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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愛曼達.奎克]與你成婚(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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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3-30 16:46:02 |只看該作者 |正序瀏覽
與你成婚 作者:愛曼達.奎克
 
一個伶牙俐齒、思想創新的女子想靠服侍陪伴貴族婦人討生活並不容易。這就是葛愛瑪在六個月內換了三份伴從工作。但自行撰寫推薦信和把活潑天性隱藏在金邊眼鏡後面只能使她暫時躲過麻煩。
新差事需要她陪伴雇主參加社交界菁英群聚的鄉村別墅宴會。在那種賓客必須住宿在主人家的宴會裡,地位低下的單身女子幾乎無法躲避貴族身世的性騷擾。有天晚上,愛瑪被逼得躲近一間臥室的衣櫥裡。令她吃驚的是,衣櫥裡已經有人了,而且是傳奇人物施迪生!
施迪生或許能以鐵腕統治他的事業王國,卻狠不下心來拒絕一個老友走投無路的請托。於是他開始追尋一個不知名的竊賊和一本記載著深奧秘方的古書。他懷疑他要找的人就在宴會的客人之中,他知道那個歹徒正在尋找一個直覺極強的女子用來試驗某種藥水。一個像愛瑪那樣的女子。
知道她的處境危險,迪生雇用她為助手以便看顧她。但他很快就嘗到她的前幾任雇主嘗到的苦頭;雇用愛瑪是一回事,要她聽命行事卻是另一回事!
對愛瑪來說,新職務帶來令人興奮的挑戰,包括意料之外的激情和令人膽寒的危險。直到歹徒大開殺戒,她才瞭解事態的嚴重。除非她和迪生能智取那個冷酷的兇手,否則她可能會失去她的夢中情人,甚至是自己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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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3-30 17:19:19 |只看該作者
  後記

  柏恩諾伯網路書店會客室訪問愛曼達•奎克,談「與你成婚」

  時間:一九九九年四月二十六日,美東時間晚上七點

  主持人(簡稱主):晚安,歡迎來到會客室,愛曼達•奎克!很高興你能和我們一起聊聊「與你成婚」。你今晚好嗎?

  愛曼達•奎克(簡稱愛):謝謝你的邀請!很高興上網跟大家聊天。

  巴西馬可:你認為羅曼史是女性作家的最佳市場嗎?

  愛:我認為羅曼史是女性作家很好但絕非唯一的市場。在每一種小說的領域裡都有女性作家。

  俄勒岡州梅根:你最喜愛攝政時期英國的什麼,為什麼新書又以此為背景?

  愛:我喜愛攝政時期有一部分是因為它為我想寫的角色提供很好的背景。攝政時期以妙語如珠、善於辭令和細緻入微出名。同時就當時人的思想與寫作方式而言,它給人一種很「現代」的感覺。我尤其喜愛他們對科學的態度。

  澳洲伊麗莎白:我只是想讓你知道我喜愛你的小說,但無法就「與你成婚」發問,因為它在澳洲尚未推出。近期可有訪澳的計劃?

  愛:近期並沒有,但將來很想到澳洲一遊。我認為大部分的美國人都對澳洲有一份特殊的感情,因為我們的歷史有不少相似之處。

  佛州吉娜:好愛你新書「與你成婚」裡的葛愛瑪。她是怎麼產生的?

  愛:愛瑪的產生是因為我想寫一個不具強勢社會地位的角色,那讓我有機會強調她堅毅勇敢的特質。很高興你喜歡她。

  巴西馬可:你好,愛曼達!能夠跟你聊天真令我興奮。我從葡文版的「韻事」開始看你的書,我非常喜歡那本書。事實上,我喜歡你的每一本書。在此有兩個問題請教。一,你已經在寫下一本書了嗎?二,你閱讀哪些人的作品?就現代小說而言,你喜歡哪些作家?希望你的這本書和所有的著作都有好成績。

  愛:是的,我似乎總是在寫下一本書。不寫的話,我恐怕會有點瘋顛。至於我讀哪些人的作品,這個嘛,名單一長串,其中當然包括我的友人,例如伊麗莎白•羅威、史黛拉•卡麥蓉、蘇珊•依莉莎•菲立普。

  洛杉磯卡洛琳:我很迷你的小說。謝謝你寫了這麼多精彩的故事。我知道今天討論的是「與你成婚」,但我很想知道你怎麼會想出「淘氣」裡的薩瑪文化?謝謝。

  愛:我創造薩瑪文化是因為我想寫攝政時期的人對古文明之發現和探索所抱持的態度和所感到的興奮。但已經有許多書探討過他們對古羅馬、埃及和希臘等古文明的感覺。因此我決定創造我自己的「失落的文明」。我必須告訴你那真的很有趣。那也讓我在情節上有自由發揮的空間。

  佛蒙特州珍:我喜愛你每本歷史羅曼史裡的女主角。你認為哪一個女主角在現今社會最吃得開,為什麼?

  愛:問得好。事實上,我認為我的每個女主角都能夠適應現今的社會,因為她們每一個都聰慧機靈、活力充沛和善於隨機應變。一個好的女主角能夠融入任何時代和任何地方,我向來這麼說。

  印地安納州希曦:我跟其他人一樣喜愛「與你成婚」,至今仍為其中的一些對白髮笑。不知道我們有沒有機會在你以後的書裡看到愛瑪的妹妹。

  愛:很高興你喜歡「與你成婚」,我特別謝你對對白的評語,因為想像主角會跟對方說什麼話正是我用來發展劇情的方法。有些作者看到故事如影片展開。有些清楚看到背景並從而下手。我則是在腦海裡聽到對話,那未必是個好徵兆……

  加州溫蒂:你的歷史資料從何而來?你看不看史書?

  愛:我在大學念的正好是歷史,但那反而使我有好幾年都不曾嘗試寫歷史羅曼史。我認為我無法進入那樣的想像世界。但有一天我坐下來寫一本以珍•安•克蘭茲筆名發表的未來羅曼史,寫到一半時我突然發現它感覺起來像歷史羅曼史。就在那時我決定嘗試寫歷史羅曼史。

  賓州蓓姬:在十五本愛曼達•奎克的小說中,你最愛哪一本?我最愛「情婦」。你比較喜歡以愛曼達•奎克或珍•安•克蘭茲的身份寫作?

  愛:事實上,我最愛的向來是此刻正在寫的書。我從不對寫完的書念念不忘。我在乎的只有下一個故事。

  俄亥俄州蒂芬妮:首先,你的情節引人入勝。我覺得它們就像頭尾相接的圓圈,幾乎使人聯想到狄更斯,但更具風格和魅力。總之,在你的書裡,尤其最近幾本,主角到最後總是在談生孩子。你有孩子嗎?

  愛:狄更斯?哦,謝謝。我會很樂意隨時回答你的問題。但言歸正傳,是的,我的羅曼史(及許許多多羅曼史)的主角到最後經常在談孩子、家庭和諸如此類的,因為羅曼史的核心就是家庭的建立和對穩固家庭價值觀的確認。寫羅曼史自然就會寫家庭的東西。

  加州溫蒂:你曾經把一本小說的人物和另一本連接在一起嗎?

  愛:我過去很少把小說連接起來,但正要開始實驗那個想法。例如這本「與你成婚」和明年春季要出的那本書之間就會有所關聯。希望你喜歡這步調的改變。

  俄勒岡州琴:去年秋季我有機會聽你在西雅圖演說的女性小說寫作。你是否認為現今的女性小說作家在寫歷史羅曼史和現代羅曼史時都在冒更多的險?市場可以接受這些大膽創新的故事路線嗎?我喜愛它們。

  愛:就我而言,好消息是女性的小說市場在目前的小說出版業裡是最富有革新精神的市場。其他類型的小說都不像現今的羅曼史/女性小說這樣具獨創性,充滿活力和歡迎新的想法。我們充滿冒險精神和熱情的讀者使這種實驗成為可能。羅曼史讀者是最棒的。只要小說的中心有引人入勝的關係,她們幾乎什麼都願嘗試。歷史的、未來的、超感覺的、好笑的、嚴肅的、懸疑推理的,任何元素都可以加入當今的羅曼史裡。當今真是寫作的好時代。

  巴西馬可:你何時知道你想成為作家?在你開始寫作時,你的父母、手足或朋友有沒有說什麼?你有朋友也在寫作嗎?謝謝。

  愛:我想大部分的作家在發覺他們想用自己的方式說故事時成為作家。寫作的衝動向來不是合乎邏輯的理性決定,而是一種難以抵抗的強迫力。其中差異極大。只要是不得不寫,無論能不能出版,你都會情不自禁地寫下去。如果能阻止自己,你可能就不是命中注定要當作家。

  紐約卡爾:很高興看到互許終身的女同志出現在你的攝政時期羅曼史裡。希望你將來的書裡會出現其他的同性戀情侶。

  愛:我非常尊敬兩個堅守承諾的誠信之人。誠信在當今之世極度缺乏。我們必須盡可能鼓勵這種美德。

  德州史黛西:首先,我想告訴你我對你所有的書都非常滿意,尤其是關於攝政時期英國的故事,因此「與你成婚」的出版令我興奮異常。此外,我想知道珍•安•克蘭茲的下一本書何時會出。謝謝,請再接再厲。

  愛:謝謝你,史黛西。事實上,珍•安•克蘭茲的新書隨時都會推出,希望你會喜歡。

  俄勒岡州大衛:喜歡你的作品,尤其是愛曼達•奎克和珍•卡索的「花系列」。請再接再厲。在愛曼達•奎克的故事裡,我還沒有看到,至少是不記得有看到嚴重的失誤(主修軍史)。請保持下去。謝謝你的好書。

  愛:很高興你沒有發現明顯的錯誤。主修歷史的我很注重精確,但身為作家的我更注重把故事說得精彩動聽。這兩項自我要求有時會互相衝突。

  紐約州可玲:我一向很喜歡你的小說中關於薩瑪文化的部分。什麼力量促使你創造另一個古典文化供你的攝政時期角色去研究?

  愛:我在為書中人物尋找合適的異國背景,但不想讓故事路線被當時已知的其他古國文化束縛住。我的故事需更多的空間,因此我創造出薩瑪文化。如果你喜歡薩瑪文化,那麼你也會喜歡「與你成婚」裡的梵薩嘉拉島。

  密西根州嬌伊:你正在寫另一個攝政時期的故事嗎?講的是什麼?

  愛:總是有一本新書在我的腦海裡或電腦上。下一本書確實是另一個攝政時期的故事,而且跟目前這本「與你成婚」有關。書名暫定為THE WICKED WIDOW(邪惡寡婦)。

  洛杉磯吉兒:「與你成婚」裡的梵薩哲學和習俗似乎很類似巫術和異教習俗(或其東方對應物)。你是否為寫這本書而研究過這些課題?

  愛:沒有研究過巫術和異教習俗,但對強調自我控制和自我約束的東方哲學向來很有興趣。我向來認為律己是邁向真正文明社會的第一步。

  路易斯安那州蘇:你對剛開始從事羅曼史寫作的新手有什麼忠告?

