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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q018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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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藍晶] 夢幻泡影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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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8-18 14:15:15 |只看該作者
q01826 發表於 2014-8-18 13:24  
「別鬧了,先去洗燥。」李光宗喊道。

  幾個小子不敢不聽,乖乖朝著洗燥的地方跑去,一邊跑、一邊傻笑 ...

第三集

內容簡介:

  衡量利弊之下,謝小玉決議響應朝廷徵召,前往討伐土蠻。而在離開礦區前,謝小玉為每個人再度洗毛發髓,並且教授武技。

  安頓好老弱婦孺後,謝小玉一行人與來自各地的修士乘坐飛天船踏上征途,卻在半路上遭到襲擊,死傷不少。為了全身而退,謝小玉與同行修士們展開了一場爾虞我詐的鬥智和交易。

  歷經凶險,好不容易抵達目的地——北望城後,謝小玉一行人竟立即與守城官兵槓上了……

第一章 沒有交情

  天色微涼,頭頂上星辰還未消失,一輪殘月仍舊高掛天際。

  山裡的夜晚總是會起霧,迷濛的霧氣四處彌漫。一個人無聲無息在霧氣中穿行,目標是正中央那片大棚。

  走到門前,他的嘴巴牽動幾下,默念幾句咒文,手裡畫了道符就要穿門而入。

  「周大夫,深更半夜的你來這裡幹什麼?」

  迷霧中突然想起謝小玉的聲音。

  那個偷偷摸摸的傢伙正是忠義堂的左軍師。此刻他一臉尷尬的站在那裡,好半天才咳嗽一聲道:「我睡不著,所以隨便走走。」

  「那裡是我們養雞的地方,又臭又髒,你想散步也沒必要跑到那裡面去吧?現在又是半夜,把雞吵醒的話,它們亂叫起來,其他人還能睡覺嗎?」

  謝小玉說話不怎麼客氣。

  他本來想和忠義堂保持一種不遠不近的關係,但是他很快就發現做不到。

  十二天前,老礦頭、李光宗、蘇明成和忠義堂的人去了城裡,唯獨這位軍師死皮賴臉要求留下。

  因為對方好意來通報消息,所以他不好意思拒絕,沒想到接下來麻煩就沒斷過。這個人有事沒事就找那群傻小子聊天,千方百計套他們的話,還老是東張西望,對大棚、靈眼石洞這類重要的地方特別感興趣。

  周大夫顯然也知道謝小玉對他越來越不滿,他也厭倦這種捉迷藏一樣的把戲。

  「明說了吧,這幾天下來我已經發現你們養的這些雞不簡單,雞肉裡沒有一點毒素,就算評不上一等,至少也是兩、三等。我很好奇你們怎麼養出這些雞的?」他沒像以往那樣搪塞。

  「憑什麼告訴你?」謝小玉沒興趣保持表面上的客氣。

  「我們想買下你那套方法,價碼任你開。」周大夫非常清楚這件事的價值絕對比一個煉丹師更高。

  丹藥不是人人能吃,也不是天天都要,吃飯就不同了,每個人都離不開。

  在天寶州想要乾淨食材,要不得去五千里外的外海捕撈,不說其中的凶險,來回的路程就很長,不可能駕駛普通漁船。只能使用飛天船,代價大,收穫卻不多;要不整理出一塊靈田,這就需要一條靈脈,開闢出來的田畝也有限。

  「憑什麼給你們?」謝小玉仍舊是那句話,然後不耐煩的揮了揮手:「他們離開已經十二天,差不多該回來了。他們回來後,把東西放下,你們就全都可以走人了。」

  「這是在下逐客令?」周大夫的臉色變得異常難看:「我們好心好意來通風報信,你們就是這樣報答我們?」

  謝小玉哈哈一笑,然後一臉鄙夷的說道:「看,偽君子的嘴臉露出來了。表面上急公好義,實際上是有目的而來,想要別人報答,最好是別人有什麼就讓你們拿什麼。」

  朝著地上啐了一口,謝小玉繼續罵道:「和你們比起來,我更喜歡信樂堂。那是一幫真小人,他們得了消息只會拿來和我做交易,兩邊漫天要價就地還錢,要是談不攏,他們立刻拍屁股走人。你們不一樣,先把消息說出來,似乎沒想過什麼好處,私底下把自己當作救命恩人,認定對方應該結草銜環,把所有東西都獻出來。」

  「你……你……」周大夫氣的雙手發抖,卻什麼都說不出來,因為他們確實是這樣想的。

  「現在你應該明白了吧,為什麼我明知道安陽劉家在背後搗鬼,仍舊打算接受徵召。」謝小玉乾脆有什麼說什麼:「我不想接受你們的『好意』。」

  話說的很絕,點明他不承認什麼救命之恩,忠義堂只是通風報信罷了,沒什麼了不起。

  周大夫想反駁,但是話到了嘴邊卻感到心虛。

  官府上上下下已經有不少人知道土蠻開始聚集,沒有忠義堂通風報信,信樂堂晚幾天也會跑過來。

  「你們不會認為我像李光宗那麼傻吧?用一部殘缺的離譜的功法換走一株七寶紫芝,還讓李光宗感恩戴德二十多年。」謝小玉不無譏諷地說道。

  周大夫心頭一驚,他現在總算明白為什麼李光宗對他們不冷不熱,而且去了一趟忠義堂之後,絲毫沒有回歸堂口的意思。

  原本他們都認為李光宗攀上了高枝變得目中無人,卻沒想到是當年那件事的後遺症。

  他當然不覺得當年做錯了。普通人在修士的眼裡只是螻蟻,普通幫眾在他們眼裡也只是小卒,對方拿過來的東西叫「供奉」,他們拿出去的東西叫「賞賜」,根本不可能對等。

  問題是,一隻螻蟻、一個小卒突然變成和他們平起平坐的人……

  周大夫拱了拱手,垂頭喪氣的走了。

  謝小玉卻不能走,他還得在這裡守著。那個人逗留一天他就要守一天。

  天亮了,謝小玉鬆了口氣,這種防賊的日子已經讓他厭倦了。

  白天,老白、長叔和超叔三個人會盯著那位周大夫,他們不是天寶州的人,以前沒得過忠義堂的好處,不像李嬸那樣拉不下臉,也不像二子、二子媳婦和戲子那樣畏懼忠義堂的勢力,又不像那群小子缺乏閱歷。

  「小哥,你昨天晚上又自己吃好料。」李福祿大刺刺的走了過來。

  昨晚閒的沒事,謝小玉進棚子裡抓了一隻雞出來,替自己做了一盤爆炒雞片。他殺雞拔毛不覺得麻煩,卻不喜歡刷鍋洗碗,這是男人的通病。

  「我值了一晚上的夜,容易嗎?換你來試試。」謝小玉一瞪眼。

  李福祿心領神會朝著周大夫住的石室看了一眼。

  這小子一開始對周大夫沒什麼惡感,但是被套了幾次話,回去之後被老娘、二子媳婦和姐姐罵了個狗血淋頭,又被老白、超叔嘮叨好幾次,從那以後看到這位大夫就像看到瘟神一樣。

  「俺爹今兒個應該回來了吧?」李福祿抬頭看著天空,現在也巴不得姓周的早點滾蛋。

  「差不多。」謝小玉琢磨著也就這兩天了。

  「俺爹回來之後,是不是俺們都能有一件法器?」李福祿兩眼放光。

  謝小玉一陣愕然。他現在才明白這個傢伙盼著自己老爹回來居然是為了法器,實在是個不孝子。

  之前蘇明成離開的時候,他將那些豪豬刺拿出來,讓蘇明成帶去信樂堂煉成法器。

  「哪有這麼快?煉一件法器少說要半個月,恐怕出發之前那些法器才能打造完工。」謝小玉有意打擊下這個傻小子。

  「這麼久啊!」李福祿的臉垮了下來。

  「我說過好幾遍,那裡的東西比法器更好。」謝小玉指了指遠處的凹地打趣道,那是蘇明成養蠱的地方。

  李福祿的腦袋搖得像撥浪鼓一樣:「俺討厭蟲子,俺們都討厭蟲子。俺姐也說了,俺如果敢養蟲子,她就不再做飯給俺吃。」

  「討厭也得養。」謝小玉毫不客氣的說道:「你們再怎麼練,短時間裡也練不出什麼名堂,反倒是學會施蠱可以增加不少戰力。想從戰場上活著回來、想以後繼續跟我學東西,就給我乖乖聽話。」

  「俺聽你的。」李福祿立刻回答道:「只要讓俺學東西,讓俺做什麼都行。」

  突然,他笑嘻嘻的湊了上來問道:「小哥,這十多天你只讓俺們練突刺,俺們明白這是打根基,不過現在時間緊迫,你總要教俺們兩手絕活吧?」

  「你爹不是還沒回來嗎,我不想教兩次。」謝小玉早就有了計劃,他連教什麼都已經有打算。

  「等俺爹啊……」李福祿說不出話來,垂頭喪氣的做了。

  洗臉、漱口、吃過早飯,一群小子拎著長刺開始練突刺。

  他們的練法與眾不同,九個人圍成一圈,中間豎著一根桿子,桿子上用細繩拴著九個拳頭大小的木球,紅橙黃綠藍紫黑白,顏色都不同,每顆木球代表一個人。他們必須護住自己的那顆彩球,還要刺中別的球。而且他們不只是站著刺,還要坐著、躺著刺、趴著刺、滾著刺、跑著刺……

  修士練武技比一般武者強的多,因為他們能將真氣外放,可以凌空攝物,也可以鎖定目標。才十二天的時間這幾個人已經練得像模像樣他們或是直取目標,或是斜戳一槍將別人全都擋開,或是幾人聯手,一個主攻,其他防守。

  李福祿不愧是李光宗的兒子,手中一根長刺舞動如飛,一個人擋住三五個人的夾擊。

  當然他的那顆球也最慘,上面密密麻麻的全是小孔,都快成馬蜂窩了。

  這一練就是一個上午。

  眼看就要到中午,遠處傳來「呼呼呼呼」風輪轉動的聲音,這聲音太熟悉了,

  眾人在沒心思做任何事,全都停下手聚集到降落點。

  遠處的雲層下,一道黑影正朝著這邊而來,那是飛天船。

  飛天船越來越近,然後開始降落。

  船上的人很多李光宗、老礦頭、蘇明成都在,旁邊跟著一大堆人。

  船一停穩李光宗第一個跳下來,雙手各提著一個籮筐,裡面滿滿放著很多東西。

  「小哥,東西全都要來了,你看能不能用?我不懂這個。」

  籮筐裡放著的全都是納物袋,每個袋子裡都放著一套神行甲馬,只要將這東西貼在腳上就能日行千里。

  「小兄弟,我這邊的東西也都已經準備好了。」跟在李光宗後面下來的是算命先生。在他身後,一群忠義堂的成員抬著一筐筐的藥材從船上下來。

  「閣下太自說自話了吧?我有說要這麼多藥材嗎?」謝小玉現在對這幫人一點都沒客氣的意思。

  「東西都運來了,總不好再運回去吧?不如放在這裡,你有興趣就開上一爐,沒興趣就放在一邊。」算命先生說話倒也客氣。

  不過謝小玉絕對不會上當。他讓周大夫留下就已經嘗盡苦頭,不可能再犯下同樣的錯誤。

  「為什麼不能運回去,當初說好數量,清單上也寫得明明白白,你弄了這麼多藥材來那是你們的事,我絕對不會收。如果你們覺得不舒服,不想作這筆交易也行,反正能提供藥材的不只忠義堂一家。」謝小玉的話毫無轉圜的餘地。

  算命先生看了人群後面的周大夫一眼,示意周大夫幫忙說兩句好話。他原本以為十幾天下來,周大夫肯定已經和謝小玉打成一片。

  怪不得他會這麼想。在他看來,謝小玉能夠和李光宗這樣的粗人結交,又能夠和蘇明成這樣的旁門左道化敵為友,肯定很好相處。他們是天門弟子、正道中人,不管怎麼說都比旁門左道強,應該更容易結交。

  他當然不可能知道蘇明成是拿《劍符真解》開道,給了謝小玉一份天大的機緣,這才得了認可;而且蘇明成根本不是旁門左道出身,反倒是玄門正宗傳人,根基遠比籍助功德修行的天門弟子要硬。

  所以,當他看到周大夫無可奈何地搖頭,頓時傻眼。

  眼珠一轉,這位算命先生立刻有了打算,連忙說道:「全都運回去就不必了。小兄弟之前不是煉成解毒丹嗎?那東西是常用之物,你不如多煉成幾爐,我們同樣用藥材來換。」

  謝小班微微皺了皺眉頭。剛才他只是討厭對方自說自話,並沒往深處想,此刻他多少有些明白對方帶這麼多藥材來的意圖。

  他執意應徵召,決定上戰場,所以忠義堂不看好他,認為此行凶多吉少,所以想利用他最後一次,能煉幾爐丹就煉幾爐丹。

  明白過來的他心中頗為惱怒。上戰場之前的這段日子非常寶貴,他有很多東西要準備,還要盡可能提升實力。

  以前忠義堂只是心懷不善,現在可以說是惡意了。謝小玉暗自決定,以後有機會要給忠義堂一點顏色看看。

  不過惱怒的同時,他也有一些想法。

  上戰場肯定需要補氣補血的丹藥,也需要治療內傷、外傷;上戰場之前的這段日子為了讓所有的人加快修煉速度,還需要一些輔助修煉的丹藥。

  藥材可以從信樂堂弄,但是丹方就不同,信樂堂也有丹方,不過很一般。

  忠義堂藏有太古時代流傳下來的丹爐,而且那張養護經脈的丹方也不簡單。養護經脈只是其中一個用途,它還有洗毛伐髓、易筋換脈之效,絕對是煉氣六重之前最好的丹藥,完全可以和門派裡發的朱玉丹媲美。

  這樣的丹爐、這樣的丹方,只可能是得了某個煉丹大師的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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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01826 發表於 2014-8-18 14:15  
第三集

內容簡介:

 「煉丹可以,不過我沒興趣煉同一種丹藥。而且我要為不久之後的戰事做準備,所以我會另外開幾張藥材清單。當然你們也可以提供更好的丹方,煉出來的丹藥一人一半。」謝小班用了一手拋磚引玉。

  煉丹師有一套規矩,如果丹方是煉丹師的,為了保證丹方不會外洩,開列的材料清單肯定會多幾樣藥材,分量也不成比例。大部分藥材並不會用到,所以煉丹師拿出來的丹藥會很少,提供藥材的一方會很虧,如果不想吃虧,只能自己提供丹方,煉丹師發誓不外傳,甚至連徒弟都不教。

  身為天門弟子,算命先生自然知道這裡面的奧妙。他想了半天,最後點頭道:「也好,反正以後有的是機會,也不急於這一時。」

  他說這話言不由衷,卻也沒別的辦法。

  「老周,你還是留下來幫忙吧。」算命先生朝著周大夫說道。

  後者剛要點頭,就聽到謝小玉怒道:「不行!你們如果留人,交易全部取消。」

  「這就不對了。既然這是交易,而且練出丹來你我一人一半,總要留個見證。這不是我信不信你的問題,規矩就是這樣。」算命先生也開始斤斤計較起來。

  他說的規矩確有其事。不過煉丹師地位極高,難免心高氣傲,如果真有人拿規矩說事,很多煉丹師只會拍拍屁股走人。

  他這是漫天要價,並不真的想讓周大夫盯著謝小玉煉丹,只求能讓周大夫留下來。

  「你們帶著藥材走吧,這筆生意不做也罷,這十二天來我已經煩透了。你們以為我不知道嗎?天門名為正派,行善天下,廣積功德,私底下做的卻是買賣情報的勾當。各大門派的子弟在出外行走之前,都會被告誡絕對不能和天門眾人為伍。我以前還不信,現在信了。你這位師弟不但對我的煉丹之法感興趣、對飼育靈禽的方法感興趣,甚至還對輔助修煉的陣法、對靈洞的佈置感興趣。天門意欲何為?」

  謝小玉一下子扯來一面大旗,而且說話沒有一點轉圜的餘地。

  算命先生被嗆得滿臉通紅,周大夫在一旁也說不出話來,忠義堂的人早就不耐煩,想跳出來幫忙,卻都被這番話堵了回去。

  這涉及門派之爭,還涉及大門派對天門的看法,更涉及大門派對自家秘密的控制。

  算命先生和周大夫臉色鐵青,但是他們無法反駁。天門確實暗中買賣情報,這是公開的秘密;他們倆對謝小玉手裡的東西也確實有所企圖,一半是為了忠義堂,一半也是為了天門。但是這話不能說,也不敢說。一旦說出口,立刻會招來滅頂之災。

  謝小玉的身份讓他們倆恐懼,就連他們的堂主都忌憚異常。

  大門派不會為了一個流放的弟子出頭,可一旦知道門下的弟子遭到脅迫、洩露門派的秘密,他們絕對會派人過來殺掉所有涉及此事的人。這樣的事在天寶洲至少發生過五起。

  三十年前,臨海城就有一個幫派因為這個原因被滅,那血腥的一幕讓他至今記憶猶新。

  「小老兒受教。」算命先生退了回去,不敢爭了。

  飛天船走了,帶著一幫礙眼的傢伙走了,所有的人都鬆了口氣。

  李光宗已經從老婆和兒子嘴裡知道這十二天發生的事,知道謝小玉連著十二天沒睡覺,耽誤修煉,天天守夜。

  他心裡很過意不去,當初他不提議去忠義堂買丹方,就不會惹出這麼多麻煩。

  「小哥,實在不行的話,將那些藥材還回去算了,忠義堂……唉!」李光宗越想越惱火。

  「沒必要。這筆交易還是不錯,只要以後多盯著點就是。」謝小玉並不在乎,和他得到的好處相比,這點麻煩算不了什麼。

  謝小玉抬頭看了看天色,午時已過,已經不能開爐了。

  他倒也不失望,轉身對眾人說道:「明天開始我要煉丹,今天正好教你們一些東西。」

  「今天教俺們遁法吧。」李福祿收了拎著一堆馬甲興奮地嚷嚷著。

  「這是小道,讓蘇舵主教你們吧,我沒空。」謝小玉想都沒想就拒絕了。李福祿的頭頓時垂了下來,但是李光宗、超叔這兩個明白人的眼睛裡卻亮了起來。謝小玉說這是小道,那麼他教他們的東西肯定更好。

  「從明天開始,你們上午仍舊練習的突刺,不過以後刺的就不是木球,而是活物。我會去抓一些蜜蜂,半個月後換成毒蜂,再過半個月我會從池子裡撈一些毒蟲出來。」謝小玉的嘴角露出一絲微笑。

  不過,這絲微笑在那幫小子眼裡要多邪惡就有多邪惡,就和老貓抓住老鼠卻不吃、不忙著吞下肚的摸樣差不多。

  「下午你們就練『懶驢打滾』。」謝小玉終於說出他要教的東西。

  「懶驢打滾?這也要教嗎?」大呆第一個嚷嚷著。

  「俺三歲就會咧。」二呆也跟著說道。

  「兩個呆子給我閉嘴。再告訴你說話,餓你們三天。」李光宗訓斥道,還異常嚴厲的瞪了自己兒子一眼,怕自己的兒子也跟著犯傻。

  訓斥完兩個小子,李光宗滿臉和氣的問道:「小哥,你就別賣關子了。你這『懶驢打滾』肯定不一樣吧」。

  他比其他人多了幾分見識,聽說過越平常的東西往往越不平常,和尚最喜歡講這個,道士偶爾也說。

  他還知道凡是這類東西全都高深莫測,一般人根本不明白,明白的都是高人。

  「這是我當年隨著師傅去另外一個大門派做客時,在藏經閣的親書項裡找到的東西。那是一本自傳,名為《秋嵐錄》。這個叫秋嵐的修士半生坎坷,早年喪父喪母,又被叔叔所賣,成為大戶人家的奴僕,後來戰爭爆發,他成了一名親兵,被自家主人帶上戰場。沒想到他的那支軍隊成了孤軍,在一個絕地死守一年,他九死一生殺出來討救兵,卻得知軍隊已經投降,他被抓進囚牢,等候秋後問斬。萬不得已,他殺掉獄卒逃了出來,從此亡命天涯。

  此人早年修煉的武功很雜,有主家所賜,也有軍中傳授,更有一些是偷來搶來的;中年之後他又一番奇遇,得到了了不得的傳承,那時恰逢大亂,修煉有成的他大展身手,成了天底下有數的人物。此人一生遭遇無數凶險,靠著早年軍旅生涯練出來的本能,屢屢死裡逃生。在自傳中,他總結出保命六招,第一招就是『懶驢打滾』。」

  謝小玉有開始講古。其他人聽得津津有味,蘇明成則苦思冥想,拼命猜那個叫秋嵐的修士是誰。

  以他對謝小玉的了解,那肯定是一個大人物,而且是驚天動地的那種。想了半天,他不得不放棄。

  「秋嵐是誰?」他問道。

  「他姓李。成名之後取了一個『太虛』的道號。」謝小玉微笑著說道。

  「太虛道尊!」蘇明成駭然變色。他猜到會是個大人物,沒想到大到這等地步。那是當今第一道門的開派始祖,萬年前天地大劫的人族領袖。

  蘇舵主把外面那件長衫脫下往旁邊一扔,決定跟著一起練。

  萬年前天下第一人用來保命的絕學就算不是什麼無上大法,也絕對值得一學。

  看到蘇明成脫衣服,李光宗和那幾個小子全都精神百倍。

  他們仍舊不知道李太虛是誰,也不知道太虛道尊有多大名頭,但是他們知道自己馬上要學到不得了的東西。

  謝小玉嘴角的笑意越發濃厚,他很滿意這個結果。

  李太虛確實叫李秋嵐,前半生坎坷跌宕,早年當過兵、入過伍,其他部分則都是杜撰。

  保命六招是他在牢裡得到的。

  創出這六招的是一個有名的毛賊。此人出身下九流,修為不過煉氣六重,只會一些最基本的法術,膽子卻大的離譜,姦淫擄掠無惡不作,最後惹得各大門派聯手追殺。

  即便這樣,居然也讓他逍遙十幾年,最後還是同黨出售設了個局,才將他抓住。

  「這招『懶驢打滾』不只是在翻滾中躲過一擊,其後還有三十六種變化。這三十六種變化裡,有十二種是反擊之法,十二種是逃遁之法,十二種是隱匿之法。三十六種變化只是基礎,不同的變化還可以相互組合,可以在反擊的同時隱匿,也可以隱匿之後逃遁,還可以逃遁之後立刻反擊。」

  「十二種反擊之法絕不簡單,每一種都能演化為一門殺伐之術,有的出招凌厲,有的變幻詭異,你們可以自己琢磨,能夠研究出多少看各自的造化。」

  「十二種逃遁之法其實就是十二門遁術,是從佛門、道門、旁門、魔門之中十二種有名的遁術簡化而來,將來你們或許可以還其本來面目……」

  謝小玉仔細解說起來,每解說一種就立刻演示一遍。

  那個毛賊能夠逍遙如此之久並非沒有道理,這套「懶驢打滾」稱得上化腐朽為神奇,簡簡單單的一滾卻有無窮變化,每一種變化又都是各門各派的精華簡化而來。

  能夠弄到那麼多秘法就不容易,還要以煉氣六重的境界練成,然後推陳出新,自創新義,最後還要融為一爐,這簡直是一派宗師所為。可惜此人修為太淺,又沒走上正道,而且心思也不在修煉上,白白浪費一身才華。

  這一番連說帶練,直看得眾人心曠神怡,就連蘇明成也目不轉睛。此刻,他已經確信這是太虛道尊留下的絕學,否則哪來如此泱泱無盡的宗師氣派?

