,那張白紙卻依舊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壓在杯沿上,儘管杯口倒轉向下,但裡面的茶水卻一滴沒有灑出。

        小美人兒那雙丹鳳眼看得一眨不眨,只有長長的睫毛輕輕的閃了幾下,紅潤的櫻唇微微的張開著,露出裡面潔白的貝齒,讓人忍不住想……

        楊逸顧不得多想了,因為他馬上得將杯子翻轉回來,因為一等紙張濕透,那肯定就是茶水四濺的慘景。

        等楊逸安然的把杯子翻轉回來,拿開白紙,就唇輕汲了一口茶水,那小丫環茗兒忍不住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好奇地問道:「太神奇了,楊公子竟然也會變戲法?」

        「這並不是什麼戲法,是一門學問,咱們每天呼吸的空氣,雖然看不見,但像水一樣,也是存在壓力的,不信你將手臂快速揮動一下,就能感覺到空氣的阻力,我將茶水斟滿杯子,把裡面的空氣全部排了出來,用紙張封住杯口後,外面的空氣對紙張就形成了一種無形有壓力,把紙張壓在杯口上,使裡面的茶水沒法流出來,當然,這要將掌握好方法,用力均勻才行,否則茶水一樣會灑出。」

        楊逸發現對面的蘇小美人很快又恢復了常態,清雅而恬淡,靜若處子,彷彿剛才什麼也沒發生過一樣,她用細張圓潤的玉指掠了掠耳邊的髮絲,輕聲問道:「楊公子說這是一門學問,那這門學問可有什麼用嗎?」

        「當然,每一門學問只要把它研究透了,都是有用的,瞭解了空氣存在壓力,別的不說,當你被響亮的聲音震得耳鼓生痛時,你就張開嘴巴,使人體裡外的壓力最大的保持一致,這樣你就會好受的多,往往能避免耳朵被震聾!」

        小美人對這些挺感興趣的,兩人的話題越談越廣,令楊逸驚詫的是,談到後來,發覺她竟博學得讓人頭皮發麻,無論是經學詩賦、天文、本草、曆法、圖緯、陰陽、甚至是器械製作都有涉獵,天啊!

        是仙還是妖?反正楊逸心裡已經自動將人家劃出人界了!

        就算後世那種信息爆炸的時代,一個十來歲的小女孩,能涉獵這麼多學科的又有幾個?

        而且她似乎對這些學科非常執著,一談之下,話題就再沒有轉開過,整個人的神態也變得十分專注,每個問題通常都會追根尋源,楊逸不禁後悔起來,這丫頭相貌身材沒得說,美得讓人窒息,可瞧這情形,分明是個科學狂,自己是來泡妞的,可不是來探討科學的。

        妳說妳一個小丫頭片子,這年頭不學繡花,不學相夫教子,妳學這個有什麼用?作孽啊!不行,這美的人兒,這麼下去可就毀了,得加強思想改造才行!

        就在楊逸說得口乾舌燥之時,突然聞到一串仙音:「娘子,天色不早,咱們該回去了!」

        那美嬌娘看了看楊逸,竟有些意猶未盡,但一個姑娘家確實不方便留得太晚,只得起身向楊逸輕輕一拂,告辭而去!

        楊逸與覃子桂遠遠綴於其中,來到明殿坊,這裡距離皇城的宣德門已經很近了,直到那蘇小娘子帶著丫環茗兒進了一棟高梁大宅,從這棟房子的氣勢格局來看,必是朝中高官貴戚之家,大門前懸掛著大紅燈籠,門楹上有「蘇府」二字。

        「不會是蘇東坡蘇學士府上吧?」覃子桂驚訝地問道。

        「想知道自己找個人問問不就行了!」楊逸有些提不勁來,他被那不知是妖精還是仙女的美人兒折騰得不輕,滿腦子還是草藥加器械零件。

        「楊兄怎麼了?方才你與之交談,小弟在鄰桌聽得佩服萬分,此女子學識之淵博,小弟是自愧不如,難得楊兄能與之長篇大論的探討下來,若是小弟早就丟醜了,小弟這回得承認,只有楊兄與此奇女子才是天作之合,難不成楊兄竟打算放棄了?」

