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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官不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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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總攻大人]本王從此不回朝(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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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3-3 18:49:39 |只看該作者
10、打個賭如何

  水風輕一看就是早有準備,對答如流:「說出來要讓王爺笑話了。當初扶蘇家道中落,家母怕他誤了卑職的前程,私下找扶蘇要退了這門婚事,幸好卑職及時趕到攔了下來,不過扶蘇性子向來剛烈,他不忍卑職為難,卻又放不下十多年來的感情,所以便在卑職進京之後,也跟著到了三清觀做了道士。」

  這一段話刨去婚約是否是真不談,其他的倒還真是不假,雖然有避重就輕的嫌疑,但也合理。

  放慢呼吸,東方醉覺得心裡有些不太舒服,不知道是因為水風輕的話還是因為體內的蠱毒。微垂下頭,有幾縷髮絲從額前掃過,東方醉低聲問:「既然跟都跟來了,為什麼不在一塊,卻去做了道士?」

  她有點累,與其這樣打馬虎眼,倒不如直接問出心裡面最想知道的問題,即便那個回答真實性有待考察。

  水風輕似乎是沒料到東方醉會這麼直接,難得愣了一下,想了會,自嘲一笑,「這……是卑職的錯。」

  眸光一閃,俊美的臉頰上浮現出一絲興味,東方醉單手支著頭,桃花眼中全是看不出意義的隱忍:「哦……你的錯麼?」

  「是。」水風輕好像並不打算看她,一直直視前方,問什麼答什麼,「是卑職的錯。其實扶蘇最開始只是在三清觀借住,後來卑職高中,他很高興,卻也得知瓊林宴上卑職接了九殿下的花,所以一氣之下……便修了道。」

  「是這樣麼?」東方醉不知道是自語還是問話的輕聲說著,「你既已有婚約,瓊林宴上怎麼不見你提起?這可是……欺君之罪……」

  被東方醉這麼一下子把問題的嚴重性拔高,水風輕也沉默了下來,本就十分緊張的氣氛變得越來越微妙,半晌,只聽水風輕淡淡的說:「自古以來女子三夫四侍實屬平常,何況當時卑職並未與扶蘇成親,這兩者之間並未有矛盾之處,卑職以為,沒有必要提起。」

  沒有必要?東方醉瞇眼輕笑一聲,柳扶蘇,如果你聽見水風輕的話,會是一副怎樣的表情?斂起笑意,東方醉站起身,緩緩走下高台,走到水風輕跟前,她俯視著她,問道:「那你又如何篤定,紅兒會允准你納小?或者說,你認為,以柳扶蘇的心高氣傲,會甘心屈居人下嗎?」

  水風輕低頭看著眼前那精緻華美的黑靴緞面,聲音悠然:「九殿下是金枝玉葉,貴為皇子,不論是身份還是修養,都尊貴極優,和民間男子是雲泥之別,必然也熟知如何為人夫郎,王爺多慮了。」

  東方醉彎下腰,抬手扣住水風輕的下巴,強迫她與自己對視,這樣的動作太過曖昧,而且又是兩個女子做,在場的兩個無關之人看見這場景,都忍不住別開眼,紅了臉。

  「你就那麼肯定,柳扶蘇會為了你做小?」東方醉的聲音壓得很低,還透著隱忍的怒氣,但眼睛裡卻滿是笑意,讓人分不清究竟是喜是怒。

  水風輕表現的很淡定,即便白皙的下巴已經被捏的發紅,可還是彎著眉毛和眼睛:「是,卑職肯定。」

  東方醉聽著從她嘴裡吐出來的話,感覺到了她話語中毫不掩飾的自信,心裡顫了顫,鬆了手,背過身去:「既然如此,我們不妨打個賭。」

  「賭?」水風輕眨了眨眼,而後整了整略顯狼狽的衣領,溫潤一笑:「賭什麼?賭注又是什麼?」

  「賭什麼?」東方醉重複了一遍水風輕的問題,話裡似是帶著笑意,只是那笑意不達眼底,背對著水風輕的眼中黑白分明,一望無際,深得像是漩渦,頓生寒氣:「就賭,對現在的柳扶蘇來說,我們誰比較重要。」

  這一句話,她沒有用「本王」。這是一場公平的較量,無關身份,僅憑能力。

  連想都沒想,水風輕笑道:「好。」

  她不信,只見過兩次面的人,會抵過她與他之間十多年的感情,兩者相差,懸殊太大太大。

  的確,這是一場毫無懸念的賭局,賭注是一輩子的幸福。東方醉轉身,面帶諷刺,她沒有看任何人,只是輕聲吩咐:「青,替本王送水大人上清遠山斷崖。」

  水風輕不自覺的揚了揚眉毛,清遠山斷崖,那可是禁地。

  一直面無表情立在原地的青應了聲:「是。」便徑直走到水風輕身邊,「水大人,請。」

  水風輕這才得以從地上站起來,跪的時間長了,膝蓋有些隱痛,畢竟是讀書人,沒有練過武功,身體和東方醉比起來,雖然身高相差不多,卻顯得瘦弱許多,氣勢上也就此矮了一截,不過,現在不是比這個的時候。

  「有勞。」水風輕很有禮貌的對青溫和一笑,隨著她走了出去。

  看著水風輕的背影,東方醉的表情越來越複雜,複雜到她自己都快不知道自己想要做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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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3-3 18:49:57 |只看該作者
11、清遠山斷崖

  東方醉負手站在崖邊,沒有表情的看著深不見底的溝壑。清遠山地勢平坦,卻在末端有一極深不可測的懸崖,因常年有人在此地失蹤,報官之後又毫無可查,負責京城治安的東方醉便大筆一揮,把這地兒給禁了。

  不過說來也奇怪,禁了之後,還真就沒有人再失蹤了。

  而現在,東方醉站在這斷崖邊,也不說話,也不動彈,就立在那裡,任風吹著她的衣擺,本來梳的整整齊齊的頭髮被吹得凌亂不堪。

  不過她本人似乎對這些並不在意。

  微弱的腳步聲傳來,東方醉的耳朵動了動,繼而轉過頭,說了到這裡之後的第一句話:「水大人,你說,如果我們二人從這裡跳下去,柳道長會救哪一個?」

  水風輕說話時嘴角習慣性的上揚,「王爺是在和卑職開玩笑吧?」

  東方醉轉回頭,繼續看著崖底:「你看本王的樣子像是在開玩笑嗎?」

  水風輕還真聽話的上下看了看東方醉,不得不承認,東方醉長的十分俊俏,不論是身材還是容貌,都是一等一的,但空有長相,一介武夫,完全不是柳扶蘇會喜歡的類型。

  「王爺何必拿性命來做籌碼,值得嗎。」水風輕不會武功,她不知道柳扶蘇已經快到了,說這話的時候是陳述句,不知道是對別人說的還是說給自己聽的。

  東方醉也不理會,逕自道:「這山崖雖然高,但本王卻還未放在眼裡。」自信流露在她的臉上,燦爛的有些刺眼,「水大人不會武功,本王知道。放心,本王安排的很妥當,水大人你無須真的跳下去,因為……」柳扶蘇不會讓你掉下去的。

  不知道為什麼,這就是東方醉潛意識裡的想法。

  水風輕聽出她的意思,有些疑惑,卻沒有問出來,既然知道結果如何,為什麼還要打這個賭?

  「若本王輸了,就依你所求。」東方醉後退了幾步,抬起頭看著正午的太陽,忍不住瞇起了眼睛。

  水風輕忽然覺得眼前的女人似乎並不像傳言中的那般不堪,她會給人一種麻痺大意的感覺,讓你起先覺得將她看的很透徹,卻在最終才發現,其實你根本就沒有看懂。

  這就是水風輕現在的感覺,她完全不明白東方醉究竟要做什麼,但還是恭敬道:「多謝王爺,屆時還望王爺賞臉喝杯喜酒。」

  喜酒?東方醉無所謂的笑了笑,她低下頭,看著水風輕,招了招手:「來,站在本王身邊,逼真一點,恩?」

  水風輕點了點頭,笑著走到東方醉身邊,背對著懸崖,和她並肩站著。

  與此同時,斷崖周圍還有兩個人。一個是東方醉的貼身護衛青,另一個則是水風輕帶來的人。

  隨水風輕一同來的,是一個女子。東方醉無聊之下,便開始打量起一直都沒有引起她注意的這個人。

  看不出她是什麼身份,只是看起來似乎並不像是下人。她的身上有一種貴族的氣質,即便穿著粗布衣裳,面上也扮的卑微,可骨子裡卻是桀驁不馴的。

  在被打量的同時,那人也在觀察東方醉。在此之前,她從未親眼見過周國的這位王爺,只是從別人的描述中瞭解到,周國這位王爺有多麼強悍、危險和可怕,明裡暗裡黑白兩道所向披靡,活生生就是個三頭六臂的怪物。