  愛:如果你對羅曼史寫作感興趣,我建議你廣泛閱讀這類型的小說。唯有如此才能瞭解羅曼史的領域有多寬闊,你的故事類型適合放在其中的什麼地方。下一步是加入全美羅曼史作家協會。他們提供許多對女性小說,尤其是對羅曼史新手極有助益的資訊。你可以上網找到他們。

  賓州蓓姬:你替男主角取迪生這個名字是不是在向著名的科學家愛迪生致敬?

  愛:其實不是,我替男主角取名字時根本沒想到大發明家愛迪生,但我應該想到的,因為我很喜歡科學史,在書裡也經常使用。你我私下說說,好名字都被我用光了,我那幾本「替新生兒取名字」的書都被我翻爛了。最近為了替主角找到有趣的名字,我走投無路地連報紙的訃聞欄和電話簿都不放過。

  巴爾的摩羅珊:無論是你用哪個筆名寫的書,我都喜歡。上午才看完「與你成婚」。不知道你下本書會不會是寫女主角的妹妹。

  愛:不是女主角的妹妹,但跟這本書有關……

  腓特烈堡蒂芬妮:我不是要發問,而是要讚揚你的寫作風格。我會看羅曼史都是因為你把男主角塑造得跟女主角一樣討人喜歡。跟其他羅曼史不同的是,他們頭腦聰明,而且大部分時候都很宅心仁厚。謝謝你沒有把浪蕩子放進你的小說裡。

  愛:要知道,我也得喜歡自己書中的男女主角,否則寫他們的故事就沒有樂趣可言了。

  維吉尼亞州瑪麗:我喜歡你所有的書。書中人物感覺起來都像朋友。我幾乎不願把書看完,希望故事繼續下去。你有沒有看過Georgette Heyer的書?我十幾歲時首先看的攝政時期羅曼史就是她的作品,從那時起就著了迷。謝謝你的書中人物陪我度過許多歡樂時光。

  愛:謝謝。我當然看過Georgette Heyer的書。我認識的每個攝政時期羅曼史作者都看過她的書。天啊,攝政時期羅曼史是她創造的。

  俄亥俄州蒂芬妮:有沒有想過寫一本以美國為背景的歷史羅曼史,例如殖民時代?

  愛:不知何故,至少到目前為止,我喜歡寫的角色似乎總是最適合放在英國的攝政時期,也許是因為那個時空對身為美國人的我來說顯得比較遙遠,所以比較容易產生幻想。

  密西根州唐娜:我是你多年的忠實讀者。謝謝你給我的那些好朋友。我不會問你最喜歡你寫的哪個角色,但我很想知道哪個角色在你創造出來後就有了自己的生命,以及哪個角色最難產?

  愛:事實上,如果角色沒有在寫書過程中自己活起來,那麼我就有大麻煩了。但我必須說「與你成婚」裡的愛瑪相當麻煩。

  亞特蘭大害羞者:先是「以此戒指」,現在是「與你成婚」。你會繼續用結婚誓詞作為書名嗎?每本新書都會像「以此戒指」和「與你成婚」這樣與上一本書略有關聯嗎?

  愛:想是有那個想法,但事情常會出岔子,就像我的許多好點子一樣。下本書的書名暫定為「邪惡寡婦」,那就跳脫了結婚誓詞的範圍。

  華盛頓特區甄:你是否覺得你創造出較強勢的女主角和較敏感的男主角而把羅曼史現代化了?

  愛:我認為羅曼史在本質上並沒有多大的改變,因為使它們栩栩如生的原型並沒有變。傳統的英雄美德:勇敢、正直、堅毅,仍然是各類型小說的核心,包括羅曼史在內。我們在類型小說裡尋找的就是這些特質。每當新一代的作家出現時,只有表面性的東西會有一點改變。

  主:謝謝你加入我們,愛曼達•奎克。祝新書「與你成婚」大獲成功。最後有沒有什麼話要跟線上的讀者說?

  愛:我今晚過得很開心。謝謝各位對我的作品感興趣,也謝謝柏恩諾伯網路書店為支持羅曼史所做的一切。

  •在此並謝謝高雄的唐瑜慧小姐為我們下載這篇精彩的訪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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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六章

  「原諒我不站起來了,葛小姐。」羅義泰坐在椅子裡頜首為禮。「我今天的身體狀況不是很好。但是,非常高興認識你。我早就想看看時候到時迪生會選中什麼樣的女子。」

  「羅先生。」雖然懷疑他是殺人兇手,但習慣還是使愛瑪不由自主地屈膝行禮。

  她原本以為自己對這次會面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但老人的病容還是令她驚愕。迪生說的沒錯,她心想。羅義泰顯然不久人世了,他的臉色蒼白得近乎透明。

  義泰在她起身時露出苦笑。「是的,我確實來日無多了。我猜我應該感激上天給了我漫長而豐富的人生,但我似乎無法泰然面對即將來臨的死亡。」

  迪生走過去站在壁爐前。「這就是你費盡心血尋求秘笈的原因嗎?你希望在那本該死的手稿裡找到延年益壽的魔藥?」

  「你都推敲出來了,是嗎?」義泰窩進椅子深處,凝視著鏡子裡的藏書。「僕役長通報時我就猜到你為何前來了。回答你剛才的問題,我和許多梵薩學會的會員都相信古代神秘學的奧秘在本質上並非魔法巫術。它們根據的是不同於我們今日實踐的科學,但它們絕不是魔法巫術。」

  「你一定知道我遲早會看穿你的聲東擊西之計。」

  「沒錯。告訴我,我在哪裡露出了破綻?」

  「蠟燭。」迪生說。「魏巴瑟不是那種會費事去訓練弟子的人。但若收了弟子,他絕不會給他跟自己相同顏色和味道的沉思蠟燭。那樣做的風險太大。他不可能不知道別的梵薩修行者可以輕易把他和史約翰連在一起。」

  「觀其徒之燭,知其師之名。」

  「有人把他的蠟燭給了史約翰,然後又把相同的蠟燭放在魏巴瑟的書房裡。」迪生望向義泰。「只有知道我對魏巴瑟起了疑心的人才會留下那樣的線索給我。」

  「我是有點擔心蠟燭的事,但我以為在秘笈到手前我的詭計不會被識破。」

  「你認為你可以破譯秘笈裡的秘方?」

  「是的。」義泰瞪他一眼。「如果藍法瑞做得到,我當然也做得到。我的梵薩造詣比他精深兩倍。」

  「你當初為什麼要把我扯進尋找秘笈這件事情裡?」

  「我知道那樣做很冒險,」義泰冷笑一下。「但你是我找到秘笈的最後希望。你是我收過的弟子中最優秀的一個,我比你自己還要瞭解你的能耐。我也知道你有多麼危險,但我認為值得賭一賭。畢竟我沒有東西可以失去了。」

  「這整件事都是你在幕後策劃的。」迪生說。「你僱人去園圃寺竊取秘笈,但那個人背叛了你。」

  「沒錯,那個混蛋把秘笈偷偷賣給了藍法瑞。等我的手下追蹤到羅馬時,藍法瑞已經死了,他的別墅化為灰燼,秘笈也不見了。」

  「八成付之一炬了。」

  義泰緊握的拳頭在顫抖。「我不能容許自己相信秘笈被焚燬了,那樣等於是放棄所有的希望。」

  「你在羅馬四處搜集謠言,終於得知至少有一個秘方被破譯出來。」

  「僕人都是大嘴巴,但那也是我僅有的情報。我推斷火災不是意外,而是有人故意放火來掩蓋藍法瑞被殺和秘笈被竊,至少是秘方被竊。」義泰聳聳瘦削的肩膀。「但我的身體日漸虛弱,我需要一個既聰明又客觀的人來協助我繼續找尋。借助於你得冒成敗參半的風險,迪生,但我實在是走投無路。」

  「你為什麼要殺死梅夫人?」愛瑪問。

  「時間越來越緊迫。迪生告訴我秘方在她手中,但他想要靜觀其變。不幸的是,我的時間不多了。我可以肯定她不是擁有秘笈,就是知道秘笈的下落。那天下午在她派人送信給你之後我立刻去找她,葛小姐。」

  迪生注視著他。「她開門讓你進去?一個陌生人?」

  「我還沒有失去我所有的技能。我向你保證,她根本沒有聽到我進入屋子,也沒有察覺我的存在,直到我面對她,要求她交出秘方和秘笈。」

  「她給了你秘方,但無法給你秘笈,因為秘笈不在她手上。」

  「她告訴我秘笈在藍法瑞的書房著火時燒掉了,但我不相信他。」憤怒使義泰蒼白的臉上恢復了血色,但血色很快就消失了。他骨瘦如柴的身體一陣痙攣。他倒抽口氣,接著猛烈地咳嗽起來。「我知道她在說謊,她一定是在說謊。」

  愛瑪看到迪生渾身一僵,但他還是杵在壁爐前沒動。

  可怕的咳嗽終於停止。義泰從口袋裡掏出一條雪白的手帕擦嘴。

  「我十分肯定她在說謊。」義泰重複。「我承認她不肯交出秘笈時我失去了部分的自制力。」

  「你在盛怒之下射殺了她。」迪生說。「然後在書房裡翻箱倒篋,希望能找到秘笈。」

  「是的。」義泰歎口氣。「書房和她的臥室。魏巴瑟的到達打斷了我的搜查。我拿了秘方,退回花園裡監視。魏巴瑟沒有在屋裡逗留很久,他離開屋子後並沒有報警,我那時才明白他別有用心。」

  「你猜到魏巴瑟可能在追尋秘方,但你卻沒有警告迪生。」愛瑪氣憤地說。

  「那時事情已經更加複雜。」義泰說。「迪生已經知道這件事牽涉到一個叛離份子。」

  「就是你。」迪生不帶感情地說。

  「是的。知道我的小弟子史約翰沒有出賣我令我如釋重負,但我覺得最好還是再對你使出一條聲東擊西之計,迪生。」

  「你把你替史約翰製作的沉思蠟燭拿到魏巴瑟家,留下用剩的一小段在他的書房裡讓我發現。」迪生說。

  「我希望那樣能再混淆你一陣子。」

  「你為什麼要從蘭妲家帶走秘方?」愛瑪問。「靈藥即使有效,對你也沒有用處。」

  「沒錯,葛小姐。現在的我最不需要的就是金錢。我拿走秘方是希望能用它引誘出擁有秘笈的人,因為那個人一定無法破譯它。」

  愛瑪皺眉。「你認為你能說服那個人相信你有辦法破譯其他的秘方?」

  「不試怎麼知道?」義泰說。他把頭靠在椅背上,疲憊不堪地閉起眼睛。「但我剩下的時間似乎不多了。」

  「秘方在哪裡?」迪生問。

  「這兒。」義泰睜開眼睛,緩緩坐直。他打開身旁茶几上的日誌,取出一張紙。「拿去吧,我顯然已經用不著它了。」

  迪生拿起那張紙端詳了一會兒,然後遺憾地搖搖頭。

  「廢紙一張。」他說。「義泰,你最近是病糊塗了,不然你一定會知道你的計劃全部都是徒然。秘笈裡沒有任何重要的東西,它只能算是古玩而已。」

  「別說得那麼肯定,迪生。」義泰靠回椅背上,再度閉上眼睛。「梵薩最深奧的秘密在那本書裡藏了好幾代,誰知道從其中可以發現什麼?」

  書房裡陷入一片寂靜。過了好一會兒之後,迪生走到愛瑪身邊。

  「來吧。」他說。「我們該走了。」

  「對了,你把我熱切的小徒弟怎麼了?」義泰問。

  「史約翰?」迪生停頓一下。「送他上了一艘駛往梵薩嘉拉島的船,他可以在那裡學習正統的梵薩術。」

  「很高興你沒有殺他,」義泰淡淡一笑。「他使我想到那個年紀的你。」

  迪生挽住愛瑪的手臂。「我們的疑問得到了解答,這件事終於結束了。」

  「你這是怎麼了?」義泰沒有費事睜開眼睛。「你不打算以謀殺罪把我扭送法辦嗎?你的正義感到哪裡去了?」

  「你是梵薩大師,而且不久人世。」迪生平靜地說。「正義不需要我的干預就可以得到伸張。」

  義泰不發一語,雙眼依然緊閉,胸膛似乎毫無起伏。

  迪生挽著愛瑪走向書房門口。她在臨出房門前回頭看了一眼。她看到義泰把那張記載著靈藥秘方的紙扔進壁爐裡,火焰立刻將它吞噬。

  當天下午,迪生在他的書房裡接獲羅義泰飲彈自盡的消息。他把信箋看了兩遍,然後緩緩摺好。過了一會兒,他離開書房走向溫室。愛瑪衝進溫室時,他正在把一株金蘭花移植到另一個大花盆裡。