  操場上時不時傳來乒乒乓乓的聲音。

  一群人在拼命苦練,不但整個下午都花在上面,吃過晚飯後,那幾個小子又去練習,一直練到深更半夜,身上的瘀青和傷痕更不用說。

  第二天,這些人繼續發瘋。

  謝小玉卻不陪著他們,午時未到,他就會到自己的石洞裡。

  材料早已經準備好了,這些工作現在是二子和戲子在做。

  他要煉的是養護經脈的丹藥,名字很土,就叫「大還丹」,簡直就像江湖人用的東西,或許是這個緣故,忠義堂才沒怎麼在意,讓謝小玉佔了天大的便宜。

  和解毒丹相比,大還丹要麻煩許多,主料就有二十八味之多,輔料有三十幾種,每一種都被研磨成極細粉末放在玉盒裡。

  開爐、預熱,然後一點一點加入各種材料。不過和上次不同,這次他沒生搬硬套完全按照丹方上的指示做,而是根據自己的感覺。

  這十幾天來他天天守夜,開著沒事就抓一隻雞給自己做頓宵夜,做著做著,居然讓他發覺了些門道。

  萬事萬物皆有至理,廚道也是道,不在三千大道之中,屬於旁門小道,但是廚道和丹道相通。

  在廚道裡,任何一道菜各種多少都不是確定不變。夏季多放鹽,冬季多點甜,北人喜重味,南人嗜清淡,用大火和用小火也不一樣。

  子午孕丹就像文火慢煮,不同於大火急烹,用料自然有所不同。

  謝小玉並不指望一次成功,煉丹本來就要不停嘗試,一張丹方不知道凝聚前人多少心血。

  蓋上爐蓋,他和上一次煉解毒丹時一樣,將心神融入丹爐之中,隨著丹爐一起吞吐調息。

  煉丹是一件非常枯燥的事,幸好修士全都是耐得住枯燥的人。

  謝小玉不時會調節下底盤上的旋鈕,有時候也會適當添加一些藥材,重新調整藥材的比例。

  做這一切都憑感覺。

  廚道講究大味調和,不管是五味合一還是五味分明,全都注重調各。而調和雙不同於平衡,食物肯定或鹹、或甜、或酸、或辣。一味為主,諸味相輔,其中的奧妙只能意會不能言傳。

  丹道也是一樣,只不過味道變成藥性,而藥性又更複雜得多,不像酸、甜、苦、辣、鹹總一成不變,藥性會變,可能從溫熱變成辛熱,甚至變成燥熱,有時候還會從熱性變成寒性,更別說是從補益變成劇毒。

  難就難在這個變字。

  藥性不變,只是君臣輔佐,那只是藥,不是丹;藥性變了,然後融為一體,這才是丹。

  謝小玉一邊煉丹,一邊也印證著自己的修煉之道。

  師父曾經說過:丹道、器道、符道、陣道和修煉之道殊途同歸。當初他不懂,現在懂了。

  以前修煉的《紫府金錄》雖然等級不高,卻堂皇大氣,完全符合大味調和的道理。他現在修煉的《六如法》高深奧妙,夢幻泡影露電表面上說的是剎那光陰,內裡還隱藏著永恆的奧義。

  夢幻泡影露電全都短暫,剎那間由生而滅,但很快又會有新的夢幻泡影露電出現,這可以看做輪迴,可以看做往復,也可以看做永恆。

  再引申下去,芸芸眾生幾十年光陰也不過是夢幻泡影。

  再往大方向想,這方天地同樣也有誕生和寂滅,對這方土地的人來說,天地生滅近乎於永恆,但是對於跳出這方天地的人來說,或許也不過是稍微長一些的剎那罷了。

  他把丹藥扔進嘴裡。丹不同於散,藥力一點一點化散開來,絲絲縷縷沿著奇經八脈流轉著,所到之處,經脈全都如同得了春雨滋潤,變得生機勃勃,原本因為劍氣運轉而出現的損傷,也在藥力催化下迅速彌合。隨著藥力完全化開,他的身體漸漸麻癢起來,五臟六腑還有一絲刀割的感覺。這是洗毛伐髓。謝小玉已經經歷過這個步驟,入門之後,門派裡就會發下洗毛伐髓的丹藥,《紫府金錄》第四重也能洗毛伐髓、易筋換脈。現在這些反映是因為毒素在體內沉寂造成,排毒丹只能排除大部分毒素,仍舊有一部分殘毒在體內。

  藥力漸漸發揮,他身上開始冒汗,汗水中夾雜著絲絲縷縷的汗漬,不過比十幾天前排毒的時候好多了。不知道過了多久,藥力終於發揮乾淨,他又捻起一粒大還丹塞進嘴裡。這東西吃多了用處不大,多餘的藥力頂多滋養一下經脈和臟腑。

  他這麼做只是為了享受一下奢侈的修煉方式。在山門裡的時候,他不是那些天子驕子,不可能享受太多資源,住的地方不算好,丹藥的配給也非常有限。他是一直夢想著有朝一日也可以盡情服用丹藥。現在夢想總算實現了。他的心中說不出是什麼滋味,有那麼一絲喜悅,不過更多的確是悲哀。

  看了看手裡的玉瓶,這些丹藥是煉來給李光宗他們服用的。這些傢伙居然比大門派出身的自己更加幸運,一想到這裡,謝小玉的心裡有些不平衡。瞬間,他的腦子裡閃出一張藥方。這張藥方只用幾味很普通的藥,卻能夠改變大還丹的藥性,將原來藥性平和的一味溫養丹變成烈性的虎狼藥,吃下去之後絕對肝腸寸斷、經脈逆轉,如同刮骨割肉,又如扒皮抽筋,讓人永遠都不會忘記,睡覺都會做惡夢。

  第二天一早,大家還沒吃飯,謝小玉把玉瓶放在桌上。

  「丹藥我煉出來了,效果比想像的還要好,不但可以養護經脈,還有洗毛伐髓、易筋換脈的功效,吃一顆頂得上你們苦練半年。」謝小玉滿嘴誘惑之詞。李光宗和李福祿同時伸出手去,兩個人都有些迫不及待。

  「慢。」謝小玉立刻阻止:「醜話說在前面。這丹藥有點問題,吃下去就像進了地獄一樣,比抽筋扒皮下油鍋還痛苦好幾倍。」

  李光宗和李福祿的手都停住了,兩個人面面相覷。同樣臉頰抽搐的還有蘇明成。別人吃這藥是錦上添花,他就不同了,他和謝小玉一樣,練得也是《劍符真解》,也要將真氣轉化為劍氣,如果不想經脈寸斷變成一個廢人,必須服用養護經脈的丹藥。他倒是有其他選擇,他可以等。幾個月前,他已經請人從中土帶養護經脈的丹藥回來,頂多大半年,丹藥就可以到他的手裡。蘇明成異常猶豫。

  不只是這件事,這十幾天來,他一直猶豫要不要和謝小玉共進退。他和這個礦一點關係都沒有,用不著上戰場。去的話,從此他就成這群人的一員,不管是修煉上的指點還是丹藥,絕對少不了他一份;不過和土蠻開戰異常凶險,十有八九會命喪黃泉。

  不去的話,以後關係就會疏遠,就算再有指點也不會盡心盡力,丹藥倒不成問題,有那麼一點香火之情,交易還是可以。

  他正在猶豫,李光宗已經拔掉瓶塞倒了一瓶丹藥在手裡,一下子扔進嘴裡。片刻的功夫,李光宗就知道厲害。他的臉扭曲起來,汗水不斷往外冒,額頭的青筋一根根暴了出來。

  「哇——痛死我了!」李光宗大呼出聲,雙手抓住桌子邊沿,硬生生扣下五個手印。黑色的汗跡從他的臉上。手上。所有裸露的部位滲透出來,這是真正的洗毛伐髓,排出來的汗跡不比那天排毒少,而且味道更加腥臭,讓周圍人陣陣作嘔。

  「俺也來。」李福祿一把搶過玉瓶,也倒了一顆扔進嘴裡,然後跑到空地上滿地打滾去了。他又是另一種風格,像小孩子撒潑一樣躺在地上嚎叫,不停地捶打地面。

  「俺的娘,這得疼成啥樣啊?」二呆臉色發白自言自語著。

  「怕痛的是孬種。」大呆胸脯一挺道。說完,他也拿了一顆丹藥走了,也學著李福祿跑到一片空地上。

  人漸漸少了,躺在地上嚎叫的人卻越來越多,最後只剩下老礦頭和二子,連戲子都拿了一顆丹丸找個角落苦熬著去了。看到這番情景,蘇明成苦笑一聲,也取了一顆丹藥。人總是要臉面,他如果不這麼幹得話,以後連那些粗人都會看不起他。

  丹藥入肚,蘇明成總算知道為什麼那些傻小子會滿地打滾了。這藥力霸道之極,就像無數利刃在體內亂搓亂絞,而且五臟六腑。奇經八脈沒有一處不痛。一般人痛到這種程度很快就會變得麻木,但是這枚丹藥卻有提神醒腦的作用,一點麻木的感覺都沒有,反倒更痛。

  蘇明成不知道自己怎麼挺過去的,也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他看了看四周,其他人已經叫不動了,全都躺在那裡手腳抽搐。老白。超叔。長叔。戲子已經吐白沫了,這幾個人身子骨比較差,意志力也不那麼堅強,沒那些小子頂得住。

  蘇明成看了看自己的手,他的手油膩膩的,上面滿是絲絲縷縷的汗跡。他也經歷過洗毛伐髓,身體遠比常人通透清靈得多,現在居然還冒出這麼多汗跡,除了證明天寶州的瘴毒實在太厲害,對修煉太不利,也證明這種丹藥確實,洗毛伐髓更加徹底。

  「這丹藥我要一百顆。」蘇明成咬著牙說道。這樣的好事不能獨享,一定要拿回去讓堂口裡其他人也享受享受,特別是堂主這頭老狐狸絕對不能放過。

  「你倒是很明白『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的道理。」謝小玉似笑非笑地說道。

  「你不也一樣?」蘇明成沒有往日的尊敬了。

  「你現在可以轉化劍氣了。我有點心得,你想不想聽聽?」謝小玉打一棒後給顆甜果。

  「有的是機會,不急於一時。我已經決定要跟你們一起走。」蘇明成終於想通了。他剛才是為了臉面,為了不讓那些粗人看輕,才硬著頭皮吞下丹藥。同樣的道理,這些粗人肯定會得到謝小玉悉心指點,《力士經》又容易成就,只要他們能夠活下來,用不了五六年就會超越他現在的成就。他可沒忘記謝小玉曾經說過,在大門派裡練《力士經》的人有兩成能夠成為真人,有半成可以更進一步成就真君之位。這還是不予重視,任其自生自滅的結果,如果悉心指點,丹藥不缺,那比例還不知道多大!

  蘇明成的心中有了危機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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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01826 發表於 2014-8-18 14:15  
 「煉丹可以,不過我沒興趣煉同一種丹藥。而且我要為不久之後的戰事做準備,所以我會另外開幾張藥材清單 ...

第二章 出發

  天氣由熱轉冷,陣陣秋風席捲大地,所過之處綠葉枯黃,溪水乾涸,連妖獸都漸漸少了起來。

  在那片營地裡,熊熊火光映照天地,熱浪逼退蕭瑟的秋風。

  幾個小子的手裡握著火把,神情呆滯看著被火光吞噬的大棚。

  女人比男人感情豐富,三個女人全都是一臉悲戚。二子媳婦和李喜兒更加悲傷,嚶嚶哭泣著。李嬸好一些,她幼年就跟著父親來到天寶州,嫁給李光宗後又離開天寶州返回中土,過了十幾年好日子又不得不再次背井離鄉,種種經歷讓她變得堅強起來。

  謝小玉不在人群中,他在另外一邊忙著。

  靈眼已經被他完全打通,九個石洞變成一個很大的池子,凹地那邊的煞氣、毒草、毒蟲也都已經被他移到這裡。

  用不了三天,這個靈眼就會變成煞氣之源,到時候整個營地都會充滿煞氣,劇毒花草隨意滋生,蛇蟲迅速繁衍,互相吞噬,這裡會變得比落魂谷更加可怕。

  就算他們能活著回來,也得再花錢買塊界碑另開一個營地,這裡不能再用了。

  火越燒越大,火堆裡發出劈劈啪啪的聲響,那些木架也開始燃燒了起來。

  木架已經空了,最後一批雞在三天前就被殺掉。

  大棚裡面那數不清的陶土管子全都被砸得粉碎,和養雞之法比起來,這些更是不能洩露的秘密。

  其他人並不知道這些陶土管子不只能種出蔬菜瓜果,謝小玉還用它們成功地種出靈栗。

  靈栗可以吃,不過主要是用來餵養靈禽,就算在門派裡,這也是絕對不允許外傳的技術。

  不知道過了多久,遠處的空中傳來呼呼呼的風輪聲。

  眾人明白離開的時候到了。

  來的飛天船有兩艘,其中一艘經常來往於這裡和臨海城,船上空盪蕩的,它專門來接老礦頭、二子、戲子和三個女人前往臨海城;另外一艘則載了許多人,都是響應徵召的修士。

  「不要總以為命運不公。看看那艘船,上面的人都和我們一樣,他們肯定也不想和土蠻打仗。」謝小玉淡淡地說道。

  「有很多練氣三、四重的角色。」李福祿一臉不屑。

  「你自己才剛剛入門,居然敢看不起別人!」李光宗怒斥道。他語氣雖然嚴厲,心底卻也不怎麼在乎。

  這幾個月來,他們沒日沒夜地苦練,別看練來練去就那麼幾下,除了突刺、推切、斜斬、橫掃四招,就只有「懶驢打滾」和「金蟬脫殼」,實力卻飛速猛漲。

  現在他們舉手投足間都帶著一股肅殺的味道,這可不是練出來的,沒有見過血、沒經歷過生死考驗,不可能有這種氣息。最後一個月,他們跟著謝小玉進出落魂谷,那是連真人都不敢亂闖的險地。

  正因為如此,幾個小子都心氣高漲。李光宗他們則有了幾分把握,不再像一開始那樣鬱鬱寡歡,夜不成寐。

  「不要自滿。」謝小玉沒想到他把保命六招算在李太虛頭上最後會得到這樣的結果。

  讓他更意想不到的是,蘇明成也在一旁說道:「這倒怪不得他們,境界不等於戰力,就像我當初被你一招所敗一樣。如果他們和那些修士對上,贏的十有八九是他們,保命六招博大精深,真是不能比啊!」

  蘇明成幾個月來也一樣苦練,練的越深他越是心驚,也越覺得高深莫測。即使敗在謝小玉手裡,仍舊覺得自己的實力還可以。練了保命六招之後,他明白境界根本就是狗屁,打鬥的時候看的是絕招,誰的絕招更猛,誰就能贏。

  飛天船緩緩的降落下來,先降落的是回臨海城的那艘船。

  剛一挺穩,負責駕船的那個人從舷窗探出頭來喊道:「蘇舵主,這是給你的東西。」

  一隻納物袋從舷窗裡扔了出來。

  蘇明成一探手,納物袋被他凌空攝了過來,裡面全都是書。

  「小哥,又要勞駕你指點了。」蘇明成將袋子遞給謝小玉。

  這些全都是他請人收集的劍修功法,除此之外還有劍陣,符陣一類的秘錄。

  東西很多,種類很雜,可惜全都殘缺不全,想照著修煉不可能,卻可以拿來借鑒。

  謝小玉信手把袋子掛在腰間,去北望城的一路上有的是時間看書。

  「何叔,李嬸,二子叔,二子媳婦,鄭叔,喜兒姐,你們好好保重。在臨海城的時候一切都要小心,別隨便外出。」謝小玉叮囑道。

  「聽到了嗎?都別出去,特別是你。」李光宗摸了摸女兒的頭,無限愛憐的說道。他也明白去北望城之後凶多吉少,或許這就是最後的一面。

  「放心,我拼了老命也不會讓任何人碰你老婆女兒一根寒毛。不管怎麼說我也是個礦頭,在會所裡面要幾間客房沒什麼問題。別說安陽劉家,就算皇帝老子來了也不敢在會所裡鬧事。」老礦頭拍著胸脯說道。他說這話是當真的,這段日子以來他和這些人處的不錯,已經有了感情。

  「何叔,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李光宗鬆了口氣。

  「快上船吧,我們也該走了。」謝小玉不喜歡生離死別的場面,他催促眾人離開。

  他的話沒人敢不聽,幾個人戀戀不捨的上了船。

  飛天船升了起來,在半空中調整方向,朝著臨海城飛去,另外一艘飛天船則降了下來。

  「你們上船。」謝小玉吩咐道。

  李光宗應了一聲,緊接著大吼道:「去拿東西,準備上船。」

  那群小子挑起三個大口袋就往船上走。

  三個口袋裡有兩隻裝滿食物,全都是去掉腦袋,拆了骨頭的雞肉,足夠他們吃幾個月。

  看到其他人上了船,謝小玉飛快的在營地裡游走著。

  他在拔旗桿。

  他們能在落魂谷站住腳,靠的就是那座「顛倒乾坤虛空挪移陣」,現在他們都離開了,這座大陣肯定要一起帶走。

  把三十六根旗桿全都收進納物袋裡,他回到營地中央。

  大棚仍舊熊熊燃燒,不過火勢已經小了許多。謝小玉把一包東西扔進火堆裡,然後趕快往飛天船跑,登上飛天船之後立刻大聲嚷嚷著:「快,快,升上去。」

  駕船的人不知道怎麼一回事,但是他知道這麼拼命催著絕對不會有好事發生。飛天船幾乎是用最快的速度往空中升去。

  剛離開地面百餘丈就看到營地四周的樹叢一陣亂動。緊接著,十幾頭妖獸同時衝出來。

  駕船的人嚇得面如土色。將船上的扇葉打開至極限,不只拼命往上升,還朝前方逃,盡可能遠離這座危險的營地。

  「你做的真夠絕。」蘇明成走到謝小玉身邊輕聲說道。

  「我辛辛苦苦開闢出這片礦區,不想讓別人得了便宜。」

  謝小玉語氣裡帶著一股狠勁。

  「可惜了那口靈眼。」蘇明成心如刀割,那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東西。

  「告訴你一個秘密,我留了一步,我用喧明金打造一間小室,裡面還布了一座金化靈陣。」謝小玉心情不錯,蘇明成的表現也讓他滿意,所以他透露這麼個好消息。

  摩金化靈陣同樣也是一種聚靈陣,不同的是這種聚靈陣會污染靈氣源頭。讓整條靈脈都沾染上摩金氣息。

  摩金靈氣對劍修是好東西。對其他修士沒有用,不過把靈氣化為摩金靈氣總比讓煞氣污染,最後變成煞脈好的多。

  漫長的旅途永遠讓人感到乏味。北望城在天寶州最北端,是所有城市裡最偏遠的一個,就算飛天船一刻不停的飛行也要十幾天的時間,更別說還要降落下來,將其他響應號召的修士接上船,幸好這一船都是修士,修士是最耐得住寂寞的人,他們有一種最簡單的打發時間的辦法——打坐煉氣。

  大部分時間船艙裡都沒有什麼人說話,大家都在打坐,那群小子也是一樣,每個人的胸口都掛著一隻玉瓶,裡面裝著養氣用的丹藥,這絕對是一種奢侈的修煉方式,以前謝小玉在門派裡做夢都想這樣做,現在他不但自己做到了,連身邊的人也都可以享受這樣的的待遇。

  也只有在天寶州能夠做到這一點。一是以為太遠。運輸不方便,二是因為藥材也有毒素,所以這裡的藥材不值錢。

  謝小玉沒有修煉。他靠在船玄邊,藉著透進來的陽光看書。他看的就是蘇明成收集的那一袋書。

  第一天他就已經知道。天寶州不愧是殘缺不全的東西雲集的地區,各門各派各種傳承的東西都有,佛門,道門,魔門,旁門一應區全,這些功法很多都出自名門大派。其中有兩部還是從他的門派流出,屬於他沒資格接觸的那種,可惜那麼多功法裡沒有一部完整。

  不過他也不需要完整的功法,他已經有了「六如法」和「劍符真解」,能夠擁有兩部無上級的秘法已經很難得,更別說這兩部功法沒有絲毫衝突,相輔相成。各有妙用。

  這樣還不滿足的話,會被天打雷劈。

  他現在想的只有兩件事——一是把「劍符真解」補全。

  再弄出幾種像「玄冥陰煞迷心毒符劍」那樣的東西。二是載取各門各派之長,弄出一套能夠和保命六招相媲美的東西。

  一個無名毛賊都可以創出宗師氣派的絕技,他難到連毛賊都不如?