  可是,當真的看見了她,才知道那些話都是假的。如果不是身上習武之人的那份舉手投足的冷漠強硬,定會誤認為她只是一位常年浸染在書中的博學之人。

  溫文爾雅,但不瘦弱。

  這就是水風輕和東方醉最根本的區別。

  一直一動不動的東方醉忽然扭開了頭,看向一處。幾乎是下意識的,其他三人也跟著她的目光看過去。目光的盡頭,是一身道服的柳扶蘇和燕王十九騎的隊長蔣誠。

  「你們這是在做什麼?」柳扶蘇的臉陰沉沉的,冷冷的掃過站在斷崖邊的兩個女人。

  水風輕無辜的一笑,很輕鬆的脫開責任。

  東方醉只是最初看了柳扶蘇一眼便別開了頭,現在她正雙眼沒有焦距的直視前方。

  「柳道長。」東方醉平淡的開口,「這斷崖看不到底,很深。」

  柳扶蘇瞪著她,雙拳緊握,本就沒什麼血色的臉上更加蒼白了。

  「昨天半夜水大人就在本王府上等著了,等了一晚上才把本王等回來。」東方醉自言自語的說著,還頗為讚賞的點了一下頭:「很有誠意。」

  水風輕聽著身邊的人一句句的話,瞇著眼睛,笑吟吟的低下頭,似乎這一切都不關她的事。

  餘光裡,東方醉看到了柳扶蘇聽到那句話時一瞬間的顫抖,在心裡笑了一下,東方醉轉過頭,不再躲避的直視他:「水大人和本王說,你和與她早有婚約,讓本王成全你們。」

  柳扶蘇愣住了,不明所以的看向低著頭的水風輕,剛要說話,就被東方醉搶了先。

  「可是,她已有紅兒了,也就是九皇子,本王的九弟東方紅,水風輕,她已經是駙馬了,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東方醉說完,若有所思的瞥了一眼身邊泰然自若的水風輕。

  你可真是自信呢?東方醉低低的笑了。

  「本王雖素來風流,真正動心之人,卻從未有過。」東方醉婉轉而悠揚的聲音十分好聽,可是如果細聽,就可以聽出那話語深處的一些些不確定,一些些猶豫。

  柳扶蘇靜靜的聽著東方醉的話,他看著她,她頎長卻絕不瘦弱的身體包裹在再簡單不過的黑色長衫之中,黑衣黑髮,更襯得皮膚白皙,稍稍瞇著的桃花眼中帶著一點迷惑和譏笑,藏得極深,整個人魅惑邪氣中似乎有些弱不禁風的模樣。

  但她給人的感覺跟常人不同,別人站在那裡感覺十分平常,而她站在那裡,就好像一把隱沒在鞘中,收攏了寒光的刀。

  所有的壓力和氣場都悄無聲息,卻也故意流露出那淺淡而難以察覺的威嚴,那種感覺就好像和周圍隔著一道屏障,完完全全的把她隔離在喧囂之外。

  不知道為什麼,柳扶蘇心尖上顫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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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3-3 18:50:10 |只看該作者
12、真是個笨蛋

  「柳扶蘇,本王喜歡你。」東方醉冷不丁的開口,震撼了所有人,看了看其他目瞪口呆的人,東方醉笑了笑,接著說:「所以,本王不能答應水大人,也因此才要打這個賭。」

  說到正題,東方醉斂起笑容,認真的看著不遠處的柳扶蘇:「你腳下到這裡的距離,可以攔住一個人,若是你,會救下哪個一個?」隨意的後退一步,東方醉整個人幾乎半懸在斷崖邊。

  只要在退後幾厘米,或者稍稍往後一靠,就會摔下去。若是平衡力不好,被風吹下去都有可能。

  柳扶蘇倒吸一口涼氣:「八王爺,我們才第三次見面。」他自己都沒發現自己說這話時連聲音都在顫抖,似乎有什麼東西破土而出,好像在什麼時候,有些東西已經變了。

  東方醉坦然的點頭:「我知道。」

  她說,她知道。柳扶蘇不得不重新審視眼前的女人,她的一切都讓他好奇,她做的每一件事他都覺得匪夷所思,就像現在這樣,為了他而做這種事情,如果是其他人,他看都不會看一眼,而且會很討厭和看不起。

  可是,實實在在的,他心裡完全沒有一點點的嫌惡和鄙夷,不僅如此,竟還有些害怕和高興。

  害怕什麼?高興什麼?呼之欲出的答案,被忽略的水風輕……柳扶蘇抬步上前,可早看出他動機的東方醉根本不會給他那個機會。

  「柳扶蘇,若是你願嫁給我,我定遣散夫侍,交出兵權,與你遠離是非之地,天涯海角,攜手同游,一生、一世、一雙人。」抬起左腳,微微前伸,單腳踩在地上,東方醉露出從未有過的溫柔笑容,她說:「扶蘇,醉,東方醉,我的名字,不要再叫我八王爺。」

  話落,那雙動人心魄的桃花眼緩緩閉上,東方醉的身子就好像一張紙一樣,失重後,迅速的墜落。

  柳扶蘇大驚,提氣飛身想要將她拉上來,卻在這時,見到一抹白影,淡然無畏的一齊倒下去。

  是水風輕。

  老天不會給人多選一次的機會,柳扶蘇的手,拉住了水風輕。而東方醉,在他的眼裡,從一個黑點,漸漸越來越小……直到被霧氣遮住,什麼也看不見了。

  柳扶蘇坐倒在地上,臉色慘白如紙,震驚的看著崖底。

  她竟然真的跳下去了。

  她竟然真的跳下去了!

  「你是笨蛋嗎?!」柳扶蘇啞著嗓子吼了一句,倔強的站起身,在眾人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跳了下去。

  毫不留戀的。

  水風輕只來得及抓住他半截袖子。

  看著手裡柔軟的布料,水風輕很久很久都沒有說話,直到青面無表情的轉身離開,直到跟他前來的女子無聲先走,沒有人管她,沒有人詢問。

  水風輕第一次覺得,會武功,原是那麼好。

  將那布料揣進胸口,沒有表情的看了一眼崖邊,上前幾步,看著那霧氣浮動的崖底,水風輕轉身離開。

  

  下墜的過程東方醉出奇的平靜,甚至有點釋然,這樣就好了,這樣她就可以名正言順的不再去喜歡,不再去在意柳扶蘇了。

  是他不要她的,她盡過力了……

  ……等以後,他嫁給水風輕,讓紅兒不要欺負他,照顧照顧他……這樣就可以了……

  這樣,她就不用再忍受良心和私心的折磨。

  ……心突然撕裂般的痛了起來,一直用內力減緩降落速度的東方醉整個人臉色唰的一下子白了,不是慘白,不是紙色的白,而是那種透著青黑的、死屍一樣的白。

  皺眉,緊緊的皺眉。握緊拳頭,東方醉強忍著疼痛轉頭看了一眼身後……

  天要亡她?

  山下是湍急的流水,水卻不深,滿是石子,她離地面最少還有十米,這樣的高度,這樣的速度掉下去……

  心臟猶如被蟲子一口一口吞噬一般,東方醉根本什麼都沒辦法思考,任憑身子毫無阻隔的降落下去,她想,就這樣死了,也好。

  真想不到,竟然會在這種情況下蠱毒發作,更想不到,她真的會死在這裡。

  ……她還沒有囑咐紅兒,她還沒有給師父培育出接班人,她還沒有為柳扶蘇鋪好未來的路……

  她還沒有給楚衍想好下家,還沒有和母皇兵符……

  還沒有……

  原來,她竟然有這麼多的不捨。原來,她也是不願死的。

  算了吧,這樣死了,也好。

  忽然,東方醉覺得腰上一緊,下墜的速度驟減,直到全部停住。腰間被勒著,本就心痛的要命,這樣更喘不過氣,皺眉,東方醉能做的只剩下皺眉。

  「喂?東方醉?!你怎麼回事?你給我醒醒!我好不容易拉住你,你要是這麼死了,我不白費力氣了?你招惹了我之後又去死,你怎麼那麼不負責任?!」柳扶蘇左手緊緊的攥著插進石縫裡的匕首,右手拽著纏在自己手臂和腰上的繩子。

  那繩子不是別的,是他的外衫。

  東方醉聽到那句怒吼,猛地睜開眼,茫然和不可置信之後,是夾雜著痛苦、無奈和欣喜的微笑:「……真是個笨蛋。」

  她不是一個人了。東方醉深吸一口氣,強忍著心痛,勉強自己運氣。喉嚨一甜,一股熱流衝上來,閉上眼,壓下去,卻還是有一絲猩紅露出嘴角。

  「你怎麼了?」柳扶蘇看出了不對勁,滿心疑惑。

  他和東方醉雖然沒有交過手,但即便這樣,也敢斷定東方醉的武功即便不是天下第一,也是少有敵手。可怎奈她如今根本無暇□,一介男子即使武功不差,這樣的衝擊力下拽著一個大女人也是費力,必須要想辦法趕緊下去。

  東方醉長吐一口氣,在毫無預兆的情況下,借力山壁,一個翻身飛躍而起,將柳扶蘇緊緊摟在懷中,勻速而安穩的落在地面上。

  接觸到地面,東方醉第一次覺得地心引力真是有愛啊。身子一沉,方纔的強行運功導致真氣四竄,腦子迷迷糊糊的,東方醉似乎聽到了柳扶蘇說了什麼,然後……

  然後她就昏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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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3-3 18:50:27 |只看該作者
13、野獸變美人

  東方醉覺得很痛,渾身都在痛,喉嚨乾澀的厲害,嘴裡粘粘的,想要嚥口水,卻被血液濃重的鐵銹味刺激的想吐。

  說吐還真的吐了,只不過什麼都沒吐出來,除了血。

  深呼吸,東方醉強撐著身子靠在牆壁上。慢慢睜開眼,盈盈的火光讓她的視線朦朧了很久,待看清楚後,才發現自己正身在一處山洞裡。

  山洞裡很乾燥,也很整齊,有被人打掃過的痕跡。東方醉忽然站了起來,因為她沒有看到柳扶蘇。可是剛站好,就腦子一黑,重新倒了下去。

  捂著胸口,東方醉費力的吸氣呼氣,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本就毫無人色的臉陰兀的嚇人。

