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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官不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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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梨花白]錦繡滿園(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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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2-13 16:46:29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章:看透

  這時屋裡在鍋台前忙碌的婦人們也都停了動作,就有人飛快把蔣家人來了的事情告訴了蔣秋娘和羅莞,蔣秋娘連忙領著一雙兒女出來,一看見那被蔣明德和金氏扶著的老太太,這婦人就忍不住淚如雨下,飛奔上前跪下抱住老太太的腿,這些日子的心酸委屈惶恐無依一起湧出來,只哭了一個天昏地暗撕心裂肺。

  老太太也就跪下了,抱著蔣秋娘嚎啕大哭心肝肉我的兒,怎會被人欺負成這樣子?又罵羅海天喪了良心。當下眾人無不被這母女兩個的淒慘哭聲所感,紛紛跟著落淚。

  羅孚牽著姐姐的衣襟,從他出生,只見過這外祖母一次,還是兩歲時候兒的事情,如今早已把對方的模樣都給忘了。羅莞卻是靜靜站在那裡,臉上雖也有淚珠兒,卻是面容平靜,時不時伸手擦一下而已。

  這時金氏和蔣明德便也假裝擦眼抹淚的去扶起老太太和蔣秋娘,金氏便道:「好了老太太,快別哭了,如今那羅家喪了良心,既把妹妹休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好在妹妹不是還有爺和兒媳麼?還有您這個母親,哪有真個眼睜睜看著她們流落在外的道理?把妹妹和外甥外甥女兒接回去,咱們這也算是一家團聚。」

  蔣秋娘停了哭聲,擦著眼淚向好不容易擠出幾滴貓尿的金氏看去,心中驚疑不定,暗道怎麼回事?這勢利到不要臉的嫂子怎麼忽然就變了這樣一幅嘴臉?

  那金氏扶著蔣家老太太,耳聽得老太太直要拽著蔣秋娘回家,她的眼睛就忍不住向蔣秋娘身後的羅莞看去。

  羅莞一看該自己出場了,因此便走上前,大眼睛盯著金氏,面上卻帶著幾分笑容,笑道:「當日我們投奔了來,連門兒都沒進去,舅舅和舅媽面兒都不敢露,讓張才端出了兩碗白飯,把我們當叫花子一般打發了,我只以為這輩子算是斷了這門親戚呢,怎麼今日又這樣慇勤的過來了?既如此,也罷,我們和你們一起回去,但是這些日子,我們娘兒幾個住在土地廟裡,卻是幸虧了村子裡的大伯大娘們幫忙,方沒有凍餓而死,這野豬是我們感激她們的,卻是不能帶回去,要留在這裡給大家分肉,舅媽覺著如何?」

  金氏心中將羅莞罵的狗血噴頭,面上卻還強擠出幾絲笑容,上前慇勤道:「姑娘,話不能這樣說,雖說是親戚間的情分,只如今你舅舅和我們生活的也拮据,這五頭野豬就是吃不完,賣也能賣好多錢呢,這些人不過是給兩口剩飯,把那破被子給幾床,賺一個好名聲罷了,哪裡是真好心?終究疼你們的還是我們這些親人。」

  羅莞便沖蔣秋娘笑了笑道:「娘如今可明白了?竟不是為了我們,而是為了這五頭野豬來的。」說完她便對金氏冷笑道:「你和舅舅生活的拮据?那賴誰?我娘出嫁之後,外祖父還在世時,你們家的田地有幾百頃,到今日地步,難道是我娘造成的?這會兒拮据不拮据的,犯不上和我們說。這幾頭野豬也是我們的,和你們半分關係都沒有,我們愛賣就賣,愛給別人分肉就分肉,何用你指手畫腳多嘴多舌?」

  金氏萬沒料到這瘦瘦弱弱的女孩兒卻是如此伶牙俐齒,一時間說不上話來,眼看那院中五頭大野豬著實肥壯,想到這野豬竟然不能抬到家去,不覺心都在滴血了,便沉了臉道:「姑娘,話不能這麼說,當日……」

  「什麼當日?我只記著當日吃了你們家兩碗米飯,若是連這個如今也後悔了,那也好說。」羅莞說完,就從懷中掏出錢袋,數出五個銅錢,遞過去道:「就是城裡的酒樓,白米飯也不過是兩個銅板一碗,想來你定要說你們家的米比別處不同,更細緻些,也罷了,我多給你一個銅錢,拿了錢就走吧,別耽誤我們處置這野豬。」

  話音落,人群都轟笑起來,便有人叫道:「可不是?蔣家的米都是自家地裡出產的,人家那地澆的水都是天河水,金貴著呢,多給一個銅板,不冤,一點兒也不冤,要不多給這一個,只怕五頭野豬都要被那兩口子說成是他們的了。」

  哄笑聲中,蔣明德臉色都成了醬紫的茄子,他早知道今天過來這一趟,絕沒有那麼容易就能把母子三人領回去的,畢竟當初做的實在是太絕了。然而羅莞竟會一點兒顏面也不給他們,這卻是蔣明德之前沒有料到的:記憶中這個外甥女似乎和她娘的性子差不多,怎麼這會兒卻如此剛強了?

  老太太此時也終於停了哭聲,茫然看著這一切,雖然她不知道事情的前因後果,但從兒子兒媳婦臉上的難看神色以及羅莞的冷漠淡然表情中也看出點兒端倪,因連忙就拉著女兒的手急急問道:「秋娘啊,你們這是……這是不想和你哥哥嫂子回去嗎?這……這怎麼使得?眼瞅著就要到冬天了,你們不回家,卻要在哪裡落腳?」

  蔣秋娘歎了口氣,將當日回來卻被拒在門外的事情簡單說了一下,老太太自然也知道兒子兒媳是什麼德性,別說這個被休回家顏面無光的女兒,就是對自己這個老娘,平日裡又何嘗有一點兒尊重。只是如今這樣境地,若女兒和兩個孩子真有了著落還好,若是沒有著落,就為這一時之氣,便鬧僵了,這卻不是老太太願意看到的,說到底,她還是擔心女兒和兩個外孫的生計問題。

  因就歎氣道:「你哥哥嫂子的性格,你也不是不知道的,就忍忍吧,俗語說,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啊,雖然回了家也未必就好,可總比你們在外面居無定所的強不是?若是不回去,你們讓我在家裡怎麼能放心?」

  那金氏聽見老太太的話,連忙道:「娘說的沒錯,妹妹和外甥外甥女兒流落在外,就連我們也不放心啊……」不等說完,就見羅莞一揚下巴,淡然道:「我說過,我們跟你們走,豬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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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2-13 16:46:38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一章:徵糧

  「哪有這樣好事兒?」

  金氏忍不住就跳腳了,正要再說話,忽然就聽蔣明德大吼一聲道:「夠了,還嫌丟人丟的不夠多嗎?」話音落,他上前一把就攙扶起母親,對蔣秋娘冷冷道:「妹妹如今翅膀硬了,又有那樣的靠山,罷罷罷,我們也不指望你們了,娘,既然妹妹不肯跟咱們回去,咱們這就走。」

  「哎,你這人……」金氏大急,正要再說話,卻見丈夫惡狠狠瞪了自己一眼,兩人成親這麼多年,她竟是從未見過蔣明德這般凶狠的模樣,似是要把她生吃了一般,一時間就愣住了,那裡蔣明德早讓小丫頭上前拽著她走,夫妻兩個滿面歡喜的來,此時卻頗有幾分灰溜溜而去的狼狽。

  「莞兒……」

  蔣秋娘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呆了,起身就要埋怨羅莞,可話剛出口,便聽羅莞靜靜道:「娘,他們當日那樣對待咱們,如今看著咱們有利可圖了,卻還是沒有絲毫歉意,不肯放下絲毫身段,這樣的家,就算回去了又如何?一天裡要被人頤指氣使的用多少次?還未必能得到好臉兒,難道你要讓我和弟弟就給人家做奴婢嗎?」

  蔣秋娘一時間愣住,好半晌方吶吶道:「也……也未必就會這樣差勁兒,那……那畢竟是你舅舅啊……」

  「舅舅?」羅莞冷笑一聲:「哪有這樣狠心絕情的舅舅?親情血緣算什麼?姓羅的還是我親爹呢,結果又如何?他對我們哪裡還有一點兒惻隱之心?但凡有一點兒,也不至於絕情到這個地步。更何況,難道你就為了回那麼一個家,便要做忘恩負義,背信毀諾之人麼?這豬都說好了分給大家的,這會兒讓舅舅舅媽抬回去,算怎麼個事兒?」

  蔣秋娘無言以對,自然知道女兒說得是有道理的,只是好不容易得來的那個機會,再看都被哥哥嫂子扶到門外仍不停回頭張望著的母親,老人家倒是想掙扎著不走,奈何那兩個人力氣有多大?哪裡能由得她?一時間不覺悲從中來,卻也只能默默流淚。

  「姑娘,這……這野豬……」圍觀人等先前看見蔣明德和金氏如此不要臉,也都是十分氣憤,然而此時看見蔣秋娘的模樣,又覺著自己先前是不是做的過分了,因擦著手忐忑問羅莞,卻見她微微笑道:「不必管他們了,公道自在人心,當日他們如何對我們鄉親們也都是見過的,如今是什麼嘴臉鄉親們也見識了,既如此,人人心中自有是非,我們問心無愧就好。來,咱們開始殺豬吧。」

  鄉下人,不像讀書人那般滿口的仁義道德,只覺羅莞小小年紀,卻是恩怨分明,都覺著十分痛快。更何況這到嘴的鴨子險些就飛了,後來幸虧是莞姑娘堅持住,因著實感激,當下又熱火朝天的忙碌起來。

  蔣秋娘也只有暫忍悲痛去幫忙,忽見一個有些微胖的婦人擠過來,對蔣秋娘笑道:「秋娘姐姐,之前發生的事情和剛才這一幕我都看在眼裡,如今雖然莞姑娘拒絕了那家人,只是你們也不能真個就一直在那破廟裡棲身啊。我家後院有個小廈子,原本只是堆雜物用的,若是你們不嫌棄,我就回去收拾出來,給你們住吧。」