  不知不覺中,謝小玉心理多了一絲傲然之氣。離開山門,他看的不再是那幾個天之驕子,也不再是掌門和長老們,而是古往今來那些有名人物。

  一陣警報聲打破船上的寂靜。

  謝小玉一下子坐直身體,他朝著舷窗外看去。

  遠處,不停有長著翅膀的怪物從雲層中冒出來。

  「是鳥人,有好多鳥人!」

  「我們被包圍了,四面八方都是鳥人!」

  「準備戰鬥!」

  船艙裡一陣喧鬧。

  只聽到「卡卡卡卡」一陣輕響,緊靠著船舷的椅背全都翻轉過來,露出一排排的弩機。

  謝小玉就坐在船舷邊,所以他的面前就一台弩機,他連忙轉過身抓住弩機的尾部,朝著遠處稍稍瞄準一下,立刻扣動機括。

  只聽到「錚錚錚」一連串輕響,八枝箭矢順序飛出。

  被他瞄準的那個鳥人瞬間一個迴旋,閃開最前面的三隻箭矢,不過那個鳥人沒躲過後面的五隻箭矢,胸口釘上兩枝、肚子上釘一枝、兩條腿上各釘一枝,翻滾著掉落到雲層中。

  「果然像你說的那樣,這些鳥人非常脆弱。」謝小玉轉頭對蘇明成說道。

  蘇明成同樣操著一台弩機正在瞄準,分不開神,沒辦法回答。

  還沒等謝小玉說第二句話,他的那台弩機發出噹的一聲輕響,新的箭矢已經上好了。他沒空再閒聊,又開始瞄準起來。

  身為劍修,操縱這種東西自然信手拈來,他每一次都稍一瞄準就立刻扣動機括。

  那些鳥人是非常容易射落的目標,他們的身體龐大,半空中又沒有借力的地方,轉動自然不靈便,飛天船上的弩機又是針對他們而造的武器,一擊八發,前後左右盡皆封死。

  旁邊的蘇明成也差不多,速度稍微慢一些,不過也是每發必中。

  一個個鳥人像下餃子一樣從天空中掉落。

  突然,一隻鳥人衝過來,雙翅猛地一展,十幾隻翎羽如同箭矢一般射了出來。這些翎羽有兩尺多長,頂端寒光閃閃,只聽到奪奪奪奪一陣輕響,翎羽釘在船殼上,一吋厚的船殼竟然被這些輕飄飄的羽毛釘穿了。

  越來越多的鳥人衝近飛天船,亂飛的翎羽如同暴雨一般。

  這些鳥人的數量實在是太多了,而且他們漸漸佔據高度優勢,飛到飛天船的上方。

  突然,頭頂上傳來一陣沉悶的爆炸聲,飛天傳猛地一震,緊接著船體漸漸歪斜,朝著地面滑落。

  「飛天船受損嚴重,飛天船受損嚴重,立刻棄船,立刻棄船。」頭頂上響起了一陣惶急的呼喊聲。

  聲音剛剛落下,原本封閉的艙門啪的一下打開了,凜冽的狂風直灌近來,凍得人冰寒徹骨,離艙門比較近的那些人紛紛跳了下去。

  「我們也走吧!」李光宗大聲喊道。

  「別急。」謝小玉一邊估計著飛天船離地的高度、一邊解釋道:「土蠻既然在這裡設埋伏,底下肯定有大隊人馬等著,跳下去的話正好被他們甕中捉鱉,一點活路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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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01826 發表於 2014-8-18 14:16  
第二章 出發

  天氣由熱轉冷,陣陣秋風席捲大地,所過之處綠葉枯黃,溪水乾涸,連妖獸都漸漸少了起來 ...

他說這番話的時候聲音特別響,幾乎是扯著嗓子喊,整艘船上的人全都聽到了。

  「你自己留下吧,我們要逃命了。」一個修士嗤笑一聲,從艙門跳了出去。

  十幾個人跟在那人後面跳了下去,顯然他們都不相信謝小玉的話。另外一群人挪到艙門口卻又猶豫不決,因為謝小玉的話確實有道理。

  有人卻信了,一個留著絡腮鬍的修士朝著謝小玉大聲問道:「你說,什麼時候往下跳?」

  「現在順風,飛天船至少能往前飄四、五十里。土蠻不可能弄出這麼大一個包圍圈,所以當他們開始追飛天船的時候,我們就可以準備跳船了。最好的時機是離地兩百丈的時候,在那個高度,飛天船還能滑行十幾里,土蠻會去追飛天船……」

  謝小玉還沒分析完,就聽一個站在艙門邊的年輕修士驚恐地喊道:「啊——底下全都是土蠻,那些跳下去的人……他們……他們全都完了。」

  眾人立刻透過舷窗往外看。

  和天寶州其他地方一樣,下面是一片茂密的叢林,有層層疊疊厚密的樹冠擋著,根本就看不到地面的情況,不過那亂晃的枝頭、高高揚起的塵土、驟然間竄起的火焰和濃煙,足以證明下面正展開一場場激戰。

  這些動靜很快就平息了,塵土揚起之後迅速消散,火焰和濃煙也一閃即沒,樹冠也很快不再搖動。

  毫無疑問,跳下去的人一個都沒有倖免,不是死了就是成了俘虜。

  過了片刻,突然十幾個瘦長的身影從樹冠中一下子竄了出來。這十幾個土蠻全都褐髮披肩,穿著貼身的魚鱗輕甲,手中握著長矛,腳踩著樹冠,彷彿在平地上一般,而且腳一蹬踩,身體就會射出數十丈,速度快如奔馬。

  「這下麻煩了,他們比鳥人難纏多了。」

  船艙裡再一次想起惶恐不安的聲音。

  「別吵,這是好事,說明飛天船已經逃出土蠻的包圍圈,所以他們不得不派人追趕。」謝小玉湊在舷窗前看了一眼。

  天空中無數鳥人拉成一條直線,不疾不徐跟著,顯然是替底下的土蠻指引目標。

  「你們誰擅長飛網?」謝小玉大聲喝問道。

  船艙裡的人全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他們可不同於李光宗和蘇明成,對謝小玉一點了解都沒有,更談不上信任。

  好半天,終於有一個二十多歲、身材瘦削的修士舉了舉手,謝小玉從納物袋裡掏出幾團核桃大小的白色線團扔了過去。

  那個修士抖開一看,原來是一團蛛網,網眼很稀疏,他用手扯了扯,居然沒能把蛛絲扯斷,看到感覺割手。

  「如果你相信我,等一會我說跳的時候就跟著我們一起跳下去,別等飛天落地,飛天船肯定被土蠻盯死。」和那個修士說完,謝小玉轉頭對李光宗他們道:「把百子雷拿出來,我說殺的時候全都別猶豫,往天上扔就可以了」

  「你們有多的嗎?給我一顆。」那個絡腮鬍修士伸出手來。他並不是真心討要,這東西對他來說可有可無。

  謝小玉還沒開口,李光宗就隨手扔了一顆過去。那是一顆雞蛋大小的鐵球,外面是很薄的鐵殼,裡面暗藏三百餘顆黃豆大小的鋼珠,一旦炸開,鋼珠會四處亂飛。

  「走,我們先到艙門口去。」謝小玉一揮手。李光宗他們立刻動了,那兩個修士猶豫一下,也跟在後面。跟隨的人不少,沒動的人也多,此刻船上的修士全有著各自的心思,有人覺得一起行動安全一些,也有人覺得目標太大,情願獨自逃生。

  這也是《九天都錄神霄玄靈寶錄》上所記載的一種雷。李福祿買回來的這本樣子貨居然派上大用場,這是誰都未曾料到的事。書中所載的幾種雷裡,百子雷製造最容易,所以他們準備的數量最多,每個人的納物袋裡都塞了兩、三百顆。另外還有一種玄陰煞雷數量也不少,玄陰煞雷一旦爆開,方圓三十丈毒煞彌漫,而且經久不散。李光宗這個無意識的舉動讓那兩個修士多一份信心。相信謝小玉的人也多了起來。畢竟以謝小玉為首的有十幾個人,算是一支不小的隊伍,準備也明顯比其他人充分。

  眼看著飛天船已經降到了兩百丈的高度,下面的樹冠已經清晰可見。

  「跳!」謝小玉大喝一聲,第一個跳了出去,蘇明成、李光宗緊隨其後,然後是李福祿他們。兩百丈的高度對一般人來說足夠摔成肉餅,但是對修士來說算不得什麼,真氣一提,自然身輕如燕。只有大呆、二呆、木頭三個人稍微困難一些,因為他們的肩頭全都扛著一隻大袋子。一陣樹枝折斷聲響,謝小玉第一個跳落到地上,其他人緊隨其後落了下來,相差不過數十丈的距離。

  「投網!樹冠頂上!」謝小玉衝著那個瘦削修士喊道。那個人微微一愣,不過他的反應還算迅速,很快醒悟過來,手中幾個線團分別丟了出去。白色的線團瞬間穿透樹冠,飛到樹冠上方數十丈的高度,然後迅速舒展開來。這些網團起來只有核桃大小,全部舒展開來卻有數百畝。這幾張網丟得很是時候,一大群鳥人恰好撲上,全都一頭撞進網裡。不只是鳥人,還有三隻飛天夜叉也一頭撞了進來。

  「殺!」謝小玉再次喝到。

  李光宗他們早有準備,手中的百子雷甩手就扔了出去;那個絡腮鬍修士稍微晚了半步。

  只聽到一連串爆炸聲在頭頂上不停響著,樹冠被震得亂搖,斷枝落葉窸窣往下掉。頭頂上那片樹冠猛地往下一沉,隱約可見一具具鳥人的屍體,因為有網子掛著,所以屍體掉不下來。

  死的全都是鳥人。他們的身體輕盈,付出的代價就是脆弱,百子雷一旦炸開,百子齊發,其他土蠻頂得住,他們卻不行。

  謝小玉百子雷出手後,一枚劍符隨即脫手飛出。

  劍符化作一道雪白長練穿透樹冠,鑽進大網裡,只是一轉一絞,頓時血光飛濺。

  這一劍不知殺了多少鳥人?

  換成平時絕對不可能有這樣的收穫。鳥人動作敏捷,就算躲不開,避過要害之處總是可以,但是此刻這些鳥人被那幾張大網兜住,根本沒有迴旋的餘地,這一劍下去就像扎肉串似的。

  不過鳥人之中也有厲害角色。只聽到一聲怒喝,緊隨其後的是一連串讓人聽不明白的言語,突然,底下的大網被撕開了。

  其他人不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謝小玉清楚。被兜住的不只是鳥人,還有三隻飛天夜叉,其中一個被他剛才那一劍斬了,現在這個打算拼命。

  「集中突刺!」謝小玉再一次發號施令。

  李光宗、李福祿等人背後全都背著一把三尺長的直刀,一聽到命令,他們同時抽出背後的長刀。這些直刀就像壓緊的彈簧猛地放開一樣,一下子伸展開來,眨眼間長達一丈有餘。

  十幾把長刀從不同的方向集中攢刺,沒有一點變化,也談不上什麼奧妙,只有穩、準、狠。

  飛天夜叉揮舞著長矛撥開三把長刀,但是他畢竟只有兩隻手、一根矛,抵擋不了那麼多敵人。

  「噗噗噗噗」聲響起,其他長刀一穿而過,只留下一道道寸長的傷口。

  飛天夜叉仰天長嘯,臨死之時還想用肌肉夾緊長刀,不讓李光宗他們把刀拔出來。就在這個時候白光一閃,劍光噴發,一枚劍符抹過他的脖頸,一顆斗大的頭顱飛了起來。

  謝小玉凌空虛攝,將頭顱吸了過來,隨手塞進一隻皮袋裡。

  每一顆首級都是一份功勞。

  其他人頓時也反應過來,紛紛爭搶起首級。鳥人的首級不值錢,但是大大小小也算是功勞。

  「別管那些,先殺掉飛天夜叉。」謝小玉大聲喝道。

  這次有人聽進去了,不過更多人仍舊我行我素。有現成的功勞不拿,居然啃硬骨頭,除非腦子壞了才會那麼幹。

  李光宗他們肯定會聽命令,他們重新將刀收縮到三尺多長。

  這些刀非金非石,也沒什麼刀柄和刀身的分別,看上去就像是對練時用的木刀。

  煉刀的材料正是豪豬身上的長刺,這東西是天生的法器,所以煉的時候用不著花太多心思,只是將一側削薄,磨出刃口,為的是能逼出刀氣,除此之外就是讓它伸縮自如。平時不用的時候只有三尺長,可以背在背後,一旦恢復原狀,既可以當作長槍,也可當作斬馬刀用。

  這些人緊跟在謝小玉身後,朝著那群飛天夜叉殺了過去。

  蘇明成比誰都起勁。剛才他沒搶到那一擊,讓李光宗他們佔了先,覺得很沒面子,所以此刻他雙袖一抖,一片黑雲發出嗡嗡的響聲飛了出來。

  從他袖子裡飛出來的全都是蠱蟲,蜈蚣、蠍子、蜘蛛、蝗蟲、馬蜂……什麼樣的都有。這些蠱蟲身體四周全都包裹著一層黑色的雲霧,本來就詭異,現在更添了幾分邪氣。

  蜈蚣、蠍子、蜘蛛都沒有翅膀,但是被黑色雲霧包裹著居然也能飛,而且速度奇快。

  同樣是以「玄冥七煞劍」為根本,加了七星、七毒、七蠱增添凶威,蘇明成的劍蠱和謝小玉的劍蠱已經截然不同。

  謝小玉加上「魔門七情迷心大法」,引來心魔融入蠱中,不過沒敢多煉,手上只有兩隻母蟲外加十幾隻子蟲,全部用心血煉過,只用來偷襲。

  蘇明成沒敢這樣做。他的劍蠱以數量取勝,毒性也更重。

  這一出手,李光宗他們倒沒什麼,跟過來的其他修士一個個悍然變色。

  玩蠱的人大多凶殘,動輒殺人而且殺人於無形,讓人防不勝防。不過,正因為凶殘,到了戰場上,同伴之中有一個擅長施蠱的人,絕對會讓人放心許多,這樣既能避免被敵人下毒,還多了不少克敵制勝的手段。所以當蘇明成的袖中飛出兩片蟲雲,這些人紛紛遠離蘇明成旁邊,沒有一個人員敢靠近十丈之內,但是他們跟得更緊了。

  蘇明成出手不但聲勢浩大,效果也驚人,迎面而來的十幾隻飛天夜叉幾乎同時大叫一聲。

  有幾個反應過來的轉身就逃。那些沒有來得及反應的飛天夜叉全部被蟲雲籠罩了進去。

  這些蟲並不是真正的蟲,雖然有著蟲的外表,也像蟲一樣活動,但是他們們的身體裡充盈著劍氣。

  一道道劍氣爆開,劍氣是黑色的,不但鋒銳而且劇毒無比。

  飛天夜叉全都從樹冠上掉落,他們的身體在半空中就開始腐爛瓦解。

  看到自己如此威猛,蘇明成一時之間愣住了。他知道自己比以前強多了,卻沒想到差別這麼巨大。飛天夜叉是出了名的難纏,以前的他對付一個很輕鬆,對付兩個就有些吃力,來三個的話絕對扭頭就跑,還未必跑得了。

  他站在那裡發楞,謝小玉卻沒有,他劍訣一指,只見一連串的劍光爆閃,一顆顆頭飛了起來,然後被他凌空揣在手裡。

  沒有人敢爭搶。剛才不知道這隊人馬如此凶殘,跟上來的人不知道厲害,每個人隨手割了幾個鳥人腦袋,現在見識到這群凶人的實力,只要腦子沒有抽筋就知道不能輕舉妄動。

  看到飛天夜叉逃了,謝小玉用傳音入密之法轉頭朝著身後的人說道:「從現在起不許發出任何聲音,更不許發問,要不跟著我,要不自己逃。」

  說完,他從納物袋裡掏出那對白銀長耳戴在自己頭上,順著飛天夜叉逃跑的方向追了上去。

  蘇明成和李光宗他們沒有任何想法。跟在謝小玉身邊的時間久了,很容易變得不喜歡動腦,只要聽從命令就可以了。幾個小子跑到呆子兄弟和木頭身邊,那三個人全都背著大袋子,袋子的分量很沉,必須有人幫忙。

  其他人都不明白。從剛才那番對話和謝小玉的舉動來看,這是要逃,可他為什麼去追飛天夜叉?這不是活得不耐煩了嗎?

  有了這樣的想法,那些人再一次分化,至少有一半人各自找方向逃命去了。

  謝小玉根本不管這些。

  他緊追著飛天夜叉不放,還不時放出一道劍符,原本還有四個飛天夜叉,片刻的功夫後只剩下兩隻。

  這一追一逃,眨眼間已經追了五六里地,前方是一片山坳。

  謝小玉不再追下去。

  他朝著身後招了招手,順著山坳朝著另外一個方向逃。

  到了這時候,一直跟著他的人全都明白了。

  原來最終的目的還是逃跑,只不過在逃跑之前先把飛天夜叉解決掉,就算解決不了,也讓他們變成驚弓之鳥,不敢跟過來。

  在土蠻各族裡,飛天夜叉負責的正是偵查和追殺,相當於軍隊裡的斥候和輕騎兵,是所有逃亡者的噩夢。

  明白了原因,那些不認識謝小玉的人全都暗自幸慶自己做出正確的選擇。

  這條逃跑的路線曲折拐彎,一路上走的全都是山坳和峽谷,本來就在陰影中,頭頂上又是茂密的樹冠,所以底下一點光線都沒有。

  沒有人抱怨。此刻跟過來的全都是聰明人,知道這是為了避開天空中那些鳥人的眼睛。

  一口氣跑出去大半個時辰,眾人隱約聽到嘩嘩的水聲。

  謝小玉戴上白銀長耳,既是為了避開土蠻的軍隊,也是為了尋找河流。

  之前他也曾聽過水聲,不過那水聲波濤澎湃,是一條大河,他不敢過去,怕迎面撞上土蠻。

  他知道走水路比走陸路輕鬆,土蠻同樣知道,而且江河裡可能有厲害妖獸,他可不想多生事端,所以最合適的是找一條小溪。

  「有誰擅長水遁?」謝小玉轉過頭問道,這次他仍就用了傳音入密之法。

  和在船上的時候不同,身後那群人裡立刻有三個人同時叫了起來……

  「我。」這三個人有兩個也用了傳音入密,另外一個人太粗心了,那一嗓震得林子裡面百鳥齊飛。

  眾人同時送去怒視的目光,很多人甚至散發出殺氣。現在身處險境,稍微洩出一些動靜就可能招來滅頂之災。

  那人心虛,知道自己做錯了,縮著脖子躲在後面。

  潺潺的溪水聲越發近了,空氣中帶著一股濕氣。

  「快,擅長水遁的人全都過來。」謝小玉一邊喝到,一邊朝著李光宗打了個手勢。

  李光宗立刻從納物袋裡掏了一隻很大的皮囊出來。

  皮囊在袋子裡的時候只有一尺多長,兩尺多寬,一拿出來見風就長,眨眼間變成三丈長、一丈寬,是一個前端高高翹起,兩側微微捲起的筏子。

  皮囊被扔進小溪裡,這個東西吃水很淺,完全浮在水面上。

  大呆、二呆、木頭氣喘如牛地把三隻大口袋扔在皮囊上,然後也一屁股坐了進去,另外幾個小子則小心攀在四周。

  跟過來的那些人全都明白了,與此同時,他們也對這群人準備之充分感到無比驚訝。

  「還要我請你們三位嗎?快點,用水遁之法拖著船走,我們必須盡快離開這個危險之地。」謝小玉說道。

  那三個人不敢再躲在後面,全都跑了過來。剛才大聲說話的人為了將功折罪,所以特別起勁。他修煉的是「葵水真訣」,最擅長的就是水遁,只見他雙手捏著法訣朝著水面一指,一團水浪立刻憑空捲起,將皮囊托起一尺多高。

  跟過來的人紛紛跳上皮囊,一個個緊挨著擠在一起。那些都叫滿了的人最是可憐,只能一隻腳站著,另外一隻腳跨在外面。

  看到所有人都上來了,謝小玉大喝道:「全都站好了——走!」

  隨著這聲令下,那三個人同時催動法訣。

  一團水浪捲起皮囊順著溪流的方向飛馳而去,一開始速度不快,漸漸變得如同慢跑,然後是快跑,最後猶如策馬狂奔一般。

  看到身後那片險地迅速遠去,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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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01826 發表於 2014-8-18 14:16  
他說這番話的時候聲音特別響,幾乎是扯著嗓子喊,整艘船上的人全都聽到了。

  「你自己留下吧,我們要 ...

第三章 進?退?

  頭頂上是茂密的樹冠,一塊十丈高的巨岩橫臥在溪邊,溪水繞著巨岩嘩嘩流淌著。巨岩旁邊的青石台上,那群剛剛逃出生天的人全都七歪八扭地或坐或躺著。

  這是一個躲藏的好地方,用不著擔心會被天空中的眼睛發現,地上又乾淨,也不用擔心什麼蛇蟲蟻鼠來騷擾。

  石台邊緣趴著幾隻土蜘蛛,他們負責警戒。

  此刻,其他人都正傾聽謝小玉說話。

  「這次我們恐怕有大麻煩了。以前從來沒聽說過土蠻會兵法,但是現在他們居然會設伏,而且這個埋伏非常講究,上面有鳥兵,底下有伏兵,還有飛天夜叉負責追殺,顯然是打算趕盡殺絕。好在他們缺乏正規的訓練,如果那些飛天夜叉只是遠遠跟著而不是衝的這麼靠前,我根本拿他們沒辦法。如果他們不是以部落為營,互相之間沒有協調,追趕的過程中隊伍拉得太長,出現許多空隙,我也不可能帶著你們逃出來。」

  他現在是解釋剛才那麼做的目的。大家第一次合作,互相都不認識,連最基本的信任感都沒有,這時候最需要的是增進了解。再說這也不是白費口舌,有助於他下一步計劃。

  「兄弟,現在咱們暫時安全了,你倒是說說看接下來打算怎麼做?」那個絡腮鬍修士問道。

  謝小玉很想跳起來謝謝這個人,因為那正是他想說的,偏偏他不適合主動開口。

  「飛天船被擊落,對於官府來說我們這些人已經戰死了,所以我們可以掉頭回家。只要在路上拖一些時間,拖到北望城被土蠻攻破,我們就可以光明正大在天寶州行走,官府也不會找我們的麻煩。」謝小玉拋出一個聽起來很不錯的提議。

  果然,話音落下,四周一陣歡呼聲。那些修士都是被迫前來,他們也不想和土蠻開戰。

  「小兄弟準備什麼時候走?」絡腮鬍修士問道。

  「我們要休整一下,順便避避風頭。現在土蠻肯定正擴大範圍搜索,所以要躲個四、五天,然後出發去北望城。」謝小玉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

  歡呼聲戛然而止,眾人詫異地看著他。

  「你……你不是說現在回家沒關係嗎?」絡腮鬍修士覺得自己和謝小玉說得上話,所以代替別人問道。

  「這個想法很好,但是有一個前提,得先活著離開這個地方才行。」謝小玉冷冷的說道。

  眾人沉默了。用不著謝小玉說,他們也知道回去的路不好走,隨時都可能撞上土蠻部族,現在整個天寶州的土蠻都往這邊匯聚。

  「本來我們晚上就可以到北望城,也就是說這裡離北望城不足千里,而最近的扶淑城離北望城有七千三百餘里,先不說那邊肯定是土蠻最敵方的方向,一路上不知道埋伏多少眼線,想過去也沒那麼容易。」

  「這一路上不但要躲避土蠻,還要當心妖獸。最關鍵的是吃什麼?這裡有滿樹的果子還有數量眾多的飛禽野獸,但是你們敢吃麼?還有一點也很重要,我們這一大群人肯定會留下一些痕跡,一旦這些痕跡被土蠻發現,那些傢伙如同惡狗豺狼,順著蹤跡就能找過來。我這個人不做沒把握的事。」

  謝小玉故意把歸途說成死路。

  真的想逃回去並不是做不到的啊,只要找個隱秘的地方一躲,憑那兩袋食物,絕對可以躲到正式開戰,到了那個時候,土蠻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北望城,路上就安全了。

  回去的路上他們可以晝伏夜出,像剛才一樣以水遁逃跑,陸上的猛獸有夜間撲食的習性,水裡就不同了,晚上比白天安全,只要運氣不壞,想逃出去還是挺容易。

  謝小玉準備那個皮囊根本就是為了逃跑,他連路都已經選好了,其他人卻不知道這些,都覺得他說的沒錯,

  那個絡腮鬍修士不死心,仍舊問道:「難道去北望城就好走了?」

  「當然。」謝小玉回答的很乾脆。「第一,距離近,進人北望城警戒範圍之後還可得到接應,第二,我打算跟在那些土蠻部落後面走,大家同一個方向,怎麼會迎面撞上,第三,留下痕跡也不怕,離北望城越近,各種痕跡就越多,如果一個個都追查下去的話,土蠻就別攻城了,」