  難道他走了?這個認知讓東方醉迷茫了很久,手不自覺的握著拳,自嘲的扯動嘴角,立刻感覺到傷口裂開,有血流了出來。

  無力的抬手抹了抹嘴角,重重的往後靠去,背後的疼痛讓她幾乎痙攣,牆壁凹*凸出的碎石似是扎進了肉中一般。東方醉雙臂無力下垂,似乎不打算在意那些,但手下的觸感卻引起了她的注意。

  低下頭,東方醉這才發現,自己身下竟然鋪了一層厚厚的稻草,而且,自己身上的傷口也都被處理過了,大大小小有好幾處都被乾淨的白灰色布條包紮著。

  這些都是外傷,是體內蠱毒發作之後,沒有內力支撐,衝擊力太大,被碎石和崖上樹枝劃傷的。這樣造成的傷口常常是小而繁多,而且很深。不像刀劍等兵器形成的傷口,整齊明顯。

  饒是東方醉這種經常行軍打仗的人,也有些吃不消,太疼了。

  歎了口氣,東方醉雙眼無神的看著火堆,火燒得很旺,偶爾還可以聽見樹木燃燒的聲音,辟里啪啦,就跟她現在的心情一樣。

  蠱毒看來是發作了,自己還能挺多久,可以撐到第幾次毒發?東方醉傻了吧唧的對著火堆笑,笑的沒心沒肺,她還真沒想到這毒會在這個時候發作,這下好了,讓人看笑話了。

  不知道會不會在將來的某一天,會出現一條:燕王東方醉為情自殺的消息。

  洞口的響動引起了東方醉的注意,她皺了皺,難道有野獸?

  捂著胸口,東方醉依著牆壁借力站了起來,如果真的是野獸的話,那不是連全屍都沒有了。

  想她東方醉也算是風光一世,竟然會落得這個下場,東方醉聚精會神的看著洞口,即便內力受損,耳力還是在的,東方醉現在臉上的表情可謂精彩紛呈,她尋思著野獸啊野獸你可別吃我,我這身子骨可是有劇毒,一十二年來天天都喝的劇毒,你要吃了我,你自己也甭想活。

  但,東方醉恐怕要失望了。因為,來的不是野獸,也不是其他什麼,是一個人,是柳扶蘇。

  野獸變美人啊……

  東方醉眼神複雜的抿唇看著不遠處,柳扶蘇黑著一張臉,白色中衣外披著破碎不堪的外衫,一條條的,有點像流蘇……

  對上道長冷冰冰的眼睛,王爺沒忍住,一屁股倒在稻草上。

  「……」柳扶蘇無語的加快腳步衝了過來,脫了外衫,把手裡拎著的四條魚仍在上面,然後轉過身,動作溫柔卻面帶怒容的檢查某人的傷口有沒有裂開。

  「呃……」東方醉想說點什麼,可是一張嘴就馬上給閉了,這一嘴的鐵銹味連自己都受不了,柳扶蘇那麼愛乾淨的人還不得被她給熏跑了?

  你說她怎麼知道柳扶蘇愛乾淨?自己分析的唄。

  別看他那一身道袍都是差不多的款式,可他每天穿的都不是同一套,並且從來都沒有看到過那白灰色的道袍有過任何污漬。

  就比如說現在,即便是這種境況,柳扶蘇那白色中衣上也是纖塵不染。

  「知道疼了?」柳扶蘇不帶感情的質問打斷東方醉的胡思亂想,黑白分明的雙眸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哼!不許亂看!」

  「……」東方醉有點尷尬,想要笑一笑表示歉意,卻忽然想起嘴角的傷口,頓時不知如何是好,一張本來駭人冷硬的臉上皮笑肉不笑,惹得柳扶蘇忍不住笑了一下。

  這一笑,可把東方醉的魂兒都給勾跑了。

  「呵呵……」東方醉忍不住跟著柳扶蘇笑了起來。

  柳扶蘇看著她這副登徒子的模樣,報復似的在她腰間的傷口處捏了一下,很滿意的看到那張笑臉頓時變成苦瓜。

  「你……沒事吧?」東方醉忍著痛問道。

  其實從柳扶蘇一進來,她就已經在上下打量他了,在她可以看到的地方沒有明顯傷口,就是不知道衣服下面……

  齷齪!東方醉懊惱的把眼睛從柳扶蘇身上移開,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柳扶蘇跟著跳下來並不代表他選擇自己,他始終拉住的是水風輕,不是她。

  看東方醉忽然不知道想什麼的別過頭,柳扶蘇瞇了瞇眼,決定無視她的問題,她是傷了身上又不是傷了眼睛,自己不會看嗎?(不知道誰剛才說不許人家亂看……望天。)

  忽然想到墜崖時的不對,柳扶蘇冷著臉說:「八王爺的武功,不說是天下第一,也應該是難逢敵手了吧。」

  東方醉身子僵了一下,沒什麼表情,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轉過頭啞著嗓子回答:「柳道長太高看本王了,其實本王的武功和柳道長看到的一樣差。」

  柳扶蘇不語,他瞇了瞇眼,直直的盯著她,不打算讓她糊弄過去。

  東方醉看著柳扶蘇那一臉「你不說實話我就丟你在這裡喂狼」的表情,身子自動自發的往後挪了挪。

  柳扶蘇毫不退讓,她退他進。

  萬般無奈,東方醉隨便編了個借口:「其實也沒什麼,老毛病而已,不妨事的。」

  柳扶蘇懷疑的上下打量她,尋找蛛絲馬跡。

  避開那審視的目光,東方醉翻著白眼望天。

  「真的?」柳扶蘇語氣很不確定。

  東方醉收回白眼,滿臉僵硬笑容的對著他重重點頭:「打仗受傷留下的毛病,一著急就心痛,熬過去就好了。」

  看看,這謊話說得,連眼睛都不帶眨的。柳扶蘇看著東方醉的眼睛,那雙曾經璀璨奪目的桃花眼如今黯然無神,除了逃避和不安,就只剩下茫然了。

  想想發生這些事最主要還是因為自己,柳扶蘇的氣勢也弱了,臉色也不那麼難看了,「最好是真的。」

  說完,便逕自轉過身去處理剛才抓回來的魚了。

  東方醉看著柳扶蘇將一條條魚插在樹枝上,表情相當的嚴肅認真,她發自內心的笑了,其實這次跳崖……也不全是壞處。

  笑了一半,東方醉的臉色就又開始難看了,看了一眼柳扶蘇,後者似乎真的在很專注的烤魚,東方醉小心翼翼,輕手輕腳的在胸口裡面摸索了半天,發現某些東西沒有因為墜崖而丟失之後,大大的鬆了口氣。

  偷偷的,東方醉動作輕慢的從胸口拿出一個白色的瓷瓶,那上面沒有花紋和圖案,就是純白色的。

  柳扶蘇把魚翻了翻。

  東方醉打開了瓶蓋。

  柳扶蘇插魚的樹枝前面著火了。

  東方醉吃了好幾粒藥丸。

  柳扶蘇把火撲滅了。

  東方醉心痛漸漸止住了,開始把瓶子往回放。

  柳扶蘇烤好了,分了兩條魚為一份,頓了頓,他似乎是想了下,然後把其中一份改成三條,接著毫無預兆的轉頭,遞給給東方醉,「給你吃。」

  而他面前的東方醉,正以一種很怪異的姿勢捂著自己的胸口。

  把藥瓶塞好,在柳扶蘇充滿懷疑的目光中,東方醉接過烤魚,麻木的吃起來,連刺都不吐。

  「你吃魚不吐刺?」柳扶蘇好心提醒。

  東方醉表情僵硬的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不吐刺。這點痛算什麼?她可不指望柳扶蘇會給她挑刺,在這裡又沒別的東西吃,她還能怎麼樣?

  這個時候東方醉忽然醒悟,原來她真的是皇女,她和眾多東方家兄弟姐妹一樣,挑魚刺,從來都不用自己來做……

  看著東方醉形同嚼蠟般的囫圇吞魚,柳扶蘇開始沒胃口了,秀氣的遠山眉皺了半天,忍無可忍似的奪過她手中的魚,在東方醉不敢相信的目光中迅速將魚刺挑乾淨塞到她手裡,然後拿著自己的烤魚,黑口黑面的朝洞口走。

  「……」東方醉愣愣的握著手裡的烤魚,很久之後才有點遲疑的說:「那個……我聽顧留芳說,道士是吃素的……」

  她以為洞外的柳扶蘇並沒有聽見她的話,卻怎奈緊接著她的話,柳扶蘇冰冷的、帶著怒氣的吼聲衝了進來:「你想我餓死嗎?!」

  「……」東方醉沉重的揉了揉耳朵,明智的選擇沉默。

  她深刻的發現,原來表面上很美很無害的東西,其實骨子裡都是很反叛的。

  很可惜,她明白得太晚了,誰叫她稀里糊塗的就愛上了呢?這回可好,就算是潑夫,恐怕在她看來,也是可愛特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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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3-3 18:50:50 |只看該作者
14、河蟹的八哥

  東方醉獨自坐在草垛上,目不轉睛的盯著洞口。她維持這個姿勢已經快一個時辰了,她在想,是不是應該把某人叫進來?這荒山野地的,萬一有個什麼飛禽走獸怎麼辦?就算會武功,可柳扶蘇畢竟是個男兒家,頂的住嗎?