  蔣秋娘哪裡好意思,連忙推辭,卻見那女子笑道:「何必這樣見外?莞姑娘小小年紀,尚且如此深明大義,我們沒能力也就罷了,既然有這個能力,不幫忙我也不好意思呢,那就這麼說定了吧。」

  說完就又去忙碌,這裡蔣秋娘怔了怔,連忙叫羅莞過來商議,羅莞沉吟了一會兒,便道:「也罷,既然是人家把話說到這份兒上了,咱們就過去吧,小廈子再簡陋,總比破廟強。若娘親過意不去,咱們每個月也可以給點房租。」

  蔣秋娘面色蒼白,久久不說話,羅莞便笑道:「我知道娘親的心思,你放心,外祖母那裡,未必就是到頭兒了,也許過些日子,她們就醒悟了呢,到那時咱們再回去住,也不至於太受氣。」

  蔣秋娘點點頭,她如今已經習慣了事事要羅莞做主,且女兒行事周密,到如今還沒出過岔子,既然她這樣說,那倒不如在這裡等些日子好了。

  當下就在嚴家,一村子人如同過年般著實熱鬧了一番,到晚間,方每個人拎著分好的肉嘻嘻哈哈散去了。而嚴家人和蔣秋娘等也累了個倒仰。

  雖是累,心裡卻十分高興。因晚上仍住在嚴家,就把中午的殺豬菜熱了吃,柳娘子便笑道:「真真是村子裡多少年也沒有這樣熱鬧過了,都是托了娘子和莞姑娘的福。」

  羅莞笑道:「哪裡是托我們的福,不過是投桃報李罷了。」因說完,柳娘子又問她們以後的安排,聽羅莞說了和蔣秋娘的決定,她便點頭道:「張家後院那個小廈子我也知道的,雖不大,比土地廟寬敞多了,收拾收拾,好歹是個住人的地方兒。只是你們孤兒寡母的,到這個地步,總該想想日後的事,沒有道理一輩子打柴為生吧?」

  這個羅莞卻是早有計較,就問柳家娘子道:「如今眼看就要到深秋時節了,不知這附近的果園是不是就要收果子?一般來說,行情大概是怎樣的?娘子知不知道?」

  柳娘子有些奇怪,心想飯都快吃不上了,怎麼這小姑娘還想著吃果子呢?果然是富貴人家出來的孩子,在家裡吃慣了果子,一時間吃不到,她就想著。

  心中詫異,面上卻沒現出來,仔細思慮了一下,便開口道:「這周圍的果園不少,姑娘若想吃果子,離著這村子三十里外的劉家莊上是最便宜的,姑娘不如去那裡買一些吧,他家的果子又多又好,是了,若是姑娘不願意走路,就等著什麼時候進城買,城裡他們家也是有果子鋪的,也只有他們那樣的人家才能在城裡有鋪子,若是尋常百姓家,哪裡有錢置辦店面?不過是自己挑幾筐進城去賣而已。」

  羅莞點點頭,沒再作聲,蔣秋娘心中奇怪,卻也沒說出來,羅孚如今也懂事了不少,知道姐姐問這種問題肯定不是買果子來吃,因此只是吞了一口口水,什麼也沒說。

  第二天一大早的時候,張宇家的就來告訴她們,那小廈子已經收拾好了,讓她們盡快搬過去。所以三人便也連忙回了破廟,其實又有什麼東西可收拾的?不過是幾件破衣服破被褥,還多是村民們資助的。不過這種時候,也捨不得就扔了,反正也沒有什麼身家,好歹這還是御寒之物。

  「莞兒,你昨天問柳娘子那件事,是要做什麼?」只有母子三個,蔣秋娘自然就要問清楚,卻見女兒微微笑道:「不忙,到時候娘親就知道了。」

  「莞兒,咱們如今可是一窮二白,不能像在府中那時,每天裡想吃果子,就讓人去拿……」蔣秋娘雖然覺得女兒不會這麼不懂事,卻還是忍不住囑咐了一句,卻聽羅莞笑道:「娘,我是那麼不知深淺的人嗎?放心,我自有用意,不過還不知道能不能實現,所以先不說出來,免得你們白高興一場。」

  蔣秋娘這才放心,三人將被褥衣服打了包,背在背上往張宇家而來。路上卻是路過了蔣家,蔣秋娘在街門外停了腳步,怔怔看了半晌,方歎一口氣,搖搖頭去了。

  那蔣家院子裡雖然沒人,她卻不知那間靠西的廚房裡,金氏正和幾個丫頭站在那裡說炸麵點的事兒。恰好就把這一幕看在眼中,因咬牙切齒道:「活像是逃荒的,活該,那樣從天上掉下來的賺錢機會,她們偏不要。若是把那野豬賣給財主家,可不是能得幾十串錢呢?偏要和窮棒子們分,這真真是活該。」

  正說著,蔣明德走了進來,聽見她的話,就笑問道:「又怎麼了?瞧瞧這臉色難看的。」

  金氏冷哼一聲道:「剛剛看見你那妹妹和兩個孩子往張宇家去了。」說完又在丈夫肩膀上戳了一指頭,恨恨道:「你真是,讓我怎麼說你好,這會兒又心高氣傲了,就算是她們不肯把豬抬回來,你把人弄回來,不也是一座靠山?別忘了她們可是和那些貴公子結交的,結果就讓人家幾句話,你便受不了了,如何?現在倒是讓那張宇家的把人賺了去,等將來要是他們跟著沾光,我看你後悔去吧。」

  蔣明德也歎了口氣,這會兒也有些後悔自己魯莽,更何況母親昨天把他狠狠罵了一頓,又一直哭到現在,雖然他不把這個娘放在眼中,但老太太就這麼鬧了一晚上零半天,也是夠人受的。

  但嘴上哪裡肯認錯,正和金氏分辯著,忽然就見張才的進來道:「老爺,您快去看看,李保長過來了,說是要徵糧呢。」

  蔣明德臉色一下子發了白,咬牙恨恨道:「又要徵糧?徵糧他倒是給錢啊,這……這般作為,還不是仗著他小舅子是縣裡的捕頭,就這樣無法無天,若是惹急了我,縣太爺面前去告一狀,讓他吃不了兜著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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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2-13 16:46:55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二章:登門

  金氏面色也是不好看,冷哼道:「這話你年年說,也沒見你真敢去做,就會在我面前裝大頭蒜……」不等說完,蔣明德已經轉身走出去了。

  過了好一會兒才回來,金氏只看他那陰沉的要滴出水的面色,心裡就清楚了,連忙問道:「怎麼了?你那臉都能滴出水了,莫非今年還要加數目?咱們家統共就剩下這二三百畝地,那李扒皮總不會獅子大開口吧?」

  「他怎麼不會?」卻見蔣明德憤憤一拍桌子:「媽的他那小舅子如今不知怎的又攀上了知府的大腿,連帶著他也跟著越發跋扈了,今年要征咱們三萬斤的糧,他怎麼不去搶?」

  「什麼?三萬斤?去年不是才一萬斤麼?何況今年又不打仗,他怎麼倒是變本加厲了?」這些被征去的糧,每一斤足足比正常價格低一倍還要多,可以說,完全是賠本買賣,兩三百畝地能產七八萬斤糧食,一萬斤也就罷了,雖然割肉,也不得不忍氣吞聲,誰讓形勢比人強呢?可如今那保長竟一下子就要三萬斤的糧,再這麼賠下去,合著這一年就全都是白幹了。

  「不行,決不能讓他得逞,不然也許明年就是五萬斤糧,後年大概就是七萬斤,這是要喝咱們的血啊。」金氏也發毛了,全忘了對官府的懼怕,氣勢洶洶的叫,一面就對蔣明德道:「你不如去找找那些大地主家,他們肯定比咱們還要交得多,到時候大家一起想想辦法,再這麼下去,真正是人人都沒有活路了。」

  蔣明德面色難看,顯然也不想去找那些大財主大地主,金氏也知道他的心思,從前他和那些人都是平起平坐,畢竟蔣家也是良田千頃的大地主,但是如今呢?他們不過是比村民們強一些,蔣明德自覺和那些大地主不是同一路的人了,素日裡見到都要繞路走,這會兒哪裡還肯主動過去?

  只是都到了這個關頭,金氏少不得要逼他,因絮絮叨叨了半日,蔣明德自己也知道此次事關重大,因一咬牙一跺腳,對金氏道:「行了,你不要囉嗦,我這就過去還不行嗎?媽的,去就去,反正大家都一樣,都讓那個李扒皮給整的沒活路了,他們那些家的徵糧,一定比咱們還多。」

  金氏狂點頭道:「可不是,就是這樣說的,快去快去……」話音未落,忽見張才又跑過來,氣喘吁吁道:「老爺,程老爺陸老爺他們過來了……」

  程老爺陸老爺等人就是那幾個大地主,當下金氏和蔣明德就是一怔,看著張才詫異道:「他們來了?我這還沒去找他們呢……」一面說,就連忙都接了出去,果然,就見村裡的四個大地主都在院中,見他出來,連忙作揖問好。

  蔣明德不敢怠慢,也連忙回禮,看了看,發現另一個大地主毛有才不在,他心裡就有些清楚了,果然,就聽程得路還不等進屋,便搖頭歎氣道:「老弟啊,來催過你們了吧?在這樣下去,大家都沒活路了啊。」

  蔣明德連忙道:「可不是?我也這麼說的,剛剛拙荊還逼著小弟去找幾位老哥,只是小弟如今又怎敢和幾位老哥相比?這想了半晌,還沒等厚著臉皮登門,倒是勞幾位老哥先過來了。」

  幾個大地主連忙謙虛了一番,這時終於進了屋,丫頭雀兒上了茶來,一邊好奇看著這些腦滿腸肥的老傢伙,暗道怎麼回事?從來都沒往來的,怎麼今兒他們倒是一起上門了。

  這也正是蔣明德和金氏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按說這些大地主如今地位比他們高,就算要聯合,也該自己去低頭懇求商量才是,怎麼他們倒先上門來,且看上去十分恭敬的樣子呢?