        「走吧!子桂啊!別提了,愚兄雖然不認為女子無才便是德,但這位蘇家小娘子這才也太多了,而且你瞧她那副執著的樣子,愚兄也吃不消啊!可惜了,一朵美得讓百花失色的芍藥啊!」

        楊逸兩人出到街角,在勾欄夜市中要了些煎夾子、滴酥水晶鱠之類的雜嚼,再讓攤主燙了壺杏花酒,邊吃邊聊,到二更時分,勾欄外竟下起雨來,淅淅瀝瀝的,雨不算很大,但帶著料峭的寒意,街上的人也因此變得稀少起來。

        楊逸倆人是空手出門,這下有些為難了,他自己不怕,只擔心覃子桂這等文弱書生被冷雨一淋,感了風寒耽誤科舉考試那就麻煩了。

        攤主看出二人難處,好心地說道:「二位客官,這開春時節的雨下了一時便停不了的,想來二位客官是沒帶雨具吧,老漢家中有把雨傘,就暫且借給二位,二位得空時拿來還老漢便是了!」

        楊逸倆人大是感激,要留些銀錢在此押著,人家還不要,倆人共撐一把傘,沿著街邊牙道往住處走,穿過一條小巷時,楊逸忽有所感,向前方房脊上掃視一眼,由於前世特殊的出身,加上這大半年來跟著青雲道長練習吐納之術,他的第六感變得越發敏銳了。

        掃視間只見一個黑影在房脊上閃現兩下,快速的向遠處掠去!

        「子桂,你自己先回去,愚兄突然想起有事未辦,去去就回!」

        好奇心驅使下,楊逸顧不得多想,從傘下閃身而出,迅速地向黑影掠去的方向追上,冷雨淒淒,夜色深沉,這種情況下竟有夜行人飛簷走牆,就像武俠片裡演的那樣,怎不教楊逸好奇萬分?

        前世在軍中,隱伏、突擊、追蹤這些要領,本來就是他們熟悉無比的,加上練習吐納之術以來,體內隱隱有氣機流轉,讓他行動更加迅捷,耳目、感觀都變得更加敏銳,他利用廊簷牆影等隱匿身形,追著黑影一直過了兩條街,眼前的環境讓楊逸漸感熟悉起來,就在此時,那黑影遁入一座後院之中。

        楊逸敏捷的攀上街邊楊柳,兔起鶻落間也翻進牆去,隱身在院中一處花叢下,那黑影未發覺楊逸一路追蹤而來,這時閃身到院中一間小屋前,小心地四下張望一下,這才推門進屋。

        楊逸不急,他知道,後院中這種單獨的小屋,通常都是存放雜物或柴草用的,而讓楊逸詫異的是,院子前邊許多房中都是燈火未息,隱隱有軟語嬌笑傳來!

        青樓!這一定是一家青樓,這點常識楊逸還是有的。

        很快,小屋門再次吱呀一聲打開,走出一個年輕女人來,穿著一身丫環服飾,她若無其事地再次張望一遍,這才順著花徑向前邊走去。

        青樓、雨夜、丫環、飛簷走牆、夜行人,好奇害死貓,這一連串的奇異組合讓楊逸欲罷不能,隱身扶蘇的花木間跟了下去。

        穿過一道垂花門後,就可見到前邊燈火通明的樓上人影晃動,嬌聲媚笑交織不斷,而那丫環並不向前面走去,而是轉而向右,穿過假山亭池,那邊有一個小院,小院中是一棟雅緻的小樓,樓中一燈如豆。

        丫環到小院前輕輕叩了叩院門,很快裡面便有人提著燈籠來開門,楊逸隱身不遠處的假山後,無法看到開門者的樣子,等院門從新關上,楊逸立即輕快地翻上院牆,在那兩人進入一樓時,便順著牆壁飛快撲近二樓的軒窗下,隱身在一處飛簷的暗影中。

        從這個位置可以清晰地看到屋內的情形,這是一間女人的閨房,琴棋書畫俱全,華麗中散發著雅緻的意味,粉紅色的羅帳既給人暖意,也帶著一絲曖昧的味道。

        很快方才的兩人就推門走入房中,令楊逸意外的是,提著燈籠走在前頭的那個女子竟是粟髮碧眼,長得異常的豔麗,尤其是她那魔鬼般的身材,修長曼妙,凹凸有致,那巍峨的雙峰走起路來輕輕的顫動,讓人目眩神迷!