  「迪生,我盡快趕來了。出了什麼事?」

  他看到她雙頰緋紅,氣喘吁吁,連帽子也沒戴,腳上穿的還是室內便鞋。

  「你看起來像是一路從我祖母家跑來的。」迪生說。

  「那倒不是。」她停在他面前。「我招了一輛出租馬車。」

  「原來如此。」他伸手去摸她的臉,發現他的手指上沾滿泥土時又垂下了手。「你怎會認為是出事了?」

  「預感罷了。」她說。「到底是什麼事,迪生?」

  「羅義泰下午飲彈自盡了。」

  她一言不發地抱住他的腰,把頭靠在他的肩膀上。

  迪生緊繃的心弦開始放鬆。他摟緊她,尋求她提供的溫暖。兩人默默相擁良久。

  他們的婚禮是那年夏季的大事,艾夫人堅持要辦得熱鬧又風光。

  愛瑪身披白紗,頭戴金蘭花,沿著教堂走道而去。當她與妹妹黛芬的目光交會時,她眨眨眼睛。

  黛芬露齒而笑,她快樂的笑容令愛瑪心滿意足。黛芬對倫敦生活的熱衷和喜愛毫無減弱的跡象。到目前為止,她對劇院、美術館和博覽會流露出極大的興趣,至於她即將來臨的社交季就全部交給興致勃勃的艾夫人了。

  迪生以堅毅的態度忍受著繁瑣的婚禮事宜,愛瑪知道他那樣做都是為了薇麗。

  迪生轉身望著緩緩走向他的愛瑪。她不需要她的直覺就可以在他眼中看出無限的愛意。她在聖壇前跟他會合時對他粲然一笑。

  婚禮儀式的誓詞在她心中迴盪。她毫不懷疑他們的誓言將此生不渝。

  與你成婚……

  當天深夜,愛瑪依偎在迪生身旁。

  「非常感激你開始僱用我擔任這個職務。」他謙虛地說。「我知道我以前沒有當丈夫的經驗,但我想向你保證,我一定會全力以赴,令你滿意。」

  愛瑪在月光下露出如夢似幻的微笑。「放心吧,先生,你令我十二萬分滿意。」

  「如果你需要推薦信,我恐怕得告訴你我半封也拿不出來。」

  他們相視大笑。

  「如果我需要你的推薦信,我會自己動手寫。」

  「真是的,我怎麼會忘了你是寫推薦信的專家?」

  他再度親吻她。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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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3-30 17:18:28 |只看該作者
  愛瑪進入馬車後在他身旁坐下。獨耳哈利爬上駕駛座跟車伕坐在一起。馬車顛簸一下開始前進。

  「流血止住了。」愛瑪察看她的克難繃帶。「我們一到家就找些鴉片酊給你。」

  「我寧願要白蘭地。」迪生深吸口氣,預備忍受馬車的顛簸。

  「被綁在倉庫裡的那幾個人怎麼辦?」薇麗問。「除了魏巴瑟,其他人都沒死。」

  「他們遲早會自行掙脫捆綁。」迪生開始感到天旋地轉,難以思考。

  「我們應該把他們扭送法辦的。」薇麗說。

  「我不在乎他們有何下場。」迪生試著以深呼吸趕走侵襲他腦海的黑暗。「魏巴瑟死了,那才要緊。」

  「提到魏巴瑟,你的祖母和我有許多關於他的事要告訴你。」愛瑪說。「他告訴我們許多他的計劃細節。對了,他為了替蘭妲掩蓋行蹤而殺害藥師,但他矢口否認蘭妲是他殺的。我不相信他,但他沒道理在坦承犯下其他的命案時偏偏否認這一件。」

  「我相信他。」迪生閉上眼睛,把頭往後靠在座椅上。他快要沒辦法撐下去了,他感到非常疲倦。

  「你說你相信他是什麼意思?」薇麗問。「他為什麼——」

  「天啊!」愛瑪驚呼。「你們看。」

  「看什麼?」薇麗問。迪生沒辦法強迫自己睜開眼睛。

  「那艘船。停泊在碼頭裡的第二艘。」

  迪生聽到她爬上座椅。她接下來的話有點模糊,好像是她把頭伸到了車窗外。

  「是『金蘭號』!」她喊道,聲音中充滿欣喜。「我真不敢相信。你們看到沒有?」

  「有,有。」薇麗不悅地說。「天快亮了。我看得見船名。『金蘭號』。那又怎麼樣呢?」

  「停車!」愛瑪朝車伕大喊。「我想要看個仔細。」

  迪生呻吟一聲。「那只不過是艘船,愛瑪。如果你不介意,我真的需要一些白蘭地。」

  「哦,對不起。我在想什麼?哈利,叫車伕繼續駛向艾夫人家。」

  「沒問題,小姐。」哈利說。

  「我晚一點再過來看個清楚。」愛瑪回到座椅裡坐好。「我早就知道它會回來。早就知道。」

  「你為什麼這麼關心那艘船?」薇麗問。

  「我和妹妹把賣掉德文郡房子的錢全部投資在那艘爛船上。」愛瑪解釋。「現在它平安回來了。它終究沒有沉沒在海底,我要發財了。」

  「發財?」薇麗重複。

  「哦,當然不可能像你或迪生那樣有錢。但我可以告訴你一件事,艾夫人,我再也不必當伴從了。」愛瑪喜不自勝地說。「我們會有足夠的錢替黛芬引來許多追求者。她可以自己挑選丈夫,可以嫁給她喜歡的人,永遠不需要靠當家教或伴從謀生。」