  正疑惑著,那陸東明也不肯賣關子,開門見山道:「既是老弟也這麼想,咱們總不能在這裡乾坐著就等人家欺上門來吧?我們幾個是沒辦法沒本事的,例如毛老爺,人家就不害怕,李保長再橫,不敢去打他家的主意,誰讓人家女兒爭氣,是縣太爺的小妾,還生了兒子呢?好在蔣老弟和咱們不一樣,您如今可也是有路子的人了,這可要看看拉兄弟們一把啊……」

  他不等說完,蔣明德都懵了,連忙打斷道:「等等等等,陸老爺這話小弟聽不明白,我……我哪裡有路子?若是有路子,那李保長最精明的人,他難道還會來我家要徵糧不成?」

  幾個大地主互相看了一眼,其中一個便呵呵笑道:「哎呀蔣老弟,你莫非這會兒還看不清形勢?叫我說,面子什麼的,該不要的時候就丟掉,總不能為了面子,把白花花的銀子和金燦燦的谷米捨出去吧?那李保長敢來你家徵糧,不也就是因為這個嗎?一邊是扒皮保長,一邊卻是自己的嫡親妹妹和外甥,哪個親哪個疏你還分不出來?」

  蔣明德更是愣住了,心裡卻又覺得隱隱約約有些明白,但仍是忍不住道:「這事兒和我妹妹有什麼關係?幾位老哥是不是哪裡弄錯了?叫我說,人言不可輕信,咱們村裡這幫子人,素日和咱們哪裡對付?他們說的話不可信啊。」

  「他們說的話自然不可信,我們誰又會去和他們說話呢?」程老爺笑瞇瞇道:「只是難道我們親眼所見的也不對不成?老弟啊,聽我一句話,親人終歸是親人,比李保長可親近得多。你不想想別的,你想一想那幾位惹不起的青年公子,既然令外甥女兒和人家認識,這將來難保不走的更近一些,到時候兒,替你說一句話,就夠你受用終生了。」

  蔣明德至此終於明白了:原來這幾個老傢伙早已經瞭解了自己和蔣秋娘羅莞等人的關係和來龍去脈,他們也知道自己做了錯事兒,原本得罪了那母女幾個。然而這種重大關頭之前,兄妹間的恩怨算得了什麼?利益不受損失才是最重要的。當然,最關鍵的是,這幾個人指出了相當重要的一點就是:李扒皮是因為自己和妹妹蔣秋娘的關係不好,料著她們不會來幫自己,才敢向自己獅子大張口的,不然,他定然會像對那毛有才一般,巴結還來不及,怎會輕易來捋自己這老虎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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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2-13 16:47:06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三章:走水了

  想到此處,只覺心中苦澀,搖頭苦笑道:「幾位老哥的意思小弟明白了,只是……唉!不怕你們笑話,我……我之前已經和妹妹她們斷了關係,如今……」

  他不等說完,那些老傢伙立刻又紛紛勸說起來。現今這個情況人人都看得清,只要蔣秋娘和羅莞等人來蔣家住下,李保長就肯定不敢再動蔣家了,而自己等人這會兒找上門來,自然是和蔣明德共同進退的,那李保長就算不肯放過自己等人,總也要酌情往下減一減徵糧的數目,這就叫不看僧面看佛面,不然他們幾個的身家都比蔣家豐厚得多,吃錯藥了,竟然先來低聲下氣的找蔣明德?

  蔣明德何嘗不知道這個道理,因實在受不了這幾個老傢伙的「苦口婆心」,答應自己會再去找蔣秋娘她們,老傢伙們這才心滿意足的離去了,猶自不忘囑咐他得了好處,千萬別忘了老哥幾個,一面方魚貫告辭出去。

  待他們走了,這裡蔣明德剛回屋,就聽金氏冷笑道:「哼!真是打的好算盤,出頭的事兒讓我們來,他們在後面坐享其成。」

  蔣明德冷笑一聲道:「既如此,那叫我說,乾脆就大家一起死好了,我也不去找秋娘她們,如何?」

  金氏立刻急了,連忙道:「算了,我不過是這麼一說,不管打的什麼算盤,他們如今可總算把咱們放在眼裡了不是嗎?且聽那話裡話外,尊敬的很呢。若是這一次真能成,不信過年時候兒他們不備謝禮,幾個大地主,出手還能小氣不成?咱們不費半點兒事,不過是把妹妹和外甥女兒外甥接回來住著罷了。叫我說,你快去接她們才對。」

  蔣明德歎了口氣,攤手道:「怎麼接?如今人家都住進廈子裡去了……」不等說完,金氏便笑道:「住進廈子又如何?能比得上住在咱們這裡嗎?窗明几淨又寬敞。你別磨蹭了,快去快去,到時候把人請回來,我給你記頭功。」

  「我忍不下這口氣,要去你去。」蔣明德思慮了半晌,卻還是搖頭。金氏急了,梗著脖子道:「我去就我去,帶著老太太,讓老太太好好兒哭一哭,不信她們是鐵石心腸,就能放著老太太不管。」

  她這樣一說,蔣明德的眼睛便不由得一亮,連忙道:「正經這是好主意,我怎麼把老太太給忘了?既如此,你聽我的,咱們別今天就過去,顯得也太沉不住氣,又勢利,哦,求著人家了才去找?不如等幾天,那時候妹妹她們也知道廈子不好住,李扒皮也大概要上門催,到那時,把妹妹她們請回來,讓她們見識見識那李扒皮的嘴臉,再讓老太太哭一場,就沒個不成的,如何?」

  金氏聽了這話,轉怒為喜道:「正經這才是好主意,怎麼不早說?就這麼幹了。」話音落,夫妻兩個又商議了一回,只覺這麼一來,再沒有不成的,方喜滋滋睡下。

  如此過了兩天,金氏便為請蔣秋娘等回來做準備。因跑上門去假意探望,只說老太太在家念得很,盼著她們回去呢。聽見羅莞拒絕,她也不多說,只是賠禮道歉,便回家了。

  如此一來,倒弄得羅莞也有些摸不著頭腦,她並不知道這其中的彎彎繞。而那蔣秋娘也覺著有些發毛,就對羅莞道:「莞兒啊,也別太要強,下次若是你舅媽還這樣說,咱們便就坡下驢吧,能讓她那樣人做到這個地步,已是不易了。」

  羅莞笑道:「娘,你別著急,這裡面橫豎定是有緣故,待我打聽打聽,反正在這裡住的也不錯……」不等說完,便聽蔣秋娘哭道:「這也叫不錯?你也看看你弟弟和你自己的手腳,都凍裂了口子,再這樣下去,惹出凍瘡來怎麼辦?你們兩個細皮嫩肉的,如何能受得來?那東西也不愛好。」

  羅莞只是一笑,下定了決心要打探明白,卻不料這一日剛到入夜,便聽見外面亂糟糟一陣人聲,她走出去,就聽人喊著什麼「走水走水……」四下裡望望,只見東邊一處竟是火光沖天,這才想起《紅樓夢》裡說過的,走水就是起火的意思,只不知道是誰家這麼不走運。

  這時蔣秋娘也走了出來,只看了一會兒,便驚叫道:「怎麼……怎麼像是你舅舅家?」

  「不會吧?」羅莞驚訝地叫道:「現世報有沒有這麼快?前些天他們才做了喪良的事兒,現在就起火了?」不等說完,腦袋上被蔣秋娘拍了一巴掌,聽她怒氣沖沖道:「你這孩子怎麼說話呢?那是你舅舅家。」

  羅莞吐了吐舌頭,忽見柳娘子從外面跑進來,看見她們便道:「是蔣家的草垛,不知道怎麼燒起來了,那麼大一個草垛,這燒的厲害的話,只怕其它兩個草垛也都保不住了。」

  草垛是北方村莊冬天裡最常見的東西,都是玉米桿子或是其他作物的桿子,糧食打下來後,這些秸稈就被收集起來,堆得高高的,留著冬天餵牛或是燒火,那一日去蔣家時羅莞就看到了,街上三個大草垛,都是又寬又高,二三百畝地,終究不可小瞧了,卻不料今夜竟是起了火。

  正想著,就聽蔣秋娘已經在問救火的情況了,卻聽柳娘子搖頭道:「人人都恨他們當日刻薄無情,如今誰肯幫他們救火呢?楊大哥之前說,看他們是不是就有不求人的時候兒,如今可不正應了那話。我剛過去的時候,看見大家都圍著,誰也不肯動手,那金太太瘋了似的,到處跑著求人呢,只是人也不肯理他,倒是程老爺陸老爺他們不知道怎麼回事,還派了人來幫忙救火。」

  蔣秋娘的心一下子就提起來,喃喃道:「別……別這樣啊,萬一草垛燒了,可讓他們這一冬天怎麼辦呢?」一面說著,就要出去幫忙救火,卻被羅莞拉住,聽她不以為然道:「娘難道沒聽柳姨說的話嗎?已經有人幫著去救了,那些地主的家丁僕人都是身強體壯,不比你這個婦人強?」

  「雖如此說,到底多個人多份力氣。」蔣秋娘說完,看見女兒的眼神,心裡便明白她是怎麼想的,因無奈道:「莞兒,我知道你氣你舅舅舅媽太絕情,然而我今天幫的也不是她們,那草垛著了,他們遭罪,你外祖母也過不好啊。」

  話音落,人便急急衝了出去。這裡羅莞歎了口氣,也只好讓羅孚留在屋裡,她也要出去。

  然而羅孚雖然年紀小,這會兒卻著實有了些擔當,一見娘和姐姐都要去,他就也要跟著去。只嚇得羅莞連忙阻止,生怕他出個好歹,卻聽羅孚道:「姐姐也太瞧不起我,我都七歲了,又不是二三歲的小孩子,什麼不懂往火裡湊。如今我們這個境況,姐姐時常教育我說男子漢要有擔當,怎麼事到臨頭,你卻又不讓我做這個做那個,縮手縮腳的呢?」

  羅莞讓羅孚說的無言以對,只好搖頭道:「好好好,你有理行了吧?那就要緊跟著我,千萬不要走脫了。」因姐弟兩個也跟在蔣秋娘身後跑了來,果然,只見一圈人遠遠圍著,指指點點,就是沒有一個人肯上前去。