  終於,某王爺下定決心要把外面的道長給叫進來。剛閃開視線,忽然洞口就有動靜了。

  「……」東方醉無語的看著柳扶蘇皺著個眉頭,目不斜視的跑到洞內一個不起眼的角落閉目養神。如果她知道閃開眼不看洞口他就會進來的話,她老早就閃開了……

  在心裡歎了口氣,東方醉擺正身子,以打坐的姿勢坐好,也閉上了眼睛。

  誰知道剛閉上,不遠處就傳來一個猶豫不定的聲音。

  「那個……」

  東方醉睜開眼,表示自己沒有睡著,然後靜靜地等待下文。

  柳扶蘇欲言又止的看著東方醉淡定自若的樣子,又偷偷瞄了一眼漆黑如墨的洞外,只著中衣的他似乎沒有太多男孩子家的羞澀,但是他這樣子的態度讓東方醉實在是看不下去了。

  「你到底想說什麼?」無奈之下,東方醉只好開口詢問,如果她不問,她懷疑他可以這樣左看看右看看一直到明天早上。

  歎了口氣,柳扶蘇雙手托著下巴,眉頭緊蹙,黑白分明的雙眸盯著火堆,那火苗映射進他的眼睛,一閃一閃的,霎是好看。

  「……你可知道清遠山斷崖通向哪裡?」

  問這個問題至於遲疑那麼久嗎?東方醉十分不能理解柳扶蘇的猶豫,但還是十分坦誠的搖了搖頭:「不知道。」

  柳扶蘇的眉頭皺得更緊了,略帶懊惱和嫌惡的瞥了一眼東方醉,「京城治安不是你負責的嗎?你怎麼連這裡通向哪都不知道?」

  治安和這個有關係嗎?東方醉眨了眨眼,沒有表情的看著柳扶蘇,柳扶蘇被她看的耳根發紅,瞪了她一眼別過頭去。東方醉接到警告的眼神,也不敢再看了,這個男人說不准什麼時候就發火,還是少惹為妙。

  「……抱歉。」想了想,東方醉垂頭低聲表示慚愧。

  看見她這樣,柳扶蘇沒由來的心裡不太舒服。扁了扁嘴,他不自在的抱著雙臂靠牆坐著,其實他也不想對她惡言相向,可是只要一看見她那副不緊不慢,一點都不著急,完全不擔心走不出去的樣子,他就窩火。

  「那……你的同伴呢?你出事的話,她們應該會很快來救你吧?」怎麼說也是個深得聖寵的親王,不會等他們餓死在這都沒人來收屍吧?(話說道長你為啥老往壞處想呢……)

  東方醉愣了一下,然後抬起頭,看著柳扶蘇。

  火光照耀下的他有些狼狽,本來梳的挺利索的道士頭也亂了,木簪斜歪歪的插著,髮絲凌亂的垂在額邊,再配上那副「生人勿近近身者死」的面癱臉,怎麼看怎麼覺得彆扭……這種彆扭完全顛覆了他在東方醉心目中淡然沉穩的形象。

  東方醉現在覺得,柳扶蘇……太可愛了。

  而她的怔愣在柳扶蘇眼裡則完全變成了另外一種意思,帶著點悲憫和憐惜的眼神看著東方醉,柳扶蘇覺得上位者果然都是孤獨的,竟然連個同伴都沒有。

  察覺到柳扶蘇眼神的微妙變化,稀里糊塗的東方醉咳了兩聲,說道:「同伴?你是說我的屬下?」

  「……」柳扶蘇忽然站了起來,在東方醉滿眼不解的目光下坐到了她身邊,僵硬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所謂同伴,是需要的時候可以相互扶持的人,並不是屬下或者整天呆在一起的人。」

  東方醉側頭看著被柳扶蘇拍打過的肩膀,然後就瞧見他真誠中透著同情的眼神。

  「……你是不是很擔心我們出不去?」思忖半天,東方醉決定無視他的話和舉動,直接問道。

  柳扶蘇毫不猶豫的點了點頭。

  東方醉深吸了口氣,表情認真,語氣誠懇的對他說:「那大可不必,我已聯繫過王府錦衣衛,最遲後日,定會有人前來營救,你……不要多想了。」其實她是想說,丫不要太杞人憂天了,她就那麼靠不住麼?

  早就聯繫好了都不知道跟他說一聲?害他在這擔心半天?這個女人到底有沒有考慮他的感受?柳扶蘇越想越氣,本來就沒啥溫度的臉更陰沉了,東方醉坐在他旁邊,覺得自己快要凍成冰塊了。

  「你不睏嗎?」東方醉試圖用其他東西來吸引柳扶蘇的注意力,好讓他挪開定在她身上的眼睛。

  柳扶蘇哼了一聲:「你覺得我能睡得著麼?」

  「……」為什麼睡不著?東方醉雖然內心覺得很難理解,但是並沒有表現出來,臉上依舊是那副淡漠生硬的表情,「那你想做些什麼?」斟酌再三,為了避免他再胡思亂想,東方醉決定捨命陪君子。

  不過柳扶蘇好像不太領情,他忽然站了起來,避她如蛇蠍的回到了角落,然後背過身去不看她。

  東方醉滿臉茫然的呆在原地,她……又怎麼了?

  柳扶蘇窩在角落裡懺悔,他覺得自己在三清觀這三年算是白呆了,一個東方醉就完完全全把他給打敗了。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看到東方醉那副死人臉會那麼容易生氣,其實,從他跟著東方醉跳下來的時候,他就覺得自己完蛋了。

  想不到最終他還是沒能逃過情這一字,就算受過傷害,還是渴望會有一個真正愛著自己的人出現。

  說實話,在斷崖邊聽到東方醉說的那些話,他真的挺感動的。人力雖然微渺,但是人的相爭之心,卻比任何東西都要可怕。

  就像水風輕,她躊躇滿志,滿心想要施展自己的才華和抱負,不然的話也就不會做出背叛承諾的事情。或許,也是他奢求了。

  他沒有高貴的出身,也沒有縝密的心思,空有一副敵不過似水年華的長相,估計不論是誰,都會做出和水風輕一樣的選擇。

  現在回想起來,柳扶蘇猛地發現,他對水風輕其實並不恨的。一生一世一雙人,這句話有哪個女人真的做得到?女人有錢就變壞,男人變壞就有錢,這句話一點錯都沒有。

  東方醉呢,東方醉的話可以相信嗎?其實他很想相信的,只是他怕受傷,怕再一次受傷。心裡的傷痛還沒有治癒,如果再填傷口,他怕會就此墜入深淵,一輩子站不起來。

  「扶蘇,睡了嗎?」

  後方傳來一句小心翼翼的呼喚,雖然語氣依舊清冷,卻還是可以聽出那話中的擔憂,柳扶蘇眨了眨眼睛,閉上,決定無視。

  東方醉看著柳扶蘇一動不動,呼吸也均勻起來,有些失落的低下了頭。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氣想要問他為什麼要跟著跳下來,看來只能就此作罷了。雖然別人都說她風流成性,其實她真的很冤枉。不信就看柳扶蘇,這一個她就已經吃不消了,何來風流?她還想多活幾年。

  男人心……海底針啊……她想不明白,也不善表達自己的情緒,多年來的冷漠性格,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改變的。

  對於討好她的人送來的美人,她從不需要顧忌他們的感受,也不需要怕言辭傷害到他們。她們各司其職、各取所需而已。除了無聊的時候逗兩下,基本上很多時候她都是一個人。哄男人這種事……對她來說比打仗還要難,她完全沒有任何經驗……

  有些不甘心的又看過去,東方醉耷拉著眼皮,那本來陰邪、冰冷的臉上呈現出一種,似乎可以稱之為「可憐」的表情。

  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陽穴,東方醉低聲自語:「我自問並不畏懼世間強權,自己的生死也可相輕,雖不知你隨我而下的原因究竟為何,但若是……若是你願同我一起,我定應斷崖誓約,生死追隨毫不猶豫。但是有些事情,我知道……強求不得。我不知道,該怎麼做才是對的,就像這次和水風輕打賭,似乎是我錯了,但究竟錯在哪裡,卻一點都不明白……」

  那身體依然紋絲不動,卻可以探到呼吸已經不再均勻,東方醉只是稍微皺了一下眉,然後就是釋懷般的呼了一口氣,「我知你現在不願回答,也沒有要逼你的意思。但……出谷之時,我還是想知道你的決定……若你到時仍心如止水,我……以後決不會再難為你。」

  柳扶蘇緊緊的咬著下唇,淚水盈滿眼眶,他強忍著自己不要哭出聲來。他*媽的!東方醉你丫混蛋!你丫就是個催淚彈!你把我欺負成這樣了,丟幾句話過來,就把我炸哭的稀里嘩啦。

  看著那微微顫抖的背影,東方醉輕不可聞的歎了口氣:「我出去守夜,你……好好休息。」

  吃了秦殤逼她帶著的藥,東方醉的內力漸漸穩定,此時身子已經好了很多,雖然皮外傷很難忍,但畢竟是經常受傷的將軍,這點傷她還沒有放在眼裡。她第一次發現,其實秦殤的嘮叨還是……嗯,還是有點用的。

  站起來穩住身子,東方醉解開腰帶,褪下玄色外衫,輕手輕腳的朝柳扶蘇走去。

  柳扶蘇察覺到身後的動靜,握緊拳頭,想著這人到底要幹嘛,卻並未有打心底裡的恐懼,這個連他自己都不明白了,反正就是潛意識裡覺得東方醉絕不會傷害他。

  他猜得沒錯,東方醉只是將衣服披在了他身上就離開了。拽著那黑色的長衫一角,柳扶蘇不知道自己該笑還是該哭,理不清乾脆不理,柳扶蘇一閉眼,開始數羊。勞累了一天,沒多久,柳扶蘇便沉沉的睡去了。