        妖精!怎麼今夜盡遇妖精?天靈靈,地靈靈,太上老君…….呃,滾一邊去!

        房中兩人身份看似小姐與丫環,但隨後進來的那丫環卻沒有一點丫環的謙卑,旁若無人的提起茶壺給自己斟了一杯茶,仰頭一飲而盡,然後叉開雙腳在椅子上坐下來。

        那粟髮碧眼的『妖精』反而有些忐忑不安的站在旁邊,猶豫了一下輕聲問道:「事情還順利嗎?」

        那丫環神色有些不愉,挑眉斜眼看了『妖精』一眼,她本來長得不差,可這挑眉斜眼的神態卻讓她醜態畢露。

        「本香主親自出手,能出什麼差錯不成?」

        丫環囂張的口氣讓粟髮碧眼的『妖精』雙眉微微蹙,幽幽地答道:「我只是覺得不該在此時動手,你們的勢力已不復當初東平郡王在時鼎盛,我們摩尼教更不用說,一但引起官府注意,怕會引來滅頂之災!」

        「說得輕巧,死的不是你妹妹,你當然這麼說了!這狗官在壽昌縣將我妹妹折磨而死,我若不殺之,怎麼對得起我妹妹在天之靈?」

        「可是小不忍亂大謀,你們教主讓你來京城……」

        「少拿我們教主來壓我,我的事還輪不到你來管,你只要好好配合就行了!哼!」

        樓中二人就此不歡而散,楊逸又在樓守了一會,直到那粟髮碧眼的『妖精』吹燈就寢,才悄悄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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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0-9 18:30:26
第028章 大象無形

        李清臣其人,當初歐陽修給的評價是:文才與蘇軾仲伯之間,治政方面還要超出蘇軾。

        別人七歲能詩便被喻為神童,李清臣七歲就能洋洋灑灑寫出幾千字的文章,文理清晰,古樸大氣。

        蘇軾參加的是特試,李清臣以正途參加科舉,與全國考生角逐,一舉奪取頭名狀元。

        當年可稱為大宋第一高門大閥的韓氏家族一眼便看上了李清臣,主動與之聯姻。

        王安石當政,大權在握時,李清臣在一旁靜靜地看著,不摻和,大家覺得這很正常,因為他是韓家的女婿,而韓琦當時就是反對新政的大佬之一。

        結果在新黨盡數被貶謫,司馬光要廢除新法時,李清臣的表現令朝野大吃一驚,他獨自站了出來,以一己之力,一條條地強烈駁斥司馬光,這時大家才真正看清,李清臣竟是新法最忠實的信徒。

        在滿朝盡被舊黨把持的情況下,李清臣這麼跳出來駁斥司馬光。

        有人笑他不知好歹!

        有人讚他是時窮節乃見!

        不管如何,李清臣很快被劃入新黨貶出了東京!

        而趙煦一親政,第一批招回的元豐舊臣中,就有李清臣在內,而且一回京就出任禮部尚書一職。

        朱光庭出了禮部尚書府,回望一眼高大的門楹,滿意的笑了笑,他厚顏來拜訪李清臣,費盡心機只為一事,那就是摸清李清臣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有楊逸這麼個孫字輩在。

        一番旁敲側擊下來,朱光庭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快,往呂相公府上!」一上車,朱光庭立即吩咐道。

        呂相公指的就是呂大防,司馬光死後,呂大防封汲郡公,拜尚書左僕射,兼門下侍郎,這些年來是朝中第一人,但現在,這一切很就會成為過去,章惇一但回京,便會頂替他首相的職位,可以說,呂大防是這次政治風暴中首當其衝的人,他今年已經六十七歲,這些日子以來,夜不安寢,神色憔悴,顯得更加蒼老。

        一聽說朱光庭來訪,呂大防立即讓人引到書房來,現在舊黨走動密切,再管不得什麼洛黨、朔黨、蜀黨之分了,傾巢之下焉有完卵?一但新黨入主中樞,甭管什麼洛黨朔黨,估計大家都得滾到嶺南去!