  那金氏披頭散髮,在人群中奔走呼叫,只是火勢如此猛烈,一旦上前救火,說不定反而會被撩撥到,加上眾人素日裡痛恨他們兩口子為人,對待蔣秋娘等的態度更是讓大傢伙兒徹底寒了心,此時還有誰肯上前助他們?就是那幾個被老爺們差遣救火的家丁,表面上盡力,其實也都是無奈之極,不過做出一副努力樣子,事實上並沒多大幫助。

  眼看大火熊熊燃燒,恰在此時,蔣秋娘從人群中奔了出去,也不管什麼水桶沉重,費力提起就往草垛上潑去,一面哭著求大傢伙兒既往不咎,伸出援手。圍觀百姓們一看她這樣子,想到剛剛吃了人家的野豬肉,也不好這時候就翻臉不認人,這才有些人漸漸上前幫忙。

  也不知過了多久,那火終於是漸漸的撲滅了,然而一個大草垛卻也盡數成了灰燼,另一個草垛也燒了一半,好在還有一個草垛是完好的,也並沒有波及到房舍,這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也是今天晚上風不大,不然的話,火借風勢風助火威,其後果羅莞簡直不敢想像了。

  金氏看著眼前這一片狼藉,一屁股坐在地上放聲大哭,蔣明德面色也不好看,卻也不想老婆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兒丟醜,連忙就要扶起來,卻不料金氏哭得傷心,以頭碰地只說沒法兒活了,死活不肯起來。

  圍觀百姓們大多稱意,也有老人搖頭說這就是報應,但凡素日裡行下一點兒好,也不至於到今天晚上竟沒個幫手的地步。羅莞和羅孚在人群中靜靜聽著這些議論,表面上平靜漠然,其實心裡都很痛快。

  蔣秋娘卻不似她們,上前扶起金氏,一面安慰她,忽然又見母親走出來,於是也連忙上前安慰了幾句,蔣明德便歎氣道:「妹妹,家裡遭了這樣的事兒,母親只怕驚惶不安,倒是你過來安慰安慰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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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2-13 16:47:23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四章:利用

  他這樣說,蔣秋娘如何能拒絕?羅莞暗道不好,卻已經晚了,眼看著母親已經答應下來,她搖搖頭,暗道算了,不管這兩口子打的什麼主意,反正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就是,我們現在要做的,是趕緊存錢,只要手裡有了錢,也就不至於被他們鉗制住了。

  這時蔣明德已經派兩個小丫頭和蔣秋娘一起回張家尋她們姐弟兩個,看見她們就在現場,雀兒便道:「這可省了事,既如此,就趕緊進去吧,我們還要收拾這攤子呢。」

  蔣秋娘知道羅莞定然不願,只是這會兒卻由不得女兒了,因歎氣道:「莞兒……」只叫了一聲,就聽羅莞擺手道:「罷罷罷,娘親不用說了,我和弟弟跟著你留下來就是。」

  蔣秋娘面上露出一絲笑意,點頭道:「我知道你心裡怎麼想,我也不是為了你舅舅舅媽,你看看你外祖母這個樣子,她又這麼大年紀……」

  羅莞連忙打斷道:「好了娘,你不用多說,女兒全都知道的。」因一面說,也上前安慰了老太太幾句,蔣秋娘見女兒如此懂事,又想到像她那樣剛強的人,此時卻願意為自己這個母親忍受些她原本不願意忍受的事,心下大感安慰。

  金氏這時也已經爬了起來,擦眼抹淚道:「既是妹妹和外甥外甥女兒要過來住,還是先去廈子裡把東西收拾過來的好,那些破被褥子就不要了,家裡也有現成的……」

  不等說完,猛然想起自己家裡可都是簇新的被褥,給這幾個人蓋豈不是糟蹋了?只恨自己一時情急,竟多起嘴來,不然她們愛去收拾就收拾唄,收拾來了她們依然蓋著就是。然而轉念一想,這一次是要好好巴結的,幾床新被褥又算得了什麼?

  如此心中矛盾掙扎著,那邊羅莞壓根兒就不理她,只對蔣秋娘道:「娘,今天晚上為了外祖母,先暫在這裡留一夜吧,那邊也不用收拾,免得有人發現咱們其實也幫不上什麼忙,又要攆咱們出去,也省得又沒了地方住。」

  金氏滿臉通紅,正要說話,卻被蔣明德拉了拉袖子,因此只好住口,眼看著圍觀百姓散去,張才又帶著丫頭長工們把周圍都打掃乾淨了,她這才和丈夫一起回去。

  不說蔣秋娘羅莞羅孚姐弟自跟著老太太去她的屋裡住,只說蔣明德和金氏回來,蔣明德見金氏仍是哭個不住,他便不耐煩道;「你哭什麼哭?難道不聞塞翁失馬焉知非福?若沒有今晚的事兒,妹妹和外甥外甥女兒肯這麼容易就過來?到時要費多少事?豁出幾張臉皮去請?還不一定能請回來呢。」

  金氏擦擦眼淚道:「你說的也沒錯,只是我聽著外甥女兒的話,她似是不想搬過來,這必得好好想個辦法,讓她們徹底搬過來才好,要不然她哪裡能實心實意幫咱們謀劃?」

  蔣明德冷哼一聲道:「那還不是因為你從前做事情太絕了?如今知道了吧?不過是幾頓飯,你看看如今費了多少事。」話音落,見妻子又開始落淚,他也心軟了,揮手道:「罷了罷了,這兩天你對人家好好兒的,等外甥女兒放心了,她們自己可不就搬過來了呢。」

  金氏點點頭,歎氣道:「也只有如此了……」不等說完,忽然又緊張道:「哎呀,娘住的那個地方兒,若是被她們看見了,豈不怪罪?也是大大的糟糕啊。」

  蔣明德攤手道:「她們在羅家不知受什麼樣的氣,這些日子又是餐風露宿,到了相國村,不過是住的破土地廟和小廈子,比狗窩強一點兒罷了,如今娘住的地方好歹也是正兒八經的房子,她們能看出什麼來?你也別太多心。」

  金氏想想有道理,這才又坐下去,喃喃道:「實話說,那地方不過是靠著後院偏僻些,其他都是不缺的。咱們家如今不比從前,又能有什麼好地方給她們住著?也罷,明兒我去探探口風,若是她們不滿意,再讓她們搬到前面來,若是覺著挺好,那就讓她們在那裡住著,房子小,晚上點一個炭盆就足夠了。若是這些大房間,要點多少個炭盆才暖和?若不暖和,豈不又怪罪到咱們身上?」

  蔣明德一拍手道:「正經是這樣才好,炭盆?咱們的屋裡還沒有多少呢。行了,你就這樣幹,今兒晚了,趕緊歇息,明天我還要上程家陸家說話呢。」

  金氏就命小丫頭們鋪床,一面笑道;「你就是個等不及的,人剛回來,便急著去顯擺?叫我說,略抻一抻也好,事情還沒有定論呢,那個小丫頭,你也知道她是如何刁鑽古怪的了。」

  蔣明德笑道:「誰去和他們打包票呢?我不過是去和他們說一聲,讓他們知道咱們努力了,將來成不成,那我也是沒辦法的事情。」說完想了想又道:「你說我是為了去顯擺,其實也不是這樣,你想想今晚,好歹人家也派了人來幫咱們救火。」

  金氏一聽「救火」二字,想起那一個半的大草垛就這樣化為飛煙,自然又是心疼了一番,咬牙道:「那些窮棒子,太可惡了,從前咱們有錢的時候兒,他們敢這麼囂張?如今咱們家的佃戶都不在這裡,不然怎麼也不至於到這個地步,看著咱們落魄了,連他們都想欺負一下嗎?」

  說完又哭,蔣明德在旁邊卻是心中明白:那些老百姓若真是這樣看人下菜碟兒,怎麼當日人家和妹妹娘兒三個卻處的那麼好?追根究底,不過是自己兩口子當日的事情做的太不是人。他這會兒想起那時有個人就說過:且看他們有沒有求人的時候兒?如今可不就是報應臨頭?

  不過在這勢利方面,蔣明德真可謂是和妻子一條心了,因此也不肯說破,夫妻兩個又說了一會兒話,無非是怎樣利用蔣秋娘和羅莞,因就幻想出一幅美妙的未來藍圖,心滿意足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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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2-13 16:47:35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五章:留下

  而在老太太的屋裡,此時雖也滅了燈,幾個人卻全都沒睡,元老太太就問女兒這些日子的經過,如此才把事情前因後果弄清楚,不由得又是一場好氣,拍著炕沿直叫:「殺千刀的,當日咱們收留他,資助他上學的時候兒,他是什麼樣子?如今做了官,倒是這樣的狼心狗肺……」

  羅莞看著老太太發火,心中就在那裡默默擔憂,暗道這老太太火氣可是夠大的啊,我娘明明已經說得很輕微了,還是氣成這樣,這要是知道了全部事情,不得活活兒氣死?看來得找個時間勸一勸,老人麼,這麼個暴脾氣可不好。

  接著蔣秋娘又問元老太太如今生活,這一回卻是元老太太忍不住哭訴了,拉著女兒的手哽咽道:「你只看看你哥哥嫂子那兩張嘴臉,還有什麼不知道的呢?我如今竟不是他們的娘,竟是他們的老媽子……」

  一邊說一邊哭,羅莞才知道原來老太太如今日子也十分難過,其實這也不難想像,像舅舅舅媽那樣的人,的確不用指望著他們能怎麼孝順,然而她奇怪的是:老太太明明火氣這麼大,怎麼還能忍受兒子媳婦的不恭敬到如今呢?可見人都是怕消磨的,明明蔣秋娘以前也說過母親脾氣其實不太好,可是磨到如今,不也是生生被兒子媳婦磨得沒了稜角,除了暗地裡罵幾句之外,恐怕也不能做什麼。

  母女兩個經年不見,如今這一打開話匣子,便再也收不住,直說到後半夜,小羅孚已經睡著了,羅莞也是一個呵欠接著一個呵欠,奈何聽兩人說話,也睡不著,忽聽元老太太道:「別只顧著咱們說話,孩子們想是都困了,這倒是我疏忽,實在是一見了秋娘你,這心裡便有數不盡的話要說。」

  蔣秋娘也道:「母親說的是,您年紀大了,原不該熬夜,還是趕緊睡吧。來日方長,有什麼話咱們慢慢說。」

  元老太太就半天沒說話,好半晌方喃喃道:「來日方長麼?秋娘,若是讓你在你哥哥嫂子這裡住下,怕是不知道要有多少委屈受,只是……只是你若在,好歹我還有個主心骨,我年紀大了,不知道有幾天好活,心裡著實是盼著你在這裡,偏偏又害怕你受委屈。」

  蔣秋娘聽老太太這樣說,也不禁流淚,握著母親的手哽咽道:「若說委屈,這些年什麼都缺,唯一沒缺過的,便是這些委屈了。娘放心,女兒什麼苦沒吃過?哥哥嫂子就是有些冷言冷語,生受了就是,有什麼?又不是沒聽過,只要母親在世一日,女兒便陪著你一日就是。」

  羅莞本來都困極了,此時卻讓蔣秋娘一句話就說的清醒過來,她在黑暗中眨了眨眼睛,心想納尼?這就被策反了?我的天,娘倒是把我的話全忘到九霄雲外去了,我這外祖母厲害啊,唔,該不會她老人家是受了兒子媳婦的指使吧?算了,那麼大歲數,沒有證據別胡亂冤枉人。也是怪可憐的,臨到老攤上這麼兩個不孝的兒子媳婦,成天受氣,如今好不容易閨女來了,能不盼著她留下嗎?