  「真令人驚訝。」薇麗嘟囔。

  迪生動了動,但沒有睜開眼睛。「費夫人可能對你提過,我希望在這一季替自己敲定一門好親事。」

  「他在說什麼?」薇麗再度擔憂起來。

  「也許他產生幻覺了。」愛瑪伸手摸摸他的額頭。「槍傷的疼痛和昨夜那些事的衝擊可能影響到了他的頭腦。」

  「既然你發了財,我們又現成地訂了婚……」迪生努力振作精神。愛瑪放在他額頭上的手讓他感覺很舒服,但他還是睜不開眼睛。「我想不出我們為什麼不該順理成章地結婚。」

  「幻覺,毫無疑問。」愛瑪低語。「他的情況比我想像中糟糕,到家後我們一定得請醫生來。」

  迪生想到她現在聽來比柯契敦死在她房間那夜還要憂心忡忡。

  「跟產生幻覺的人鬥嘴是白費力氣。」他指出。「你願意嫁給我嗎?」

  「沒錯。」薇麗說。「別跟他鬥嘴了,愛瑪。誰知道在這種情況下鬥嘴會對他產生什麼影響。我們可不願意他的情緒激動起來,你不如就告訴他你願意嫁給他吧!」

  迪生覺得好像過了一世紀那麼久愛瑪都沒有反應。最後他呻吟一聲,把手放在受傷的肋骨上。

  「好吧,」愛瑪連忙說。「我願意嫁給你。」

  「謝謝你,親愛的,我深感榮幸。」他滑向等待著他的黑暗。

  兩個女人壓低的說話聲跟著他進入黑暗深處。

  「我懷疑天亮後他會記得這些話。」愛瑪說。

  「換作是我,可不會那麼肯定。」薇麗喃喃道。

  「但是,艾夫人,我必須要求你保證不會特地提醒他今晚他開口求婚過。」

  「為什麼?」

  「因為他可能會覺得他必須言而有信。」愛瑪聽來氣急敗壞。「我不希望他認為他有義務娶我。」

  「他早該娶媳婦了。」薇麗那種就事論事的語氣令迪生不得不佩服。「我倒認為你很合適,葛小姐。」

  「答應我你不會跟他提這件事,艾夫人。」

  「好吧。」薇麗哄道。「我會保持緘默,但我不認為那會改變什麼。」

  「沒那回事,他醒來後會把這件事忘得一乾二淨。」

  不太可能,迪生在失去知覺前心想。

  「不知道為什麼我提到那艘爛船竟然會使他產生幻覺。」愛瑪沉吟。

  「可能是因為他擁有那艘爛船吧。」薇麗說。

  愛瑪一把白蘭地澆在傷口上,迪生就醒了。

  「天哪,別把它全浪費在那該死的彈孔上。」他伸手去拿酒瓶。「讓我喝兩口。」

  愛瑪讓他喝了一口後就把酒瓶拿走。「繼續睡吧。」

  他倒回枕頭上,用手臂遮住眼睛。「要知道,我不會忘記的。」

  「你的幻覺還沒有消失。」她把繃帶重新紮好。「你有點發燒,但傷口很乾淨,應該會癒合得很好。繼續睡吧。」

  「就當我的神志有萬分之一的機會是清醒,答應我等我醒來時你還會在這裡。」

  她忍住渴求的淚水。「我會在這裡的。」

  他摸索著她的手。她遲疑了一下,然後把手給他。他緊緊握著她的手,好像擔心她會溜走。她等到可以肯定他睡著了。

  「我愛你,迪生。」她輕聲細語。

  他沒有反應。理當如此,她心想。他畢竟是睡著了。

  快要中午時,她被掀棉被和突然中斷的咒罵聲驚醒。她睜開眼睛看到滿室陽光。在椅子上蜷縮了幾個小時使她的肌肉發麻僵硬。

  迪生坐在床沿上,用莫測高深的眼神望著她。他一手輕按著受傷的肋骨,但氣色看來很正常。他的眼神跟往常一樣清澈犀利。他赤裸著上半身,但用被單圍住下半身。

  愛瑪突然害羞地臉紅起來。她清清喉嚨。「你感覺怎麼樣,先生?」

  「痛。」他淡淡一笑。「但除此之外都很好,謝謝。」

  「太好了!」她從椅子裡起來,但兩腿發麻,差點站不住。「我去叫人送茶和麵包來給你。」

  「從我們黎明回到家之後,你一直坐在那張椅子裡嗎?」

  她不安地瞥向鏡子,看到自己狼狽的模樣時呻吟一聲。「看得出來,是不是?」

  「我知道我要你保證等我醒來時會在這裡,但我並不是要你睡在那張椅子裡。只要你留在這棟屋子裡,我就會滿意了。」

  她張開嘴巴,但不知該說什麼好。過了幾秒她又試一次,結果說出的是:「茶和麵包。你一定餓了。」

  他目不轉睛地看著她。「昨晚我沒生幻覺,愛瑪。我全部都記得,你答應要嫁給我。」

  「為什麼?」她大膽地問。

  他面露茫然。「為什麼?」

  「對,為什麼?」她驟然舉起雙手,開始在床前走來走去。「你可以理所當然地說你想要娶我,但我有權利知道你為什麼想要娶我。」

  「啊。」

  「因為你覺得有義務娶我嗎?」她瞪他一眼。「如果是那樣,那麼我向你保證,沒有那個必要。拜『金蘭號』返國之賜,我的財務不再陷於困境。」

  「沒錯。」他同意。

  「我的名聲也不再非常重要,因為我無意在社交界出入。艾夫人好心地表示願意當我妹妹黛芬一季的保證人。只要我隱身幕後,沒有人會記得我曾經是殺人嫌犯和你的未婚妻。」

  「我的祖母向你保證那種小過失可以輕易被掩蓋起來,是嗎?」

  「是的。」愛瑪在房間另一頭停下。「所以說,你不必為了信用或其他的理由而覺得應該娶我。」

  「那確實使範圍縮小了。」

  「什麼意思?」

  他露出微笑。「顯然我只剩下一個結婚的理由。」

  「如果你想說服我相信你需要我投資『金蘭號』的獲利,那麼你不用白費口舌了。無論我投資的獲利有多少,對你來說都是九牛一毛。」

  「我愛你。」

  她目瞪口呆。「迪生。」

  「我衷心希望那種感覺是互相的。」

  「迪生。」

  「就在我第二次睡著之前,我可以發誓我聽到你說了大意是我愛你的話。」他停頓一下。「或者那是我的幻覺?」

  「不。」她奔向他。「不是幻覺。」

  她撲過去緊緊抱住他。「迪生,我愛你愛到心痛。」

  他猛吸一口氣。「對。」他說。「確實很痛。」

  「天啊!你的傷。」她連忙放開他,驚駭地踉蹌後腿。「真是抱歉。」

  他咧嘴而笑。「不,很值得。現在我不必替你寫那封該死的推薦信了。」

  「金蘭號」的船長在第二天上午前來向船主報告。愛瑪不得不在書房裡乾等。

  「我很想告訴船長他給我惹來多少問題。」她一邊倒茶一邊向薇麗發牢騷。

  「往好的一面想,愛瑪。」薇麗從書裡抬起頭說。「要不是樊船長遇到麻煩,你就不會認識迪生。」

  「夫人,你真的認為那是好事?」

  「放心。」薇麗悄聲道。「我已經好多年沒有遇到這麼好的事了。」愛瑪感到一股暖意流過心房。」很高興你和迪生在最近幾天變得親近許多,夫人。」

  「的確。」迪生在書房門口說。「我總是說沒有任何事能像竊盜案、兇殺案和綁票案那樣使家人團結在一起。」

  愛瑪跳了起來。「你不應該下床走動的,先生。」

  「別緊張,親愛的。我已經完全康復了。」他齜牙咧嘴地走進書房。「或者該說快要完全康復了。」

  「怎麼樣?」愛瑪問。「樊船長怎麼替自己辯護?」

  「『金蘭號』被吹離航道,因無風而下錨停泊了幾天,不得不駛入未事先排定的港口補充食物和飲水。」

  愛瑪雙手抱胸。「我想要跟樊船長說話,他給我惹來一大堆麻煩。」

  迪生接下薇麗遞給他的茶。「樊船長向我保證,貨物的內容絕對可以彌補給投資者造成的任何不便。」

  愛瑪決定不再對樊船長心存怨恨。「這真是好消息,我必須立刻寫信告訴妹妹。」

  「我很期待跟她見面。」迪生說。

  「我也是。」薇麗說。「帶領年輕女孩度過她的第一個社交季應該會很有趣。對我來說是嶄新的經驗。」

  迪生揚起眉毛。「如果黛芬像愛瑪一樣,那無疑會是令人難忘的經驗。」他放下茶杯。「容我失陪,我得走了。」

  「你在說什麼?」愛瑪問。「你該不是打算跟平常一樣去處理公事吧。你必須休息。」

  兩人的目光交會。片刻前他的眼神輕鬆愉快,現在卻是陰鬱堅定。「等我了結了秘笈竊案,我自然會休息。」

  「了結?」愛瑪茫然了一下就恍然大悟。「哦,對,你確實說過你相信魏巴瑟聲稱他沒有殺害蘭妲時並非撒謊。」

  「是的。」迪生走向房門。「在那件事解決前,這個案子還不能結案。」

  她突然知道他要去哪裡了。「等一下,我跟你一起去。」

  他在門口停下。「不行。」

  「我介入此事的程度跟你一樣深,我堅持要貫徹始終。」

  他考慮片刻後點頭同意。「好吧。」他說。

  薇麗看看迪生又看看愛瑪。「這是怎麼回事?你們要去哪裡?」

  「去見殺害蘭妲的兇手。」迪生說。「他還使另外幾個人為此事賠上了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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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3-30 17:18:21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五章

  愛瑪感覺到最後一縷繩子斷開。欣喜湧上她的心頭。「你做到了,夫人。我自由了。」

  「謝天謝地,我以為我永遠也割不斷那些繩子。」

  愛瑪小心翼翼地伸展手臂,然後迅速揉搓幾下僵硬的肌肉。她轉身拿起小刀。

  「我馬上就可以割斷你的繩子。」

  「毫無疑問。」薇麗說。「但你有沒有想過接下來該怎麼辦?樓梯是這房間唯一的出口,巴瑟和他的手下一定在下面。」

  「還有一個出口。」愛瑪邊割邊說。「窗戶。」

  「你打算爬下去嗎?」

  「那邊的地板上有一捆粗繩子,我們可以利用它爬到地面。」

  「我恐怕完成不了那麼艱巨的任務。即使我們兩個都順利逃脫,這裡也是倫敦最危險的地區之一。兩個女人夜間在碼頭區遊蕩極可能會有很悲慘的下場。」

  「你有別的建議嗎?」

  「沒有。」薇麗說。「但是——」

  「什麼?」

  「我的孫子在這一帶很出名。」薇麗悄聲道。「他在這裡有很多生意。」

  「對。」愛瑪立刻精神大振。「如果被人攔下,我們就報出他的名字。還有他朋友獨耳哈利的名字。」

  薇麗長歎一聲。「真不明白迪生怎麼會跟那種人做朋友。但願我在他小時候就把他接來照顧就好了。老實告訴我,愛瑪,你認為我會像毀了維禮那樣毀了他嗎?」

  隱藏在那個簡單問題下的痛苦讓愛瑪聽了好生不忍。她謹慎地選擇回答時的措辭。「我的祖母是個很有智慧的女人。她曾經告訴我,子女長大後變成什麼樣的人,功或過都不能完全歸於父母。到頭來,我們每個人都必須對自己負責。」

  「迪生變成一個很有出息的人,對不對?」

  「對。」愛瑪說。

  樓梯上響起腳步聲時,愛瑪剛剛好把捆綁薇麗雙手的繩子割斷。

  「有人來了。」薇莉低聲說。「他很可能會察看捆綁我們的繩子。」

  愛瑪轉身抓起她稍早時坐的板凳。「待在原地別動,夫人。如果他開門,想辦法分散一下他的注意力。」

  「你要做什麼?」

  「別擔心。我對這種事很拿手,雖然我比較習慣用暖床爐。」

  她快步穿過房間,抵達門邊時腳步聲正好在門外停下。她深吸口氣,把板凳高舉過頭。

  房門驀地開啟。燭光搖曳閃動。

  薇麗用責罵奴僕的語氣從暗處厲聲道:「你也該來了。相信你是送吃的來給我們,我們幾個小時沒有喝水吃東西了。」

  「你應該慶幸你還活著。」男子走進房間,舉高蠟燭。「另一個到哪裡去了?」

  愛瑪使出全力把板凳砸向他的腦袋。男子連叫都沒有叫一聲就重重地倒在地板上。蠟燭脫離他的手,在地板的灰塵裡滾動。。

  「愛瑪,蠟燭。」薇麗邁步向前。

  「接到了。」愛瑪拾起蠟燭吹熄燭火。「我們現在得快一點了,一定會有人來找他。」

  「對。」薇麗已經在把一捆繩子拖向窗戶了。「但我不知道我有沒有辦法抓著繩子往下爬。」

  「我們可以在繩子上打幾個結。手套會保護我們的手。這裡離地面只有一層樓,薇麗。我們一定做得到。我先下去,萬一你手滑了,我還可以在下面擋著。」

  「好吧!」薇麗拉開窗戶,把繩子的一端扔出去。「我們只有試試看了。沒看到下面有人,我猜這是好徵兆。」

  「好極了。」愛瑪說。「我原本還在擔心巴瑟會設更多守衛。」

  她在粗繩子上打了兩個大結,但不敢浪費時間打更多的繩結。她把繩子的另一端纏繞綁牢在一隻沉重的大木桶上。

  準備好之後,愛瑪撩起裙子,抬起一條腿跨過窗台,雙手抓住繩子,準備往下爬到狹窄的街道上。她發現窗戶離地面的距離比她預期中還要遠。

  「當心,愛瑪。」薇麗急切地低語。

  「對,千萬當心。」迪生在愛瑪頭頂上方某處悄聲道。「我費了這麼多事可不是要讓你在這個時候跌斷腳踝。」

  愛瑪勉強壓抑住一聲驚喜的尖叫。她連忙抬頭往上看。除了夜空外,上面什麼也沒有。接著她發現有個黑影懸在她的頭頂上方。

  「我的天啊!迪生。」

  「別出聲,回裡面去。又不是無法避免,何必這麼辛苦。」

  「好的。」

  愛瑪爬回窗戶裡,轉身看著他尾隨而入。要不是知道他在那裡,她幾乎不可能看到他。一身黑衣的他只是夜色裡的一個黑影。從屋頂垂下的繩子在他背後的窗口擺盪。

  愛瑪衝過去抱住他的腰。「你也該來了,先生。」

  「抱歉耽擱了。」他擁抱她一下。

  薇麗吃驚地瞪著他。「你是怎麼找到我們的?」

  「簡而言之,巴瑟認為我會斷定他最不可能選中倫敦的這個地區作為藏匿處。而我料到他會那樣想。」

  愛瑪皺眉。「我還以為巴瑟會料到你有可能會料到他的想法。」

  「為了穩妥起見,我放出風聲說我願意重金購買有關巴瑟及其走狗下落的情報。在這個地區金錢勝於一切。」

  「有道理。你真是精明,先生,要是我可以這麼說。」

  「謝謝。」迪生瞥一眼躺在地上的男子。「看來你又故技重施了,愛瑪。」

  「薇麗和我合作無間。」愛瑪望向房門。「雖然很高興見到你,迪生,但我們真的得趕快離開這裡。」

  「我同意。但我認為我們走樓梯會比用繩子離開來得容易。」迪生走向房門。「在這裡等,我馬上回來。」

  「迪生,萬萬使不得。」愛瑪說。

  「不會有事的。」迪生說。「巴瑟現在心有旁騖,無法立刻全神貫注在每件事情上。根據我早先的觀察,他只留了兩個手下在這裡,你們漂亮地處理掉其中的一個。稍早時哈利和我處理掉了另一個。巴瑟其餘的手下都在倫敦的另一頭等我出現。」