  東方醉站在洞口,看到他睡著了,走進來將他抱到稻草上,懷中的軟香溫玉並未抗拒,只是紅紅的眼睛和皺著的眉頭讓她心裡有些酸澀。

  溫柔的撫過柳扶蘇的臉頰,東方醉歎了口氣,朝洞口走去。

  出了山洞,夜視視力良好的東方醉瞇著眼打量山谷裡的情況。很奇特,這裡竟然是四面環山,除去清遠山斷崖不說,其他三面也被緊緊圍住,肉眼完全看不到任何出路。

  在山洞左下方有一條小溪,是墜崖時她看到的那條,那河水很清很淺,是流動的。既然水可以流動,那就一定有出口。

  她不能坐以待斃等著手下來營救,若是她自己的話倒是不在乎,現在帶著柳扶蘇,她必須做到萬無一失。等明天一早柳扶甦醒了,沿著河流的方向試著找找,在路上留下記號,青她們應該可以找到她。

  正思索間,一種熟悉的叫聲吸引了她的注意。東方醉眼睛一亮,露出一天來第一個發自內心的笑容。只見側立在洞口外的東方醉緩緩伸出右臂,立刻有一隻全體玄黑的八哥落在上面。

  這是東方醉養的傳信使,看來青已經收到她的訊號了。

  心情愉悅的解下黑八哥『河蟹』腿上的信函,東方醉摸了摸它的頭,將它放飛,河蟹又衝著東方醉叫了兩聲,便拍著翅膀飛走了。

  東方醉將塞在圓筒裡的信函打開,然後咬破左手食指,滴了幾滴血在鋪平的紙片上,立刻,幾排娟秀的小字顯了出來。

  「最遲翌日,若急可朝西北方向行進,務必珍重。」

  這字體東方醉認識,是……楚衍。怎麼會讓楚衍知道?東方醉把紙片攥在手裡,略微皺眉的看著西北面,回想起水風輕,那麼楚衍知道這件事也就不足為奇了。

  無力的輕輕靠在牆壁上,東方醉仰頭望月,老天爺,別怨她自私,她只不過是想和心愛的人在一起快快樂樂的而已,就算第二天就要她死,她也不後悔。

  對於柳扶蘇,她並不想讓他知道她體內的蠱毒,若是她們真的可以在一起,就算遭天譴,就算也許他會恨她耽誤他,她……也想自私那麼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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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3-3 18:51:06 |只看該作者
15、叫我道長

  第二天,柳扶蘇是被肉香味給誘醒的。

  他呆呆的看著坐在火堆邊烤野兔的東方醉,然後像是想起什麼似的迅速扯□上的玄色長衫,頭也不回的跑出去。

  不用猜都知道他要去做什麼,東方醉也不點破,依舊低著頭專注烤肉。

  不一會兒,就聽到了凌亂的腳步聲又漸漸近了,在心裡歎了口氣,東方醉第一次覺得武功高了也沒什麼好的。

  柳扶蘇整著凌亂的髮絲,擦拭洗臉留下的水漬,站在洞口,看著那個坐在地上烤肉的頎長身影。她怎麼就那麼淡定呢?明明昨天說那些肉麻話的人是她,可是憑什麼他臉紅心跳的,她卻一副沒事人的樣子呢?

  帶著不滿,柳扶蘇故意托著重重的步子走進去。路過火堆,瞥了一眼那烤野兔,肚子不顧一切的打起了鼓。

  尷尬、懊惱、羞憤欲死大概可以形容柳扶蘇現在的心情,咬著下唇背過身去,不去看那張戲謔的臉,柳扶蘇只想燕王府的錦衣衛趕緊來,他再也不要和她單獨呆在一起了!他怕自己會瘋掉!

  「扶蘇?」東方醉看了看手中烤好的兔肉,叫了一聲那個以為不出聲就可以當將自己隱形的笨男人。

  搖了搖頭,站起身晃了晃手裡的兔肉,「餓了吧?昨天你吃的很少……」

  柳扶蘇心裡一動,原來她知道他把四分之三的魚都給她了……還算有良心,沒白費了他的一番好意。不過,好漢不吃嗟來之食……(那哪裡是嗟來之食咩……道長……)

  「扶蘇,吃一點吧,不吃怎麼有力氣出去?」完全沒有哄男人經驗的東方醉使勁渾身解數,終於是把柳扶蘇說動了,他轉過身,冷冷的盯著她。

  「叫我『道長』。」連話裡都透著濃濃的拒絕和嫌棄。

  把手裡的兔肉遞給他,東方醉面色平靜的說:「我知你不想看見我,你在這吃,我出去。吃完了就出來,我們朝西北走和錦衣衛匯合。」

  說罷,也不管柳扶蘇的反應,東方醉轉身就往外走,柳扶蘇並沒看到她略帶自嘲的笑容。

  站在原地,呆呆的看著手裡烤的外焦裡嫩,香氣四溢的兔肉,柳扶蘇不知道什麼情緒的轉頭望向洞口,正好看到東方醉蹲在小溪邊洗漱。

  眨了眨眼,柳扶蘇心裡不太舒服,有些後悔自己剛才那麼做,不過填飽肚子最大,將兔肉一片片撕開,他津津有味的吃著,忽然覺得東方醉也不是一無是處嘛。

  最起碼……最起碼她烤的東西很好吃……武功也不差……人長得也不錯……雖然脾氣差了點,難以捉摸了點,可以忽略不計,那麼他是不是可以考慮……給她一次機會,也給自己一個機會?

  低下頭看著扔在稻草上的玄色長衫,吃飽了的柳扶蘇摸了摸嘴角,小心翼翼的將長衫疊好抱在懷裡,朝洞口跑去。

  聽到腳步聲,望著前方不知道在想什麼的東方醉緩緩轉過頭,略一頜首:「走吧。」便扭頭開始朝西北方走。

  柳扶蘇愣了一下,抿了抿唇,快步跟了上去。

  「你的衣服,穿上吧。」

  東方醉停在原地,看了一會兒他手裡的長衫,病態蒼白的臉上沒什麼情緒,良久,她抬手推了推:「你穿吧,我不妨事的。」說完話,目光在他身上上下一掃,意思很明顯。

  柳扶蘇皺了皺眉,低頭一瞧,這才想起自己只穿了中衣,俊俏的臉上染了點點紅霞,「你……我……」

  東方醉淺淺一笑:「快穿上吧,他們離得不遠了。」

  該結束了麼?東方醉沒再看他,側目望著西北方向,模糊可以看見幾個黑點迅速移動。

  柳扶蘇將東方醉的長衫套在身上,他身材在男子中算是高大的,可穿起她的衣裳,還是顯得太過肥大。

  「扶蘇。」

  低頭整理衣服的柳扶蘇手僵了一下,心裡有些緊張,他知道東方醉想說什麼。

  「你……」東方醉手握成拳,垂目認真的看著他,不想錯過他任何的反應。

  可柳扶蘇似乎並沒有回答的意思,他把頭低得很低,像是故意逃避她的眼神。

  呼出一口氣,東方醉複雜的目光直到王府的人走到跟前才從柳扶蘇身上移開,望著盡在咫尺的這些人,東方醉負手而立,微微瞇著的眼睛隨意的掃視一遍。

  「屬下救駕來遲,請王爺降罪!」蔣誠手持三尺青峰劍,單膝跪在地上行禮。

  楚衍在青的攙扶下下馬,臉色蒼白神經緊張,手有些顫抖,他依靠青的助力才得以站穩,想要行禮,卻看到東方醉別開了頭。

  「扶蘇。」東方醉放輕聲音,那語調中帶著在場人不敢相信的溫柔,「你的答案是什麼?」

  東方醉可以做到無視他人,但柳扶蘇做不到。他抬起頭,看向來人,然後一眼就望見了由青攙扶著,眸中含淚,泫然欲泣的楚衍。

  他很美,比他美。他看得出來,對於楚衍來說,東方醉就是一切,東方醉生,他便生,東方醉死,他也不會獨活。他有滿腔的愛,卻不得釋放,就好像過去的自己,身不由己,言……不由衷。

  「你只需看著我,回答。」東方醉擺正柳扶蘇的腦袋,雙手按在他的肩膀上,眼中臉上全都寫滿了認真:「只要你點頭,那日斷崖所言,東方醉決不食言,若違此誓,天誅地滅。」

  柳扶蘇瞪大眼睛看著東方醉,這樣近距離的觀察下,他看得出她的真誠,心裡似乎有個聲音在叫囂著答應她答應她,可是話到嘴邊,才發現唇被咬的死死的。

  「王君!」

  青一聲驚呼打斷了二人的對視,柳扶蘇如夢初醒般的推開東方醉,他不能接受,他不能那麼自私,他知道失去愛的人有多痛苦,他不希望再有第二個人像他一樣,何況如果那是他親手造成的,他更不會原諒自己,一輩子都不會安心。

  東方醉連一個側目都沒有給楚衍,她唇角微勾,似笑非笑的看著柳扶蘇:「這是你的答案?你不相信我做得到?」

  「……」柳扶蘇凝視著遠方暈倒在青衣侍衛懷中的楚衍,那完全不是假裝的,他讓他想到了那些詞,肝腸寸斷,痛徹心扉。

  「王爺是天之驕女,扶蘇一介凡夫俗子,不敢奢求。」偏過頭,眼神所及之處,一名名玄衣錦衛恭敬地低眉斂目。

  心是最大的騙子,別人能騙你一時,而它卻會騙你一輩子。他和她始終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即便她字字中肯,他卻……不願相信。或者說,是不肯相信,不敢相信,不能相信。她是高高在上,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王爺,他卻只是一個卑微的普通人,卑微的生存,卑微的死亡。