  「城破了怎麼辦?」絡腮鬍修士終於問出自己最擔心的事。

  「那時候逃起來反倒容易。」謝小玉語出驚人。

  所有修士都豎起耳朵,他們剛才一直聽的很仔細,現在更是格外專注。

  「你是不是覺得我們帶的東西很多。」謝小玉偏偏吊人胃口。

  「是。」同時五,六個人一起答道。謝小玉他們上船的時候,很多人就感到非常奇怪,他們居然抬著三隻大袋子,每個人身上還至少有兩隻納物袋,這哪裡像修士。簡直就是跑單幫的。

  「我們本來就打算在城破之後逃跑。」李光宗搶先說道。

  「說來聽聽。」絡腮鬍修士越發來了精神。

  「小哥,還是你來說吧。我的嘴笨。」李光宗知道自己的斤兩。

  謝小玉倒也不推辭,「我沒打過仗,但是兵書沒少看,攻城戰沒什麼技巧,就看哪一方的實力更強,哪一邊能做到上下一心,哪一邊能夠捨生忘死。這些我們都做不到。

  「我們都是被強迫來的,說的難聽點,我現在最提防的不是土蠻,而是那些當官的,像我們這些人不是被當成肉盾就是當成棄子,反正逃不了炮灰的命,甚至被人背後捅刀都有可能,還沒開戰就已經這樣,能贏才見鬼呢!所以我的想法是離那些當官的越遠越好,自成一隊,這是被允許的,只要多割幾個首級就行,等到攻城戰打得急迫的時候就沒人顧得上我們,那時候就可以考慮退路。土蠻的人數多,但是他們的實力沒強到哪裡去,想打下北望城,肯定要死很多人,城破那日,他們恐怕已經精疲力盡,這就是我們的逃生的機會,而且事後他們也沒力氣追,歷來的戰爭都是這樣。」

  謝小玉不緊不慢的說著他的想法。

  大家都一樣,肯定是因為一些不得已的原因才被逼上戰場,所以他的顧慮很可能也是這些人的顧慮,他的想法同樣也可以成為這些人的想法。

  好半天,那個大聲說話的,差一點驚動敵人的修士舉了舉手道,「算我一個,我腦子不靈光,一個人的話肯定活不了,不如跟著兄弟你賭一把。」

  有了第一個人開頭,其他人紛紛有所表示,

  「跟著我可以,不過醜話說在前頭,我需要的是有本事的人,沒興趣帶著個累贅。現在各自報一下擅長的本事吧。」謝小玉反倒端起架子。

  這話並沒有引起眾人的反感,反倒讓他們更加放心。他們可不想跟著一個什麼都收的老好人,那多沒安全感?一個足智多謀、冷酷務實的人有安全感多了,這種人通常被稱作梟雄。

  「我叫趙博,修煉的是《癸水真訣》,最擅長水遁。」第一個人搶先開口。

  「《癸水真訣》?你練錯了。」謝小玉隨口扔了一句打擊人的話。

  趙博張大了嘴。他有心想問,但是現在明顯不是時候。

  蘇明成、李光宗等人心中暗笑。他們跟著謝小玉那麼長時間,眼界也高了,知道大多數散修都是拿著一部功法亂練,所以在謝小玉眼中,很多人額頭都蓋著一個印戳,上面是一個又大又紅的「錯」字。

  「門派出身確實了不得。」絡腮鬍修士挑起大拇指,然後自我介紹道:「在下王晨,會一門《小衍神算》,不算精通。」

  一聽到這話,謝小玉從口袋裡掏出三枚赤火錢。

  「閣下原來也是方家。」大鬍子王晨神情變得凝重起來。

  這三枚赤火錢都帶著一絲靈氣,但是那些氣息異常駁雜,亦非先天所生,而是在人的手裡流來轉去,年深日久凝聚出來的後天靈氣,正是卜卦易算的絕好法器。

  大鬍子抄起銅錢往地上一扔,然後看了好半天,臉色赤紅地指了指一個方向說道:「我只算出來這個方向生機更大一些,而且應在三天之後。」

  他這話一出,原本心中還有些懷疑的人都心服口服。

  剛才謝小玉一上來就說要在這裡躲上四、五天,那正是在三天之後,而且王晨所指的方向正是北望城。

  「馬馬虎虎。你的手法還行,但在解卦方面差了一些。」謝小玉隨口評論著。

  謝小玉嘴上這樣說,心底裡卻暗喜,這正是他需要的幫手。他自己正好相反。他看過不少易算方面的典籍,理論上很精通,可惜易算之術需要相應的功法配合,他沒練過。那三枚銅錢是唬人的,到了他的手裡一點用都沒有。

  不過和易數推算相比,這個王晨的另外一個用處更加重要。

  謝小玉從納物袋裡取出一根旗桿,展開之後晃了晃問道:「知道這是什麼嗎?」

  王晨的眼睛瞪得滾圓,他當然認得。

  不只他認得,人群之中還有一個人也跳了起來,同樣兩眼瞪得滾圓。

  「看來你們都懂得陣法。」謝小玉滿意的點了點頭。他對陣法並不精通,只是勉強會用;蘇明成、李光宗他們則一竅不通,平日有妖獸跑過來,他們只會把妖獸一次次挪到外面去,根本不會其他變化。

  陣法和異算相通,甚至可以說異算也是陣法中的一種。那三枚銅板就相當於陣基,往地上一扔就是擺下一座陣法,銅板的方位就是陣的變化,從中可以看出天機運轉。所以,會異算的人大多懂陣法。

  「我現在有點相信你能夠活著逃出去了。」王晨沒有說破那根旗桿的奧妙,那個跑過來的人也是一樣。擅長陣法的人大多心思細密。

  看到有人主動跑出來,謝小玉改變策略:「現在換一種問法。誰擅長其他遁術,特別是土遁?」

  「我。」一個人舉起手。此人看上去二十多歲。五短身材,一臉麻子,樣子非常可笑,這個人其貌不揚,但是頗為傲氣,朝謝小玉說到:「叫我麻子就可以了,我和你一樣,都是那種回不去中土的人」。

  謝小玉一聽就明白了,這個人也是流放犯,可能還是門派出身。

  「誰修練過,瞳術,靈耳,靈鼻,或者感應之法?」謝小玉再問。

  這次站出來的是那個身材消瘦,擅長飛網的修士。

  此人相貌質樸,拱手說道:「小哥的靈耳我已經見過了,在下吳榮華,以前是獵手,修煉的功法對於六感都能增強,可以看到一里外的小雀,可以聽到五里外的人聲。」

  謝小玉對於這個人頗為客氣,只憑那手飛網的本事,這個人就已經無可取代,不過試還是要試試,他轉頭朝遠處看了一眼,然後朝著一個方向指去,「那邊最高的樹上站著一隻小鳥,脖頸有一圈紅毛,他的腳是什麼顏色的。」

  「紅的。」吳榮華立刻答到。

  謝小玉滿意的請此人坐下,繼續問道:「誰擅長飛縱跳越之術?」

  這次出來的人多了,一下子跑出來五個,其中一個就是剛才會法陣的那位。

  那個人不等謝小玉開口,雙腳一蹬,身體飛縱而起,瞬間幻化成無數虛影,這邊隱沒,那邊顯現。

  另外四個人裡有一個立刻退了回去,剛才沒比較,所以他以為自己很不錯,現在一比之下,他明白自己的斤兩不足了。

  另外三個人卻起了較量之心,頓時一個個展露起身手。

  這三個人的飛縱之術確實了得,一個靈動如風,身若游龍。在樹木間轉來轉去,一個不動則已,動輒快如閃電,讓人捕捉不到身影,最後一個沒那麼快,卻如同一片羽毛,在半空中不停飄飛。

  看得人一個個目瞪口呆,全都在心裡暗自思索,如果碰上這樣的對手,有幾成把握能夠逃脫性命。

  本來說是躲四五天,結果六天之後,這群人都有點不想離開。

  一開始是謝小玉指點趙博修煉中的錯誤之處,其他人看的心癢,也過來請教。

  謝小玉來者不拒,他確實有真本事,以前在藏經閣看的書夠多,不管別人問些什麼他都能指點兩句。

  這幫人除了那個麻子,其他人都是散修,和蘇明成一樣,以前都是摸索著修煉,連錯的地方一大堆,不明白的地方更多。

  別看謝小玉只是指點幾句,對於這些人來說,就如同黑夜中的明燈,原本沒有方向,連路都找不到,不知道什麼時候會掉進溝裡。現在方向有了,可以順著方向走下去。

  趁著那些人心生感激,謝小玉趁機提議交換,他拿自己手裡的功法換對方的功法。

  他換的都是些稀奇古怪,看上去不怎麼要緊的東西,比如他從吳榮華學的就是飛網的手段。

  這些都是小道,不涉及根本,所以那些散修大多欣然應允,甚至還覺得自己佔了便宜。

  有了這個開頭,散修們互相之間也開始換來換去,馬上就要上戰場了,他們實在看不清,也就沒了以往的門戶之防,除了根本的功法絕對不會外傳,不那麼要緊的功法全都拿來交換。

  短短幾天裡這些人交換得不亦樂乎,每個人收穫頗豐。

  不過這個地方比較不能久留,第七天一早他們還是出發了。

  出發之前,謝小玉掏出那三枚銅板對王晨說:「你占一卦。」

  「你在易算方面的本事在我之上,為什麼你不自己來?」王晨翻了個白眼。這六天他們切磋了好幾次,他輸多贏少。

  「你又不是不清楚,易算之道,算別人容易,算自己難。如果我只充當軍師,不率領隊伍,我當然可以算。」謝小玉的理由很充分。他當然不能說自己是紙上談兵,懂易算之術但是沒練過。

  王晨不疑有他,拿起銅板往地上一扔。

  三枚銅板亂轉,好半天才停了下來。

  「從卦象上來看,取道東南最為安全。」王晨抬頭看了看謝小玉。

  「算得一點沒錯。」謝小玉笑了笑。他沒練過,天心未開,擲出銅板也沒有用,但是他看得懂卦象,所以用腳點了點其中一枚銅板,說道:「這個方向有爭鬥之相,卻沒凶險之兆,對我們來說這意味著一大堆土蠻首級。」

  王晨蹲下身子沉思起來。

  「我們此刻身處險境,本來是一個大凶之卦,這時候想要平安,只能從凶卦中求,上上大吉未必是好事,這就如同大病之時忌用人蔘一樣的道理。」謝小玉在一旁耐心的解釋道。王晨是最早親近他們的人,而且會易算、通陣法,絕對是值得拉攏的人。

  「圍三闕一,看上去最安全的一路可能就是絕地。」麻子似有所感地自言自語。

  謝小玉看了那人一眼。他早就覺得此人也有故事,出身肯定不簡單,可惜那人沉默寡言,和所有人都格格不入。

  「兩位,受教。」王晨重新站了起來,似乎有了不小收穫,朝著謝小玉和麻子抱拳一禮。

  「我不通易算,教不了你什麼東西。」麻子根本不受。

  「小哥,他比你更跩。」李福祿大聲嚷嚷道。

  原本凝重的氣氛頓時煙消雲散,很多人嗤嗤輕笑起來。

  「小哥以前也跩。你忘了剛來那會兒是啥樣?臉上和和氣氣,眼珠子卻長在腦門頂上,不過現在好了許多。」二呆在旁邊抬頭。

  麻子朝謝小玉看了一眼,眼神溫和了許多。

  之前幾天謝小玉對任何人都有問必答,在他看來除了收買人心,也是賣弄,但是此刻兩個傻小子的對答卻讓他想到了另外一種可能——有時候教人教上癮了也會變成這樣。

  「別囉嗦了,走吧。」謝小玉又戴起白銀長耳。

  吳榮華同樣拿出一對白銀長耳。這東西不是什麼法器,用不著煉爐,憑這些人的本事甚至連工具都不用,直接用手指頭就捏出來了。不只是白銀長耳,連陽燧鏡他都弄了一對。

  這兩個人,一個在前面引路,隨時警戒前面的一舉一動;另一個人在末尾殿後,絕不放過一絲風吹草動。他們嘴裡各銜著傳音信符,免得有趙博那樣的衝動鬼暴露大家的行蹤。

  和當初在落魂谷的時候一樣,謝小玉將土蜘蛛遠遠的放了出去,他跟在後面,不時用「觀天徹地洞幽大法」觀察四周。

  要說速度,這群人倒也不慢。謝小玉腳下一對神行甲馬可以日行千里,再加上他本身就會陸地飛騰術,兩者相加,已經到了陸地行走的極限。其他人也差不多,知道自己要上戰場,肯定會在逃跑上下點功夫,煉氣境界能用的飛遁之法都跳不出陸地行走這一級,即使一些飛遁之法可以短時間將速度提到極高,但是時間長了都一樣,一天裡最多兩千里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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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進?退?

  頭頂上是茂密的樹冠,一塊十丈高的巨岩橫臥在溪邊,溪水繞著巨岩嘩嘩流淌著。巨岩 ...

一個早上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連一頭妖獸也沒碰上。

  不過這也好理解,各地的土蠻都往這邊聚集,土蠻的食物本來就不多,一路上只好邊行軍邊打獵,妖獸都挺聰明,肯定都躲起來了。

  眼看著快到中午,謝小玉突然放慢腳步。

  他隱約聽到遠處傳來嘰裡咕嚕的說話聲,那聲音遠在十里之外,應該就是早晨卦象上指明有可能遇到的土蠻部落。

  「全都停下。」謝小玉傳音道。隊伍立刻停了下來,所有的人都顯得異常凝重。

  謝小玉飛身跳到樹冠上,一拍納物袋,陽燧鏡瞬間飛了出來,在半空中自行組合。

  組合完成的陽燧鏡飄浮在半空中,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照了過去。透過陽燧鏡,他第一眼就看到幾個土蠻斥候也站在樹冠上,不過那些人肯定看不到他。就算老鷹的眼睛能看到一里之外草叢裡的兔子,也沒辦法看到十里之外的東西。這是肉身的極限,想突破極限,只有靠法術或者其他手段。

  「那應該是一支小隊,人數在五十到八十之間。」吳榮華用傳音信符說道,他同樣也聽到遠處的動靜。

  「你怎麼知道?」謝小玉問道。事關那麼多人的性命,謹慎為上。

  「這是我唯一比你強的地方。我在這裡待了二十年,整天在深山老林裡晃,沒少和土蠻打交道,我還聽得懂他們的話。」吳榮華沒有感到不滿,小心絕對不會有錯。

  「那太好了,幹掉他們!」蘇明成在底下慫恿道。他巴不得有什麼對手能夠讓他試一試劍蠱的威力。

  「動手吧,趁現在多砍幾顆首級。」王晨也贊成。早上那一卦讓他明白了很多。

  其他人也紛紛表示同意。敵我人數相差不多,而且敵在明我在暗,實在沒有比這更好的機會。何況一顆首級就是一份功勞,功勞積累到一定數量,就算退出戰場都沒人會管。

  「好吧,我們從兩面夾擊。第一隊、第三隊跟著我,第二隊、第四隊跟著榮華。我先動手吸引土蠻的注意,榮華帶人從後面上。」謝小玉開始分配人手。

  四個小隊早就已經分好,每個小隊都有一個擅長飛縱跳躍的修士,一個精於遁法的修士,此外還有兩、三個人專門進攻,四、五個人專門防守。

  換成剛認識的時候,絕對沒有人會聽從這樣的安排,現在卻沒有一個人表示反對。六天下來,大家都已經明白自己的位置。

  這裡面有李福祿的功勞。

  一開始有幾個人不服氣,覺得李福祿他們剛剛入門,連李光宗也只有練氣二重,結果李福祿就和他們單挑一回。事實證明在練氣六重之前,什麼無上秘法都比不上保命六招。

  見識到厲害之後,再也沒人敢亂說話。等到眾人知道李福祿他們修練才半年,白天還要挖礦,所有的人都目瞪口呆,連麻子都不例外。

  這絕對是活生生的招牌。所以此刻,對謝小玉的命令沒有一個人提出質疑。

  兩路人馬迅速分開,謝小玉帶著人繞了一個小圈,從左側迂迴過去。

  離土蠻休息的地方不到一里,突然遠處傳來一陣犬吠之聲。

  謝小玉原本就沒指望可以偷襲那群土蠻,他能養土蜘蛛報警,對方肯定也有同樣的手段。

  第一個出手的仍舊是蘇明成。只見他飛身而起,身體四周黑雲滾滾,雙袖一展,兩片蟲雲發出雷鳴般的嗡嗡之聲飛了出去。

  這個傢伙越來越有絕世老魔的姿態了。

  蟲雲所過之處,樹木紛紛枯蔞,焦黃的樹葉如同雨點一般落下,迎面撞上的那些土蠻全都被蟲雲直接穿透瞬間沒了性命。

  看到蘇明成威風八面,另外一個人看不過去了。他右手一甩,無數金色刀片如同彩蝶一般飄飛而出,在半空中漫天亂舞著。

  這片刀陣沒有蟲雲聲勢恢弘,覆蓋的範圍也沒那麼大,卻也厲害非常,所過之處那些土蠻全都被斬成幾截,殺人之快比起蘇明成只是稍微遜色。

  此人道號法磐,就是那個通陣法又擅長飛縱跳躍之術的人,一身本領也頗為了得。

  這兩個人就猶如兩尊煞神,漫天蟲雲往下一壓,無數金刀再上來一捲,眨眼間大半土蠻已經命喪黃泉。

  不過,土蠻也不都那麼差勁。有一個長身光頭、滿臉刺青、胸前掛著一條骷髏長鏈的土蠻渾身噴發出赤紅色的火焰,將蟲雲和刀陣全都逼在外面。

  這人嘴裡哇哇怒吼,猛地扯斷胸前的骷髏長鏈,十幾顆骷髏瞬間飛到半空中,各噴出一團火雲,朝著這邊飛了過來。

  「這是巫術?怎麼看著像魔門秘法?」謝小玉驚問道。

  「很正常,土蠻裡有聰明人,他們捉到修士,拷問出功法,就會嘗試修煉。佛道兩門的東西太過深奧,土蠻很少有人練,練成功的更是沒有,魔門和旁門的東西卻很對他們的胃口,修煉容易,進展迅速,他們又不怕死,根本不在乎什麼走火入魔。」蘇明成連忙在一旁解釋。

  「你們兩個別在那裡說嘴,這邊快撐不住了。」法磐在一邊怒吼道。十幾顆骷髏頭一個個都有鍋蓋大小,四周籠罩的火雲有方圓一畝,灼熱逼人。蘇明成的劍蠱根本撐不住,那東西正是他的剋星。法磐勉強可以撐一下,不過他撐得很是吃力,此刻全靠一面繪有陰陽太極圖案的圓盤幻化出無數太極虛影將他們逼在外面。

  「這裡人才濟濟,每個人都有好東西啊,謝小玉不疾不徐的說道。他連連不出手,就是想逼出其他人的手段。

  正說話間,那個施展魔門秘法的土蠻頭頂憑空出現一座山的虛影。那片虛影高有百丈,底部有數十畝方圓,上半截山峰頗為清晰,下半截卻是煙霧繚繞。那昏黃的雲霧不但沒有一絲輕靈,反而厚重異常。

  那個土蠻知道不妙想要閃躲,可惜身體已經被罩住,連動一根手指都做不到,轟地一聲巨響,整片虛影壓了下來。

  剛才將蟲雲和金刀擋在外面的魔火,卻沒能擋住這泰山壓頂,火瞬間就壓滅,那個土蠻瞬間就被壓在底下。

  這一擊將方圓數十畝的整片區域籠罩在底下。

  環抱的樹木被壓成粉磨,地面一下子凹陷下去,彷彿有一座看不見的山落了下來,硬生生在地面壓出一個印痕,不過轉瞬間大地就又鼓了起來。

  滾滾的黃土四處飛揚,煙霧朝著四面八方鋪開,難得稍微近一些的樹木全都撞得的連根拔起,稍微遠一些的樹木也紛紛折斷。等到煙霧散去,眼前只剩下一座鼓起的土丘,這座土丘不高,但是範圍極大,通體溜圓,上面什麼東西都看不到,別說土蠻,連樹渣都看不到一個。

  「好霸道的法術。」蘇明成臉色發白。他剛剛建立起的自信又被打沒了。

  「放心,這招肯定不能輕用,一擊之下,自己恐怕也沒餘力了。」謝小玉有如電一式,雖然這招聲勢驚人,氣勢宏大,但是如果單打獨鬥的話或許還要更勝一籌。他用如電也是一擊出手再無餘力。

  「土蠻都埋了,怎麼還取首級?」對面傳來吳榮華的聲音。

  「這有什麼為難?等我歇口氣就把屍體弄出來。」謝小玉也有一些炫耀的味道。

  「別說那些東西,這邊還沒搞定呢。」法磐怒吼道。

  魔頭不同於法器,即便駕馭者已死,這東西仍然會憑本能戰鬥。

  「你叫也沒用,難道你沒發現這傢伙外強中乾,一身修為還不到練氣六重,肯定是放逐之前被廢了功力,現在重新修回來的,身上也沒有像樣的法器,肯定是被門派裡拿回去了,你要他用什麼和那十幾頭魔頭鬥。」麻子遠遠用傳音符說道,指的自然是謝小玉。

  「誰說我沒有手段,我只是在等最好的時機。」謝小玉當然不能落了下風。此刻他鎖住隊伍裡的其他人靠的是智慧和見識,沒有實力也得不到認可。

  「德望,你再支持一會,拜託了。」謝小玉朝著一個矮矮胖胖的修士說道。

  那個陰陽圓盤正是此人放出來的。這人比較低調,平時不聲不響,沒想到居然藏著這麼件好東西。

  攻擊可以集中於一點,防守卻要面面俱到,所以防守法器好的極少。

  「沒問題,不過回頭你得給我些指點。那天我問你器身合一,你支支吾吾,明顯是不肯說。」矮胖修士在那裡討價還價。不過他說這些的時候嘻嘻哈哈哈,更像是開玩笑。

  「這要容我想想,我以前走的是這條路,腦子裡有很多東西是門派裡的不傳之秘,沒有好好梳理過,我不敢亂說。」謝小玉回道。

  「這樣說來,所有人裡我最佔便宜。」張德旺哈哈大笑起來。

  「他如果肯說的話,你確實佔便宜。」麻子又在旁邊刺了一句。

  謝小玉不想和此人爭辯。同是天涯淪落人,大家的處境差不多,這人嘴上挺臭,胸中更是懷著一股戾氣,但是該出力的時候也沒有藏一手,這已經不錯了。

  時間一點點過去,那十幾個魔頭仍然撲咬不停,他們身體周圍包圍著火雲。卻在不知不覺中變弱許多。

  魔頭會自主進攻,而且越殺越凶,不過消耗也大,如果殺不了人,又失去飼主,得不到補充,就會漸漸變弱。

  眼看著魔焰開始明暗不定,謝小玉突然打出六道碧綠光華,這六道碧綠光華極快,瞬間沒入骷髏骨頭裡。

  被打中的六個魔頭發出刺耳的長嘯,緊接著發瘋似地朝著旁邊的魔頭一口咬了下去,被咬住的魔頭同樣怒吼連連,但是失去了先機,它們除了瘋狂噴出魔火燒灼敵人,再也沒其他辦法,可惜魔火再猛烈也沒用,對方根本不怕,反倒當著補品直接吸收。