        靜寂的書房中,呂朱二人相對而坐,神色淡淡,多年的政治鬥爭下來,人人都練就一身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涵養功夫。

        朱光庭將自己的想法細說了一遍!呂大防聽了沒有立即表態,朱光庭也沒有催他,端茶細品起來。

        過了一會兒才接著說道:「呂相公,呂惠卿性情反覆,便是元豐黨人對其也有所不恥,如今元豐黨人中,論威望莫過於章惇與李清臣二人,李清臣現在是禮部尚書,咱們推舉他出任恩科主考乃是順理成章之事,而且章惇與楊逸此人乃忘年之交,常以小友稱之,事若成,也不難牽連到章惇身上,此二者若去,事情大有可為啊!」

        呂大防輕嘆一聲道:「難!楊逸此人既然已脫離李家自立門戶,兩家不相往來,便是李清臣出主考官不迴避也勉強說得過去!關鍵是陛下的態度啊!陛下重拾先帝新法之心已顯露無遺,光是一場似是而非的科場案,怕是無法動搖陛下的決心!」

        「呂相公,焉知不是李清臣為了在科舉中給楊逸提供方便,才讓他故意脫離李家自立門戶的?若真是如此,那真是其心可誅啊!」

        「朱大夫的意思是說……」

        「沒錯,楊逸何時自立門戶,這個時間點不能只聽楊逸一面之詞,那得以杭州官府的記錄檔案為準!」

        呂大防微微頷首,一時還是沒出聲,這事關係太大,必須仔細斟酌才行,按朱光庭的意思,那就是著人到杭州改掉楊逸自立門戶的記錄時間,把此事定為李清臣與楊逸有預謀作出的表面文章。

        到時舊黨就可在此事上大做文章,李清臣為主考官,楊逸進場參加考試,二人實為祖孫,而不按例朝廷貫例迴避,光這一點,就能讓李清臣去職。

        呂大防思索了許久,心中還是有些猶豫不決,先不論此事操作起來有沒有破綻,關鍵是不是足夠動搖趙煦的意志,若是無法動搖趙煦的意志,依然很難起到決定性的作用。

        「呂相公!這是咱們最後的機會了,眼看章惇就要回京,到時萬事休矣!如今朝中還是位相公執政,朝廷自有法度在,一但坐實李清臣的罪名,陛下總不能冒天下之大不韙吧?到時李清臣一去,咱們再抽絲剝繭,找出章惇這個幕後主使,大事可定矣!」

        若是以前,這樣的事呂大防是不屑為之的,並不是說他沒玩過陰謀,而是在這骨節眼上玩這一齣,會不會導致新黨更猛烈的反撲,得斟酌!得細細斟酌才行。

        就在這當口,家人突然來報,說尚書右丞蘇轍有十萬火急事求見,呂大防不敢怠慢,立即讓人把蘇轍迎進來!

        尚書右丞也就是副宰相,蘇轍今年五十五歲,在權力上已經擠身大宋前五,他進入書房後,匆匆與兩人一揖,立即對呂大防說道:「呂相公,這是下官抄錄的副本,請呂相公過目。」

        呂大防頷首接過細看,這是殿中侍御使張商英上的一道奏摺,張商英當初只是西南蠻區的一個小吏,章惇帶兵招討西南蠻人時賞識其才,舉薦入京,因此成為章惇心腹手下,這些年一直貶謫在外,剛剛被趙煦招回京出任殿中侍御使。

        呂大防看了張商英這份奏章,神色頓時陰冷下來,因為奏章內容太狠了,奏章大致意思是:神宗盛德大業,跨絕古今,如今全毀於司馬光、劉摯一干人手中,這些人結黨亂政,賣國棄地,九年間利用職權打擊正直官員,陷害忠良,現在臣要求將朝中三省六部及各級中樞機構,九年來的所有公文檔案封存,任何人不得調用,由臣來勘察每一個官員的清濁邪正。

        這份奏章意味著什麼?意味著元豐黨人正式開始亮劍了,這一劍是勢若狂潮,徹骨生寒啊!真讓他斬下來,舊黨估計連點渣也留不下!