  他與她,這一生,都不應該有交集。

  深吸一口氣,柳扶蘇沒想到做出這個決定會讓他這麼痛,那種刻進心裡的痛,幾乎讓他說不出話來。

  「其實你很好……」

  「夠了。」東方醉出口打斷柳扶蘇的話,其實她很想直接說:靠,既然很好那你還拒絕我?不過,看著柳扶蘇那副被嚇到的樣子,東方醉後退了幾步,拉開了和他的距離。

  然後,眾人再一次被她的舉動給劈得外焦裡嫩。

  「你……」柳扶蘇呆呆的看著東方醉若無其事的直起身,就好像剛才那個九十度彎腰鞠躬的人根本不是她。

  「不能在一起便不能在一起吧,其實一輩子也沒很長,願柳道長早日覓得良人。」東方醉望著別處輕聲說著,「這些日子來得罪之處,還望柳道長多多包涵,就此別過,後會有期。」

  面無表情的對著柳扶蘇點了點頭,東方醉轉身頭也不回的離開。

  對於她不想說,或者不打算接受的答案,她通常都是這樣單方面的中斷對話。也許你此際會以為她接受了,但她的不說並不是不做。

  茫然抬首,柳扶蘇立在原地,看著那道玄黑的影子接過侍衛遞過來的披風,然後對著蔣誠吩咐了些什麼,蔣誠的目光投向他,他沒有躲開。

  「柳道長。」一直在所有人身後的白衣女子忽然開口叫道。

  東方醉目光如炬的看著她,或者應該說是「他」。

  那男扮女裝的男子並未回應東方醉的注視,只是施施然的走到人前,對著柳扶蘇彎腰行禮:「在下乃水大人府上西席,此次同燕王府錦衛一同前來,只為傳一句話。」

  一句話?東方醉在誰也看不到的地方挑了挑眉,放慢動作,似乎對這句話很感興趣。這個男扮女裝的不是別人,就是當日跟隨水風輕的那個人。

  「……什麼?」柳扶蘇聲音有些有氣無力的,聽得東方醉心裡莫名其妙的泛酸。

  「柳道長,水大人公然悔婚當朝皇子,此為抗旨犯上,早有婚約而不報,此為欺君,抗旨、欺君、犯上,乃是抄家滅族的大罪。」那人語氣輕巧的說完,又是一行禮,「在下的話已經說完了,要如何做,柳道長自行定奪吧。」

  言盡於此,轉身,目不斜視,離開。

  東方醉自始至終面上都很平靜,待那人說完離開,她沒有情緒的翻身上馬,攔下欲一起離開的青,「你將柳道長送回三清觀再回府。」

  青看了看懷裡的楚衍,然後面無表情的盯住東方醉。

  東方醉低頭望了一眼臉色蒼白的楚衍,握著韁繩的手緊了緊,她抬起頭,衝著天翻了個白眼,歎息:「本王來吧。」

  青毫不猶豫的將楚衍塞上馬。

  「……務必護他周全。」臨走,東方醉留下了這句話。

  青五歲就跟著東方醉,對她的話很瞭解,她的意思就是:不管柳扶蘇要去幹什麼,你都給我看好了他別讓人給欺負了。

  大步走到柳扶蘇身邊,看著這個穿著自家王爺長衫,狼狽不堪的男人,青真的不能理解這樣的人為什麼會讓她家王爺這麼上心。

  想不明白就不想,她的腦筋一向不是用來思考這些的,比起這些,她更想思考如何在最短的時間最有效的將東方醉的最後一句話完美完成。

  「柳道長,請!」青伸出手,依舊面癱,言簡意賅。

  柳扶蘇歎了口氣,「不必了,貧道與王爺之間已經說清,不好再麻煩王爺。」

  「請。」青紋絲不動。

  撫額,柳扶蘇滿臉黑線,他敢說,如果他一直拒絕,估計這個棺材臉能跟他在這耗一晚上。閉目想想水風輕還不知道情況怎麼樣,現在不是矯情的時候,再睜開眼,柳扶蘇跟著青上馬離開。

  坐在馬背,柳扶蘇腦子裡不知為何浮現出了東方醉和楚衍同乘一騎的畫面,微垂著眼皮,心裡面好像有一種叫「後悔」的東西在慢慢滋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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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3-3 18:51:29 |只看該作者
16、女皇陛下

  金鑾殿上,龍騰鳳舞雕紋華美如玉,面目威嚴俊朗、丰神如玉的婦人斜斜的靠在龍榻上,她一身明黃色長袍隨意的裹著,慵懶中透著股運籌帷幄的從容、淡然。

  這是大周的女皇,東方一萌,東方醉的母皇。

  似漫不經心的抬了一下眼皮子,東方一萌偷偷瞄了一眼高台下立的筆直的人,手裡的書卷忽然被狠狠的摔了下去,不偏不倚的砸到了那人身上。

  如果不是她自願,那書是絕對砸不到她的,東方一萌很清楚。

  冷哼一聲,坐直身子,東方一萌陰陽怪氣的開口:「不該看的別看,不該說的別說,不該聽的別聽,不該想的別想,該幹什麼幹什麼去!」

  這個女兒生的好,她是知道的,只是現在這麼直直的盯著自己,那無力的眼神,叫她心有不忍,卻又不想讓她再沉淪下去。在眾多兒女之中,東方醉是和她最像的一個,完全就是她年輕時的翻版,所以,對於東方醉,東方一萌很是寵信和疼愛。

  朝野之上,誰人不知燕王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可是偏偏人家就是不領你的情。

  「母皇……」東方醉不辭疲乏的想要繼續爭取點福利。

  「醉兒。」東方一萌擺手打斷她接下來的話,她的耳朵都磨出繭子來了。

  東方醉應聲,「兒臣在。」

  「其實,有很多事情都介於『不說憋屈』和『說了矯情』之間。一個人之所以犯錯誤,大半是因為該用真情的時候太過動腦筋,而在該用腦筋的時候又太感情用事,你,可明白?」

  「兒臣省的。」東方醉乖順的聆聽教誨。

  見她態度不錯,東方一萌面色也緩和很多,「其實母皇也不是想要逼你什麼,那水風輕仗著肚子裡有點文墨竟敢視皇家顏面為無物,若不給她點苦頭嘗嘗,豈不讓天下人恥笑?莫不說此,就連朝堂之上,怕是也難逃悠悠之口。」

  女皇陛下,您那「苦頭」可真小啊,連九族都給滅了,估計很長一段時間姓水的人都不敢在京城出沒了。

  「哼,不必面上恭順,心裡相悖。朕做這個位子三十餘年,若是看不出你那些小心思,豈不白當這個皇帝了?」東方一萌斜了東方醉一眼,冷哼一聲。

  「母皇教訓的是,兒臣慚愧。」東方醉趕緊作揖朝拜,「那……兒臣所提之事……」

  東方一萌氣的眉毛都歪了,右手顫抖的指著高台下躬身彎腰的東方醉,「孽女!孽女啊!滾,你給我滾,馬不停蹄的滾……什麼叫多餘?夏天的棉襖,冬天的蒲扇,人家看不上你你還獻慇勤!」

  東方醉面色不變,語調輕慢,卻異常堅定:「自己選擇的路,跪著也要走完。」

  「哼!是,說的很對。就算是一坨屎,也會有遇見屎殼郎的那一天。」東方一萌鹹鹹接話,和東方醉如出一轍的桃花眼中怒火中燒,小火苗一竄一竄的,讓一直身在台下的東方醉有點擔心她會不會體內自燃……

  「母皇的比喻……很犀利。」禮部尚書其實也不是一無是處,至少這句曾經贈與她的評語,還可以用來對付母皇,東方醉表情愉悅。

  她就是那坨屎,只是人家柳扶蘇不願意當這個屎殼郎。但是她相信,只要他不是石頭心,總有一天會投入她的懷抱。

  手不自覺撫上眉心,那裡的血紅色硃砂狀印記已經開始變得細長……若是眉心的印記變成細長菱形的純黑長條,那麼她就可以開始準備後事了。但願,她還能等到那一天。

  自那日回來後,東方醉體內蠱毒的發作越來越頻繁,每天她都要進食大量藥丸和湯汁,秦殤更是逼著她吃著一些不知道從哪裡弄來的偏方,結果弄得她現在一聞見藥味就想吐。

  不過,也並非全都無用的,起碼,可以暫緩,爭取找到解蠱方法的時間。

  看著殿下女兒的表情越來越失落,越來越陰鬱,東方一萌心裡一緊,頭疼的揉著太陽穴,「罷了罷了,都由你吧,人老了,就都來氣你了,哎……」

  知道已被應允要求,東方醉並沒有預想之中的歡喜,附身作揖,東方醉行禮告退。

  待到她離開之後,東方一萌眉頭越皺越緊,她朝黑暗中揮了揮手,立刻閃出一個黑影。

  「吾王。」那黑影的聲音聽不成性別,高低不等。

  「……派去西蒙尋解蠱之法的人可有消息?」

  「傳信說,燕王殿下所中之蠱與西蒙皇室已經禁用百年之久的秘毒十分相似。」

  「哦?」東方一萌臉上劃過一絲欣喜,「繼續查,不惜一切代價,一定要找出方法所在!」

  「是!」黑影恭敬退下。

  望著前方,東方一萌陷入沉思。對於東方醉的愧疚,一輩子她都償還不完。東方醉的生父是她強搶而來,若不是懷了東方醉,怕是根本不可能嫁給她……

  歎了口氣,對於他來說,東方醉是一個污點,時刻提醒著他自己所受過的侮辱。貴為西蒙皇子,卻迫不得已遠嫁他國,終此一生與摯愛再無相見之日。

  不恨?怎麼可能?