  「但巴瑟本人就在樓下,他手中有槍。」薇麗急切地低語。「你會被他逮個正著。」

  「何不想成是他被我逮個正著。」迪生開門溜進走廊。

  愛瑪望向薇麗。「他真的是我見過中最難應付的僱主。也許我應該先逼他寫好我的推薦信再讓他下樓。」

  迪生掏出手槍,走向充當辦公室的小房間。巴瑟拎著手槍在裡面走來走去。

  「抱歉讓你久等了,魏巴瑟。」迪生在房門口說。

  巴瑟猛地轉過身來,看到迪生時氣得嘴角抽搐。

  「可惡,施迪生。」巴瑟舉起手槍瞄準迪生。「可惡透頂!」

  他毫不遲疑地扣下扳機,槍聲在小房間裡震耳欲聾。

  迪生早已閃到旁邊,子彈射進他背後的牆壁裡。他迅速回到門口。巴瑟從書桌上抓起另一把手槍。

  迪生不得不再度變換位置。巴瑟的第二槍打碎暗處的木頭。

  「我的手下呢?」巴瑟提高嗓門。「來人啊,他在這裡。」

  迪生腳底下的木頭地板傳來一陣輕顫。他這才發現他和哈利失算了。巴瑟安排了第三個惡棍保護他。迪生撲向地板,只可惜慢了一步。樓梯後面的暗處亮光一閃,他感到肋骨處傳來一陣灼痛。

  「殺了他!」巴瑟咆哮。「務必要他死。」

  迪生翻身仰臥,朝埋伏在陰影裡的壯漢開槍。壯漢猝然一動,往後倒在樓梯上,手裡的槍掉落在地。

  木頭地板再度輕顫。迪生明白是巴瑟從背後接近企圖偷襲。照理說,迪生應該趕快翻身爬起來,然而他卻不顧疼痛地在地上又打了個滾,抓住巴瑟踢向他頭部的那隻腳,使勁扭轉靴子和靴裡的腳踝。巴瑟痛得大叫,整個人往後倒去,重重地摔倒在地。

  迪生跳起來逼向他的獵物。

  巴瑟已經掙扎跪起,他瞇著眼睛注視迪生的背後。「開槍,你這個白癡!」他大叫。「快點開槍。」

  那是唬人的老把戲了,但一股寒意竄下迪生的背脊。他沒有費事轉頭察看背後是否真的有人用槍指著他。他猛地撲向旁邊,翻滾到一根柱子後面。傷口再度傳來一陣劇痛,他把手伸進口袋裡去掏另一把槍。

  受傷的惡棍已經站了起來,握在他手裡的槍在黑暗中怒吼一聲。

  迪生掏出了槍,但立刻看出沒有開槍的必要。

  槍從惡棍手中滑落。他按著肩膀的傷口,目瞪口呆地望著迪生。接著他眨了幾下眼睛。

  「瞧你害我幹的好事。你動了,混帳東西。這下我一毛錢也拿不到了。」他說完話就往前倒在地板上。

  迪生扶著柱子站起來。他望向俯臥在血泊中的巴瑟。惡棍朝他開的那一槍陰錯陽差地射中了巴瑟的胸膛。

  「迪生,你沒事吧?」愛瑪衝下樓梯。薇麗緊跟在她身後。「天啊!我們聽到好幾聲槍響。巴瑟死了嗎?」

  愛瑪奔向他。「我還以為你說一切都在控制之中。」

  迪生把槍收起來。「我有一點失算,但錯誤已經糾正。」

  「天哪,迪生。」薇麗手捂著喉嚨輕喊。

  「你在流血。」愛瑪杏眼圓睜地停在他面前。

  聽到她的驚呼,他才想到脅部的灼痛。他低頭看到黑襯衫被鮮血浸濕了一大片。他發現他的感覺快要麻木了,他靠意志力對抗頭暈目眩。

  「不礙事,只是皮肉傷吧。去外面喊一下哈利,他還在等我的信號。」

  「我去找他。」薇麗擔心地看他一眼,快步走向門口。「迪生,你流了那麼多血……」

  「去找哈利來,祖母。」他沉著地說。

  薇麗飛奔出去。

  「坐下,迪生。」愛瑪撩起裙子,動手撕開襯裙。

  「我說了我沒事。」他嘟囔。

  「我叫你坐下。」她一臉堅決走向他。

  他坐到樓梯上,突然感到很疲倦。「我猜你在擔心我可能沒辦法活下來替你寫那封該死的推薦信。」

  「不是那樣的,先生。」她輕輕撥開他的破襯衫使傷口露出來。「只不過我有我的職業水準要維持。我在職業生涯中碰到過不少倒霉事,但還不曾失去過僱主。我可不打算讓你首開先例。」

  二十分鐘後,迪生小心翼翼地坐進哈利找來的出租馬車裡。他猜的沒錯。脅部的槍傷只是皮肉傷,但痛得要命。

  薇麗在他對面坐下,表情凝重地端詳他。「迪生,痛得很厲害嗎?」

  她毫不掩飾的憂慮令他感到侷促不安。「還能忍受,夫人。」

  令他惱怒的不是傷口的疼痛,而是頭暈目眩的感覺。他咬緊牙關,發誓絕不要昏倒而顏面盡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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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3-30 17:17:45 |只看該作者
  迪生閉起眼睛深吸口氣,強迫自己放開威爾,然後轉身從威爾面前走開。

  他必須恢復自制。推理和謀略是他現在唯一的希望。他必須開始用巴瑟的方式思考。也就是說,他必須用梵薩的方式思考。

  他打開進門時就在等著他的信箋再看一遍。

  施迪生:

  她們兩個目前安然無恙,只要你交出秘方,她們就不會受到傷害。時間和地點會在未來的幾個小時內通知你。

  迪生把信箋揉成一團,提醒自己是在跟梵薩弟子周旋。

  巴瑟所有的計劃都是按照梵薩術裡的各種計策來擬定的。例如他成功地運用欺瞞之計,使人無法察覺他曾經是梵薩學會的會員。現在他很可能會使用隱匿之計,把肉票藏在迪生認為是最不可能的地方。

  「你這個笨蛋,魏巴瑟。」愛瑪憎惡地說。

  出租馬車的窗簾被巴瑟拉上了,但幾分鐘前愛瑪聞到泰晤士河的臭味,因此推測他們應該在碼頭區附近。

  「這裡沒有你說話的餘地,葛小姐。」巴瑟坐在兩個女人對面。在他的手下反綁愛瑪和薇麗的雙手後,他就把手槍收了起來。「如果在魏家堡接受我的提議,你現在就會舒舒服服地當我的夥伴。但你偏偏選擇站在施迪生那邊。」

  愛瑪恍然大悟。「在我房間槍殺柯契敦的人不是蘭妲,而是你。」

  「蘭妲在魏家堡時我一直在密切注意她。那天晚上她要我的一個女僕騙柯契敦去你的房間時,我就看穿了她的詭計。」

  「她想讓人撞見柯契敦在我的床上。」

  「沒錯。她認為只要你的名譽遭到破壞,她就能提供你工作使你受她控制。但你是個非常堅定的女性,葛小姐。我幾乎可以肯定你會有辦法自行脫困。」

  「你跟蹤柯契敦到我的房間,乘機殺了他,使我要面對的是絞刑,而不只是因名譽受損而失業。」

  巴瑟點點頭。「我是梵薩術修行者,一不做二不休是我的信念。」

  「蘭妲一定以為柯契敦真是我殺的。」愛瑪說。

  「也許吧。當施迪生挺身而出解救你時,她既生氣又吃驚,認定他追求的是秘方。」巴瑟微笑。「我承認我下了相同的結論。」

  薇麗沉下臉。「我的孫子怎麼會需要只能在打牌時用來作弊的藥水?他進口一船貨物就能賺到在賭場幾個月也賺不到的錢。」

  「何況迪生為人正直,絕不會在打牌時作弊。」愛瑪補充道。

  巴瑟聳聳肩,不在乎她含沙射影的指控。「也許他認為秘方能幫助他找到秘笈。」

  「你對秘笈沒有興趣嗎?」愛瑪問。

  「興趣不大。我認為秘笈已經在藍法瑞家的那場大火裡燒燬了。即使沒有被燒燬,它對我也沒有用處。」

  「何出此言?」愛瑪問。

  「藍法瑞死後,這世上恐怕已無人能夠破譯其他的秘方。而令我感興趣的碰巧只有這一種靈藥的秘方。」

  「以及我未來的孫媳婦。」薇麗陰鬱地說。

  愛瑪很驚訝自己竟然被稱為未來的孫媳婦,但她判斷現在不適合質疑薇麗的遣詞用字。「沒錯。」巴瑟撇撇嘴角。「我恐怕確實需要她的效勞,至少直到我找到另一個對靈藥有反應的女人。不幸的是,就像蘭妲發現的一樣,這樣的女人並不多。她花了幾個月才找到你,葛小姐。」

  「你是怎麼發現秘方在蘭妲手上的?」愛瑪問。

  「雖然我最近幾年身在美國,但我在梵薩學會的人脈並沒有中斷。回國後我聽說秘笈失竊的謠言,但我有自己的計劃要忙而沒有太注意。」

  「忙著加速你姑媽的死亡?」愛瑪問。

  「喲,你真沒閒著。」巴瑟呵呵低笑。「沒錯。她顯然打算拖很久才死,所以我只好親自動手,或者該說是動枕頭吧。」

  愛瑪深吸口氣。「康莎莉看到你下手並以此勒索你。」

  巴瑟嘉許地點個頭。「你真的是觀察入微,葛小姐。我給那個小傻瓜一些錢堵她的嘴,同時思考該如何除掉她最好。後來我決定讓她消失。」

  「你為什麼想要得到靈藥的秘方?」愛瑪問。「你剛剛才繼承了一筆遺產。」

  「不幸的是,等那個老太婆死後我才發現魏家產業瀕臨破產。」巴瑟坦承。「雖然那些錢還足夠維持門面,但撐不了太久。我不得不另覓財源。」

  「我猜你打算替自己找個富有的寡婦或女繼承人。」薇麗說。「那是紳士挽救財務最常用的方法。」

  「我寧可要寡婦。我不想被迫跟年輕淑女的父親磋商財產轉讓的事,那會使我的財務困境曝光。」

  愛瑪恍然大悟。「你把搜尋局限於寡婦,蘭妲是人選之一。」

  「她乍看之下很合適。」巴瑟同意。「但我不想成為相同計謀的受害者。於是我對她的背景作了一番秘密而徹底的調查。」

  「結果發現她是那種用不正當手段謀求名利地位的女騙子。」薇麗說。

  「我正要把她除名時,意外發現她曾經在意大利住過一段時間,目前經常拿一種難喝的茶招待她認識的女性。我把那些情報跟秘笈失竊的謠傳和藍法瑞家的大火聯想在一起,因而恍然大悟是怎麼一回事。」