  眨眼間,被咬住的六顆骷髏頭顏色變得暗淡,四周籠罩的紅雲也散亂不堪。

  「以無形魔頭暗制有形魔頭,哈哈哈哈——好一個名門大派子弟。」麻子狂笑起來,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其他人全都沒有看出那六道碧綠光華是什麼東西,被麻子說破之後,這才恍然大悟。

  「看來你心中也有無窮恨意,是不是想有朝一日回去討個公道。」麻子狀若瘋狂。

  誰都明白,此人明著說謝小玉,實際上是說他自己。這番話裡包裹著無盡的憤怒和苦悶,還有沖天的怒氣。

  「回去肯定要回去,不過沒有足夠實力之前,我連想都不會想。」謝小玉的心態非常平靜。

  剛來的時候他和麻子差不多,不過來了之後先是遇到李光宗,又連連碰到機緣,心中的戾氣早已經化解大半。他學魔門的東西完全是機遇巧合,並不是刻意尋求。

  「你剛才施展移山搬海的威力大得驚人,我本來以為是有特殊的法門,現在我明白了,你還練了『偷天換日』一類的魔功,以練氣境界強奪天地之力,所以威力才這麼恐怖……這條路可夠凶險的。」謝小玉一報還一報,一口道破麻子的底細。

  「彼此、彼此。我籍魔頭之手竊取天地之力,看似凶險,只要把持住本心,不讓魔頭所乘,就沒什麼事。你卻不同,無形魔頭,每殺一命,無形魔頭就增凶殘,遲早有一天魔頭會脫出你的控制,到時候你的麻煩就大了。」麻子也是不客氣,針鋒相對地回敬著。

  這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直說得周圍那些人寒毛直豎。

  「大門派出身果然厲害,即便仙道走不通,也可以轉修魔道,很快一個個就修成大魔頭。」王晨低聲自語著。

  「老蘇,你會不會也是玄門正宗出身?」法磬順口問了一句。

  蘇明成只能苦笑。

  「你還真說對了。」李福祿在一旁揭蘇明成的老底。

  「我……」法磬打了一個寒戰。他只是開個玩笑,這裡最邪的莫過於蘇明成,沒想到捅出了真相。只要一想到蘇明成那恐怖的模樣,他實在不知道怎麼說才好。

  夜已深,在一片山坳中,謝小玉靠著一塊大石頭坐著,手裡不停擺弄著那六顆骷髏頭。

  離他很遠的地方,麻子也一個人坐著,手裡同樣捧著顆腦袋,這顆腦袋光溜溜的,上面滿是刺青。

  這顆腦袋是土蠻的,既然人是他所殺,首級當然為他所得。

  「小哥,這東西怪嚇人的,魔門聽上去也不是好東西,你和那人怎麼都選這條呢?」李福祿湊了過來,他早想問了。

  山坳不大,一個人說話別人都聽得見。麻子朝這邊抬了抬眼睛,然後又盯著手裡那顆腦袋。

  其他人則豎起耳朵。

  「魔這東西聽起來可怕,其實不然,佛門未曾大興之前,魔門乃是西方大教,今日的佛土當年便是魔土,佛門的許多手段都是借鑒魔門,對很多事的看法兩邊一樣。」

  「佛門和魔門最大的分歧就是『情』。佛門主張無情,什麼愛恨情仇一律抹殺,只有無欲無求才能得到解脫;魔門正好相反,他們主張寄情,爭鬥的時候藉助憤怒的力量,修煉的時候藉助執念的力量。

  「他原本是道門的子弟,道門講究清靜無為,思想和佛門相近,甚至有人說兩者本為一體,都出自太古玄門。天玄地黃,玄代表天,所以佛道兩門最後最求的都是佛道,也就是三千大道,八萬四千法門。

  「他心中充滿嗔恨,怎麼可能再清靜無為?又如何能夠無欲無求?心性不符,再如何努力都是枉然。再想有所成就,就只有兩條路可走——一條路是忘卻仇恨,回歸本源。他只要能夠做得到,功行立刻大進。另外一條路是魔道,魔道是有情之道,心中的恨意正是滋養的補藥,藉助恨意修煉同樣可以突飛猛進。」

  謝小玉一邊撥弄著骷髏頭,一邊解釋著。因為說的是別人,所以他沒有負擔。

  「你還不如我呢。」麻子哼了一聲:「我至少選定了一條路,你卻首鼠兩端,心中有恨意,但是又因為那群土包子的緣故心中又多了點善意,所以猶猶豫豫,一腳踏著道門,一腳踏著魔門。」

  「還是道門好,道門好。魔門邪裡邪氣,而且出了名的凶險。」趙博在一旁勸道。

  「你說呢?」謝小玉朝著麻子掃了一眼。

  「我承認比不上你博聞強記。我以前待的是戰堂,你是藏經閣的吧?」麻子不想獻醜。他的見識不錯,讓他指點一下別人也沒問題,但是說到各派經義、各教淵源,那就不行了。

  「不可能吧。」

  「怎麼會是藏經閣的?」

  「這樣厲害進不了戰堂?什麼門派有這樣高的門檻?」

  除了蘇明成和李光宗等人,別的修士一個個都大驚失色,他們的反應和當初的蘇明成一樣。

  「大門派裡的齷齪不是一、兩句話能說清楚。藏經閣是塞那些沒權沒勢天縱奇才的地方。」麻子冷冷的說道。那些修士也有聰明的已經猜到幾分原因,沒猜到的也不想多琢磨,大門派的事離他們實在太遠了。

  「還是說說魔門吧。」趙博同樣沒興趣多想,他對佛道魔三門秘辛更感興趣。其他人也全都豎起耳朵。

  「位高權重的未必是好人,大教也是一樣。魔門被世人厭惡不是沒有理由的,殺生血祭在魔門看來很正常,萬物有靈,而人是萬靈之長,所以魔門認為最好的法器就是人。」說到這裡,謝小玉拋了拋手中的一顆骷髏頭。不需要多說,就這兩條已經足夠讓人望而生畏。

  「把你的刀輪給我。」謝小玉朝著李光宗招了招手。李光宗不知道謝小玉想幹什麼,不過他還是從納物袋裡取出刀輪丟了過去。這東西能遠攻能進戰,單打獨鬥非常順手,但是在戰場上卻不如大刀長矛管用,所以這幾天來,他用的都是背後那把伸縮自如的長刀。

  接過刀輪,謝小玉雙手掐訣,朝著六顆骷髏頭打去,只見那六顆骷髏頭發出嗚嗚的哀鳴,在半空中抖個不停,像是不滿,又像掙扎。

  「孽障,給我乖乖聽話!與刀相融,到了戰場上保你血食不盡;如若不然,就讓你們立刻湮滅。」謝小玉大聲斥道。那六顆骷髏頭根本不聽,只兀自掙扎。

  謝小玉隨手彈出六道白光,白光如同鋒利的刀片不停刮著骷髏頭骨,直刮得火星亂冒,刮得六顆骷髏頭嗷嗷慘叫。

  魔頭都有靈性,知道掙脫不了又嘗到厲害,再加上剛才的承諾,他們滴溜溜一陣亂轉,朝著刀輪飛撲而去,瞬間咬在刀輪內側。

  骷髏原本是骨質,一咬上去立刻蒙上一層金屬光澤,和刀輪完全變成一體。刀輪也起了變化,原本光滑平整的刀面變得高低起伏,一根根扭曲的筋脈朝著四周延伸,有的地方還疙疙瘩瘩。

  「你居然還懂魔煉之法。」麻子知道謝小玉在幹什麼,他看得眼紅。

  魔門造器別有一功,並不在意材料的質地,反倒更注重靈性,接近於太古時代那種道法自然的造器之術。

  謝小玉對太古時代的東西一向很感興趣,所以在門派裡看了不少這方面的東西。魔門一脈是從太古時代延續下來的傳承,論源遠流長遠在佛道兩門之上。

  他在那些典籍裡面無意中找到魔門造器之術。

  「想不想交換?我知道你想把那顆首級煉成魔頭,但是一來時間太長,二來你不知道怎麼煉。如果有了魔煉之法,你只需要拿一件法器出來往上一合,立刻就是一柄現成能用的魔兵。」謝小玉早就猜透麻子的心思。

  「你最好不要獅子大開口。」麻子警告道。他已經感覺到對方準備敲竹槓了。

  他很清楚,謝小玉對散修大方是因為散修沒什麼油水,但是他不一樣,大門派出身又在天寶洲晃蕩多年,身家絕對豐厚。

  「那麼你開價。」謝小玉倒也爽氣。他是想敲竹槓,不過並不打算敲得太狠;再說那人修煉的方向和他背道而馳,拿出來的東西未必對他有用。

  「我看你最善用符,我這裡有一部《天符寶錄》,想不想換?」麻子拍了拍納物袋。

  「《天符寶錄》,蒼雲山天符峰的根本大法,總共分成天、地、人三卷。人卷入門就有,地卷要成了真人之後才會授予,天卷更是要成了長老之後才能看到,還不完整,只有掌門可以看到全部。據說整套《天符寶錄》可以算的上驚世典籍。」謝小玉最後那句話是說給蘇明成和那群小子聽。

  果然,他的話音剛落,那群小子全都嗤之以鼻,蘇明成也一臉微笑,笑容中帶著一絲得意。

  看到這群人的反應,不只麻子懂,其他人也都明白,人家手裡有更好的東西。

  「我手上還有一部上品的劍修之法。」麻子試探道,他已經沒剛才的氣勢了。

  「我手裡的劍修之法和符法同一個等級。」謝小玉嘆道。

  其他人沒什麼反應,蘇明成一下子跳了起來。他以前就有所猜測,這一次終於得到證實。

  「你開價吧。」麻子沒興趣再說下去了。比見識,他已經差了一籌,現在比身價,他又矮了一截,他從來沒如此窩囊過。

  「已經這麼多天了,你難道還不清楚我在意些什麼嗎?土遁、水遁、飛遁之術、六感修煉之術、陣法,你有哪樣?」謝小玉問道。

  麻子知道這是衝著他的土遁而來,偏偏這東西不能給。

  其他人全都在旁邊目瞪口呆。他們修煉一門都來不及,這位居然門門精通,怪不麻子剛才說天縱奇才。

  好半天,麻子才擠出一句話:「我這裡有一門煉丹秘術,你要不要?」

  「要。」謝小玉立刻叫道。

  「媽的,你還真會煉丹。」麻子的臉都有些發青了,他被打擊得不輕。

  「你也會煉丹?」謝小玉問道。

  「我也不是什麼有財有勢人家出身。」麻子嘟囔道。

  「你至少是戰堂的,比藏經閣總好的多了吧?」謝小玉怨氣更重。

  兩個人同病相憐,你一言我一語,頓時山坳裡酸氣十足。

  其他人全都傻眼了。不只在天寶洲,煉丹師到任何地方都是被高高供起來的寶貝,沒想到大門派裡面隨便出來個弟子就是煉丹師。

  好半天,王晨一轉身,頭埋在手肘裡,也不打坐修煉,自顧自蒙頭睡覺。

  一個修士也輕嘆一聲:「這也太打擊人,讓我們這些散修怎麼活?」

  「別再說了,我現在最不想聽見『大門派』這三個字。」王晨悶悶的說道。

  其他人的心情都差不多,唯獨蘇明成滿臉微笑。他一直被打擊,已經麻木了,身旁的人全都是一無所知的粗人,根本不懂他的感受,這更讓人氣悶,現在總算看到有人和他一樣,而且人數那麼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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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8-18 14:18:06 |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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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早上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連一頭妖獸也沒碰上。

  不過這也好理解,各地的土蠻都往這邊聚集,土蠻 ...

第四章 入城

  冉冉的青煙在天空中飄蕩,一股股煙柱望不到盡頭,那是清晨的炊煙。煙柱下方,成片的樹木被砍光,原本茂密的森林現在多了一處很寬的空地,那裡豎著一排排木柵欄,還有一座座茅草棚,更有無數人頭攢動。

  「人真多。」謝小玉喃喃自語著。

  「這可不是門派間的打鬥,而是攻城略地的戰爭。」麻子總算找到一個可以奚落謝小玉的地方了。

  「土蠻別的不怎麼樣,就是會生。」吳榮華在一旁說道。在這支隊伍裡,他也是一個人物。

  「我的計劃失誤,沒想到他們真的將北望城圍了起來。」謝小玉感覺腦子有些打結。

  以前看兵書,經常有幾十萬大軍圍困城池,卻不是這樣個圍法。

  北望城比不上臨海城,卻也是大城,長六十餘里、寬四十餘里,周邊還有十幾座衛星城,全長三百餘里。在他的想像中,所謂的圍城應該是東一個營盤、西一個營盤,互相隔著五、六里才對。哪裡想得到土蠻居然像造籬笆一樣,繞著北望城扎起一圈營地。

  「看得差不多了,我們回去吧。」謝小玉嘆道。

  藏身之處是離這裡五、六里的一處山崖,上面有藤蔓垂落,非常隱蔽。

  麻子走在最前面,在岩壁上拍了一下,堅硬的岩壁左右分開,露出一道縫隙。縫隙不大,只夠讓人側著身子過去。

  裡面是一個很大的山洞,洞頂有顆珠子散發出亮光,其他人此刻都在山洞裡打坐。

  謝小玉等人進去之後,麻子放開手讓縫隙恢復原狀。他還扯了扯旁邊的蔓藤,盡可能讓人看不出痕跡。做完這一切,他的身體猛地往下一沉,直接從土裡進去。

  「情況怎麼樣?過得去麼?」李光宗最關心這件事。如果軍隊把他們當陣亡處理的話,消息一傳到臨海城,老礦頭那邊說不定會出變故。

  「土蠻把整座城都圍了起來。」謝小玉搖著頭說道。

  「這幫野人就是會生。」李光宗說了一句和吳榮華一樣的話。

  「現在怎麼辦?」謝小玉問道。

  底下沒有人反映,大家面面相覷。

  「我們要是想得出辦法,要你幹什麼?」王晨懶洋洋地說道。

  「我不在乎,這樣挺好。」趙博更顯得無賴。他這話符合大多數人的想法。這一路上,他們白天趕路,出發之前先卜上一掛,找一個有爭鬥卻沒有凶險的方向前進;晚上找一個地方躲起來之後,他們就向兩個大門派出身的人請教。一段日子下來,每個人都收穫不淺,最起碼把修煉的功法梳理一遍,今後的方向也都清楚。他們巴不得繼續這樣下去。

  「我可以潛進去報信,讓城裡的人接應我們一下。」麻子從土裡冒了出來。

  「未必有用。這件事是我失誤,我沒想到土蠻的數量那麼多,裡面的人肯定不願意輕舉妄動。」謝小玉當初為了把人騙過來所以說的非常漂亮,現在目的達到了,他自然要換一套說辭。

  「前三年也有這麼多土蠻參戰嗎?」李光宗問道。

  眾人面面相覷。天寶州的人大多自行其是,對外面的事漠不關心,所以哪怕知道有城被攻破也都是毫不在意,沒人會仔細打聽。

  「應該沒有。我有一個朋友就是從子歸城逃出來的,他說那時候土蠻大概出動三十多萬人,不過他逃的早,土蠻後來有沒有增兵就不知道了。」最後還是王晨給了個不太確定的答案。

  「這何止三十萬?都快超過一百萬了。」吳榮華嘟囔著。

  沒有人質疑他的話。就和謝小玉的見識一樣,這位獵手對天寶州的熟悉絕對沒有第二個人能相提並論。

  「我們這一路上殺的土蠻全都相當於練氣一、兩重的修士,整個天寶州恐怕連十萬名修士都沒有吧?」李光宗疑惑地問道,他早就覺得不可思議。

  「別說十萬名,能不能湊出兩萬名都難說。」王晨和李光宗的關係不錯,所以在一旁答道。他很清楚別人不屑回答這種白痴問題。

  「這沒什麼奇怪的。天寶州無處不在的瘴氣對我們來說是毒,對土蠻來說卻相當於靈氣,無所不在的靈氣,吃的東西也充滿靈氣,喝的水更是靈氣十足。」謝小玉越說越鬱悶,這簡直就是太古時代的縮影。

  其他人也心有戚戚焉。

  「土蠻現在會修煉,這次好像又玩起兵法,天寶州對他們來說得天獨厚,以後他們會不會越來越強?」李光宗越想越憂心。他本來以為臨海城很安全,但是現在不那麼想。

  「這很難說。」王晨以前沒想過這些,聽到李光宗一提,他的心也揪了起來。

  「我們還是先顧眼前吧。」謝小玉是個現實的人。

  「可以等啊。我做過一段時間的獵手,我不會什麼瞳術,也不擅長追蹤,所以我就躲在河邊等,總有妖獸去河邊喝水。」趙博不算聰明,但是笨人也有笨辦法。

  「機會是耐心等來的……有道理。」謝小玉點了點頭。

  麻子有些驚訝地看著趙博。在他眼裡,這個人只比那幾個傻小子強一些,沒想到居然說得出如此高深的話。

  「我們輪流出去放哨?」吳榮華問道。

  「沒必要。」謝小玉不想這麼辛苦,再說那樣做挺危險的,進進出出很容易被發現。

  麻子的腦子也轉得很快,立刻就說到:「可以做一個更大的耳朵,然後找一道縫隙,你們有一個人在那裡監聽外面的動靜就可以了。」

  這一等又是好幾天。

  修士的耐性確實不錯,沒什麼人說話,大部分時間都靜悄悄的,幾乎都在打坐調息。像李光宗、李福祿、趙博這樣比較大喇喇的傢伙乾脆入定練功,他們居然不怕被人騷擾以至於走火入魔。

  謝小玉獨自坐著,手裡捧著丹爐,不過此刻丹爐底下既沒有火,也沒有陽光,反倒有一團水汽不停從底下那九個孔裡吞進吐出。

  這就是他從麻子那裡得來的煉丹術——凝液冷煉法。這種煉丹術居然不用火,而是用水煉丹,神奇奧妙之處和子午孕丹術有得一拼。

  幾天下來,他已經體悟到這種煉丹術的真意。

  以火煉丹是將藥材相融相混,化為一片渾沌,然後破開渾沌,重開天地,是大造化。以水煉丹之術是仿照天地初開之時,天地之間只有一片無盡原海,萬千生靈自原海中孕育而生,同樣也是大造化。

  這兩種煉丹術,前者速度快,半日成丹,不過限制大,而且有可能失敗,即便子午孕丹術以文火煉丹,力求穩妥,也仍舊有可能失敗,十爐裡總有一、兩爐會報廢。後者速度慢,耗時長,他從麻子那裡學會此術,就開始煉制手中的這爐丹藥,到現在總算有了一絲結丹的跡象,不過此法不限時地,有空就可以煉上兩下,沒空就收起丹爐,讓丹液在爐裡自行溫養,而且一旦原液煉成,以後只要投入藥材,不需人煉,自然而然會有丹藥產出。

  煉丹也是悟道。每一次煉丹謝小玉都會不知不覺入定,在定中體悟天地演化的奧妙。

  水氣吸合吞吐,在丹爐裡流轉不定,爐裡的藥材同樣被混合在一起,不過它們沒有相融,而是產生新的變化。變化不是很大,幾乎微不可查,但是積累起來就看得出不同,此刻的藥液和剛剛投入藥材時完全兩樣。

  這裡面蘊藏著萬物生化的奧義。

  他正沉浸於這種玄而又玄的感覺,突然,一陣飛躍縱跳的聲音從頭頂上方傳來。

  謝小玉捕捉到一絲狂喜和焦慮。

  這兩種情緒並不是他自己的,而是從四周散發的神識中捕捉到的。自從他練了「七情迷心大法」之後,他就有了這種能力,能夠知道別人的喜怒哀樂。

  知道有事發生,他連忙從入定中醒來,隨手把丹爐收進納物袋裡。凝液冷煉法就這點好,想什麼時候停就什麼時候停,有空的時候再繼續煉。

  下來的是吳榮華,只見他一臉狂喜,不停叫道:「有人攻擊土蠻的大營,現在土蠻全都亂了,正派兵過去阻攔。」

  「確實是個好消息。」謝小玉站了起來。

  這邊吵吵嚷嚷,那些打坐的人、入定的人全都紛紛醒來。

  「可以進城了?」趙博問道,語氣中沒有絲毫喜悅。

  「現在按照計劃行事。」謝小玉直接下命令,這比什麼回答都有力。

  一群人紛紛訕訕地從地上爬起來,他們不想進城。

  此時此刻,有些人已經明白謝小玉根本不想脫離戰場,否則憑他的本事,絕對可以帶著他們這些人逃到安全的地方。

  可惜,現在明白已經晚了。一來,以他們本事也退不出去,至少不拉上吳榮華和王晨就沒這個可能;二來,他們都得了不少好處,現在跑路,於情於理都說不過去。

  和這些人的無可奈何相反,麻子和蘇明成顯得很是淡然。蘇明成本來就可以不用來,他是為了得到謝小玉的好感才跟了過來。上一次聽了謝小玉和麻子兩個人的對答之後,他若有所悟。

  沒什麼地方比戰場更適合修煉魔門秘法了。

  明白過來的他趁著這幾天有空,偷偷做了一件事。

  他讓最初的母蟲又生出一隻新的母蟲。這次他打算採用七煞、七蟲、七魔的搭配。他也不打算多煉,像謝小玉一樣煉十二隻子蟲就夠了,再多他怕承受不起,魔頭不同於毒蟲,這東西會反噬。

  有了這番打算,蘇明成現在巴不得早點上戰場。

  麻子也一樣,以前他還遮遮掩掩,總好像有什麼東西放不下,自從知道這個世上還有和他一樣的人,他便不再遮掩,半路上就把那顆首級煉成一件魔兵。

  這一路過來,別人殺掉土蠻之後全部割去首級,為的是進城之後換取功績,只有他一心一意只殺人。被他所殺的人,渾身精血和魂魄用來餵養魔兵,屍骨化為灰燼,什麼東西都沒留下來。

  現在他正巴不得多殺點人,將那件魔兵餵養的更凶更惡,所以和蘇明成一樣想早點進城。

  他用力踩了一下地面,只聽到轟隆隆一陣巨響,山壁裂開很大的一道縫隙。這個地方反正要廢棄了,所以他也不在乎。

  「披上偽裝。」謝小玉下命令道。

  偽裝是半路上從殺掉的土蠻那裡弄來,看上去像麻袋皮,披在身上很是肥大。這東西是土蠻的鎧甲,用深山裡採來的老藤九浸九曬編製而成,外面再裹上一層厚厚的獸皮,看似簡陋,卻連百子雷都擋得住。