  想到此處,心中也是無奈之極,羅莞可是一點兒都不想受蔣明德和金氏的氣。憑什麼啊?當初羅海天還是她手下敗將呢,如今卻要在兩個勢利親戚手下看白眼?

  不過她要強沒有用,只看元老太太的蒼蒼白髮,只聽蔣秋娘的聲堵氣噎,羅莞也意識到:自己和母親是非要留下來不可了,蔣秋娘絕對不可能丟下元老太太自己在這樣家裡熬著的。

  算了,留下就留下,反正之前那夫妻兩個也上趕著來巴結,如今留下,想必她們也沒臉頤指氣使吧?

  事到如今,羅莞只能盡量把事情往樂觀的方向尋思,不過她心裡也明鏡兒似的:這是因為那兩口子不知道什麼地方需要用自己,或許就是之前謝青鋒他們抬著野豬招搖過村惹下的禍,讓這兩口子以為自己三人有利可圖,一旦將來明白了真相,怕是就沒有如今的客氣和笑臉了。

  一念及此,不禁又歎了一口氣,耳聽得元老太太和蔣秋娘漸漸住了話頭,於是房間內一時寂靜下來。只有朦朧月光透過窗紙照射在牆壁上,映著凌亂花影搖曳,如同羅莞流轉著千百種滋味的心一般。

  第二天一大早,蔣秋娘因為和元老太太說話到後半夜,之後又輾轉反側直到四更天才睡,起的便有些遲了。剛剛爬出被窩穿好衣服,就聽金氏的笑聲在門外響起。接著門簾一挑,這刻薄婦人走進來,看見她們尚未梳洗,便一拍巴掌道:「我還以為妹妹和娘早起來了,所以趕著過來,卻沒料到原來竟是來得早,堵了你們的被窩了。」

  蔣秋娘聽出她話裡微含的諷刺意思,只是對方故意這樣直白,聽上去倒像是因為不見外所以才玩笑的,還沒辦法反駁,不覺臉上就是一紅。

  元老太太顯然也知道這兒媳婦是個什麼德性,哼了一聲沒說話,忽聽一旁羅莞笑道:「別說舅媽驚訝,我也驚訝呢,舅媽昨夜經歷了那樣的事,今兒一大早還是這麼神清氣爽的,我只擔心舅媽心裡上火,如今看來,這竟是白擔心,舅媽比我想的要心寬很多啊。」

  一句話說的金氏差點兒一口氣沒上來,臉都憋綠了,想起那一個半大草垛,心裡就疼得直抽抽。轉頭看向羅莞,卻見這女孩兒笑盈盈的,目中半點兒不見嘲笑之意,若非金氏知道自己此前把這母女得罪的狠了,還真會以為對方是誇讚自己呢。

  被羅莞這裡不動聲色頂了一句,金氏臉上就有些訕訕的,心裡也再不敢小瞧這女孩兒,尤其是自己家還要借助人家的力量呢,因忙滿面笑容的慇勤道:「早飯都預備好了,妹妹快和外甥外甥女兒收拾收拾,稍後飯就送過來,我也過來一起吃,你哥哥有事兒出去了。」

  蔣秋娘點點頭,一時間梳洗完畢,早飯就送了上來,羅莞冷眼看著,也不過是蘿蔔條兒豆子兒等小菜,知道對於金氏來說,這就算是豐盛了,再看對方吃的津津有味兒,她不由哭笑不得,暗道雖說這家裡不比從前那會兒,可二三百畝地,倒也不至於就過成這樣吧?村民們也無非就是如此了,有錢人若是像她這般,還有個什麼趣味兒。

  正想著,忽聽金氏開口道:「從外甥生出來,還沒回過這相國村,外甥女兒雖說是在這裡住到三四歲,只怕也沒什麼印象了,倒不如吃過飯,我帶她們出去走一走的好。」

  蔣秋娘淡淡道:「不用勞煩嫂子,何況天氣也冷,我們就在屋裡和母親說話。實在她們想出去,我帶著去就行了。」

  金氏一聽,這怎麼行?若是不能由自己帶著姐弟兩個出去,先前和丈夫商量的那如意算盤豈不是全要落空了?因忙又慇勤請命,那幅熱絡模樣倒是讓蔣秋娘生疑,知道這嫂子絕不是如此好客善良的人,有心要擠兌幾句,終究性格使然,也說不出話來。

  羅莞眼看蔣秋娘被金氏說的無語,因便放下碗,笑吟吟道:「舅媽這樣熱情起來,倒真是讓人吃不消,您就直說了吧,到底要我姐弟兩個效什麼力?沒得這樣遮遮掩掩的讓我娘擔心,別再是舅媽家生活拮据,想著把我們姐弟兩個賣了吧?」

  一句話又把滔滔不絕的金氏給噎住了,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別提多難看,只把元老太太和蔣秋娘看的,都是心裡稱意,不過面上,蔣秋娘仍是假意對羅莞道:「你這孩子,怎麼和舅媽說話呢?」

  金氏心裡怒火高漲,卻還不得不忍著,賠笑將話題岔開過去。用完早飯後,她這裡正躊躇著怎麼想辦法能領著姐弟兩個出去,實在是羅莞的嘴皮子太厲害,讓她有些怕了,不知道該怎麼說。卻不料羅莞倒是主動提起道:「人在屋簷下豈能不低頭?罷了,舅媽既是一番好心,我和弟弟還真是沒在外面怎麼逛過,那咱們就出去逛逛吧,就是怕舅媽到時候嫌累得慌。」

  「不嫌不嫌,怎麼會嫌累得慌?素日裡我們出門趕集,一走就是一個時辰呢。」金氏一聽羅莞肯跟她出去,不由得喜出望外,連忙站起身,羅莞於是和羅孚換了一套乾淨的布衣裳,便和她一起出門了。

  蔣秋娘本也要跟著去,卻被羅莞微微搖頭示意不讓她跟著,因只好留下來。待到那幾個人出了門,元老太太便笑道:「我看著莞兒這孩子很不簡單,連你都聽她的,她說她舅媽那幾句話,笑吟吟的卻是暗藏鋒芒,你看沒看見你嫂子那臉色?哈哈哈真是痛快,這麼多年了,我就沒有這麼痛快的時候兒。」

  蔣秋娘歎了口氣,苦笑道:「娘說的沒錯,這孩子原本不是這樣兒的,性子像我,軟弱老實,自從韓姨娘進門後,她又敏感,越發不愛說話了。我只說等到她將來嫁出去,若能有個好人家,許還能活潑些。卻不料天降橫禍,不但親沒結成,反而讓我們娘兒幾個受了這樣侮辱,也就是從那天開始,這孩子就變了,比從前厲害,又聰明,如今連我都是指望著她呢,不然真是沒法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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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2-13 16:47:57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六章:算計

  元老太太也收起了臉上笑容,歎氣道:「可不是?常聽說有的人驟遭大變的時候,性情就會改變,可終究這麼多年也沒見著一個。如今這句話卻是應在我外孫女兒身上,可知這孩子當日心中是有多悲苦憤怒了。」說到這裡,見蔣秋娘默默流下淚來,她就拍了拍女兒的手,安慰道:「好歹變成這樣,倒是更好些,做你的主心骨和幫手,不然你們三個沒了活路,我老婆子不是也要和你們一起死?唉!這日子,有時候想想還真是活夠了。」

  且不說母女兩個在這裡唏噓,只說金氏,此時領著羅莞和羅孚姐弟兩個,腳下生風般往前走著,但凡看見人,就要笑著打招呼,那樣子似是恨不得向所有人宣告兩家關係厚密一般。羅孚就有些疑惑,他雖小,這些日子經歷太多,也早已有了遠超同齡孩子的心智,因便悄悄問羅莞道:「姐姐,舅媽這是做什麼呢?」

  「誰知道?我只知道必定是有個緣故的。」羅莞笑瞇瞇道,見羅孚一瞬間瞪大了眼睛,小聲道:「那……那姐姐還跟著她出來?讓她如願?姐姐不是和我說過嗎?似這種人,絕不要有慈悲心的。」

  「沒關係,我也正好看看她這樣上趕著是為了什麼。更何況,她想利用咱們,咱們也正好利用利用她。」說到這裡,羅莞嘴角邊不由浮起笑容,扯著羅孚的小手道:「弟弟你就等著看好戲吧。」