  「我必須承認蘭妲很聰明,能夠捏造身份打入上流社會。」薇麗說。「她想必從藍法瑞那裡偷到一些貴重物品,用來支付至少一個倫敦社交季的開銷。」

  巴瑟冷笑。「但也只夠一季而已,她必須想辦法使靈藥生效。我認為最好讓她冒險進行實驗。畢竟,我一個大男人不方便對一大堆女性進行那種實驗。」

  愛瑪瞇起眼睛。「是你殺了蘭妲,對不對?」

  「事實上,不是我。」

  「騙人。」愛瑪說。「一定是你。」

  「我承認我是打算除掉她。我在得知她放所有僕人半天假的那天下午去了她家。我懷疑她開始驚慌了。」

  「你知道她派人送信給我?」愛瑪問。

  「我派去監視她家的人通知了我。我擔心她打算把一切告訴你,甚至提議跟你合夥。我不能讓那種事發生。但我抵達她家時她已經死了,秘方也遍尋不著。」

  「我不明白。」愛瑪凝視著他。「蘭妲一定是你殺的,不然還會是誰?」

  「你的未婚夫,葛小姐。」

  愛瑪生氣了。「蘭妲不是他殺的。」

  「當然是他。」巴瑟說。「更重要的是,他找到了秘方,因為書房被徹底搜查過。」

  跟他吵這個毫無意義,愛瑪心想。「你認為迪生會用秘方來交換艾夫人和我?」

  「他一定會。跟我不同的是,梵薩榮譽感使他軟弱了。」

  薇麗調整她在木頭小板凳上的坐姿。「迪生一定會怪我讓魏巴瑟綁架了你。」

  「他綁架了我們兩個,不是只有我。」愛瑪測試反綁她雙手的繩結有多牢。「但你說的沒錯,迪生一定會很不高興。他不喜歡事情不照他的意思發展。」

  巴瑟可以說是輕而易舉地綁架了她們。當薇麗的馬伕和車伕在一棟豪華宅邸外等候他們的女主人時,巴瑟命令兩個手下出其不意地打昏他們。薇麗結束拜訪出來,還搞不清楚是怎麼回事,就被那兩個換上艾氏僕役制服的爪牙載走了。當馬車要通過艾府大門時,巴瑟在車裡用槍抵著薇麗。府裡的馬伕見車伕眼生而起了疑心,但巴瑟強迫薇麗斥責馬伕沒有資格過問她是否雇了新的車伕。巴瑟用同樣的方法輕易進入屋內。

  愛瑪不再掙扎。繩結太牢固。她望向薇麗。「夫人,你的繩結有沒有鬆動?」

  「有一點,因為他們綁住我的雙手時沒有脫掉我的手套。」薇麗再度扭動雙手。「雖然沒有緊到使我的手指失去知覺,但我也掙脫不開。」

  巴瑟的手下先是把她們關在一家店舖樓上的小房間裡,天黑時又用出租馬車把她們載到碼頭區,不久前把她們關進這座廢棄倉庫的二樓。愛瑪無法確定現在幾點,只知道她們離開艾府已有好幾個小時了。

  「不知道他為什麼要把我們帶來碼頭區。」愛瑪慢慢挨近薇麗。

  「也許他打算在秘方到手後立刻搭船逃逸。他似乎十分肯定秘方在迪生手裡。」薇麗停頓一下。「你在做什麼?」

  「想辦法移到你的背後,好讓你能把手伸進我裙子底下的口袋裡。」

  「你的口袋裡有什麼東西?」

  「你書桌抽屜裡的削筆刀,我們也許可以用它來割斷繩子。」

  「真令人驚訝。」薇麗說。「你怎麼會想到把削筆刀帶在身上?」

  「聽到巴瑟在走廊上時的靈機一動。」

  「拜託你坐下來好不好?」獨耳哈利說。「你走來走去搞得我的頭都暈了。來,喝點酒定定神。」

  迪生不理他,停在窗前俯瞰狹窄的巷弄。他和哈利在紅魔鬼酒館樓上的這個小房間裡等了幾個小時。一個小時前,哈利的一個手下終於帶來一則有用的傳聞。

  但迪生還在等。他知道越心急就越該等久一點再發動攻擊,但他不敢拖太久。巴瑟在信中有詳細的指示。秘方必須在一個小時內放在市區彼端一條指定的巷子裡。

  巴瑟一定會派人監視那個地點,那也就是說,留下來看守肉票的守衛不會多。

  「你想他會有多少手下?」哈利隨口問道。

  「最多兩個。那個笨蛋太自負,不會把兩個女流之輩放在心上。」迪生冷笑一下。「遇到愛瑪和我祖母算他倒霉。」

  「她們很難纏嗎?」

  「沒錯。正因為如此,我們必須趁魏巴瑟因期待拿到秘方而分神之際去救她們。如果我們等太久,愛瑪和薇麗很可能會自行採取行動。」

  「我隨時可以出發。依我之見,越快越好。你開始令我感到緊張不安了。」

  迪生掏出懷表,打開表蓋。「走吧!」他關上表蓋,走向房門,從大衣口袋裡掏出手槍做最後的檢查。兩把槍都彈藥齊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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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
發表於 2015-3-30 17:17:38 |只看該作者
  第十四章

  他遲了一步。人去樓空的屋子只剩下管家。

  迪生獨自站在魏巴瑟的書桌前,檢視燭台底部殘留的那一小段蠟燭。深紅的顏色跟他在史約翰的房間裡找到的蠟燭一模一樣。他掐下一小塊湊到鼻子下面嗅聞。味道也一模一樣。

  觀其徒之燭,知其師之名。

  那天下午一點多,愛瑪聽到迪生的聲音從玄關傳來。她放下筆,推開一直在嘗試寫給妹妹的信,從椅子裡跳起來。

  「他總算回來了,艾夫人。」

  「我注意到了,愛瑪。」薇麗從書裡抬起頭,拿下眼鏡,望向書房門。「希望他帶來的消息能使你的神經放鬆。」

  「我的神經不需要放鬆。」

  「真的嗎?你整個上午都像恐怖小說的女主角一樣,不是走來走去,就是滿口不祥的預感,我沒有被你逼瘋才是奇跡。」

  愛瑪陰沉地看她一眼。「會有不祥的預感也是身不由己。」

  「沒那回事。只要有決心和毅力,你一定可以克制那種傾向。」

  書房門在愛瑪被迫回答前打開。迪生不等簡金通報就走進房間。他先看愛瑪一眼,再朝他的祖母點個頭。

  「兩位好。」他說。

  「怎麼樣?」愛瑪急忙繞過桌子。「有什麼發現,迪生?」

  「魏巴瑟收拾行李離開倫敦了。」

  「跑了。哈!他知道我們盯上了他。」

  「有可能。」迪生走過去靠坐在書桌邊緣上。「管家告訴我他離開倫敦到鄉下的莊園去住了。我派了其中一個警探去魏家堡察看,但我懷疑他會發現巴瑟住在那裡。」

  薇麗皺眉。「愛瑪把過去幾個小時發生的事扼要地告訴我了。你認為現在的情況是怎麼樣?」

  「我還不清楚整個狀況,」迪生說。「但巴瑟以前想必是梵薩學會的會員,唯有如此才能解釋康莎莉注意到的梵薩之花刺青。」

  「可憐的康莎莉。不知道她是不是因為發現了刺青而遭到他的殺害。」愛瑪說。

  「我懷疑。」迪生說。「刺青對她不會有特殊涵義。」

  「但她成功地向他勒索到金錢,由此可見他一定有把柄握在她——」愛瑪突然住口,回想起寶莉說的故事。「對,當然是那樣。」

  「什麼?」迪生問。

  「殺人。我認為她看到他殺人。天啊!」

  薇麗瞠目而視。「他殺了誰?」

  「魏夫人。」愛瑪一邊說一邊繞著書桌走。「女僕寶莉告訴我,魏夫人去世那夜,她看到巴瑟從臥室出來。他告訴她他的姑媽剛剛去世,然後下樓去通知僕人準備後事。寶莉進入臥室,拉起被單蓋住魏夫人的屍體時,莎莉從梳妝室裡衝出來,一副見到鬼的樣子,然後就跑了出去。」

  「如果她看到巴瑟做出加速他姑媽死亡的事,那麼勒索的事就可以得到解釋。」迪生慢條斯理地說。

  「沒錯。根據我的經驗,愚蠢地跟僱主或僱主的家人發生曖昧關係的伴從通常都會遭到解雇。」愛瑪斜覷迪生一眼。「連推薦信都不會拿到,更不用說是兩百英鎊了。」

  迪生深鎖眉頭。「現在不是提起那個話題的時候。」

  薇麗大惑不解。「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沒什麼重要的。」迪生回答。「我們此刻有的都是猜測和推論。也許等警探從魏家堡回來時,我們可以知道更多。在這期間,我採取了一些其他的預防措施。」

  愛瑪瞇眼望著他。「什麼預防措施?」

  「我在碼頭區還有些影響力。我已經發出懸賞消息,要所有的船長留意是否有符合巴瑟長相的人訂購從倫敦或多佛啟航的船票。此外,我還通知梵薩學會的會員注意巴瑟。」

  「萬一他逃往北部呢?」愛瑪問。「或是改變容貌和改名換姓呢?」

  迪生聳聳肩。「我沒說找到他很容易,但我們遲早會抓到他的。」

  「嗯。」愛瑪停在書桌旁邊,手指輕敲著桌面。「他那個人精明狡猾。如果知道我們在找他,他很容易就會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選在這個時候消失還可能有一個原因。」迪生說。

  「什麼原因?」

  「目的已經達到。」迪生說。「也許他找到了秘方或秘笈。我們還不知道他要的到底是哪一個。」

  薇麗望著迪生。「你認為他還在動愛瑪的歪腦筋?」

  迪生沒有立刻回答。他轉頭端詳愛瑪,好像她是道耐人尋味的學術難題。

  愛瑪不喜歡他的眼神。她退後一步,舉起一隻手。「慢著,我們的想像力不要太豐富。巴瑟此刻不是帶著秘笈逃往國外,就是企圖用別的方式躲避你。無論如何,他都不會有心思綁架我。」