  穿上這套鎧甲,只要不細看,還真能唬得過去。

  「走。」謝小玉當先領路。

  藏身之處離土蠻的營地並不太遠,一出來,眾人就看到遠處濃煙滾滾,塵土飛揚,東西角已經打成一片。

  稍微靠近一些,遠處廝殺的聲音已經清晰可見。

  那片戰場在西南角,各個部落的土蠻全都抽調人馬過去支援,所以他們計劃攻擊的營盤只有一些放哨的蠻兵。

  「起風。」謝小玉再次下令。

  在他身後,十幾個人站成一排。身為修士,呼風喚雨的小法術肯定都會一些,這十幾個人御風之術更強一些,現在又聯手結成法陣,將威力提升百倍有餘。

  眨眼之間狂風大作,樹冠被刮得嘩啦啦直抖,落葉和塵土隨風亂卷,地上飛沙走石,讓人根本睜不開眼睛。

  「走。」謝小玉一聲令下,第一個人低著頭、佝僂著腰,往前就衝。

  其他人跟在他後面,在狂風沙塵的掩護下一路狂奔。

  那些站崗放哨的土蠻被吹的東倒西歪,那漫天飛舞的沙塵更是讓他們不得不轉過身。

  土蠻的營地很大,長就用不著說了,環繞著北望城,少說有三百餘里,寬度也有數百丈,正對著北望城的那一邊挖了三排壕溝,還豎著兩排柵欄。

  眼看著就要衝過最後一道柵欄,突然,遠處一個土蠻朝著這邊嘰裡咕嚕一通亂叫。

  「他要我們停下來。」吳榮華聽的懂土蠻話,立刻在一旁翻譯。

  「衝過去再說。」謝小玉一點都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嘰裡呱啦又是一陣聽不懂的叫聲,那個土蠻猛地擲出手中的梭鏢。梭鏢在半空中變成一條一丈多長、渾身漆黑的活蛇。

  人群中頓時飛起十幾道光芒。這裡有四十幾個修士,三個人裡就有一個人出手。

  那條蛇根本就沒機會飛近一些,離著還有幾十丈,就已經被攪成一堆碎屑。那個土蠻也一樣,被切成一塊一塊的。也不知道是誰凌空虛攝,將那顆首級收到手裡。

  這邊已經動手了,那些土蠻又不是死人,立刻知道不對勁。

  「嗚——嗚嗚——」一陣陣號角聲響徹四周。

  「走,用不著遮遮掩掩了。」謝小玉甩手脫掉身上的偽裝。這東西礙手礙腳,還招風。他左手插入納物袋裡,將那片刀輪取了出來。

  刀輪發出一陣刺耳的怪嘯,旋轉著飛了出去,飛到空中之後,立刻噴出一圈血色火焰。

  這一圈血焰其薄如紙,就像刀刃的延伸,所過之處無論是樹木還是岩石盡數被攔腰斬斷,斷口處一片焦痕,人被斬到的話更加可怖,瞬間化為灰燼。

  這就是將六顆魔頭合為一體煉成一件魔兵的好處。六顆魔頭是六片一畝方圓的火雲,範圍極大,但是威力絕對沒有這樣恐怖。

  當然,這麼做的風險也高。以前如果有一顆魔頭反噬,還有五顆魔頭可以聽令,五顆魔頭足夠制服一顆魔頭;現在不同了,有一顆反噬,其他一起反噬,他必須靠自己的力量抵擋刀輪。魔門大法越是厲害就越是凶險,這是眾所周知的事。

  不過魔門的東西確實有誘人之處。佛道兩門的法器全靠本身的力量駕馭,以他現在不到練氣六重的境界根本做不到。

  魔門就不同了,能夠借來外力,境界低的時候也能用出極厲害的手段。

  那片刀輪上已經隱然可見六尊神魔虛影趴在上面,刀輪轉動時發出的嗚嗚聲讓人煩躁不安,而且心驚膽顫。

  這是斬殺數百條性命之後滋養出來的魔神化身。

  虛影越清晰,這件魔兵的靈性就越足,凶威也越盛,還會生出不可思議的神通。現在,這把魔兵已經有了呼魂喚魄的能力。

  刀輪在這片土蠻營地旋了幾圈,只彈指間的功夫,就將留守的土蠻殺了個乾乾淨淨。

  就在這個時候,半空中傳來一陣怒嘯,一團烏雲飛卷而至,雲裡有一頭巨蛇若隱若現。說是蛇,這東西底下長著四隻爪子,爪上有三指,腦袋上隱隱約約可以看到兩個鼓包,已經有化蛟的徵兆。

  不過它身上散發的並不是妖氣,而是一股濃烈的魔氣。在他身後隱約可見一個上半截是人、下半截是蛇,樣貌猙獰的虛影。

  一看到怪蛇的來勢,謝小玉立刻大喝一聲:「麻子!」

  這東西除了麻子的移山換岳,沒人擋得住。

  「你倒是會使喚人。」麻子罵了一聲,不過他知道只有他能擋。

  他猛地站定,雙手飛快結印,嘴裡念念有詞。

  轉瞬間,一座很小的山峰在他指掌之間若隱若現。這就是移山換岳的法門。

  在天空中,那條怪蛇「昂昂」連吼數聲,緊接著噴出一口毒煙。這口毒煙如同滾滾雷雲,黑壓壓地籠罩大半天空,速度看似很慢,但是翻滾之間已經到了眾人頭頂。

  如果真的被噴中的話,這四十幾個人全部都別想活,甚至連屍骨也別想留下,方圓數里之內也會盡成死地。

  幸好,麻子及時把手中的山峰虛影打了出去。剎那間,半空中多了一道一模一樣的虛影,只不過規模要大無數倍。

  這座山峰浮現在毒煙的前方,兩方猛地撞在一起,同時崩散開來。

  那座山影是大地精氣所化,被撞碎之後立刻化作無數黑沙四處亂飄,那黑色是被毒染上的顏色。這些黑沙落到什麼地方,四周的樹木花草立刻枯萎,眨眼間化為飛灰。

  飛散的毒物更加恐怖,落到什麼地方就立刻飛起一團黑煙。那是樹木岩石被瞬間腐蝕成黑色的粉末。

  麻子也不好受,硬擋這一下,只覺得五臟六腑全都挪了位置,一口鮮血噴了出去,旁邊的兩個人連忙撈起麻子抬著就走。

  不過,有麻子擋了這麼一下,謝小玉總算有機會出手。

  他手裡一直扣著一枚玄冥陰煞迷心毒符劍蠱,指尖不停往外流血,劍蠱已經吸得飽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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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入城

  冉冉的青煙在天空中飄蕩,一股股煙柱望不到盡頭,那是清晨的炊煙。煙柱下方,成片的樹 ...

這是血祭之法,是用自身的精血逼出魔頭所有的潛力。

  手指一震,劍蠱疾飛而出,因為吸足了血,所以碧光中還隱現一條血色長鏈。

  劍蠱命中蛇魔,剎那間,謝小玉心頭劇痛,他知道劍蠱完蛋了。

  操縱那頭蛇魔的不是土蠻巫師就是蠻王,實力相當於真人,這一擊無異於以卵擊石。

  不過他沒失敗,他達到了目的。

  劍蠱雖毀,裡面潛伏的心魔卻沒有被滅,心魔無孔不入,無聲無息侵入蛇魔的體內,那條怪蛇猛的一掙,始終壓製著它的魔咒鬆動了。

  魔門秘法雖然強悍,但是缺點不少,這也是魔門最終被佛門取代的原因。

  魔頭狡詐,除了反噬,還會逃跑,所以真正駕馭魔頭的行家絕對不會讓魔頭脫離自己的視野範圍。

  他賭上土蠻對魔門秘法只是一知半解。

  他賭對了。

  幾乎在他射出劍蠱的同時,那片刀輪也被他招了回來,現在心魔發作,刀輪也到了。

  刀輪上的六個凶神虛影全都顯露出興奮的神情,他們感覺到誘惑,不需要完全吞噬蛇魔,只要吸上一口,足以讓他們受用不盡。

  這一刀從斜下方斬入。

  天空中那片烏雲一下子被噴吐得火焰撕破,狂噴的火焰把方圓數百丈全都烤得發燙。與此同時,刀輪還發出刺耳的尖嘯聲,那聲音讓地面上的很多人都痛苦的躺倒在地,更有一些人惶然的四處亂逃。

  蛇魔仰天驚嚎,那聲音充滿惶恐和驚懼,下一瞬間,它調轉頭,朝著南面破空而去。它的速度極快,眨眼間就消失在天際盡頭。

  半空中,一截黑漆漆的東西包裹著無數黑色煙霧掉落下來。

  蘇明成的眼睛一亮,袖袍一展,大片蟲雲飛了上去,把那個東西捲了回來。

  這麼多人裡只有他有這個本事。

  不過就算他也不敢碰那東西,只能用蟲雲捲住,隨著他一起飛。

  那是一截尾巴,有六尺多長,對於蛇怪來說這只是尾巴尖,這東西通體烏黑,上面不停的散發著黑煙,一路上,黑煙不停冒出,將地面上腐蝕出一條很深的溝壑,毒性可想而知。

  「你的運氣不錯,這是你的機緣。」

  謝小玉將刀輪招了回來,轉頭對蘇明成說道。當然,他也不會忘記麻子,麻子出了大力。

  「你不煉毒,用不了吧?我用別的東西和你換。」說著他從納物袋裡抽出一根很長的筋。這東西被盤了起來,看上去像是一捆繩子。

  這正是他在落魂谷裡遇到那條巨蛇身上的蛇筋,他改練劍修,拿這東西沒用。

  麻子眼睛發亮。雖然這根蛇筋比不上那截蛇尾,不過謝小玉說的沒錯,他用不了那截蛇尾。

  「不夠。」麻子不打算便宜謝小玉。之前他被敲過一筆,現在打算反敲回去。

  「再加這個怎麼樣?」謝小玉把蛇骨也掏了出來。原來的蛇骨有十幾丈長,現在已經煉過了一遍,變成只有一丈長,拇指粗細,骨質越發晶瑩如玉。

  麻子越發心癢了。他之前練的魔兵是一把魔刀,適合遠攻,正想煉制一件近戰的兵器,一看到這條蛇尾,他立刻想起門派裡的一件有名的法器。

  「為什麼沒有蛇牙?」麻子仍舊貪心不足。

  「老蘇,你把那截蛇尾分成兩段,給他一半。」謝小玉不打算繼續談下去了。

  「好吧、好吧。」麻子連忙阻止。東西雖好,也要能用才行。他練魔功,只是借魔功催發本身道法的威力,並不是徹底重修,底子還是原來的功法、他是難得的戊土之體,修煉土行功法得天獨厚,而毒大多是木行之物,木克土,除非腦子抽筋他才會修煉毒功。

  「你打算練哪種法器?裂地,還是趕山?」謝小玉看到北望城就在眼前,心頭一鬆,有興趣問別的東西了。

  麻子的臉抽動一下,又被謝小玉揭了老底,讓他很鬱悶。他一直猜測著謝小玉的師門,可惜始終沒有頭緒。

  「老蘇,麻子的門派有兩種法術非常有名。都是長鞭,看來他懂得怎麼煉制。我記得第一次看到你的時候,你用的就是長鞭,你有本事的話就自己說服他,過了這村可就沒那個店了。」謝小玉很懂得提攜自己人。

  蘇明成心中大喜。他很清楚謝小玉的眼界有多高,能讓謝小玉看上眼的東西不多,麻子師門的這兩件法器既然受到謝小玉的推崇,肯定不簡單。

  北望城是座大城,這裡曾經也和臨海成一樣熙熙攮攮、人潮攢動,但是此刻大街上靜悄悄的,來來往往的全都是身披鎧甲的兵卒。

  天寶州別的不多,唯獨礦多,特別是鐵,所以每個兵卒都配備一副鐵甲,這種在中土不可能做到的事在這裡卻輕而易舉。

  和臨海成一樣,北望城有內城、外城之分,內城有八個城門,東北面的叫天陽門,天陽門外就是都護衙門。衙門放著一張長桌,後面擺著一張交椅,一個身穿重甲的軍官坐在交椅上,桌子旁邊戳著一塊木牌,上面寫著「登錄處」三個大字。

  李光宗知道這裡就是登記名冊的地方,徑自走了過去,手裡捧著一疊文書。

  那個胖軍官原本懶洋洋一臉沒睡醒的模樣,取過文書就往旁邊一扔,讓一旁的師爺處理。不過,當他抬起頭來看了李光宗一眼,懶意立刻消失。

  隨手翻開一份文書掃了一眼,胖子軍官猛地一拍桌子,朝著身後一招手,然後朝著李光宗和後面的謝小玉他們指了指,大聲喝道:「把這些人全都給我拿下!」

  都護衙門外面站著一排士兵大概二十幾個人,全都身穿重甲,手裡持著連弩。聽到長官的命令,他們立刻將連弩前段抬起,一排冷森森的箭頭指著李光宗。

  這東西就是為了對付修士而打造,一扣機扣就萬劍齊發,讓修士根本來不及施法。李光宗雖然今非昔比,被那麼多箭矢指著,仍舊覺得背心發涼。

  「你有什麼理由拿我?」他瞪著這個胖軍官怒道。

  「這上面寫得明明白白,你們七天前就該到了。軍法無情,過時不到者,斬!」胖軍官威風凜凜的說道,下巴微微抬起,斜眼看著李光宗。

  李光宗回頭朝謝小玉看去,現在只能由謝小玉拿主意。

  謝小玉興致勃勃看著這個長得像豬的軍官,好半天,轉過身來朝著眾人搖了搖頭嘆道:「我失誤了,不但低估土蠻的實力,也高估這邊的實力。有這樣的白痴在,就算兩邊實力相當,這邊也必敗無疑。」

  「你……你說什麼?你不但誤了期限,還妖言惑眾!小的們,給我放——」胖軍官手指移向謝小玉。

  然而他的話根本來不及說完,一個人突然出現在他的身後,一把掐住他的脖子將他舉了起來。

  抓人的正是法磐,他的遁法快疾詭異,抓個普通人自然輕而易舉。

  那些士兵投鼠忌器,一時之間不知道要不要放箭。

  「我沒說錯啊。北望城上上下下如果都是像你這樣的豬頭,怎麼可能守得住?」謝小玉一步一步踱了過來,臉上滿是讓人毛骨悚然的微笑。走到胖軍官面前,他不疾不徐的問道:「你得了什麼好處,以至於不計生死替人家辦事?」

  「你敢!我是朝廷命官,你想造反嗎?」胖軍官嚇得發抖,卻還硬撐。

  「我們是修士,和朝廷互不相干。修士就算受到徵召,也是客卿身份,哪條軍令約束得了我們?至於早到晚到更是笑話。北望城早已經被徹底封死,外面的援兵一個都進不來,我們能過來絕對是振奮人心的好消息,你為了私利居然置戰局於不顧,實在該殺。」謝小玉陰沉的說道。

  所有的人都以為他只是說說罷了。沒想到他一把抓住那個軍官的脖子猛的一扯。

  剎那間鮮血飛濺,那顆腦袋硬生生的扯了下來。

  所有的人都驚呆了,包括那排士兵。

  謝小玉掌力一吐,那排士兵全都飛了出去,手裡的連弩更是飛得遠遠的。

  「你膽子未免太大了!」衙門裡響起一聲怒喝,一群人從裡面跑了出來。這些人大部分身著甲胃,明顯是軍中將士,不過他們可不是普通人,而是修士。

  「你為什麼不說他的膽子大?一個螻蟻般的人物居然不把修士放在眼裡。」謝小玉針鋒相對的反問。

  「他仗的是軍隊的勢,是朝廷的勢,怎麼樣?這個回答可以吧?」剛才發出怒喝的是一位將軍。此人頭頂金盔,身穿金甲,背後披著一條猩紅披風,看上去四十歲上下,嘴下一縷三尺長髯,四方的面孔看上去頗為威猛。

  「按照你的意思,只要有朝廷撐腰,一個凡人可以隨便冤枉修士,可以隨便定修士的死罪?只要是朝廷的意思,就沒人能違背,即使有人假借朝廷的意思也沒關係?反正有朝廷罩著,修士算什麼東西?各大門派又算老幾?」謝小玉剛才那句話實際上是設下陷阱,為的就是這番誅心之詞。

  沒人會說各大門派凌駕於朝廷之上,同樣沒人敢說朝廷凌駕於各門派之上。前者是「會」,後者是「敢」,因為答案明擺著。

  如同任由生死輪迴,朝廷也有盛衰更替,壽命短的朝廷不過幾十年氣運;壽命長得朝廷也僅僅數百年光陰,超過千年的一個也沒有。

  那些滅亡的朝廷,有的是因為君王昏庸,官吏腐敗,以至於民不聊生。最終官逼民反;不過,也有一些是因為惹怒某個大門派,所以被暗中滅了。

  四千年前有一個還算不錯的君王,在談論一位赫赫有名的女仙時,言語之中帶了一絲猥褻。這件事被有心人傳出去,結果那個君王國破家亡,自己也被活活燒死。

  從那以後,君王們對待大門派絕對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那個將軍頓時被問住了。

  「軍隊裡自有軍法。」旁邊的一個軍官說道。

  「軍法之中陷人於罪,一旦查證不實,是否該反坐?」謝小玉來之前專門研究了一下軍法,對方既然想和他說這個,他來者不拒。

  那個軍官啞口無言,軍法上確實這麼寫,而且反坐的原則是罪加一等,那個胖子陷人死罪,罪加一等就是腰斬。

  「那也該由軍法司審問,證明其有罪,然後再加以處罰,如何能濫用私刑?」那個軍官立刻回道。

  「說了半天還是那個問題。朝廷的人得罪修士,還是得由朝廷處置,修士沒有權利處置。」謝小玉笑嘻嘻的說道,他又繞回來了。而且開始針對他。他當然不敢承認,這會要命的。

  「我……我不是這個意思。只不過……只不過……」

  「好了!」將軍喝道,這件事越描越黑,只能說死了的傢伙是豬腦。

  他正打算說兩句好話,把這件事帶過,突然聽到遠處傳來一聲冷哼。緊接著,一個清瘦枯乾,長髮飄擺,頭上插著道簪,身上穿著八卦鶴氅,手上擎著一柄拂塵的道士凌空虛步緩緩走來。

  練氣境界的修士如果練成一些特殊的遁法,也能凌空虛步,踏風而行,但是不可能這樣舉重若輕,來的這個人絕對是真人。

  「我不屬於朝廷,總可以說幾句話吧?」那個道士居高臨下看著謝小玉。

  「現在的狗好多,剛剛死了一條笨狗,又跑出來一條老狗。」謝小玉根本不想和這個人說理,對方一副道門前輩的樣子,顯然也不是為了說理而來。

  「小輩,你太沒規矩了。」那個道士戟指怒道。

  「你這條沒一點資質的老狗,活了七老八十,才好不容易踏入了玄門,披了一件鶴氅以為自己了不起?小門小戶出身,得了一個真人的頭銜,居然還要當世家子弟的走狗,真正丟了道門中人的臉面。」謝小玉罵的很毒,不過罵得很巧妙,一句話點透對方的出身,同樣也暗示自己大門派弟子的身份。

  那個道士當然聽得明白,他本來想仗著自己的身份壓製對方,沒想到對方籍著大門派弟子的身份反壓他一頭。

  將軍不敢說朝廷凌駕於各門各派之上,更不敢說大門派的壞話,只能在一旁裝聾作啞。

  那個道士原本以為自己跑出來幫忙,這些官府中人就可以硬起來,雙方聯手,立刻能把人拿下,沒想到因為一句話,這些官府中人全都縮了回去,他成了一個人唱獨角戲。

  「小輩,好一張利嘴。」那個道士惱羞成怒,隨手一掌打了下來。

  真人能夠溝通天地,這一掌看似平常,一掌拍出,天上的雲團頓時飛散,隱約顯露出一個手掌的形狀,而且這一掌極快,瞬間就到了謝小玉的頭頂。

  轟的一聲巨響,地上頓時多了一個方圓數丈的掌印,青條石的地面硬生生陷下一尺多深,掌印邊緣如同刀切一般,堆在地上那些首級也被打得粉碎,變成一堆骨渣和爛肉。

  「好一條老狗,居然做出這等近乎於偷襲的行徑。」謝小玉站在數十丈外的地方怒罵道。

  那一掌臨頭的瞬間,他強行挪移數十丈。

  不只是他挪移走了,剛才站在他周圍的那些人也全都挪到一旁。

  道士大吃一驚。他不知道這些人怎麼逃開的,練氣層次的人物不可能有這樣的神通。

  他百思不得其解,根本就沒注意到街角的一扇窗口裡,有個絡腮鬍男子朝著這邊探頭探腦,絡腮鬍男子的手裡握著一根陣旗。

  這邊紛爭一起。王晨就拿著九根陣旗躲到那裡去了。

  「倒轉乾坤虛空挪移陣」總共三十六根陣旗,如果只用其中九根,可以布下一座「挪移陣」。

  「你我不死不休。」謝小玉不等老道再次出手,他先下手為強。

  剎那間。一座山脈虛影在道士頭頂憑空出現。道士連忙一擺拂塵,一片方圓數畝的雲彩在他頭頂出現,將山脈的虛影穩穩的托住了。

  麻子百試不爽的絕招這一次居然被擋住,知道麻子厲害的人全都暗自心驚。

  不過,道士也不輕鬆,他的臉色非常難看。

  這座似虛似實的山峰好像有幾十萬斤重,他不得不全力頂著,根本沒辦法抽出手施展法術。

  道士知道自己輕敵了。他正想著對策,突然心頭警兆一閃。

  剎那間緊貼著頭頂、心口、脖頸。背脊的這些致命之處,全都透出一股鋒銳之氣。

  他不知道謝小玉怎麼做到的,不過他的反應還算及時,鶴氅上的護身法咒瞬間發動,他的皮膚瞬間變成金色,整個人彷彿用黃金鑄成。

  這一招變生肘腋,嚇出他一身冷汗,而且越想越怕,無窮無盡的恐懼瞬間就淹沒了他。

  道士是個得道已久的人物,隱約間感覺不對,馬上明白自己著道了,不是中了驚恐的法咒,就是被魔頭暗襲。

  可惜等他醒悟過來已經太晚,一把刀輪噴吐著數丈長的火焰掠過他的身體。

  鶴氅上的護身法咒能擋住劍氣的切割,卻擋不住這一擊,道士瞬間被攔腰斬成兩截,傷口處焦黑一片,而且焦黑的部位迅速往兩邊蔓延。

  道士最後看到的是自己的兩截身體一邊墜落,一邊化為飛灰漸漸飄散。

  現在他後悔都來不及了。

  「師父……」

  「師叔……」

  六個年輕修士驚慌失措朝道士跑去。其中一個修士猛地一拍納物袋,一件蓮花形狀的法器激射而出,旋轉著朝謝小玉斬去。

  謝小玉連動都沒動,這種角色根本用不著他打發。

  站在他旁邊的蘇明成又是袍袖一甩,一大片蟲雲揮了出去。

  嗡嗡的蟲鳴聲讓所有的人都感覺毛骨悚然。

  那個將軍沒有阻止。這件事發展到現在,已經成了不死不休的局面,想要不出事的話,必須有一方死淨。

  至於那些圍觀的修士更是沒人站出來阻止。大家都明白,這群新來的人個個凶焰滔天,都是不好惹的人物,一出手不是魔頭,就是萬千毒蟲,連真人都能殺。

  現在出手的只有兩個人,這群人總共有四十幾個,其他人還沒動手呢。

  「好神通!有各位助戰,北望城當可安然無恙。」那個將軍倒也現實。道士原本是他守城的依仗之一,但是既然死了,他就當沒有過這樣一個人。

  「我們既然冒險前來,肯定會盡自己的一份力。」謝小玉除了牙尖嘴利,同樣也會說冠冕堂皇的話。

  「不會再讓各位失望了。在下姓陳,名晃,字元龍,任北五府都護一職。」那個將軍報出自己的身份。

  「原來是都護大人。不過閣下的話只能相信一半,你的手下會聽你的,修士就難說了,特別是那些被供奉起來的真人,比如這條尋死的老狗。」謝小玉看了看那個道士。

  道士已經化為灰燼,另外六個人也已經死透了。

  謝小玉朝著李福祿使了個顏色,李福祿立刻跑了過去,在屍體上翻找起來。

  「閣下打算怎麼樣?」陳都護皺著眉頭問道。

  這群凶人讓他很頭疼,萬一再出點事,一個壓不住,這些人魔頭亂放、毒蟲亂散,也不需要外面的土蠻攻城,北望城恐怕會不攻自破。

  「外面不是有很多衛星城麼?我和這些兄弟打算獨領一個軍駐守一座衛星城,這樣既避免了和別人的紛爭,也省得別人說我們出工不出力。」謝小玉出發之前就有了算計。

  駐守衛星城肯定凶險,不過只有這樣做才能得到足夠的自由。有了自由,他們才能為逃跑做準備。

  「也好。最北面的戊城正好沒人鎮守,我再補給你兩千名兵卒,你和你的人負責守衛此城如何?」陳都護巴不得這些人別待在城裡,眼不見心不煩。

  那座戊城原本在計劃中要被放棄。這座城離主城最遠,又太過破舊,根本守不住,所以根本沒派守將,否則也不會現在仍舊有空缺。

  「一言為定。」謝小玉伸出右手,打算和陳都護擊掌為誓。

  看到謝小玉如此爽快,陳都護心裡犯起嘀咕來。不知道為什麼,他總覺得自己失算了。

  思索片刻,他哈哈一笑說道:「不管怎麼說,你都殺了一個真人,讓北望城失了一道藩籬,你總要有所表示吧?不如我們再定一約,你也殺兩個和真人同級的土蠻。」

  「這要看機會,有機會的話,殺幾個又何妨?」謝小玉並不在意,他本來就有這個想法。

  「口說無憑,立字為據。你敢簽軍令狀嗎?」陳都護圖窮匕見。

  「閣下原來也不聰明。」謝小玉冷笑連連。安陽劉家借刀殺人,外借土蠻之手,內買貪婪之徒,他四下皆敵,只能強力破之,現在劍已出鞘,怎麼可以讓一紙軍令狀束手束腳,那豈不是裹住劍刃,纏住鋒芒,無異於自尋死路。