  話音剛落,就見金氏回過頭來,笑著道:「哎呀莞丫頭,你也快著點兒,咱們還要……」說到這裡,才發現自己差點兒說漏了嘴,連忙住口不往下說,只一個勁兒催促羅莞和羅孚。

  羅莞一笑,慢悠悠道:「舅媽說帶我們姐弟兩個出來逛逛,可您這健步如飛的,哪裡是逛?分明是去搶饅頭呢。剛剛舅媽說的半截兒話是什麼?莫非你還要帶著我們去砍柴不成?」

  金氏差點兒咬碎了牙,這羅莞說話當真是不帶半點客氣的,偏偏還是綿裡藏針,讓她想拿個錯兒借題發揮都不成。因只好強笑道:「我哪裡敢勞動你們?不過你們也要快些,不然什麼時候才能逛完村子?」

  「多大點兒地方?看把舅媽急得。」羅莞掩口一笑,接著又放下手笑道:「這會兒我卻是不想逛村子了,也沒什麼好逛的,聽說那劉家莊上出產果子是最好最便宜的,我們有心去看一看,本來還擔憂不認識路,沒想到舅媽這樣熱心,既如此,索性好人送到底,帶我們姐弟過去見見世面唄?」

  金氏險些沒吐血三升,兩隻眼睛瞪得幾乎都要鼓出來,如同金魚一般,尖聲叫道:「果子?劉家莊?莞丫頭,這……這是怎麼說?如今你們都這樣了,還想著吃果子?我身上可是沒帶錢。」

  羅莞眉毛一挑,淡然道:「哦?是嗎?這樣啊,那算了,我們也不想逛了,舅媽,咱們就回去吧,恰好有些兒腿酸了呢。」說完就要拉著羅孚往回走。

  「哎,這怎麼行?」

  金氏嚇得一下子就衝了過來,伸出胳膊攔住了,焦急道:「莞丫頭,這可不是你任性的時候兒,都走到這裡了……」

  不等說完,就見羅莞面色一寒,冷冷道:「走到這裡又如何?難道我們累了不想走還不成?真是笑話一樣,舅媽,我和弟弟又沒賣給你,想不想逛你管得著我們麼?」

  金氏不僅是個勢利眼,脾氣更是暴躁,聽羅莞這話句句帶刺,當下就要發火,卻聽對面那小丫頭又悠然道:「呵呵,舅媽臉色這麼難看,怎麼?還想打罵我們不成?如今這不過在你家裡住了一夜,便要把我們當做奴婢待麼?既如此,算了,我們仍搬回小廈子去,強似在你這裡受氣。只是有句話要和舅媽說,別人都是請神容易送神難,我們母子幾個倒也不是什麼神,所以送我們出去容易,再想讓我們回去住著,可不能夠了。」

  一語驚醒夢中人,金氏猛然便醒悟過來:低聲下氣的把她們母子三個請回來是幹什麼的呢?幾個果子,難道還比一萬斤糧食重要?因想到這裡,雖然心中氣恨不已,卻仍不得不忍氣賠笑道:「瞧瞧你這氣性,我不過那麼一說,怎麼就認真起來了?不就是劉家莊嗎?罷了,反正冬日裡也是該預備些果子的,咱們就去買,去買還不成麼?」

  羅莞這才笑道:「這就對了,舅媽也該知道行了春風才能得秋雨的道理,是不是?「

  金氏有心標榜一下自己的「高尚品格」,辯駁說我們不是為了什麼得秋雨才行的春風。只不過想想自己一直以來的作為,還有這外甥女兒的厲害,這話說出來大概也只是自取其辱,因到底將那些分辯都給吞了回去。

  雖說答應去買果子,但金氏心裡,還是盼著能把自己的目的也一起實現了,她真是受夠了被人鉗制的滋味兒,尤其鉗制她的又是這個她從心眼裡瞧不起的外甥女兒,之前明明就跟叫花子也似,如今卻對自己頤指氣使,說話夾槍帶棒的,這怎麼能忍受住?

  因此心中一面思量,就帶羅莞姐弟往北邊走去,卻聽羅莞笑道:「舅媽打量我不認識路嗎?劉家莊明明是在南邊,之前我和別人都打聽好了,怎麼今兒咱們卻往北邊走?」

  金氏心中一凜,連忙陪笑道:「莞丫頭你不知道,從這邊走也是一樣的,不過多繞幾步路,還能看許多景致……」

  不等說完,就聽羅莞嗤笑一聲道:「景致?不是我說句狂話,舅媽趁早別費這個事,一個村子的景致,難道比得上咱們在土地廟裡看那些山巒起伏秋草斜陽還好?」

  金氏心裡這個氣啊,暗道這究竟是隨了誰的性子?聽聽聽聽,住土地廟是很光彩的事兒嗎?瞧瞧把她自豪的,還山巒起伏秋草斜陽?我呸!根本就是寒風刺骨凍餓不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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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2-13 16:48:13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七章:路遇

  一邊腹誹,臉色就微微沉了下來,淡然道:「莞丫頭,舅媽還能騙你們不成?要吃果子,就多走幾步路又如何?難道竟是連這點兒小事,都不聽我的?我好歹也是你們的長輩。」

  「聽說劉家莊不近呢,自然是能少走幾步路就少走幾步了,舅媽若是嫌累得慌,不去就是,我和弟弟過去看看,沒錢大不了不買果子,他們總不會連看看都不讓吧?」

  羅莞卻是不為所動,如今她算是看出來了:這金氏帶她們出來,定然是有目的,而且這目的就在這條路線上。雖然不知是什麼目的,但她哪裡肯讓對方如此輕易就得償所願?哼!難得的機會,不好好宰這勢利婦人兩刀,老天都會不答應的。

  金氏氣得臉都黃了,然而羅莞就是這樣油鹽不進,她著實是無可奈何,眼看對方已經和羅孚轉身,悠悠往南行去,還一邊笑著對羅孚道:「以後做事記住了,千萬沉住氣,別浮躁,例如去拜佛燒香,不能指望佛祖明兒就保佑你家財萬貫連升三級,這總要讓佛祖考驗考驗你的誠心吧?就是行了春風,那要等到下秋雨,還得度過一個夏天呢。俗語說,心急吃不了熱豆腐……」

  這含沙射影的一番話,差點兒就把金氏氣得暈厥在地,只是一想到那一萬斤糧食,卻也是無可奈何。知道自己這一次不割點肉是不成了,當下只把她心疼的,臉上肥肉都直哆嗦。

  說起來也是奇怪,往往這樣勢利的人,多是守財奴,對別人刻薄對自己也苛刻。然而金氏不是,讓她為羅莞姐弟和蔣秋娘以及元老太太多捨一粒米,她都心疼得要命,但輪到自己和兒女,大魚大肉也捨得吃。甚至蔣明德賭錢,她一是因為娘家當日的事情對丈夫抱愧,所以縱容,二則也盼著丈夫能一夜贏個家財萬貫,那她也可以跟著翻身做富太太了。

  所以這會兒跟在羅莞身後,想著等下還要給這姐弟兩個買果子吃,就覺著那兩條腿如同灌了鉛似的沉。偏那劉家莊的果園又不是很近,待走到了,就已經是半上午,只累得頭暈眼花。眼看著園子大門外擺著一大片竹筐,裡面都是紅彤彤的蘋果和梨子等,幾十輛馬車排著隊,另有十幾個活計來回搬運竹筐,想到兜裡的錢立刻就要保不住了,她不由得悲從中來,差點兒掉下了眼淚。

  羅莞和羅孚才不理她怎麼想,走上前去問蘋果和梨子的價錢,卻不料那管家模樣的人根本沒心思理會她們,問了幾遍也沒答,倒是旁邊一個搬運竹筐的僕人崴了腳,一瘸一拐過來坐下休息,看見她們姐弟兩個可愛,方笑著道:「是要來買果子麼?那就等等吧,莊管家現管著的都是城裡來收購的大宗買賣,零賣的小千兒剛剛讓少爺叫過去吩咐事兒了,等會兒他回來你們就能買。」

  羅莞忙謝過了這僕人,又向他打聽果子價錢,聽說蘋果要十個銅錢一斤,梨是八個銅錢一斤,她不由得就吃了一大驚。穿越之後,在路上顛沛流離之時,她也對古代的物價有了一個初步的瞭解,就是城裡果子店中賣的鮮果,也沒有這樣貴的。

  因忙問端的,就聽那僕人興奮道:「別提了,今年也不知道怎麼著,城裡果子很貴,所以許多人來買成批的果子,看見那邊那些馬車了嗎?從前一天能來幾輛馬車都算是生意興隆,今年倒好,從賣果子到現在,每天最少也有十幾輛車,這還幸好我們的果園大,不然的話,幾天就賣光了,如今那些果子倒還剩下不少,足夠支持再賣上一陣子的。」

  一邊說著,就又感歎道:今年真是發大財了,果子也豐收,偏偏價錢也起來了,又有這麼多買貨的人,放在從前,哪一年不得挑些次等果子送人賤賣?今年倒是不用。「

  聽見這僕人的話,羅莞心中不由得有些驚訝,暗道真奇怪啊,難道這時代也有人囤積貨物哄抬物價?只是這哄抬水果物價,能做得起來嗎?一個不好,只怕就是滿盤皆輸,到底是誰這樣大手筆?