  「未必。」迪生說。

  愛瑪閉上眼睛,猛然坐到最近的椅子上。「你不能永遠把我關在這間屋子裡。要知道,我會發瘋的。」

  「還有一個辦法。」迪生漫不經心地說。

  愛瑪睜開一隻眼睛。「什麼辦法?」

  「我們可以把你關在我的寓所。」

  愛瑪睜開另一隻眼睛。「謝了。我還想保全我殘餘的名譽。」

  「沒錯。」薇麗啪地一聲合上書本。「但我卻可以自由來去。我想我可以在這件事情裡幫你們兩個不少忙。」

  愛瑪和迪生盯著她看。

  「此話怎講?」迪生問。

  薇麗冷靜地微笑,但眼神中流露出期待。「流言在社交界傳播起來有如水銀瀉地。我何不利用下午的時間做些社交拜訪?我也許可以得到有用的消息。誰知道呢?巴瑟也許在無意中對社交界某個不明究理的人透露過他的意圖。」

  迪生猶豫一下,然後點個頭。「值得一試。那我去俱樂部轉轉,看看能不能打聽到什麼情報。」

  愛瑪扮個鬼臉。「那我呢?」

  「你可以把給妹妹的信寫完。」薇麗興致勃勃地站起來。「失陪了,兩位。我要上樓去換衣服,做這種事可不能穿得邋裡邋遢。」

  愛瑪等薇麗離開書房後望向迪生。「我真的認為你祖母很喜歡冒險。」

  迪生的嘴角微微往上揚。「也許吧。真是想不到。」

  「這種對驚險刺激的喜愛顯然是家族遺傳。」

  將近五點時,車道上響起馬車的聲音。正在寫信給妹妹的愛瑪突然不寒而慄起來。她抬起頭,正好瞥見艾夫人的馬車從書房窗戶外經過。應該是薇麗回來了。

  當然是薇麗回來了,愛瑪心想。迪生特別交代,在他回來之前,除了艾夫人的馬車外,不准其他的馬車通過花園的大門。薇麗一定有許多有趣的小道消息可報告。

  愛瑪想要鬆口大氣,那口氣卻卡在喉嚨裡吐不出來。她沒道理感到驚慌。迪生留下一個警探守在屋外,沒有人可以通過他。

  馬車在屋子的前門外停下。不祥的預感更加強烈。緊握在愛瑪手中的羽毛筆啪地一聲突然折斷。她懊惱地把筆扔到一旁。不要杯弓蛇影,她告訴自己。過去幾天的緊張顯然開始影響到她的神經。

  薇麗現在應該進了玄關。愛瑪一邊豎起耳朵等待僕役長迎接的招呼聲響起,一邊拉開抽屜尋找新的羽毛筆。她看到薇麗用來削筆尖的小刀。她拔開套子,看到刀刃十分銳利。

  走廊上響起僕役長焦急不安的低語。「先生,我真的必須堅持你離開。艾夫人特別交代過,除了家人和家僕以外,不准放任何人進來。」

  「別激動,老兄。我向你保證葛小姐一定會見我。」魏巴瑟打開書房門。「對不對,葛小姐?如果你不肯上車加入我們,艾夫人一定會很難過。」

  「魏先生。」愛瑪盯著他,知道她所有的不祥預感都是正確的。

  「來吧,葛小姐。」巴瑟笑裡藏刀地說。「快五點了。我們要去公園兜風。艾夫人認為那樣可以向上流社會證明她同意讓你當她未來的孫媳婦。」

  「你讓他大剌剌地走進屋子把她帶走?」迪生把倒霉的警探壓在書房牆上。「你應該看好她的,我花錢僱用你就是要你保護她。」

  「對不起,先生。」名叫威爾的警探真誠地說。「但你不瞭解。葛小姐堅持要跟艾夫人走,何況我並沒有收到任何跟魏先生有關的指示。」

  怪他自己不好,迪生心想。他壓根兒沒想到巴瑟會主動找上門來。

  「你至少可以跟蹤那輛該死的馬車呀!」迪生吼道。

  「這個嘛,找到那輛豪華馬車應該不會很困難。」威爾安撫道。「一定會有人注意到它往哪個方向走。」

  「笨蛋,他可能一出屋子的視線範圍就丟棄我祖母的馬車,換乘出租馬車或不起眼的普通馬車。」

  「丟棄那樣豪華的馬車?」威爾不敢置信地看著他。「但它非常值錢啊!」

  「他根本不在乎那輛該死的馬車。」迪生揪緊威爾的衣領。「他要的是葛小姐。多虧了你的無能,她現在落入他的手中了。」

  威爾困惑地皺起眉頭。「如果你不介意我請教一下,先生,『無能』是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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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
發表於 2015-3-30 17:17:06 |只看該作者
  在回家的馬車上,愛瑪實在忍不住了。「血統上的弱點?」

  薇麗揚起眉毛。「你聽到了,是嗎?」

  「可惜迪生不在場,不然他一定會覺得很有趣。」

  薇麗轉頭望向窗外。她的下顎緊繃,肩膀僵直。「那還用說。」

  愛瑪默默凝視著薇麗緊握的雙手。

  「非常感謝你對他伸出援手,夫人。」愛瑪輕聲說。「這件事對他非常重要,因為他覺得他必須報答羅義泰先生和梵薩嘉拉島僧侶對他的恩惠。」

  「真是怪異。」

  「也許吧。但他答應要找出那個竊取秘笈和靈藥秘方的壞人。在發生那麼多事之後,他無人可以求助,除了你以外。」

  「真令人吃驚。」薇麗目不轉睛地望著夜色。「迪生以前從未需要過我的幫助。」

  「不,他需要過。問題是,他不知道如何開口。而你,很遺憾,並不擅長提供幫助。」

  薇麗猛地轉頭面對她。「什麼意思?」

  「我說過,你們兩個的頑固和自尊心都非常相似。」愛瑪苦笑道。「它們無疑是你提到的那些經由血統傳承的特質之一。」

  薇麗抿緊嘴唇。愛瑪咬緊牙關,準備挨罵。

  不料薇麗問的卻是:「你是不是愛上了我的孫子?」

  這下輪到愛瑪渾身僵直地凝視窗外的夜色。「一個相識最近提醒我,受雇者愛上僱主是極其不智之舉。」

  「那不算是對我的問題作出回答。」

  愛瑪望向她。「我想也不是。」

  薇麗端詳她的臉。「你果真愛上他了。」

  「別擔心,夫人。我不會錯誤地假設他愛我。」愛瑪歎了口氣。「災難似乎都是這樣發生的。錯誤的假設。」

  天快亮時愛瑪聽到臥室窗戶上響起細微而快速的乒乒聲。她還非常清醒。上床後滿腦子翻騰的思緒使她無法入睡。

  乒乒乒。

  她起初以為是雨點,但月光那麼明亮,所以不可能是下雨。

  乒乒乒。

  不是雨點,是小石頭。

  「迪生。」

  她翻身下床,穿上睡袍,跑過去打開窗戶,探頭出去往下看。

  迪生站在窗戶正下方的花園裡抬頭望著她。

  見到他安然無恙使她寬慰到有點頭昏眼花。「你沒事吧?」她輕喊。

  「沒事。下樓到溫室來,我有話跟你說。」

  出事了。她可以從他的聲音裡聽出來。「我馬上下去。」

  她關上窗戶,綁好睡袍繫帶,拿起桌上的蠟燭,悄悄走出臥室。她躡手躡腳地經過薇麗的房門,從後樓梯下樓進入廚房,直奔溫室的門。她一開門就看出她不再需要蠟燭。銀色的月光傾瀉進玻璃暖房。

  「迪生?」

  「這裡。」他從兩棵樹之間的陰影裡出來,沿著月光照耀的通道走向她。「別太大聲,我不想吵醒屋裡的人。」

  「好的。」她吹熄蠟燭擺到一邊。「出了什麼事?有沒有找到那個梵薩鬥士?」

  迪生在她面前停下,把大衣扔到近旁的工作台上。「有。」

  他不帶感情的聲音令她擔心。「怎麼了?你有沒有……你是不是……被迫殺了他?」

  「沒有。」

  「謝天謝地。你把他怎麼了?」

  迪生靠在支撐玻璃屋頂的柱子上,雙手抱胸地望著她背後窗外的夜色。「我把他送上一艘駛往梵薩嘉拉島的船。」

  「原來如此。」她停頓一下。「他是不是像你猜測的那樣年輕?」

  「是。」

  「原來問題出在這裡。他使你想到當年的自己。」

  「你的洞察力有時真的太強了,愛瑪。受雇者有這種習慣很容易惹僱主生氣。」

  「那是可以推想而知的結論。」她道歉似地說。

  「你說對了。」他吐出口大氣。「他的身世、遭遇和心情都使我想到當年的自己。」

  她摸摸他的手臂。「你在煩惱什麼?懷疑自己做對了嗎?」

  「該不該送史約翰去梵薩嘉拉島嗎?不,我對那一點毫無懷疑,那裡是他唯一的希望。我雖然看不起梵薩學會會員編造的那些怪力亂神之說,但我必須承認我在梵薩嘉拉島上領悟到我該走的人生方向。」

  「史約翰有沒有告訴你他那個叛離份子師父是誰?」

  「沒有,但我找到他時就會知道他是叛離份子。現在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她從他漠不關心的語氣中聽出他今晚的思緒都放在往事上。與史約翰的邂逅喚起太多回憶。她很想安慰他,但不知該如何穿越他心中的那堵厚牆。

  「很遺憾,今晚你在鏡子裡看到的是年輕時的自己。」她輕聲細語。

  他一言不發地望著她。片刻後他自嘲地說:「我還不覺得自己有那麼老。」

  「喔,迪生。」她感到啼笑皆非。

  她衝動地環住他的腰,把臉貼在他的胸膛上。他一反常態,粗魯地抱住她。

  「愛瑪。」他用力親吻她,好像世界馬上就要毀滅了。

  她恍然大悟他要的不是安慰,而是更原始野蠻的東西。她猶豫不決了。這是她第二次站在這懸崖邊上,她從第一次的經驗中得知這樣有多危險。但迪生眼中的飢渴點燃她體內的火苗。想要安慰他的溫和衝動變成回應他慾望的迫切需要。