        朝中官員,誰沒有點見不得光的隱私?張商英這一招跟抄家是一個樣的,讓所有人光潔溜溜的曝曬於陽光下,到時還能保得住些什麼?難怪蘇轍作為副相,這般十萬火急的跑到首相府來。

        朱光庭也把奏章看了一遍,下顎的鬍子微微顫抖著,可見他內心是如何的激動。

        「呂相公,絕不能讓張商英這麼幹!他這是要將我等全部置於死地啊!」

        蘇轍也說道:「不錯,趁陛下未作決定之前,請呂相公立即上表反對,我等一同附名,務必阻止張商英這個奸賊!」

        朱光庭接著說道:「呂相公,就算避過這一波,張商英之流一定有後手接踵而來,方才下官所言,不能再猶豫了!時不我待啊!」

        呂大防與朱光庭對望一眼,輕輕頷了頷首,一切盡在不言中。

        楊逸不知道一場天大的陰謀正悄悄向自己逼近,早上起床後,先是練習了一個時辰的吐納之術,然後在樓上看書,無論如何必須通過科舉再說,這年頭一但考上進士,無論你做不做官,走到什麼地方都是非常吃香的,所以他對這次科舉考試還是非常認真的。

        到中午與覃子桂下樓吃飯時,就聽到有許多人在議論,說宣平坊出了大事,一個叫羅燁的官員,剛剛從壽昌縣調回吏部任員外郎,昨夜竟離奇暴死家中,咽喉處被人一刀割斷,早上家人發現時,床上大灘血漬都幹了。

        京城發生兇殺案不是沒有,但像這樣入室刺殺朝廷官員的罕見之極,在天子腳下刺殺朝廷命官,這是對朝廷赤裸裸蔑視,不查出來朝廷威嚴何在?如今開封府、五城兵馬司已經全城盤查可疑之人,四處張貼懸賞告示。

        楊逸彷彿什麼都沒聽到一般,吃完飯依舊回房中看書,昨夜在那間叫異香院的青樓,雖然只是聽到那倆人聊聊數語,但其包含的信息卻大得驚人。

        在朝廷的正式冊封中,有沒有過東平郡王這個封爵楊逸不知道,但他卻知道,曾經有一個叫王則的人自封為東平郡王過。

        三四十年前,涿州人王則因災荒流落貝州,賣身為牧羊人。後投宣毅軍,升為小校,參加彌勒教,習五龍、滴淚等經,後於貝州發動兵變,捕知州張得一,自封為東平郡王,建國號為安陽,年號得聖。戰士面刺「義軍破趙得勝」。

        這是當年大宋官方公佈的有關王則的資料。

        這次兵變影響很大,不光是貝州一地,齊州、德州等地都有王則的信徒響應起事,而且貝州離東京很近,位置極其敏感,朝廷派遣數路大軍,並以宰相文彥博親往指揮,用時近三個月,才將王則之亂平定。

        這麼大的事情,楊逸作為讀書人,自然是知道的。

        彌勒教可謂歷史悠久,每朝每代都極力打擊,但香火從未斷絕過,從昨夜兩人的交談中,基本可以確定那個丫環就是王則一系的彌勒教餘黨,而那粟髮碧眼的美人屬於摩尼教,摩尼教信奉光明神,所以也稱光明神教或明教。

        讓楊逸驚訝的是,彌勒教竟和摩尼教攪在了一起,而且聽起來,這兩個教派之間在京城還有大動作,彌勒教向來以推翻現任朝廷為己任,那他們在京城的大動作將會針對誰呢?這就直得深思一翻了!

        楊逸不急,反正彌勒教要對付的肯定不會是自己,他絕對不會蠢到馬上去告發那兩個小美人,倒不是他憐香惜玉,更不是同情彌勒教,在自身沒有足夠自保能力之前,去告發彌勒教有些不值,今後就得小心翼翼地對付這些神秘教派的暗殺了!

        再則現在朝中急流洶湧,新舊兩派之間的政治角力正處在關鍵時刻,有幾個人能安下心來對付彌勒教?

        鑑於以上幾點,楊逸決定先安心備考,一切等通過了科舉再說,當然,晚上不防抽點時間去會會那粟髮碧眼的『妖精』,異香院的頭牌啊!那美貌!那身材!