  「我如何不聰明?」陳都護心中有氣。他剛才就很討厭謝小玉,現在更討厭了。

  「我既然要鎮守戊城,當然要以大局為重,那些和真人同等級的土蠻不是蠻王就是巫師,平時在敵營深處,難道你要我置大局不顧,逞氣血之勇,深入敵營前去行刺?依我看來,你和這兩個死鬼沒什麼區別,同樣居心叵測,是不是也得了好處?」謝小玉先扣一頂帽子過去再說。

  看到都護氣得發抖,謝小玉不打算放過這個人。既然得罪,乾脆得罪個徹底,繼續道:「再說我已經多次警告過你,我是修士,是方外之人,並不在官府治下,為國出力只是盡本分,卻不受朝廷管束,都護大人太忠心皇室了,所以念念不忘將天下修士皆納入朝廷的管轄之下。」

  「我沒有這個意思。」陳都護吼道。他確實急了,這話如果被當真,他不但自己有事,還會禍及九族。

  「沒有這個意思?」謝小玉知道都護服軟,但是他咬定不鬆口:「什麼是軍令狀?這跟修士無關吧?你千方百計誘我簽下軍令狀,不就是想用一張破紙約束我嗎?用的還是如此不合理的要求。」

  他的聲音在北望城街巷間迴盪。

  陳都護渾身發抖,一半是被氣的,一半是被嚇的。剛才只圖解氣,所以未曾深思,現在才發現只要這麼一解釋,他就真的居心叵測,意圖挑起朝廷和門派的紛爭。

  怒哼一聲,都護大人轉身就走。他現在情願和土蠻生死相搏,也不想再面對這個少年的伶牙俐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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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血祭之法,是用自身的精血逼出魔頭所有的潛力。

  手指一震,劍蠱疾飛而出,因為吸足了血,所以碧 ...

第五章 初戰

  高僅三丈的城牆,外面一圈是石頭,裡面卻是泥土夯築而成的,連甕城都沒有。這樣殘破的城牆卻長有一里、寬也有百餘丈,別說兩千人,就是一萬人也守不下來。

  謝小玉領著一群人在城頭上遛達著,人群中還有一個身穿鎧甲的軍官。

  「這不是衛星城,是囤城。」李光宗臉色難看的說道。論道法修為,他在這群修士裡墊底;但是說到行軍打仗,他算是半個內行。

  「一般人當然守不住,但是你們是修士,神通廣大,這對你們來說不是什麼難題。」那個軍官在旁邊說著風涼話。

  「這裡以前是囤積糧草的地方?」謝小玉岔開話題。

  「不會有糧草。重要的東西都會放在主城裡,放在這裡的應該是鐵釘、瓦片、木板、毛竹之類的東西。」李光宗指了指城中央的一圈圍牆。

  那個圍牆比城牆還高,但是裡面堆積的木頭居然高過圍牆,這些木頭全部都乾透了。

  換在平日,乾透的木頭也算好東西;可惜現在馬上要打仗,乾木頭是最好的引火之物,不但沒用,還是危險的源頭。

  「這種鬼地方怎麼守?」趙博怒氣衝衝的嚷道。

  謝小玉同樣心裡有氣,不過他不能抱怨,還得裝出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因為來北望城是他的提議,得罪那位都護的也是他,而這一切的幕後指揮者更是衝著他來的,其他人是被他連累的。

  既然已經沒辦法改變,就只能想辦法守住這座城。

  戊城是一座囤城,當初建造的時候考慮的就是出入方便,選擇的位置是一片平地,根本沒有地勢可以仰仗,城牆又長,根本不適合防守。

  不過這也有好處。因為位置不重要,並沒有擋在土蠻的必經之路上,土蠻不會在這裡死拼。

  突然,他看到旁邊的一座小山,山上有很多用木條封起來的洞。這些洞讓他感覺很眼熟,和廢棄的礦洞差不多。

  「北望城以前是一座礦山?」謝小玉轉頭問道。

  「那是兩百年前的事了。天寶州現在的那些大城,除了臨海城是最早的落腳點,其他全都是從礦區發展起來。這是最大的幾座礦之一,開了整整一百二十年。」

  吳榮華對這片土地瞭如指掌。他長年四處游走,聽到的東西也多。

  有礦洞,一般也有靈脈。謝小玉運用起「觀天徹地洞幽大法」朝那邊看去。

  果然,山頭上星星點點有很多五顏六色的光圈,不過這些光圈暗弱而又稀疏,已經沒有什麼開採的價值。幾條靈氣帶蜿蜒曲折,來回盤繞,靈氣並不充裕,不過夠用了。

  「山上有一片靈氣源,我們駐守在那裡。」

  「你打算棄城不守?這可是大罪。」那個軍官在一旁拿腔作勢的說道。

  謝小玉早就研究過軍法,當然知道守土者不能輕離,不過這裡面也有漏洞可鑽:守將可以選擇有利的地勢另外建造塢堡固守,一旦主城守不住就退守塢堡。

  「我可沒說放棄這座城,而是要改造一番,讓它變得更加容易防守。改造完工前我們總要找一個落腳的地方。」

  謝小玉牙尖嘴利,哪裡會讓人拿住把柄。

  「這可不行。你改變囤城的格局,土蠻退了之後我們還得重修。」那個軍官頓時急了。他是上面派來找麻煩的,萬一這群人真的極猛,硬是頂住土蠻的進攻,上面肯定會怪他辦事不得力。

  「這關我屁事?身為守將,我只要守住城池就可以。軍法上寫得明白,守將可以改變城防的格局,我們才兩千人,根本沒辦法守住這麼大的一座城,必須收縮防禦,這官司打到哪裡都是我贏。」謝小玉胸有成竹。

  他根本不管那個軍官說什麼,轉頭朝著李光宗吩咐道:「這件事由你負責。所有城牆全部拆除,這些土塊就不要了。石頭留下,城裡的房子也全都拆掉,所有的磚石都堆在那圈圍牆裡,以那圈圍牆為基礎,重新構築城牆,把那裡變成一座堡壘。」

  他又對蘇明成說:「那邊還有一條靈脈,你挖一口池子,讓小東西們安頓下來,這一路上他們也辛苦了。」

  周圍那些修士一個個汗毛直豎。他們早就在猜測那三個大口袋裡有些什麼,只知道其中一個口袋裡裝滿了上等的雞肉,他們一路上都是吃著雞肉過來。現在答案終於揭曉,至少有一個口袋裡裝得是蠱蟲。

  「麻子,你負責修建我們駐紮的營地,山上的那些礦井可以利用,不過要注意堅固性。修士打鬥威力驚人,別三兩下就把裡面震塌了。」謝小玉手上沒什麼人可用,只能把麻子拉進來。這傢伙精通土行法術,對土木工程多少有點研究。

  「土蠻也有擅長鑽地的。」李光宗在一旁提醒道。當年丘洛川大戰,那些在土裡來去自如的土蠻讓他們頭痛無比,好幾次主營都差點被滅。

  「放心,我會布下禁制,讓土變得像鐵一樣硬,看他們潛不潛得進來。」麻子十分自信。土行法術是他的看家本領,這方面絕對無人可及。

  「這樣的話,你的土遁恐怕也會失效吧?」謝小玉問道。

  「那是當然。天底下哪有十全十美的事?」麻子不屑的說道。

  「你們……你們……」旁邊的軍官氣得渾身發抖,偏偏找不出把柄。

  「守城的兵派過來了……媽的,全都是老弱殘兵。」吳榮華高聲叫了起來,語氣中充滿憤怒。

  眾人轉頭看去,果然有一隊兵馬朝著這邊而來。等到那隊人馬走近,眾人的怒火也隨之而起。

  吳榮華看得一點沒錯,來的這些兵卒全都老弱不堪,身上只有號衣,根本沒鎧甲,連頭盔都沒有,手裡只有一隻長矛,這些老卒乾脆拿長矛當拐杖用,即便這樣還一步一挪,顫顫巍巍。

  「看來都護大人不願負擔這些累贅,所以把他們派到這裡送死。」謝小玉不無嘲諷的說道。

  「這個……這個……」軍官支支吾吾好半天,根本沒辦法解釋。

  「這太過分了!我們去都護衙門再鬧一場!」趙博跳腳喊叫著。

  「沒錯,這也太欺負人了。」李光宗也罵道。

  其他修士跟著大聲怒罵起來。

  「哈哈哈——」

  在一片憤怒的呼聲中,謝小玉仰天狂笑的聲音顯得格外突兀。

  「這不是很好嗎?那位都護大人幫了我一個大忙,我本來還擔心來一群難以降服的刺頭呢。如果我是那個傢伙,就把一群兵痞、刺頭派過來,反正守將也是一幫刺頭,如果刺頭降服刺頭,北望城多了一道藩籬,如果兩邊咬起來,那也沒什麼損失。」謝小玉自嘲自諷起來。

  「你的意思是他還不夠壞?」趙博不明白。

  「壞也要有天分。」謝小玉輕蔑地一笑。被弄到天寶州來,哪怕是當了都護也只不過是頭喪家之犬,是個被人拋棄之物。

  那個都護相貌堂堂,但是連使壞都不怎麼像樣,可見他會來這裡並非沒有原因。

  謝小玉跳下城牆,朝著那隊人馬走了過去。

  那些老弱殘兵顯然也知道自己是被派過來送死,一個個面如土色,神情恍惚。

  「全都停下!」謝小玉大聲喝道。

  那些老兵一個個茫然地停下腳步。

  「你們想必也已經明白自己被長官拋棄了。你們手無縛雞之力,連重甲都未必穿得動,養著你們也是浪費糧食,所以你們的長官就讓你們來送死。」謝小玉運用起他的毒舌功夫,句句誅心。

  一個老兵悲從心起,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其他人受了感染,或是放聲大哭,或是暗自流淚。

  謝小玉索性在一塊石頭上坐了下來,看著這群老頭哭。

  人老了,氣力就衰弱,才半個時辰,這些老卒就哭不動了。

  突然有個老頭明白過來,一下子跪倒在地,不停朝著謝小玉磕頭,嘴裡不停地念叨著:「修士老爺,救命啊,您是有大本事的人。」

  其他老兵也一個個恍然大悟,全都跪了下來。

  「確實有一線生機,就看你們能不能把握住。」謝小玉陰惻惻地一笑。他知道此刻裝好人沒用,人越老越多疑,他說得越好聽,越不容易得到信任,所以對付老頭最好的辦法就是恫嚇,先嚇他們個半死。

  「你們當中肯定有人聽說我不是個好人,我修煉的是魔功。」謝小玉停頓一下,等他們消化這番話。

  如同他預料的那樣,老兵一個個膽顫心驚,剛才是因為命不久矣所以害怕,現在則是因為魔門的名聲太過恐怖。

  「魔門之中有一種秘法,以精血飼育毒蟲,飼育者可以操縱毒蟲禦敵。這種秘法不限於修士,幾乎人人都能用,毒蟲比人厲害多了。不過醜話說在前面,精血寶貴,年輕人還好一些,你們這些年老體衰的老人肯定會傷到元氣。」謝小玉的這番話一半是嚇唬、一半是安慰。

  「修士老爺,如果我們願意,您打算怎麼安排?如果我們不願意,您又如何安排?」第一個跪下的老卒連忙問道。

  「問得好,你的腦子倒是很清楚。」謝小玉贊道,隨即解釋起來:「願意的人可以躲在安全的地方,指揮毒蟲打仗。雖然控制權在你們手裡,不過那些毒蟲的進退卻由我掌控,那些毒蟲會越戰越強,到了一定程度還會反哺你們,讓你們延年益壽。如果毒蟲死了,你們就只好再獻出精血養新的毒蟲,所以奸詐狡猾的人只會自己倒霉。至於不願意的人,我會替他們準備好重甲長矛,他們會和通常的士兵一樣站在城頭上守城。」

  這話說得再明白不過——不願意就是死路一條,願意的話可以苟延殘喘,事後元氣大傷,不過性命可以保住。

  那群老卒交頭接耳起來。

  謝小玉很有耐性地等老卒們做出決定。這時,他發現其他人不知道什麼時候都過來了。

  「你說我性情偏激,受到魔道影響太深,我看你更像魔道中人。」

  麻子刺了謝小玉一句。

  他這話莫名其妙,其他人都不太明白。

  謝小玉卻知道意思,所以問道:「你已經猜到了?」

  「我知道你擅長用蠱。蠱如果沒人控制的話會憑本能殺敵,效率不高,所以你讓這些老弱殘兵用精血祭煉,這樣就可以用人的腦子代替蠱的腦子。而且你說過,這些毒蠱會越戰越凶,恐怕是要把七情心魔也煉進去吧?」麻子一口道破謝小玉的計劃。

  「至少他們可以保住一條性命。」謝小玉不覺得這有什麼不好:「這些人全都七老八十,本來就沒幾年好活,這也不算踏上魔道之路,他們最終應該都能壽終正寢,就算沾染一些因果,也不會有太大的業報。」

  麻子一琢磨,立刻明白謝小玉的用心,也終於知道謝小玉剛才為什麼哈哈大笑。

  魔門功力進展神速,但是業力積累得也快,而且會蔓延傳遞,弟子造孽,師父也會受到牽連,父母、親友、師兄弟都會分擔一分業力。所以魔門中人就算自己安份守己,也會因為業力沉重,最後招來重重劫數。

  如果那位都護送來的是一批血氣方剛的年輕人,他們學了這些手段,免不了惹出事端;換成這樣一群行將就木的老頭,本來血氣已衰,不大會惹是生非,他們壽算也無多,人死之後業力全消。

  至於那些蠱蟲處理起來也容易。驅蠱吞蠱,以魔噬魔,用這種辦法可以很容易將那些劍蠱煉得很強,而且不沾因果,不染業力。

  這份算計絕對是他做不到的。

  謝小玉才不管麻子想些什麼,他還有很多事要做。

  他看了看四周,見那個軍官沒跟過來,立刻把王晨招到近前輕聲說道:「王晨,你跑一趟都護衙門問問他打算幹什麼,為什麼盡挑一些老弱殘兵過來?」

  「都護不會見我的。」王晨直搖頭。

  「不需要見他,只要讓所有的人知道我們受了委屈就行。」謝小玉深知會吵的孩子有糖吃的道理。當初老礦頭在礦業會所裡一鬧,就拿回來一套「倒轉乾坤虛空挪移陣」。

  「你想要些什麼?」王晨老臉發紅。他明白了,謝小玉是讓他去撒潑耍賴。

  想想他一個八尺多高、滿臉絡腮鬍子的老男人,居然做這種娘們和小孩的勾當,王晨實在不好意思。

  「糧食。不過不要精糧,讓他們折算成餵馬用的黑豆。理由很簡單,那些老弱殘兵沒必要吃得太好,有黑豆就行。」謝小玉說道。

  「沒必要這樣吧?」王晨是個忠厚人。

  「你以為我拿那些人不當人?」謝小玉知道王晨想些什麼:「這一仗恐怕不簡單。那個豬頭軍官敢找我們的麻煩,那個都護也沒有絲毫惶恐之色,一個個看上去胸有成竹,他們哪來的把握?」

  聽他這樣一說,王晨有種恍然大悟的感覺,其他人一個個被點醒了。

  麻子在一旁插嘴道:「對呀,確實不正常,官府還有後招。」

  「事不過三。三年來,連著被攻破三座大城,我相信朝廷上下和各大門派臉面上都不怎麼好看,這次十有八九要給土蠻來個狠的。問題是怎麼打?」謝小玉看了看四周,最後盯著麻子。

  「我承認腦子沒你好。」麻子又鬱悶了,他認輸。

  謝小玉很滿意,這才說道:「如果我是統帥,就會拿北望城當誘餌,讓攻城戰拖得越久越好,將土蠻拖得筋疲力竭,最後再雷霆一擊,把這些土蠻全都留在這裡,然後大軍出動,趁著土蠻主力盡喪,把以往不敢碰的那些大部落全都滅掉,讓土蠻至少二十年恢復不了元氣。如果再狠一點的話,就發出懸賞花紅,明碼標價一顆土蠻腦袋可以換多少東西,我相信肯定會有很多人自行組建狩獵隊,到天寶州深處找土蠻麻煩。」

  「嘶——好毒的計策。」麻子驟然變色。

  其他人也好不到哪裡去。

  這只是一番猜測,但是眾人都確信無疑。

  「這不好嗎?」趙博打斷麻子的話。

  「大門派的想法可不一樣。他們的地位很穩,所以各大門派全都安於現狀;誰如果想打破現狀,就會成為眾矢之的。」麻子說著大門派的隱秘,卻沒注意到謝小玉一臉詭異的神情。

  謝小玉只覺得好笑。

  如果他真是那種天縱奇才,麻子的話就一點都沒錯。可惜他的資質只是中上。

  「轟——」

  一陣塵土飛揚,成片城牆被推倒在地。

  不只是城牆,城裡的房子也全都被拆光,只有正中央那座倉庫被保留下來。

  拆下來的磚頭石塊都被堆在倉庫內側,那裡早已經用木頭隔好一格格框架,磚頭石塊扔進裡面,再鋪上土,讓磚石之間沒有一絲縫隙。這樣層層疊疊、互相鎖緊卡死,絕對比原來的城牆堅固得多。

  這些工作全都是修士在做,施個法術,城牆就到了,房子就沒了,石頭變得像木頭一樣輕。

  那些老弱殘兵同樣有活要幹,他們正挖坑掘溝。那些坑也就一人多高,不過底下插滿尖利的鐵刺,人掉下去肯定沒命。那些溝更淺,只有一鏟的深度,不過像蛛網一樣縱橫交錯,互相連通。

  幹這事不需要體力,但是非常瑣碎,需要人多。

  旁邊的山頭上同樣塵土飛揚,從山腳到山頂全都是梯田似得一道一道矮牆,上面還有箭垛。

  此刻,謝小玉正站在山頭上眺望遠方。一里之外就是土蠻的營寨,但是土蠻絲毫沒有進攻的跡象。居然任由他們建造工事。

  已經五天了,土蠻對戊城發生的一切毫不在意。

  「看來那位陳都護又失算了。」麻子在一旁嘆道。

  「這裡不是必經之路,就算打不下來,繞過去就是。」謝小玉頗有些慶幸,這就叫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他的眼睛微微睜大一些,朝著主城城門的方向看了看,然後喜道:「王晨回來了,看來這次收穫不小。」

  十輛大車正從城裡出來,每一輛大車上都馱著六隻大口袋。

  麻子的眼力沒那麼好,他只看見大車,卻沒看見王晨。不過他心裡挺驚訝,就算有兩千名士兵、就算再怎麼撒潑,也不應該弄回來這麼多黑豆。那些可不是普通的口袋,而是納物袋,一袋相當於一座庫房。

  謝小玉知道麻子驚訝些什麼,他輕聲說道:「我帶了兩袋雞肉,拿其中一袋去換得。現在很多人還沒意識到這場仗會拖很長的時間,所以沒人在意餵馬用的黑豆,反而覺得攻城戰用不著馬匹,這些黑豆堆著沒用,我們這邊要,就全都送過來了。」

  「我們也吃不完啊。」麻子佩服謝小玉的謀算,但是他不知道佔這個便宜有什麼好處。

  「等到城裡沒飯吃只能啃樹皮的時候,這些黑豆就是寶貝了,很多人會搶著過來幫我們守城。」謝小玉說出自己真正的算計。

  「……」麻子好半天說不出話,他現在知道自己為什麼玩不過這傢伙。他也算是深謀遠慮,但是這傢伙一步一計,處處埋坑,簡直不是人。

  「你確定我們能撐到那個時候?」麻子問道。

  「『倒轉乾坤虛空挪移陣』不是那麼容易破。土蠻又不通陣法,只能憑強力破開,沒有五、六個蠻王全力聯手根本想都別想,事後那些蠻王肯定會脫力,如果城裡趁機偷襲,他們會吃大虧。土蠻只要不傻,在城裡沒有反擊的實力之前,就不會和我們死拼,甚至在破城之前都不會來碰我們。」謝小玉說著心中的算計。

  「但願如此。」麻子心裡已經信了,但嘴上仍舊倔強。

  「你們在商量什麼事?我過來沒問題吧?」法磐往這邊走了過來,在這群修士裡,他的年紀不大,實力卻不錯,所以有些心高氣傲,不過他在謝小玉和麻子面前絕對不敢驕傲。

  平時他就是請教的最起勁的人之一,不過以前他只請教修煉的方向,詢問一些修煉中碰到的問題。這一次謝小玉宰了一個真人,他被震撼得不輕。

  那是真人啊!就算站在那裡任憑他殺,他也未必破的開對方的護身法術。

  正因為如此,現在他對謝小玉敬仰,就和當初的蘇明成一樣,他也拿著東西過來求教。

  「你又是為請教而來?」麻子翻了個白眼。他不怎麼喜歡法磐,因為這個傢伙一直都認準謝小玉,卻從來不向他請教。

  不過麻子也知道,這是因為他的路數和法磐完全不一樣。他這一脈講究的是沉穩厚重,他的絕技「移山換岳」就是聲勢威猛的強力一擊,沒有任何技巧。法磐的路子正好相反,是以巧破力,身法變幻不定,一出手如同萬千彩蝶亂舞,更接近謝小玉的路子。

  「你們聊吧。」麻子站起身來走了。

  看到麻子走遠,法磐小心翼翼從懷裡掏出一把劍。確切的說,這只是一截劍頭,上面有字,密密麻麻刻著的全都是小篆。

  「這是你師門的傳承法器?」謝小玉一眼就認出這東西。

  傳承法器也是法器,不過絕對不會用來和人爭鬥,上面除了刻有功法秘錄之外,裡面往往還殘留著一部分意念;這部分意念可能是招式、法術,也可能是一段感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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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初戰

  高僅三丈的城牆,外面一圈是石頭,裡面卻是泥土夯築而成的,連甕城都沒有。這樣殘破的 ...