  正想著,那邊金氏也早已問了這果子的價錢,一聽說要十個銅錢一斤,便不由得尖叫起來,又扯著人憤怒罵著說人家這是訛詐,那些人都忙的要命,誰肯理她?金氏便沉著臉看向羅莞,卻見對方正笑吟吟看著她,見她看過來,便微微抬起頭,只看著藍天白雲,和羅孚閒扯著一些話。

  金氏一顆心都在滴血,卻也無可奈何,最後到底是拿出九十個銅錢,買了五斤蘋果六斤梨,還不等說什麼,便見羅莞走過來,笑嘻嘻道:「多謝舅媽,外甥女兒長到這麼大,還沒吃過這果園新鮮摘下來的果子呢還是舅媽疼我。」

  金氏差點兒哭了出來,心想我不疼你行嗎?因心裡把羅莞罵的狗血噴頭,這會兒也實在是陪不出笑臉來,就提著袋子氣呼呼走在前面。

  羅孚看著那些蘋果和梨,大眼睛都往外放著光,扯著姐姐的衣襟小聲道:「姐姐,萬一……萬一舅媽回去就賴賬,不把蘋果和梨給咱們了怎麼辦?」

  羅莞冷笑道:「放心,她會給的,她還沒利用到咱們,就是心裡滴血,也得給。」說完摸了摸羅孚的小腦袋,笑道:「這會兒她喜歡提就提著吧,十幾里路呢,也幸虧她長得肥,不然咱們兩個提著,非累趴下不可。」

  羅孚到底性格有些方正,覺得姐姐這樣算計舅媽好像有些太「陰險」了,不過想想當初被她們夫妻倆拒之門外,想想一直到現在,這舅媽對她們也沒什麼好聲氣,就算是笑一笑,臉上那笑容也顯得虛偽,他就不吭聲了,知道這個姐姐是最厭煩無情無義之人的。

  相國村離劉家莊大概有十五六里的路,就是七八公里,羅莞一面走著,心中就一邊哀歎,暗道兩個月前我還是出入坐車,除了晨跑之外,根本想像不到走五公里是什麼概念,這一轉眼,現在幾公里的道兒都是小意思了。

  正想著,忽聽前面馬蹄聲響,接著十幾匹馬出現在視線內,走在前面的金氏見那馬氣勢洶洶奔過來,慌得連忙退避一旁,羅莞羅孚也忙站到路邊,眼看著十幾匹馬從面前奔馳而過,揚起漫天塵土。

  羅莞用手揮著面前的浮土,心裡直叫晦氣,正要和羅孚邁步繼續趕路,忽然就聽「吁」的一聲,接著那十幾匹馬便齊刷刷停下來,當先一位錦衣公子轉過頭,大聲道:「咦?是羅姑娘嗎?」

  羅莞回過頭,就見那錦衣少年已經跳下馬,大步向她們這邊而來,卻是那天和謝青鋒一起的雲秋水,明輝侯府的小侯爺。

  果然小孩兒就是好奇心重嗎?羅莞心中好笑的搖搖頭,這雲秋水長相俊俏性格活潑,年紀也輕,看著就是個愛玩愛笑的少年,如果是謝青鋒,別說在坐騎奔馳的過程中肯定是目不斜視,就算是認出了她們,也絕不會特意停下上前說話的。

  雲秋水很快就來到了羅莞和羅孚面前,於是羅莞就帶著羅孚上前施禮,感謝對方當初的「贈豬之恩」,卻聽雲秋水擺手笑道:「別謝我別謝我,我這兩下子,比起青鋒和雲白可差遠了。對了,你們怎麼會在這裡?我記得你們不是住在那個……什麼村子嗎?」

  「相國村。」羅莞見他一邊說,就露出冥思苦想的神情,便微笑著提醒了一句,雲秋水連連點頭道:「沒錯,沒錯,就是相國村。那你們兩個怎麼又跑到這裡來了?」

  話音未落,就見不遠處的肥胖婦人笑得一張臉都成了花兒,走過來點頭哈腰道:「公子好,民婦是莞丫頭和孚哥兒的舅媽,她們原本在我家住著,覺著悶,民婦就想著帶她們出來走走,順便去劉家莊上買幾斤果子回去給她們吃,不成想竟在這裡遇見了公子,呵呵,這可真是緣分,呵呵……」

  不遠處那十幾個人都露出厭惡神情,雲秋水生長於侯府,對於人情百態那也是最清楚熟悉不過,眼見這婦人如此作態,而羅莞和羅孚站在一旁一言不發,他心中就有些明白了,微微一笑,淡然道:「是麼?住在你們家?怎麼上次我們過去的時候,沒見著你啊。」

  「啊……那個……民婦正好兒出去了……」金氏心裡又是著急又是害怕,唯恐羅莞和羅孚在這種時候戳穿自己,忙轉向羅莞陪笑道:「莞丫頭,你和這位公子解釋解釋啊。」

  「解釋什麼?」羅莞心中不屑,暗道我知道你是個勢利眼,可好歹咱們能不能有點兒骨氣?哪怕你裝也給我裝出點兒來啊。看看你那腰,都快彎到地上了,要不是我娘和外祖母,就你這種人,我……我早就躲遠遠兒的裝不認識你了。

  一邊想著,也不理會金氏,又看向雲秋水道:「看雲公子走的這條道兒,大概也是要去劉家莊吧?正好就在前邊,快去,這會兒還有好果子,再過些天,還不知怎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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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2-13 16:48:34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八章:戲耍

  雲秋水笑道:「你倒是聰明,竟然就知道我要去劉家莊?」

  羅莞哭笑不得道:「你更會說話,這條道兒離劉家莊不過二里地,且中間再沒有岔道小路,我若是不知道你去那裡,豈不成了傻子?」

  雲秋水哈哈笑道:「說的沒錯兒,原來離劉家莊這麼近了嗎?那正好,聽說鄉下這裡剛摘得果子新鮮好吃,我特意過來的,要挑那好的買上些,回去孝敬我祖母,她老人家最喜歡吃蘋果。」

  羅莞搖頭道:「其實京城裡這會兒也都是新下的果子,你們又是侯府,誰敢糊弄不成?鄉下的果子也未必見得就比城裡那些果鋪子的好吃。」

  雲秋水一拍掌,笑道:「你說的半點兒沒錯。不過這特意跑過來一趟,回去和祖母一說,不也顯得我孝心虔誠嗎?再說老人家是小孩兒心性,她就覺著這鄉下的新鮮果子好吃,城裡的再好,她也看不上啊。」

  羅莞笑道:「這倒是。既如此,公子就趕緊去吧,我們不耽誤您趕路了。」

  雲秋水點點頭,這才轉身離開,上了馬後猶自笑著自語:「這女孩兒當真是落落大方,明明身份低微,又知道我的身份,在我面前卻也能不卑不亢,便是那些千金閨秀,能做到她這樣泰然自若的也不多,奇怪,真是奇怪。」

  一面自語,又回頭看了眼,只見羅莞和羅孚已經和金氏離去了,這小侯爺便忍不住歎了口氣,喃喃道:「只可惜看她那個親戚不是什麼好的,何況這樣天氣,她們穿的也不多,唉!想必日子不知過得怎樣清苦呢。」

  雲秋水在這裡忍不住回頭張望,不妨那金氏此時心臟也如擂鼓一般,正也偷偷回頭向這裡看著,雲秋水這一回頭,正和那胖婦人瞅了個對眼,不覺罵了一聲「晦氣」,旋即轉頭催馬,一瞬間就去的沒了影子。

  金氏也沒想到回頭竟然會看到這一幕,當下一顆心更是跳得厲害,幾乎險些出了腔子,看見羅莞和羅孚只在前面說笑,她便撒腿追了上去,陪笑道:「姑娘,那位公子還在馬上回頭看你呢。」

  羅莞看也沒看她一眼,淡淡道:「他就是小孩兒心性,舅媽不用理會。他那樣身份的人,不是咱們該去肖想高攀的。」

  金氏連連點頭笑道:「是,我也知道的。只是不知這位公子到底是哪一家的貴人?姑娘可看見了他身上的布料?我的天,我竟沒看見過這樣兒華美的,也別說看了,就是聽也不曾聽過啊,這必然是那些進貢的內務府的精品。」

  羅莞笑道:「他是京城明輝侯府的小侯爺,蘭妃娘娘的親弟弟,就是穿著內務府的料子,又有什麼稀奇的?」

  「什麼?他……他就是雲府那位……那位小侯爺?」金氏一個身子都發抖了,這明輝侯府,別看只是個侯府,那……那可是京城中炙手可熱的權貴,真不知眼前這瘦巴巴不起眼的丫頭怎麼就能攀上這樣的高枝兒。

  一念及此,金氏不由得又羨又妒,想到自家還有兩個女兒未出閣,那模樣身段,也不比眼前這丫頭差,雖說按照她們的身份,不該去肖想侯府那樣的人家,可這雲小侯爺風流的名聲卻是在外的。他既能看上羅莞,又怎麼知道就不會對自家女兒生了喜愛之心?哪怕只是進侯府做個小妾呢,她們這一家子豈不是也跟著雞犬升天?若說身份卑賤,如今這羅莞的身份,還不如她們吧?

  這真是利慾熏心之下,連理智都沒有了。金氏只覺著一顆心越來越熱,連那一萬斤糧食都拋在了腦後,在姐弟兩個身後癡癡傻笑了好一會兒,才想起這不過是自己在做白日夢,若是要夢實現,少不得還要借助一下眼前這外甥女兒的力。

  因想到這裡,便上前對羅莞笑道:「時常聽說京城裡貴公子們都喜歡到鄉下住著散心,據說那路郡王府的世子爺,出征前常去他們那處莊子上,一住就是幾個月,我原本還以為這是人們以訛傳訛,誰承想竟是真的。這雲小侯爺也喜歡來鄉下呢。既如此,莞丫頭哪天若是遇見了,不如請他們來咱們家,我好好兒預備幾道菜……」

  不等說完,便見羅莞似是不敢置信的瞪著她,好半晌方哭笑不得道:「舅媽,你說什麼呢?請他們來咱們家?你好好兒預備幾道菜?你……你瘋了吧?你能預備出什麼給他們吃啊?」

  金氏面上一紅,吶吶道:「雖……雖然咱們家沒什麼,只是……鄉下地方,那……就吃個野味兒新鮮唄。」

  羅莞搖搖頭,心想這女人真是失心瘋了,難怪能勢利眼到那個地步。因也不屑於和金氏再說話,只跟羅孚講解路邊那些樹木田地的事,她四書五經只有原本這具身體留下的那點底子,也難教的起羅孚,然而這些植物土地卻是最拿手的,此時娓娓道來,時不時說上兩個傳說故事,只把羅孚聽得津津有味兒。

  就這樣一路走一路說,不知不覺便回到了相國村,此時天已經晌午,金氏一路上只想著那雲秋水小侯爺,整個人恍恍惚惚的,忽聽身邊羅莞帶笑的聲音響起道:「舅媽,這袋子沉,還是我來提著吧,看你累的滿頭大汗,可千萬別累壞了,不然舅舅豈不心疼?」

  金氏回過神來,四下裡一看,才發現都到自己家門口了。她差點兒一口血噴出來,心想好嘛,今兒竟是白讓這小蹄子戲耍了一回,到最後,什麼也沒幹成。

  不過能在路上看到羅莞和雲秋水說話,這女人便覺著收穫不小了。因此也沒有十分沮喪,只是看著羅莞將裝著蘋果和梨的布袋提了過去,她又有些心疼,心中更是生氣,暗道我提著這兩袋東西走了十幾里路,怎麼沒聽你說怕我累?如今都到家門口了,你到體貼關懷起來,呸!誰信啊。

  氣怒之下,有心說「我不累」,不把袋子給羅莞,心裡卻也明白對方今天就是敲詐定了自己,於是歎了口氣,暗道反正回去也是要給她們吃的,這會兒倒不如給她們,也算是做個順水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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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2-13 16:48:51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九章:藏寶庫?