        楊逸竟感覺身體裡的荷爾蒙……

        「楊兄,這麼冷的天,你怎麼洗冷水臉呢?咱們住的是上房,吱一聲小二就會送熱水來的!」

        「子桂啊!這個你不懂,洗冷水有益於身心健康!增強個人抵抗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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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0-10 16:18:26
第029章 青樓豪賭

        異香院離楊逸住的桃李巷很近,到西街口向北一折就是,黃昏時分,是太學一帶最熱鬧的時光,三三兩兩的太學生結伴而出,不用走太遠,因為太學四周就是東京城青樓最集中的地方。

        這年頭沒有學規約束學生不許上青樓,這些學子在苦讀詩書之餘,上青樓與姑娘們打情罵俏、吟風弄月就成了最好的消遣方式。

        有幸的話,你還能看到師生一起上青樓的情景!

        楊逸與覃子桂梳洗得一身光鮮,雖不至於油頭粉面,但很有些紈褲子弟的樣子,踏著斜陽在鶯歌燕語中向異香樓行去,一路上,姑娘們在樓上揮舞著手帕,花枝招展,用甜甜軟軟的聲音招呼他們上樓。

        還好,杭州的青樓也不少,幾年前蘇東坡任知州,一次出遊宴樂,便邀得上千鶯鶯燕燕同遊,可見杭州的青樓業並不遜色京城多少,這幾年與覃子桂在杭州也算閱遍花叢了,所以一路上雖是百花叢中過,卻能保持淡定的本色。

        「楊兄,您的眼光不錯,小弟都打聽清楚了,這些年來,異香院共有三名頭牌擠身東京四大行首之列,如今的頭牌李湘弦聽說是西域美人,風姿綽約,更難得的是擅長劍舞,一如前唐的公孫大娘,觀者無不目眩神迷,交口稱譽,據說非常有望在今年擠身四大行首之列。」

        楊逸順手折下路邊一枝柳條,向臨街樓上的姑娘扔上去,贏來一片嬌笑,有姑娘頓時向下喊道:「採花折柳,公子既然好行風雅事,何不上樓來,看看奴家這腰身可堪比楊柳纖細?公子!奴奴不會讓您失望的,約略柳腰身,為君嬌欲折……」

        「哈哈,不錯不錯,姑娘您真的不錯,不過可惜了,本公子這幾天來那個,有些不方便哈!過幾天再來找您!」

        楊逸一翻調侃,使得樓上的姑娘紛紛扶欄嬌笑,也有一些男人從樓上伸出頭來大聲叫好的,那位喚他上樓的姑娘輕啐他一口,也跟著掩臉嬌笑起來。

        「楊兄,你沒聽到小弟說話嗎?走了!走了!咱們還是趕緊往異香院去!」

        「李湘弦,名字不錯!走!」

        異香院前面極是氣派,軒窗廊柱簷閣,處處可見匠心獨據,入門處是花庭池閣,過去才是一棟寬大的兩層花樓。

        「哎喲,兩位公子氣宇軒昂,綽爾不群,只是眼生的得緊,可想是進京參加恩科的吧?奴家先預祝兩位公子高登金榜,一舉奪魁,兩位公子快快裡面請,姑娘們,還不趕緊過來招呼客人!」

        異香院的老鴇一張嘴如同連珠炮,熱情萬分的將楊逸兩人迎入樓中!

        「莫急著叫姑娘,我們就衝著湘弦姑娘來的,說吧!你們這什麼規矩?」

        「這位公子果然有眼光,我們湘弦姑娘那是國色天香,豔壓群芳,琴棋書畫無所不精,猶擅劍舞……」

        「行了,行了!你就說說如何才能見到湘弦姑娘就行了!」

        老鴇正打算滔滔不絕,被楊逸一把頂了回去,一窒之後很快又媚笑道:「勞公子動問,這陣子每隔三天,我們湘弦姑娘就會出來給各位客官獻琴一曲,或劍舞一支,公子今日來得巧,正是湘弦出來獻舞的日子,不過,要想與我家湘弦獨處,到時就看誰贈的纏頭之資多些了!」