  可是,即便是恨,是怨,強加到一個孩童身上,都太過沉重了。

  有一種寂寞勝過懷才不遇,勝過痛失愛人,以及可笑的高處不勝寒。

  「如果你去過北海,你會看到那裡層層疊疊疊疊層層的浮冰,一望無際,蒼茫一片。然後,你的血液寸寸結冰,永遠失去溫度。寒心,徹底的,完全的,大約如此。」

  有誰能想到,說出這些話時,東方醉才不過四歲而已。每當想起她當時那平靜無波,冷漠無情的眼神,東方一萌都覺得自己該下地獄。

  如果還小,應該不會明白優秀有什麼錯吧。但對於東方醉來說,卻不能再天真下去。她,是不受期待的那個。所以,天賦和才能是受詛咒的。

  如果仇恨厭惡,當初生下來時,為什麼不殺掉?讓一個孩子在希冀和絕望中來回搖擺的人,該受什麼樣的懲罰……

  算計,狠毒,無情,待人親切溫柔,愛美人,可美人若犯了錯,毀滅也不過眨眼之間。

  多麼危險的性格?

  可是,只有這種性格,才能讓她生存到現在。沒有界限的縱容,毫無對錯的視若無睹,這是東方一萌一直以來的原則。

  「上了年紀,最大的好處就是,年輕時得不到的東西,現在……不想要了。」東方一萌閉起雙眼,長歎一聲。求而不得,捨而不能,得而不惜,這是人最大的悲哀。

  站在山頂和站在山腳下的兩人,雖然地位不同,但在對方眼裡,同樣的渺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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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發表於 2015-3-3 18:51:35 |只看該作者
17、有匪君子

  東方醉端坐在太師椅上,正午的陽光放肆的飄灑在她身上,在她眉宇間投下深邃的剪影,她手指輕叩著桌面閉目沉思,玄黑錦緞壓著白邊紫面襯衣,一頭青絲用黑玉髮冠牢牢固定。

  疼一個人,是心在疼痛,為著那人。最無助的愛憐,是在你心疼的時候,卻給不了那個人任何。

  楚衍是,東方醉也是。但東方醉不會忍受現狀,她一向喜歡把握全局。

  就像現在,她是柳扶蘇唯一可以依靠的人。

  「王爺。」

  睜開眼,不太意外的看見一臉淡漠,憔悴許多的柳扶蘇。唇齒間逸出一絲輕笑,她很想告訴他,她也有疼,有時,真的很疼很疼,為他。

  卻不知自己還能給他些什麼。

  「為水風輕?」東方醉也不繞彎,直奔主題,這讓柳扶蘇有些驚訝的直視她。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這句話大概可以來形容他面前的這個人,思念中的眉目如今清晰的出現在眼前,說不悸動,那是假的。

  「需要我怎麼做?」東方醉並不逃避他的注視,這幾天除了吵架她什麼都沒幹,一種架各種吵,是她不懂事還是太把別人當人看了?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一切問題最終都是時間問題,一切煩惱其實都是自尋煩惱。人永遠不知道哪次不經意的說了再見之後就真的再也不見了,比起抱憾終生,她更喜歡及時行樂,把想做的,可以做的,能做的都做完,這樣,死的時候,就不必存有牽掛。

  最可怕的生活不是今天不知道明天怎樣,而是現在就看到了自己一生的全部,而且無法改變。既然無法撼動,何必鬱鬱而終?

  有,總比沒有強。

  天牢

  陰暗、潮濕、骯髒,這向來是牢獄的代名詞,也特別形象和寫實的形容了古代監牢的現狀。

  尊貴無比的燕王殿下現在就身處其中。

  當然了,是為了另一個人。

  也不是別人,是水風輕,她的……情敵?笑笑,不置可否,算是吧。

  「王爺,水風輕就關在前面。」牢頭討好的引路,滿臉堆笑,生怕稍有不慎惹到這位「閻王」。

  東方醉今天心情似乎不錯,含笑對牢頭略一頜首:「有勞,你可以走了。」

  早就想離開的牢頭行了禮逃似的跑了出去,東方醉側立在原地看著她的背影,唇角一勾,招了招手,「青,附耳過來。」

  青嘴角抽搐,面無表情的走過去彎□子。

  「那個牢頭似乎很喜歡跑步這項運動,既然如此,本王也辦件好事,你叫人看著她,繞著京城跑上八圈,什麼時候跑完什麼時候再吃飯。」東方醉說完,也不等青回答,逕自踏步往深處走。

  青滿臉黑線的立在原地,然後咬了咬牙,出去「奉命整人」。

  對於東方醉的到來,水風輕完全不意外。

  或者說,這都在她的意料之中,她早就算好了柳扶蘇會去找東方醉幫忙,只要東方醉肯答應,她就可以毫髮無損的出去。

  很顯然,她賭對了。

  悠然一笑,水風輕彎身作揖:「罪臣拜見王爺,王爺千歲。」

  「不必多禮。」東方醉有些病態白的臉上沒有情緒,她揮了揮手,指了指椅子:「坐。」

  這裡就這一把椅子,你站著,我敢坐?不動聲色的收回眼底的諷刺不屑,水風輕謙恭道:「罪臣犯下欺君大罪,不敢下坐。」說完,逕自跪在了地上。

  ……還真是懂得察言觀色,東方醉呵呵一笑,也不喊她起來,既然想跪,那便跪著吧。

  「其實,本王很清楚水大人做這些的原因和目的。」

  水風輕一頓,面色不變:「臣愚鈍。」

  東方醉也不介意,「和人接觸的時間越長,本王就越喜歡狗,因為狗永遠是狗,人有時候不是人。」就像你。

  水風輕臉色微白,卻一直淺淺笑著,沒有反駁,也沒有說話。

  東方醉看著跪在自己腳下的水風輕,沉默許久,才緩緩說:「偶爾要回頭看看,否則永遠都在追尋,而不知道自己失去了什麼。等到最後後悔,就來不及了。沒有人會在原地等你。」

  水風輕抬起頭,目光閃爍不定的看著站在陰影裡的東方醉,她背著光,看不清臉上的表情,只是依稀可以感覺到,那雙寒冰般的眸子裡,帶著難以言喻的痛楚。

  「你有你的理想抱負,本王無權干涉,本王只希望,你……莫要再負扶蘇。」東方醉轉身,踏出天牢,「出去之後,你會官復原職,與紅兒的婚約便當沒存在過吧。能不能飛黃騰達,全靠你自己。記住,不要讓本王知道你讓扶蘇傷心,否則的話……」側過身,東方醉毫不掩飾雙眼裡深入骨髓的寒光,「本王從不是一個好人,你應該很清楚。」

  言盡於此,轉身離開。

  水風輕看著東方醉的背影,臉上笑容更深,出身,你我只差一個出身而已。你以為,若是我有你的身份地位,還會那麼對扶蘇麼?

  站在頂端的人,永遠不會明白底層人想要追求的是什麼。

  人生百年,縱聚千金,亦難攜歸塵土……話雖如此,可真正能大徹大悟的又有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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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發表於 2015-3-3 18:51:47 |只看該作者
18、無話可說

  東方醉一襲明黃暗龍華紋朝服,高挑頎長的身材將邊角肩膀處襯得沒有一絲褶皺,她垂目立於殿下,金冠之上明珠生韻,一絲不苟的將一頭青絲牢牢定住。

  與她並排站著的,還有皇太女東方澈和右相顧留芳。

  「醉兒。」東方一萌端坐於龍椅之上,輕啄一口杯中香茗,意態輕鬆,和殿下三人比起來,未免太過閒適。

  「兒臣在。」東方醉躬身應聲,母皇留下她要說的事,絕對不會像其所表現出來的那般簡單,何況連太女和顧留芳都一併留下了,怕是……茲事體大。

  「你放了水風輕。」東方一萌道。

  「是。」

  「還讓她官復原職。」東方一萌不動聲色的看著茶杯裡的茶葉,語氣頗為平淡。

  「是。」東方醉回答起來也很從容。

  毫無預兆的,她話音才落下,正前方便飛來一枚「暗器」,不是別的,是女皇陛下方才一直研究的茶杯。那茶杯不偏不倚的砸在東方醉的額頭,立刻有鮮血一絲絲滲出,茶葉混雜著血絲佈滿了她病態白的臉頰以及嶄新的朝服。

  東方醉也不擦,依舊紋絲不動的立在原地,從頭到尾連眼睛都沒眨一下。

  「我大周的第一勇士,我東方一萌最出色的女兒,你將國之律法,皇家顏面,皇子的名譽置於何地?」東方一萌怒極反笑,「你平時再怎麼胡鬧朕都依著你,由著你,可這次你未免做的也太離譜了。遠的不說,你讓紅兒以後如何做人?」

  東方醉雙膝跪地,垂頭一拜:「兒臣知罪。」

  知罪?你那樣子哪裡有一點知罪的意思?東方一萌瞇眼掃過在場其他兩人,好整以暇的問:「知罪?很好,來,澈兒、右相,你們來說一說,燕王她何罪之有?」

  顧留芳盈盈一拜,笑容滿面:「吾皇英明,燕王殿下所為實在是目無王法。」

  東方醉眉峰一跳,不動聲色。

  東方一萌微微頜首,繼而神色難解的看向皇太女:「澈兒,你說。」

  東方澈若有所思的眨了眨眼,靈秀中透著威嚴的面上掛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兒臣……不敢妄下判論。」

  「哦?」東方一萌諱莫如深的笑著,「不敢?我看你是根本無話可說吧?」

  東方澈作揖行禮:「母皇聖明,兒臣……的確無話可說。」

  東方醉無辜的翻了個白眼,自古以來太女立嫡不立長,東方澈乃是中宮皇后第一女,今年二十有八,長東方醉三歲,待人溫和手段高明,文武雙全作風嚴謹,居東宮二十八年從未犯過任何過錯,和頑劣不堪的東方醉比起來,東方澈簡直就是百姓和滿朝文武心目中的神。