  因又賠笑說了幾句話,羅莞敷衍了幾句,便拉著羅孚走了。金氏也正好急著去告訴丈夫路上的所見所聞,於是也沒有多糾纏,腳不沾地的回了自己屋子。

  這裡羅孚一邊走一邊回頭張望,直到看見金氏的身影消失在堂屋裡,他才興奮的轉過頭來,又是驚訝又是佩服地看著羅莞,小聲叫道:「姐姐,那女人……舅媽進屋了,她……她真的把這些果子給咱們了,老天,怎麼會這樣容易?我還以為要撕扯一陣子呢。」

  羅莞在他額頭上輕輕彈了下,嗔道:「胡說什麼呢?撕扯?誰和她撕扯?她若不想給就不給,你姐姐我是什麼身份?和她為了幾個果子拉拉扯扯的?丟不丟人啊。」

  羅孚雞啄米一樣點著頭,驕傲道:「沒錯沒錯,姐姐是什麼人?豈會和她一般見識,我……我只是一時興奮,真是怎麼也想不到……」

  「有什麼想不到的?」羅莞淡淡道:「她肯定是有事求咱們嘛,你難道連這個也看不出來?」

  「這我當然能看得出來了,只是咱們現在這個樣子,舅媽又有什麼可求咱們的?更何況,今天除了去買果子,也沒看見她帶著我們去哪裡啊。」羅孚到底還小,心中雖也知道金氏不可能做這樣好事,心裡卻還是疑惑自己和姐姐有什麼可利用之處。

  羅莞心裡也只是有個大概,卻也不明白到底是為什麼事。因此也不去多想,反正總會有水落石出的時候兒,到時再隨機應變就是。

  姐弟兩個提著果子來到後院元老太太的屋中,只見老太太正和蔣秋娘一起洗衣服,看見她們回來,便站起身笑道:「這是去哪裡逛到現在?都快吃晌午飯了,還以為你們趕不回來呢。」

  羅莞看見地上洗衣盆裡的衣服,柳眉一皺,正要說話,便聽蔣秋娘笑道:「莞兒,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家裡人手少,因為草垛著了火,今日張才帶著丫頭們去撿柴禾了,這衣服總要有人洗吧?咱們既在這裡住著,少不得有事也要幫把手,你就別多想了。」

  羅莞聽母親這樣說,再看看元老太太,不由得歎氣道:「我只是憐惜外祖母,這樣大的年紀了,卻不能享享清福,還要給兒子兒媳幹活,這還有天理麼?」

  元老太太淡淡道:「這些年就是這麼過來的,我都習慣了,莞兒也不必替我傷心。何況許是因禍得福的關係,村裡那些大地主家的老太太,倒是一輩子享福,可多是不到我這個歲數就去了的,就是到了我這個歲數,也萬萬不能如我這般行動自如身體硬朗,看看你外祖母,如今牙都沒幾顆活動的,那些老太婆啊,一口牙早就掉光了。」

  蔣秋娘忍不住笑起來,羅莞也為元老太太的樂觀堅強感到欣慰,暗道罷了,就看看那夫妻兩個究竟會怎麼做人,實在到了不堪的地步,我和母親帶著外婆離開這裡就是。如今做點活計也沒什麼,就如外婆說的,權當鍛煉健身了。

  這時元老太太和蔣秋娘已經看到了羅莞手裡提著的果子,老太太便笑道:「你們身上又沒有錢,這果子是哪裡來的?莫非竟然是她買的?這可是難得,連我還不能從她手裡摳出錢來這樣享受,莞兒倒是有辦法,好好好,真不愧是我的外孫女兒,比你外婆和你娘強多了。」

  羅莞笑道:「舅媽還不知是要我做什麼事呢,這果子卻也未必是好吃的。不過想來就是沒果子,難道她就不用我做事了?所以能賺些還是先賺些的好。外婆和娘親且停下手來,咱們吃了果子,我幫你們洗。」

  元老太太和蔣秋娘都說好。因就洗了手,羅莞這裡把果子洗乾淨,先遞給羅孚一個又大又紅的蘋果,羅孚雖然已是垂涎三尺,卻也知孔融讓梨的故事,先把這最好的給了元老太太,接著又挑了個好的給蔣秋娘,然後讓過了羅莞,這才找了一個相對小的自己吃起來。

  一家人邊吃果子邊說笑,元老太太聽了羅莞說的今天在村裡逛的事兒,心中便明白了,點頭道:「不必問了,怪道他們定要接你們過來,我還說怎麼轉了性子?原來卻是為了讓你們做門神,替他們嚇走那牛鬼蛇神呢。」

  羅莞不明白這話,元老太太就把那李保長每年借徵糧斂財的事說了出來。然後又道:「往年他們沒辦法,又懼怕那保長的後台,只能忍痛割肉。如今你們過來了,原本是落魄的,他們兩口子自然不把你們放在眼中,誰知之後你們就鬧出了那樣大事,連幾位貴公子都過來了,他們哪裡想不到要扯著你這虎皮做大旗?偏偏之前又把你得罪了,如今可不是可勁兒巴結?不然你以為她能捨得買這樣果子給你們吃?」

  羅莞心想這下好,那保長也不是什麼好東西,我這舅舅舅媽因為有了我這虎皮,也變成不省油的燈了。只是我自家知自家事,除了知道那幾個人的身份外,其實半點兒關係都沒有,其中還有一個可說是冤家對頭的退婚負心漢,呸!若是讓舅舅舅媽明白這其中的關竅,不知會不會因為這幾斤果子錢心疼死。

  轉念又一想:管它呢,又不是我說我和那些人認識,是他們自己想當然。憑他們那些人狗咬狗去,我這裡什麼都不必管。是了,今日在路上遇見雲秋水,還和他說了幾句話,只怕舅媽如今更是想當然了,怪不得還攛掇我讓人家過來吃飯,若是雲秋水真來了,只怕也不用我們,那李保長聽說後就不敢再來了。

  心中暗自盤算,只這些終究都和自己沒關係。羅莞如今發愁的是:她沒想到今年被囤積哄抬價格的竟然變成了水果,這簡直是打亂了她發家致富的全盤計劃,這第一步幾乎就走不下去了。

  在院裡晾著衣服,怎麼想都是無計可施,羅莞暗暗苦笑,心道老天爺啊,你給我安排的這穿越命運還真夠多舛的,要不要這麼考驗我的意志和金手指?過去兩個月裡吃的苦頭還不夠嗎?

  「姐姐……姐姐……」

  正想著,便聽羅孚的聲音響起,她回過頭去,嗔道:「又做什麼?這樣慌裡慌張的,我不是讓你去讀書了嗎?怎麼這會兒就讀完了?」

  羅孚笑道:「都一個多時辰了,姐姐也說過,讀書時半個時辰就要出去歇一刻鐘,回來再讀,不然只怕把腦子都讀僵了。我可不是聽你的話,讀了一個時辰,就去散心了呢。」

  「這麼長時間嗎?」羅莞也笑了:「我和娘還有外祖母洗衣服,竟然就忘了時辰。怎麼?這個興奮勁兒,可是散心時發現了什麼東西?」

  羅孚興奮地直點頭,見羅莞已經把這一盆衣服晾完了,他就拉著姐姐的手往這屋子後院走去,一邊小聲神秘道:「姐姐,我可能是發現了一個藏寶庫。」

  「藏寶庫?」羅莞疑惑地問,這時姐弟兩個已經來到了後院,就見羅孚猛然把地上一塊破舊的都看不出顏色的蘆葦蓆子掀起來,頓時,那地上露出一個黑幽幽的洞口,看著也不知道有多深,卻是顯得有點神秘嚇人。

  羅莞倒吸了一口冷氣,看著羅孚道:「你……你怎麼發現這裡的?這……這蓆子就蓋著這洞口,你……你沒掉進去?」一邊說,她就情急地拽過羅孚胳膊,仔細查看他身上有沒有傷痕。

  「沒有沒有,這洞口原本是用幾塊石頭塞著的,我見著覺得不對勁兒,就把那些石頭搬開,便露出這個大洞了,所以我趕緊用那個破舊蓆子蓋上去,接著就去找姐姐,姐姐你說,這會是什麼藏寶庫?裡面大概有什麼呢?該不會全都是金子銀子吧?」

  「做夢呢你。」羅莞聽羅孚這樣說,不由得鬆了口氣,見洞口周圍散落著幾塊中等大小的石頭,她不由得笑道:「你這麼點個小人,竟然能把這幾塊石頭搬開,什麼時候有這麼大的力氣了?」

  「從前在家裡,我是肩不能擔手不能提,只如今都出來這麼長時間,吃了這樣多苦頭,一般的活兒我都能幹了,搬幾塊石頭又算什麼?」羅孚滿不在乎道,一邊就纏著羅莞問她這黑洞裡到底有什麼?臉上露出躍躍欲試的神情,看樣子是很想進這個藏寶庫裡去探一探的。

  那洞口勉強能容一個大人通過,羅莞便笑道:「不是什麼藏寶庫,藏寶庫若是在這裡,還輪得到你看見?這不過是個廢棄的地窖罷了,鄉下大多數人家都有的,用來存放冬天的大白菜和蘿蔔,如今這個不知道是什麼原因,不用它了,所以塞上幾塊石頭,免得人掉進去,誰知今日竟讓你給看見了。」

  羅孚聽說這不是什麼藏寶庫,只是一個地窖,不由得難掩失望。卻見羅莞沉思了一會兒,忽然道:「你在這裡等著,我且下去看看,是了,回去給我拿個火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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