        楊逸暗暗一笑,這行首大選快到了,每隔三天出來獻一次舞就等同是在拉票,還能為異香院贏得無數錢財,不錯不錯,不過可惜了,用錢砸現在自己是砸不過人家的。

        「你們異香樓只看纏頭之資?就這麼俗氣?」

        「公子說笑了,自然不是只論資財,到時各位公子也可以詩詞為贈,我們湘弦若是選上哪位公子的佳作,自然也能贏得獨處的機會。」

        「這才像樣!先選些好酒菜上來!」

        「好哩,兩位公子請稍!」

        來了青樓光喝酒又豈是個事,楊逸與覃子桂各叫來兩個清倌人,正在他們左擁右抱,喝酒調笑時,身後突然有人笑道:「尹兄,咱們與二位壯士可真是有緣啊!這又遇上了!哈哈哈!」

        楊逸彷彿沒聽到,埋首在姑娘的酥胸前,盡享溫香,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又接過姑娘遞上來的美酒品嚐,始終沒看來人一眼,覃子桂也有樣學樣,這種無視的態度比大聲回諷更讓人難受,連尹焞都忍不住冷哼了一聲。

        姓洛的惱羞成怒,走上來按著桌沿說道:「不管你們是哪裡來的狂生,等下李湘弦姑娘出來獻舞,咱們不妨比一比,看看誰能贏得湘弦姑娘的青睞,不知二位壯士可敢與我等比一比啊?若是不敢,我們也不勉強二位壯士,畢竟業術有專攻嘛!哈哈哈!」

        姓洛的一口一個壯士叫著,說到最後大聲嘲笑起來,這回尹洛二人的隊伍壯大了不少,身後還跟著幾個士子,這時也都放聲大笑了起來。

        「楊兄,小弟愚昧,請問子不語怪力亂神作何解啊?」

        楊逸一聽覃子桂這話,立即哈哈大笑起來,不錯,覃子桂可進步多了!那天姓洛的說什麼紙張繞堂飛一圈是怪力亂神,這會兒覃子桂以這麼一句回擊,可謂是神來之筆!

        「子桂啊!你是不是問錯人了?咱們學的都是莊稼把式,這等儒家學說,理應問這位洛才子才對啊!」

        「楊兄說得是,小弟愚昧了!這位洛才子,可否請教一下子不語怪力亂神作何解啊?」

        坐在楊逸懷裡的姑娘不知發生過什麼事,怪異地看著姓洛的幾個人,這讓姓洛的面紅耳赤,惱怒異常,尹焞看不下去,上來冷哼道:「光會逞口舌之利算不得什麼,有本事咱們等下再見真章!看看誰能贏得李湘弦姑娘的青昧,洛兄,咱們走!」

        楊逸這時突然說道:「停!比就比,不過光這比沒意思,不如這樣,咱們誰輸了,今夜異香樓所有客人的費用,全得由輸者來出,不知二位才子可有這份膽氣?」

        楊逸的聲音不小,這時廳中不管是專鑽人『漏洞』的男客,還是專抓人『把柄』的青樓姑娘,無不向這邊望過來,異香樓一夜的費用要多少,除了老鴇怕是沒人知道,但這樣的高檔青樓一夜嫖資絕對不少,這是豪財啊!

        雖然大宋關僕賭博成風,但像這麼新穎別緻的豪賭還是見所未見,聞所未聞,廳中頓時人人跟著起鬨!特別是那些嫖客簡直是歡喜萬分,不管誰輸誰贏,反正今夜所有的費用有人包了!這種好事一生能遇到幾回啊?

        「比比比!趕緊跟他比……」

        「……」

        所有人都興奮異常的給尹洛倆人鼓勁,生怕這倆人打退堂鼓!

        要嘛不做,要做做絕,楊逸這時摟著兩位姑娘肆虐起來,接著仰天哈哈大笑,輕狂之極!囂張之極!贏得無數姑娘嬌聲喝彩、媚眼連波!

        尹洛二人此時騎虎難下,哪裡還有退路!讀書人比誰都愛面子,而且他們大概也不認為自己會輸,雖然楊逸敢開出這樣的豪賭,想來定有所持!

        兩人交換了一個眼色,最終還是答應下這場賭約。

        異香樓裡的氣氛頓時被推到高潮,許多客人原本只點了一個姑娘,現在還等什麼?快多點幾個啊!他們的熱情是無限的,但異香樓的姑娘卻是有限的,動作慢了可就被別人搶完了!好酒好菜趕緊多上點,反正有人幫付賬了!