  這一點就連東方醉都十分認同,她的這位皇姐完完全全生下來就是來當皇帝的料,步步為營,運籌帷幄,雖說平常行事低調,但早已聲名遠播,不過,自古帝王皆無情,東方澈也不例外。她宮中只有側君兩名,侍君一名,這種數量在史載以來的皇太女中是最為清減的。

  數量雖少,但都是大有來頭。

  東方澈的側君之一是當朝左相定遠侯范書瑤的長子,范書瑤乃三朝元老,勢力根深蒂固,在昔日滅楚之戰中更是立下大功,後台可謂十分強硬。另一名側君也絕對不弱,如今天下三分,楚國附屬於大周,西蒙在大周西北方向,而她的這位側君,就來自第三個國家,宮蝶國。

  和楚衍一樣,這位來自宮蝶國的側君同樣也是聯姻,只不過楚衍是正君,他是側君罷了。

  東方澈到底用了什麼方法,讓萬千寵愛集一身的宮蝶國皇子甘心屈居為側?沒人知道,或者說,沒有人敢胡亂猜測。

  完美如東方澈,為權為國娶了這麼兩個側君,及第時的通房小侍後來被她封了侍君,由此可以得出,無可挑剔的皇太女殿下,還是十分重情義的。

  但是,皇太女的王君之位怎麼會不引人窺伺呢?所以,理所當然的,東方澈王君已有人選,並且估計離行大禮也不遠了。

  同樣是地位顯赫--西蒙開國以來第一位男丞相,一個男子,可以做到丞相之位,並且嫁入最為強盛的周國為太女王君,手段能力可見一斑。

  凝眸直直的盯著台下跪著的東方醉,東方一萌很久很久都沒有說話,就在殿下三人開始冒汗的時候,東方一萌忽然話鋒一轉:「醉兒,你若執意要這麼做,倒也不是不可。」

  顧留芳依舊滿臉笑容,真誠無比,不論別人說什麼,她都沒有任何反應。

  東方澈似乎早就猜到了東方一萌會這麼說,不語不動的立在原地,置身事外,所謂事不關己己不操心,她與這位八皇妹的關係可很一般,她一點都不想插手。

  似乎是歎了口氣,東方醉抬起頭,額頭的血跡已經乾了,她略顯寡情的俊顏上透著些無奈,微一抿唇,直接道:「母皇有話不妨直說。」

  東方一萌也不急,緩緩站起來,悠悠的步下高台,眼神始終鎖在東方醉身上,忽然,她淡淡一笑:「楚衍進門怎麼也有五年了吧?」

  東方醉臉色一沉,唇線緊繃,似乎不準備作答。

  丟給某個想要全身而退的笑面虎一個眼神,東方一萌不疾不徐的等著。

  顧留芳在女皇陛下充滿了警告意味的示意之下,再也不好亦步亦趨,為難半晌,只得乖順開口:「回陛下,燕王君與燕王殿下成婚確已有五年。」

  滿意的點了點頭,東方一萌慈愛地彎腰將跪著的東方醉攙了起來,然後豪不避諱的用袖口替她擦拭額頭的血跡,「醉兒啊,其實母皇也是為你好。若是……你真的要將水風輕放出去,官復原職的話,就……給楚衍一個孩子,燕王府不能沒有世女,你,懂嗎?」

  東方醉直挺挺的立在原地,目不轉睛的看著東方一萌的雙眸,她一語不發,毫無表示,不答應也不拒絕。

  東方一萌擦完了她的額頭,開始收拾她肩膀上的茶葉,此刻,她彷彿不是一個帝國的統治者,而只是一位普普通通的母親。

  但,她要讓女兒做的,卻是一個帝王,一個皇族都必須做的選擇。

  不論你願不願,你都必須留下一個子嗣繼承大統,不孝有三,無後為大。

  低頭,沉默良久的東方醉臉色蒼白如紙,她的話裡不帶一點情緒,冰冷、疏遠:「給我三天時間。」

  說罷,轉身離開。

  東方一萌也不介意她的無禮,臉上是志在必得的笑容。醉兒,你不要恨我,等到你老了,就會明白,母皇都是為你好。呵呵,愛情,算個什麼東西?她也愛過,她甚至想要為了東方醉的父親拋棄江山,可是換來的是什麼?

  仇恨、鄙夷、猜忌。

  她不想也決不允許,東方醉重蹈她的覆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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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發表於 2015-3-3 18:52:11 |只看該作者
19、東方紅

  琉璃滿廊,景致如畫的皇城中,一道明黃色的身影快速的穿過一條條走廊,在經過御花園時,緩緩停下了腳步。

  今日陽光明媚,御花園中蝴蝶飛舞百花爭艷。花壇邊緣,擺放著幾盆芍葯,牡丹為王,芍葯為相,牡丹雖然華貴卻太過庸俗,而芍葯不但高雅,地位也不凡,對於那正在弄花之人,再適合不過。

  「八姐。」側目抬頭,東方紅唇邊含笑,媚眼如絲的立於陰涼之下,他穿著一身淺碧色的裙衫,未挽紗,青絲如瀑垂於腰際,顧盼之間,饒是東方醉這樣身邊美人數不勝數之人,也著實驚艷了一把。

  並非刻意打扮,也無需攀比模仿,有一種人,站在那裡,就是一道風景。就像東方紅,就像東方醉。

  東方家這一代中,九皇子東方紅和八皇女東方醉長相最為相似,甚至小時候,一度有人將兩人錯認。

  也因此……東方紅誤食過一次本該由東方醉喝下的養蠱之毒。那毒東方醉喝了沒什麼,因為她體內有蠱,可東方紅沒有。所以,那一次幾乎要了東方紅的命。

  這件事讓東方醉一直耿耿於懷,總是覺得虧欠他,這些年來,她極盡所能的彌補東方紅,好吃的好玩的好用的全部往宮裡送,只要東方紅開口,就是天上的月亮,估計她也會想辦法給他弄下來。

  只是如今,她卻做了一件完全不顧他感受的事。

  「阿九,我……」東方醉欲言又止,臉色特別難看,若不是站在陽光下,幾乎讓人懷疑她非人是鬼。

  東方紅溫柔一笑,他搖了搖頭,輕歎口氣,唇瓣上淡淡的點了一層桃紅的胭脂,待走出陰涼,陽光一照,閃著誘人的光澤。

  「八姐,其實……沒什麼的。」他很想收起心中的黯然,但還是忍不住表現了出來。從小到大,他根本沒有想過要在東方醉面前遮掩自己的情緒,所以,如今想要表現的平常一些,就變得很難很難。

  東方醉蹙眉立在原地,連嘴唇都白了,朝服之下已經起了厚厚的汗。

  盛夏流汗本不稀奇,但這事發生在東方醉身上就太不可思議了。東方醉因體內有蠱和常年服毒的原因,體溫比常人低上最少十度,除非有異,否則極少流汗。

  東方紅小跑到她身邊,細細打量,不確定的問:「八姐,可是身子有恙?」

  東方醉抬手將他替她擦汗的手拉開,勉強自己扯出一點笑容,淡淡的說:「沒事,阿九,這件事八姐對不住你,你,怪我嗎?」

  東方紅也不抽回手,反而反握住了東方醉,他並不看她,就好像小時候對她撒嬌一樣,乖巧的叫人心疼:「怎麼會呢?這皇宮裡邊只有八姐對阿九最好,阿九……是絕不會怪八姐。」

  東方醉強忍著心臟的抽痛,白著臉寵溺的摸了摸他的頭:「……阿九,最乖了,八姐,會替阿九找一個,更……好的。」

  語氣不穩,東方醉使勁咬了咬下唇,深呼吸:「阿九,八姐有點急事,必須先走,明日八姐再來陪你,好麼,恩?」

  東方紅愣了一下,面上滿是失落,但還是笑著點頭:「好的,八姐快去吧。」

  看著這樣的東方紅,東方醉滿心負罪感,紅兒一向自視甚高,這麼多年來沒有女人入得了他的眼,她曾發過誓,只要是他看上的,就算是別國的皇帝,她也會給他抓回來做駙馬。

  可如今,卻親手摧毀了他們之間的誓言,她背棄了一個對她完全無條件相信、依賴的親人。

  「八姐……」東方紅抿著唇,有些猶豫著該怎麼說這件事。

  「嗯?」東方醉覺得自己發出這一個字就已經很勉強了,若不是內力支撐,怕是早就倒地不起了。

  「八姐……我……我能不能……」東方紅眼眶泛著螢光,語氣裡帶著乞求和哽咽,「八姐……我、我好想再見她一面……」

  「……」東方醉閉上了眼,老天爺,你玩我?

  「……八姐,對不起,我只是……說說而已,你……別當真。」小臉上止不住失望,東方紅低下頭,轉身想要跑開,卻被一隻冰涼有力的手拉住,心裡一喜,他轉過頭。

  「八姐帶你去。」東方醉說話的聲音特別輕,不仔細聽根本聽不到,東方紅心裡疑惑,正要問出口,就被東方醉打斷,「赤。」

  隨著話音落下,一黑衣女子以肉眼完全看不清的速度出現在東方醉身後,她單膝跪在地上:「王爺。」

  就著拉著東方紅的手一拽,將他送到暗衛赤的面前,東方醉一字一頓地說:「用了午膳,帶九皇子到燕王府,不得有誤。」

  說罷,也不管東方紅,幾個點地後,在一名青衣女子的攙架下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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