 法磐一直盯著謝小玉的眼睛,看到那雙眼睛裡沒有絲毫異色,他總算是放下心來。

  財不露白,像他這樣的散修最擔心的就是被人暗中謀害。

  之前他考慮很久,而且在他前面至少有七個人這麼做,看到那些人滿意而歸,他才下定決心。

  「至少是驚世等級……可惜,殘了。」謝小玉將上面的文字掃了一遍,輕輕的撫摸著斷口嘆道。

  「我師父傳給我的時候也說是一部驚世大法。」法磐微微有些得意的說道。

  「咦?我怎麼覺得有些熟悉?」謝小玉皺起眉頭,他又將那些文字仔仔細細看了一遍。

  他可以肯定從來沒有看到過這篇功法,但是那種熟悉的感覺卻越來越強烈。

  足足過了半個時辰,他渾身一震,猛地一轉頭上上下下打量著法磐。

  「這不是驚世,至少是絕世。」謝小玉改變剛才的說法。

  「絕世?」法磐瞪大眼睛。

  超品也分三六九等,最多的就是驚世。有資格冠以這個稱謂的功法,必然涉及八萬四千法門中的一種。像麻子手裡那部「天符寶錄」如果完整的話,就是這個等級,絕世更上一層,裡面已經涉及三千大道中的一種,至於無上級則是直指大道。

  謝小玉貪婪的摸索著那截劍頭,劍頭挺長,差不多有三分之一。

  「這還只是贗品……或者說得更確切一些,這是某位前輩高人從一部無上大法中得到感悟,然後另創的新法。」他的嘴裡嘖嘖不停。

  法磐被謝小玉貪婪的眼神弄得心中發毛,不過擔憂的同時,他也有那麼一絲驚喜,沒想到自己的傳承有這麼大的來頭。

  「你在裡面有沒有看到閃爍不定的無數星辰?」謝小玉指了指斷劍。傳承法器就算是碎成小片裡面的神念也不會喪失,只是內容會減少一些。

  「不錯。」法磐肯定謝小玉沒有騙他。

  「你肯定聽說過這部無上大法。」謝小玉的眼神中露出憧憬的神色,好半天才用幾乎無法聽見的聲音吐出一個名字:「《天變》。」

  法磐整個人瞬間呆滯,他當然聽過這個名字。

  太古末日,天變滅世。世尊這種排名第二的九曜道尊機緣湊巧,看到太古元年末期,周天紊亂、星辰墮落、天空崩塌、大地陷落的影像,心有所感,創出一套無上法訣,就是《天變》。

  法磐簡直無法相信,所以忍不住問道:「你怎麼知道?」

  「你如果還有機會回到中土,就去九耀派看看。在九曜派有九塊石碑,那是九曜道尊所留。他飛升之前曾立下規矩,任何人都能觀看石碑,如果有誰能從中領悟些什麼,就可以算九曜傳人,和掌門同輩。」謝小玉連忙解釋。這次他沒有騙人,從頭到尾一句謊言都沒有。

  「你去看過?」法磐問道。

  「那是當然,可惜什麼都沒有看出來。」謝小玉苦笑了一下。

  「那個傢伙呢?」法磐偷偷指了指麻子。

  「你知道有這樣一樁好處,肯放棄機會嗎?」謝小玉反問道。

  「我要去看看,一定要去看看。」法磐突然異常興奮起來。他已經忘了指點的事,或者他下意識覺得小玉指點不了他。

  「那九塊石碑在九曜門的山門裡,一般人根本進不去,我是被師傅帶去的,九塊石碑裡也只看了三塊。」謝小玉連忙澆了一盤冷水,他怕這個傢伙興奮過頭。

  「那怎麼辦?」法磐傻了,他原本以為只是很容易的一件事。

  「你有這東西,也算是九曜派的門外別傳,回去之後拿東西去九曜派認祖歸宗不就成了?」謝小玉斜了法磐一眼。

  「我……我也是大門派弟子了?」法磐一臉狂喜。

  「大門派不是那麼好混的,特別是像你這種沒師傅的人。」謝小玉又澆了一盆冷水:「給你一個忠告,沒成真人之前,最好不要去九曜派;就算成了真人,也先結識幾個大門派出身的朋友在說,請他們做個見證,否則,你可能連自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這話讓法磐打了個寒顫。他相信謝小玉沒嚇他。一個連祖師爺的話都能夠違背的門派,想必也不太在乎「信義」二字:更何況謝小玉和麻子兩個人的遭遇就是最好的榜樣,這兩個人偶然間透出來的一些事,足夠讓他們從腳底寒到頭頂。

  擁擠的礦道裡靠牆放著一排木板,這些木板只有三尺寬、一人長,前後都豎著一塊木板,這就是床。

  那些老弱兵卒大部分躺在床上,他們已經累了好幾天,不過也有些人精神不錯,坐在床沿打著葉子牌。

  在另外一段礦道裡,修士們圍成一圈坐著,中間是謝小玉和麻子兩個人。

  他們花了半個月的時間重修了防禦工事,之後就空閒下來。

  閒著沒事,這兩個人經常會論道一番。他們各有所長,謝小玉勝在廣博,什麼都有所涉獵;麻子勝在專精,除了一部魔門秘法就只精專土行法術。兩個人的風格也截然相反,一個輕靈變幻,以巧破力;一個沉穩剛猛,以強壓弱。兩個人還同修魔門道法,竟然也走不同的路,一個借神魔之力,一個役使神魔,底下的那些修士總能從裡面找到對自己有用的東西。

  論道不只是嘴上說,手上還要演示。此刻兩個人中間虛懸著一座巴掌大小的山峰,山峰周圍籠罩著一片土黃色的煙雲,不停捲來捲去,有數百道白光在研雲中盤旋飛舞,不停砍削著山峰,雖然砍不動山峰的主體,卻不時削下一片煙雲。

  這是以前沒有的變化。明眼人全都看得出來這種變化和法磬的路數一模一樣,不過相比之下,謝小玉的變化更多,而且虛實幻化,若有若無。

  「看來你指點別人,自己收穫也不小。」麻子冷言冷語說道,實際上他心底羨慕的不得了:「你可要盡心指點,別拿了好處還藏私。你領悟得明顯比他精深,這幾招比他強多了。」

  這絕對是公正的點評,不過也包藏禍心。

  「我可沒藏私。他那是贗品,我看過真品,只是以前沒看懂,看過贗品之後,我的心裡豁然敞亮。」謝小玉也不隱瞞。他問過法磬,法磬沒要求過他保密,顯然那傢伙也想嘗嘗被人羨慕的滋味。

  至於他張口贗品,閉口贗品,倒也不怕法磬惱怒。說贗品已經是莫大的抬舉。

  麻子不信這話。他掃了法磬一眼,讓他意外的是法磬一臉得意。

  「是哪部無上法訣?」麻子問道,他仍舊不是很相信。

  「你可能也看過……搖星光,落星辰。」謝小玉帶著一絲考校的心思,想知道麻子聽不聽得懂。

  麻子一臉疑惑,腦子飛快轉動起來。他首先想到是自己門派裡的功法,因為謝小玉說他可能看過。

  想了半天麻子始終沒有頭緒,他開始抓頭髮,眉頭皺在一起。

  「搖星光,落星辰,天崩,地裂,大火起,塵遮日,暗無天,冰封,寂滅。」謝小玉輕聲念叨著。

  「噗……」麻子驚訝得將剛要咽下的水噴了出來,然後瞪大眼睛看著法磬。

  底下的人莫名其妙,不過也都一起看著法磬。他們至少能夠猜到法磬的傳承也有大來歷,否則不會讓麻子驚訝成那樣。麻子這個傢伙心高氣傲,除了謝小玉,他沒有正眼看過第二個人。

  「你應該也看過吧?」謝小玉問道。

  麻子的臉一陣青、一陣黃,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話:「我沒你那麼天才,輪不到我。」

  這次謝小玉感到意外了。他在門派裡只是中等資質,當初跟著師傅去了九曜派,看到那九塊石碑中的三塊。

  謝小玉的驚訝讓麻子舒服了許多。他知道謝小玉不是有意羞辱他,所以酸溜溜地說道:「大門派也分三六九等,別以為你能夠得到的機會理所當然別人也有。」

  「可惜了,那套功法更合你的的路數。」謝小玉乘機刺了麻子一下。

  麻子越發鬱悶。

  只論氣勢,沒有任何一種秘法能夠和《天變》相比。

  《天變》總共九章,也是九式。就是剛才謝小玉念叨的「搖星光、落星辰、天崩、地裂、大火起、塵遮日、暗無天、冰封、寂滅」。

  這九章每一章都是一部無上大法,可以修煉到天仙境界,每一章也都是毀天滅地的一擊。

  那截箭頭上記載的功法只是「搖星光」和「落星辰」的一部分,是《天變》的序幕,其意境已經太過深邃玄妙,沒辦法單純化為劍意,那位前輩不得不將之演化成一座劍陣。

  「借我一觀。我拿《天符寶錄》來換,再傳你凝液冷煉法。」麻子朝法磬說道,他把手上最有價值的兩樣東西都拿了出來。

  法磬沒有回答,而是朝著謝小玉看去。

  謝小玉明白法磬的意思,所以代替他解釋道:「他那傳承不全,只有『搖星光』的大部分和『落星辰』的一小段。」

  謝小玉知道麻子最在意的應該是「落星辰」、「地裂」、「塵遮日」這三章,另外六章對麻子的用處不大。

  「也換。」麻子是個決斷的人。

  「你手裡的《天符寶錄》不會是人手一部的便宜貨吧?」謝小玉幫著法磬討價還價。

  「我是那樣的人嗎?」麻子怒道,不過馬上又有些不好意思:「是真人等級的那套。」

  謝小玉思索片刻,轉頭對法磬道:「我勸你和他換。你的傳承不全,想補全很難,不如轉修符道,我對這方面很熟,我們可以共同探討。再說,凝液冷煉法也是極好的東西,成為煉丹師的好處不用我多說了吧?用凝液冷煉法煉丹還可以感悟萬物生化的奧妙,那可是三千大道裡的造化之道。」

  最後那句話讓麻子差點噴出血來。他當然知道謝小玉說得不假。這個傢伙煉丹之時就會進入一種玄而又玄的狀態,感覺和長老們悟道時一模一樣。

  「不是每個人都有你這樣變態的資質,我煉了十年丹,也沒有摸到造化之道的邊。」麻子這樣說,也算是給法磐一個警告,不要到時候領悟不出什麼造化之道,反過來埋怨他。

  「換了!」法磐猛的一拍大腿。他雖然心高,卻也明白到了手裡的東西才是自己的,與其大海撈針尋找另外一半傳承,還不如在高人的指點下補全手裡的這部分傳承。

  還有兩個原因也讓他這麼做——一個原因是他將來可以認主歸宗,九曜派裡還有九塊石碑等著他領悟,另外一個原因是蘇明成。他已經問過蘇明成,知道蘇明成手裡的是無上秘法,可惜殘得更厲害,所以只能想辦法補全,結果就是把一部玄門正宗的無上秘法補得邪氣十足,一出手如同千年老魔,不過那威力也確實讓人震驚。按照蘇明成的說法,這還是太倉促而且諸多忌諱之下的結果,否則凶威還更甚幾倍。

  法磐從納物袋裡拿出一本小冊子。

  他沒將那截斷劍取出來。他對麻子不怎麼信任,畢竟麻子出身戰堂,給人的感覺有些咄咄逼人,不像謝小玉藏經閣出身,一聽上去就更覺得文質彬彬,博學多才,而且與人為善。

  麻子也扔出來一本小冊子,不過封面是一片玉版,上面四個金色的雲篆大字,看上去確實一副仙家氣派。

  兩個人剛把東西收好,就聽到外面響起一聲沉悶的號角聲。

  「土蠻開戰了。」法磐臉色驟變。

  「要玩命了。」趙博捶了一下地板。

  其他修士也一個個神情緊張。他們原本以為自己已經有點信心,這一路上沒少殺土蠻,事到臨頭卻發現心底仍舊充滿恐懼。

  「各自回到自己的位置。」謝小玉大聲下令,轉頭對李福祿又道:「你去把那些老兵全部叫起來。」

  「俺這就去。」李福祿手一招,把幾個小兄弟全都叫了過來。礦道四通八達,他不可能一個人做這件事。而且不只是把人叫起來就可以,還要讓那些老弱殘兵各自就位。

  他們這幾個人每一個都要管兩百多名老兵,也算一個小小的百戶。

  「起來、起來、起來,全都給我從床上起來。」李福祿一邊跑,一邊大聲喊叫著。

  那些老弱殘兵其實早已經聽到嚎叫聲,一個個都臉色發白,渾身發抖。他們的腦子裡一片空白,不知道應該怎麼辦了,聽到李福祿催促,他們如同行屍走肉一般動了起來。

  當一個人極度恐懼的時候,要不完全失控,變得歇斯底裡;要不就像現在這樣因為恐懼而呆滯,要他幹什麼就幹什麼。

  在這些坑道裡,每隔兩、三百丈就有一間密室,頭頂和腳下都是鋼鑄的圓盤,中間是手臂粗細的鋼柱,就算上面的山崖全部崩塌下來,也壓不到裡面的人。老兵們顫顫巍巍地擠在密道裡,剛剛坐定,就聽到頭頂上傳來一陣陣梵音。那是一種令人昏昏欲睡的詠唱。梵音、梵文並不是佛門的專利,相反,最早弄出這套東西的人正是魔門。佛門取代魔門,廢棄魔門的教義,卻保留很多東西,佛門的禪唱也來自魔門的詠唱。

  梵音入耳,那些老兵頓時變得恍恍惚惚,然後一個接著一個倒了下去,不一會兒,鼾聲就從他們的嘴裡響了起來。睡夢中,他們全都在一條非常狹窄的溝渠中快速爬行。此刻的他們全都變成令人毛骨悚然的蟲子,有蜘蛛、蠍子、天牛、蟑螂……

  到了山腳下,溝渠開始分岔,他們也跟著散開。

  每一個老兵都不是孤身一蟲。他們附身的是蟲王,帳下至少有數百隻蟲卒,頃刻間,戊城四周每一寸土地都潛伏著一隻身懷劇毒的蠱蟲。

  修士們同樣也跑到各自的位置上,他們所在的位置,頭頂和腳下也有鋼板護住,四周也有四根鋼柱支撐,不過地方小了一些,只能坐下一個人,正前方還豎著一面陣旗。這些位置可不是隨意選的的,每一處都是一個陣位。

  「倒轉乾坤虛空挪移陣」總共有三十六枝陣旗,除非是陣道大家,否則絕對不可能一個人運用自如。最常見的用法是每支陣旗都派一個人執掌,然後由兩個人各管一半,一個掌乾,一個掌坤,最後再由一人總攬全局。

  此刻掌乾位置的是法磐,掌坤位置的是麻子,更不用說;唯一讓人意想不到的是,坐在主位上的不是謝小玉,而是王晨。

  三十九個人同時打出法訣,三十六面陣旗一起抖動起來。剎那間,坐在陣位上每一個人都感到四周的山石好像不見了,他們凌空漂浮著,身體似虛似幻,若有若無。與此同時,在戊城上空,雲層被緩緩推開,正上方很大一片區域暗了下來,明明是白天,卻隱約可見星辰運轉,而且一輪昏黃的太陽河一灣黯淡的月亮遙遙相對。

  地上同樣起了變化,狂風大作,塵土飛揚。

  不只是戊城,主城和另外幾座衛星城也起了變化,不過它們的變化完全不同。

  只見一團厚密的霧從主城中央彌漫開來,罩住大街小巷,罩住外面的城牆,罩住四周的曠野,最後連周圍的衛星城也都罩了進去。

  霧很厚,五步之外就看不到人影。

  這也是大陣,比「倒轉乾坤虛空挪移陣」更大,足以把方圓數十里全都籠罩進去的大陣。

  這座大陣唯獨沒有把戊城籠罩在裡面,顯然是有意為之。戊城變得異常顯眼,而且從外面看,氣勢也弱了幾分。

  「嗚嗚嗚……」

  三聲號角長鳴,一營營的土蠻動了起來。他們先是慢慢行走,漸漸跑了起來,身上散發著紅色的光芒,光芒升騰而起,化作猛獸的形狀。

  眨眼間,有的土蠻長出翅膀,有的土蠻頭上生出尖角,身體變得異常龐大,有的土蠻下半身變成蛇身。

  土蠻越來越近。

  大地劇烈地顫動起來,發出滾滾驚雷之聲。天空中烏雲席捲,狂風呼嘯,猶如暴風雨即將來臨。這是聚集的力量太強,以至於天地有所感應。

  這還只是第一波攻擊,只為了試探虛實。

  衝著戊城來的土蠻最多,因為戊城看上去就像一顆軟柿子。

  如同潮水拍擊岩石,土蠻的大軍瞬間衝到戊城前,一道巨靈般的身影首先撞了進去。

  幾乎在撞進去的一剎那,他看到前面全都是人,這些人手裡拎著長槍,正朝著他戳過來。

  巨靈想都沒想,舉起車輪大斧就橫掃過去。

  那把大斧斧柄有手臂粗細,斧頭非常粗糙,長五、六尺,寬也有四尺多,重量少說有五、六千斤。

  血光崩裂,血肉橫飛,十幾個人被攔腰截成兩段。巨靈大斧一轉,又掃了回來,他的斧頭上凝結著一層層厚厚的血光。

  第二斧的威力更強,斧頭上的血光長達數丈,被血光掃到的人全都血肉橫飛。

  血光再一次暴增。這東西和魔頭一樣,也是越殺越凶。

  就在這個時候,一道冷厲的刀光突然出現,刀光發得快,收得也快。

  巨靈猝不及防,被刀光瞬間掠過脖頸,一腔熱血沖天而起,一顆頭顱飛到半空中。

  出刀的是一個眼神銳利的土蠻。他的身體像豬,卻靈活無比,手中一把五尺長刀如閃電般來回揮舞著,動作簡單到極點,卻無人可擋。

  他並不知道他殺的全都是自己人,衝到戊城前的土蠻也都不知道他們在殺自己人。

  地上沒有屍體,甚至連一滴血都沒有,那些死了的土蠻全都被挪走,彷彿這個世界上從來沒有他們存在過。

  戊城就彷彿一隻看不見的怪物,不停吞掉那些衝過來的敵人。

  土蠻越來越少,能夠活下來的全都是厲害角色。

  突然,那個用刀的土蠻大叫一聲,然後如閃電般一刀斬掉自己的左臂。

  那條手臂上叮著一隻蠍子,被叮的地方已經完全變黑了。

  他轉身就逃,沒想到剛一轉身,腳下立刻踩空,還沒等他反應過來,一根長長的鐵刺就釘穿他的身體。

  另外一個方向,一個土蠻怒吼著在自己身上亂拍,不過他沒拍幾下,身體就變得僵硬起來。

  就算這些人不自相殘殺,戊城那密佈的陷阱和無處不在的毒蟲同樣會要人性命。

  同樣的一幕也在別的地方出現,不時就有一隻毒蟲跳出來,它們的動作異常迅速,毒性更是凶猛,只要沾上,必死無疑。

  更可怕的是這些毒蟲異常狡猾,它們知道收斂氣息,知道暗中偷襲,還知道聲東擊西,因為它們背後都有蟲王控制著,而每一隻蟲王實際上是一個老頭。

  人老了,血氣衰弱,膽子變小,不會再做血勇之爭,喜歡暗中算計別人,也就是所謂的老謀深算。

  所以與其讓他們披甲持刀站在城頭上禦敵,還不如讓他們操縱蠱蟲暗中偷襲。

  眼看著土蠻越死越多,突然一個傢伙大聲念起咒來:「喔馬蒂布達貢你嘎……」

  這個土蠻樣子異常恐怖。他頭上長著山羊角,臉上一道道全都是刺青,赤身裸體,只是腰際圍著一圈皮。在他身後,一尊黑煙繚繞的神魔若隱若現,沒有一隻毒蟲能夠咬到他,靠近的毒蟲反倒一隻隻炸裂開來。

  隨著咒語越念愈快,他的身上冒出無數黑煙。

  突然,他猛地一抖身子,那些黑煙沸騰而起,化作絲絲縷縷的煙雲朝著四面八方射去。在半空中每一縷煙雲都化作一隻半尺多高、青面獠牙的小鬼。這些小鬼一落到地上,立刻滿地亂跑。

  鬼是陰魂所化,沒有實體,「倒轉乾坤虛空挪移陣」對他們沒用。

  這招絕對是「倒轉乾坤虛空挪移陣」的剋星。

  虛空中響起一聲輕嘆。一陣狂風捲過,一道透明的人影憑空出現。

  和人影一起出現的還有一把徐徐轉動的刀輪,刀輪上趴著六個張牙舞爪神魔的虛影。

  「我原本以為不會遇到蠻王,沒想到一開戰就來了一個。」謝小玉又是一聲長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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