        忙完這些,大家又開始大聲催促起老鴇,希望讓李湘弦姑娘快點出來,這種別開生面的豪賭實在太能勾人心神了。

        老鴇見今夜的收入一下子劇增了幾倍,姑娘們一個沒剩下,這種豪賭不但能給異香院帶來滾滾錢財,同時對異香院及李湘弦的名氣都有不可估量的益處,明天東京城怕是人人都在說這事了,因此老鴇也不再多磨蹭,很快安排李湘弦姑娘出場!

        異香院的大廳寬大豪華,中間搭建一個舞台,台邊以花簇彩幔裝飾,先是一個樂師抱著古琴出來,安然坐下,先是試音,錚錚幾聲,廳中頓時靜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到那道珠簾門處,期待著李湘弦的出現。

        隨著琴聲漸起,珠簾輕擺間,走出一個粟發碧發的傾城佳麗,身著心字羅衣,下穿八幅襦裙,約束纖腰,手若柔荑,膚若凝脂,顧盼間橫波明媚,款款走來時如有幽香襲人!

        「奴家李湘弦,感謝各位貴人對奴家的厚愛,奴家今日便以一支劍舞回報各位貴人!」

        李湘弦說話間目光從各人身上轉過,讓每個人都彷彿春風臨體一般,她自己凝立舞台上,隨著琴聲的節奏,手中寶劍輕輕抬起,遙指向下,眾人屏著呼吸,目不轉睛地看著,這時李湘弦突然一個旋身而起,裙裾飛揚,劍走游龍,淡淡的寒光繞體飛舞,她自已彷彿人隨劍走。

        楊逸也看得極為入神,李湘弦的劍舞柔韌中不失健美,時如紫燕入簾,時如蜻蜓點水、時如蝶戲百花,每個動作無不把美感渲染到了極致,看得人目眩神迷,如痴如醉。

        等她舞罷,琴聲息去,廳中久久才暴出雷鳴般的喝彩聲,廳中的公子衙內揮舞著綵綢,搶著送上纏頭之資,那情形可用一擲千金來形容。

        等李湘弦退去,老鴇再次出場說了一番話,這時廳中人才記起剛才楊逸他們的賭約,一時又歡呼著給兩方鼓勁,所有目光又都集到了這邊來,有的甚至跟著下起注來,要賭楊逸與尹焞這兩方誰贏。

        筆墨紙硯早已備下,楊逸依舊摟著兩個姑娘暢笑開懷,回望尹洛二人一眼笑道:「二位才子,請!」

        尹焞輕哼一聲,也不多等,起身提筆就黑,在紅紙上奮筆而書,而一旁早有人大聲把他的詩作朗誦出來:

        劍起霓裳雲影輕,

        游龍婉轉復錚鳴。

        百花前頭迎風舞,

        疑是嫦娥落帝京。

        尹焞寫完,廳中頓時傳出一片叫好聲,確實,在這麼短的時間內,能作出這樣的詩,已經是非常不錯的了,倒不枉他才子之名,姓洛的一群同夥更是不停喝彩著,溢美之詞層出不窮,把尹焞捧得彷彿天下第一似的。

        尹焞將筆一擲,抽出手帕擦了擦手,橫目向楊逸望來,淡淡地說道:「二位壯士以為如何?若有佳作不妨也快些寫來。」

        「是不是佳作,不是由你說了算,也不是由我說了算,那得李湘弦姑娘說了算!」

        楊逸無視尹焞繼續以『壯士』諷刺,說完仰天乾了一杯,這才拂袖而起,提筆沾飽濃墨,下筆如龍蛇飛舞,旁邊有人立即朗誦起來:

        聞琴但覺凌霄近,

        羅襪塵香光明頂。

        斬退神兵千百萬,

        笑看美人掌中輕。

        楊逸這詩與尹焞的一比,別的先不論,氣勢下就凌於其上,讀來霸氣十足,他沒有多去描述李湘弦的舞姿,直接以斬退神兵千萬來贏取美人掌上承恩,一層意思是李湘弦的才藝美貌值得他去與百萬神兵一鬥,另一層意思將李湘弦視作自己的掌中之物,必欲得之!

        廳中各人聽後,暴出的喝彩聲絲毫不比方才小,尹焞臉色不變,但看向他的目光卻再沒有剛才的凌人之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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