  他一邊吻她,一邊把她抱起來使她雙腳離地。他用一隻手把她的下半身壓向他的亢奮。

  「我今晚非見到你不可。」他在她唇邊嗄聲低語。

  「我瞭解。」她把手指伸進他的頭髮裡。「我很高興你來找我,迪生。」

  「天啊!愛瑪。」

  他緩緩放下她讓她站好,然後把他的大衣扔到地板上。他轉身脫掉晚禮服的上裝。兩人的目光交會。

  「愛瑪?」

  「好的。哦,迪生,好的。」

  她朝他走一步。他沙啞地呻吟一聲,拉著她躺到地上。厚厚的大衣掩蓋不了石頭地板的堅硬,但它很暖和,而且充滿迪生的味道。愛瑪深吸口氣。興奮和需要在她體內油然而生。

  迪生把她擁進懷裡,用他的體溫籠罩她。她覺得他們這樣做並無不當。感覺到他的手滑到她兩腿之間時,她渾身一陣顫抖。

  「這一次,麻煩你脫掉襯衫。」她呢喃。

  「這一次,你要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他一邊解鈕扣一邊承諾。

  他解開了白襯衫,但還不及脫下,愛瑪已經把手放在他赤裸的胸膛上。由於他傾身壓著她,所以她看不到他的胸膛,但她可以感覺他。他結實的肌肉和捲曲的胸毛令她興奮。

  「你好強壯。」她低聲說。

  「哦,愛瑪,你不知道你在對我做什麼。我答應過自己今晚要保持自制。」

  她微笑。「你所受的梵薩術訓練想必可以在這種時候發揮功用。」

  「梵薩術的缺點之一是它教人迴避一切強烈的情感。」他在她頸際說。

  「那麼你顯然不太適合練梵薩術,因為你是個感情強烈的人。」

  「奇怪的是,在遇到你之前,我一直不明白我的感情有多麼強烈。」

  他再度親吻她,他的唇舌熱情又粗魯。但他的手卻出奇的溫柔。她感覺到他的手指來到她兩腿之間的敏感地帶,一股熱流在她體內升起。

  「迪生?」

  「這一次我們要慢慢來。」他發誓。「這一次我要讓你體驗到我上次感受到的愉悅。只要一點點,你就會瞭解。」

  「瞭解什麼?」

  他用手指回答她。他的愛撫由淺而深,由慢而快。她在如潮水湧來的快感中顫抖。她隱隱約約注意到她的呼吸變得淺促起來。

  當她開始扭動身體,無言地要求他把不斷增強的快感做個了結。迪生發出一聲沙啞的呻吟,但沒有像她期望的那樣解開褲襠,置身到她兩腿之間。相反地,他滑下她的身體,把她的睡衣撥到旁邊,進一步分開她的大腿。然後令她大驚失色的是,他把頭埋在她兩腿之間,開始用唇舌愛撫她。

  「迪生!」愛瑪尖叫,幸好聲音卡在喉嚨裡出不來,否則整條街的人都會被她吵醒。

  那種奇特的愛撫令她震驚訝異和興奮無比。她全身緊繃,伸出雙手抓住狹窄走道兩旁的工作台桌腳,好像它們能把她留在安全的地面。

  但幾秒鐘後,當高潮來臨時,她知道沒有東西能把她拴在冰冷的地面。她飛上了雲霄。

  迪生突然壓在她身上,他的體重使她陷進溫暖的大衣裡。他把自己推送進她體內,她的猛烈收縮使他忍不住呻吟。他太大,但她不在乎。她只在乎兩人的結合,在命運允許的時間內擁有他。

  「抱住我。」他在她體內移動,每一次的衝刺都比上一次更加深入。

  他突然弓起背部,渾身一僵,釋放出他的精力泉源。

  愛瑪用全身的力氣抱緊他。

  不知道過了多久之後,迪生睜開眼睛仰望夜空中的一輪明月。他收緊摟著愛瑪的手臂。她在他懷裡動了一下。他感覺到她的手貼在他赤裸的上腹部而微微一笑。他竟然沒能來得及把解開的襯衫脫下。

  下一次,他默默發誓。

  下一次。

  一定有下一次,很多個下一次。他的未來不能沒有愛瑪,她現在想必明白那一點。

  「愛瑪?」

  「天啊!」她猛然坐起。一臉迷茫地環視週遭。「我們竟然在你祖母的溫室裡。我們必須在被人發現前離開這裡。」

  「別慌,親愛的。」他以臂當枕,抬眼望著她。「你不再是必須時時擔心品德問題的貴婦伴從了。」他覺得她衣衫不整的模樣很迷人。

  「但是被人發現我們在這裡,還是會很令人難堪,先生。」聽到「先生」兩個字使他皺眉蹙額。積習難改,他提醒自己。「到目前為止都沒有人闖進來撞見我們。我想我們這次不會被人發現。」

  「我們不應該再冒險。」

  她慌張地站起來,但因腳軟歪向一邊而急忙伸出一隻手恢復平衡。

  「快點,先生。」她邊說邊整理儀容。「天快亮了,僕人就快起來活動了。」

  「好吧。」他勉為其難地站起來,正要扣襯衫鈕扣時發現她表情怪異地盯著他看。「怎麼了?」

  「沒什麼。」她回答得太快了。

  他皺起眉頭。「你沒事吧?」

  「沒事,沒事。只不過我剛發現我還是沒看到你沒穿襯衫的樣子。」

  他緩緩露齒而笑。「讓我把我的刺青給你看,親愛的。」

  他重新點燃她帶來的蠟燭,嘲弄地向她一鞠躬,然後脫下白襯衫。

  「迪生。」她倒抽口氣,瞪視他的目光好像他當場變成了妖怪。

  他揚起眉毛。「我的刺青顯然不如預期那樣讓你印象深刻,下次我不脫襯衫了。」

  「我的天啊!迪生。」可悲的是,他發現自己竟然為她不欣賞他赤裸的胸膛而難過。他的笑容消失。

  「我要提醒你幾分鐘前你並沒有怨言。」他開始把襯衫穿回身上。

  「等一下,你的刺青。」她抓起蠟燭靠近他。

  「希望你不是打算放火燒我的胸毛。」他嘀咕。

  她不理會他,目不轉睛地盯著他多年前刺在肩膀附近的梵薩記號。

  他低頭看著刺青。「這叫梵薩之花。你以為會是比較有趣的圖案嗎?」

  她抬眼望向他。「我以為會是完全陌生的圖案。」

  他靜止不動。「你說什麼?」

  「我在別處見過這個記號,迪生。」

  「哪裡?」

  「康莎莉繡的手絹上。」

  迪生茫無頭緒。「誰?」

  「她是魏夫人臨終前幾個月的伴從。在魏家堡的宴會期間,我住的就是康小姐的房間,記得嗎?」

  「對不起,愛瑪,我不太明白你想要說什麼。」

  她舔舔嘴唇,深吸口氣。「康莎莉在一條手絹上繡了由那種記號構成的圖案。她把手絹和兩百英鎊藏在她的房間裡。我發現了手絹、那筆錢和一封寫給她朋友霍茱藜的信。」

  「說下去。」

  「莎莉顯然打算把錢和手絹給霍小姐。回到倫敦後不久,我就帶了它們去找她。你記得那天嗎?我回費夫人家的時間遲了點惹得你很不高興。」

  迪生注視著愛瑪。「關於這個康莎莉——」

  「她在跟魏巴瑟發生曖昧關係之後就失蹤了。」

  「該死!」他默默地在腦海中重新整理和拼湊線索。

  愛瑪不安地望著他。「我猜你在想我應該早點告訴你康莎莉和手絹的事。」

  「不,我在想我們是品德問題的受害者。」迪生說。

  「什麼意思?」

  「如果我們早一點發生關係或做愛的次數多一點,你早就會注意到我的刺青和康莎莉的刺繡圖案十分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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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三章

  一個小時後,迪生離開俱樂部時還在想他跟愛瑪的口角。他不明白這場突如其來的風暴是怎麼發生的。他並不想跟愛瑪吵架,他只想在找到兇手前確保她平安無事。

  聖詹姆斯街籠罩在薄霧之中。迪生沒有費時在霧中尋找監視者的身影,他可以從頸背寒毛直立中感覺到那個梵薩鬥士的存在,他已經跟蹤他兩天了。

  迪生開始沿著街道步行。稍早時他是乘出租馬車到俱樂部來的,他把自己的馬車留給愛瑪和薇麗使用。下午僱用的那兩個警探會充當馬伕和車伕,負責把女眷從舞會平安送回家。

  在這期間,他另有計劃要執行,它們需要他的全神貫注。

  他轉進一條霧濛濛的長巷,巷底的賭場燈火通明。他沒有回頭看,沒有那個必要,雖然沒有聽到腳步聲,但他知道監視者尾隨他進入了巷子。

  梵薩鬥士一定無法抗拒這大好機會。他太年輕,還沒學會耐性的好處。

  迪生一邊不疾不徐地走向巷底,一邊解開大衣把它像斗篷似地披在肩上。

  年輕鬥士相當優秀,發動攻擊時迅速又安靜。要不是一直在等他出擊,迪生就不會聽到那細微的吸氣聲。但吸氣聲洩露了鬥士的位置,迪生往旁邊跨步轉身。在霧裡閃著微光的賭場燈火剛好足以使他看見從側面逼近的蒙面身影。

  梵薩鬥士發現位置暴露,立刻踢出一腳。

  迪生滑到他踢不到的地方。「這是做什麼?沒有正式挑戰?真令人生氣。你對傳統的敬意呢?」

  「你不尊重古老的傳統,所以我也不必以傳統的方式向你挑戰。」

  「非常實際的決定。恭喜。你也許還有點希望。」

  「你嘲笑我,退出圈子之人啊!但你囂張不了多久了。」

  「拜託你別再那樣叫我,好像我是古代的傳奇人物。」

  「你的傳奇將在今晚結束。」

  鬥士欺身靠近,但狠狠踢出的第二腿再度落空。

  「脫掉外套。」他厲聲道。「還是你今晚又打算用槍扳回劣勢?」

  「不,我不打算用槍。」迪生退後一步,讓大衣滑落肩膀。

  「我就知道你遲早會接受挑戰。」鬥士滿意地說。「我聽說你雖然退出了梵薩圈,但你仍然保有梵薩人的榮譽感。」

  「事實上,我的榮譽感是我自己的。」

  鬥士踢出另一腳,迪生在矮身躲避的同時鑽到那隻腳的下方,順勢揮出一拳擊中鬥士的腳踝。鬥士驚呼一聲,突然歪向一邊。迪生乘機連出幾拳,目的不在傷人,而在使對手失去平衡。年輕鬥士不再努力維持平衡,他撲到地上滾向迪生。

  這出其不意的一招令迪生不得不佩服。他採取同樣的出其不意策略,不但沒有往後退,反而一躍而起,跳過翻滾的鬥士,在半空中扭腰轉身,落在另一邊的地面。

  鬥士發現自己的攻勢被瓦解,掙扎著想要站起來,但已經來不及了。他被迪生壓制在地上無法動彈,恐懼和憤怒使他渾身發抖。

  「結束了。」迪生輕聲道。

  在那緊張的一刻裡,迪生擔心年輕的鬥士會死不認輸。他不想節外生枝,於是開始思索用哪些冠冕堂皇的字眼能讓對手不失顏面地脫身。

  「即使退出了梵薩圈,梵薩學會或梵薩嘉拉島上的任何人也不曾質疑過我的榮譽感。」他說。「我命令你表現出弟子對大師應有的尊敬。認輸。」

  「我……認輸。」

  迪生猶豫片刻後放開他的對手。他站起身來,低頭望著地上的年輕鬥士。「起來。拿下那可笑的蒙面布,站到亮一點的地方。」

  鬥士勉強從地上爬起來,緩緩跛行向賭場窗戶,然後停下來扯掉蒙面的布巾。

  迪生看著他,壓抑住一聲長歎。他沒有猜錯。鬥士的年紀最多只有十八、九歲,跟他當初隨羅義泰航向東方時的年紀差不多。那對抑鬱憂愁的眼睛使他想到當年的自己。

  「你叫什麼名字?」他平靜地問。

  「史約翰。」

  「家住哪裡?」

  「我沒有家。我的母親在兩年前去世,我沒有其他的親人。」

  「你的父親呢?」

  「我是個私生子。」約翰用毫無變化的聲調說。

  「我早該料到。」他們的身世相似得令他不寒而慄。「修習梵薩術多久了,史約翰?」

  「不到一年。」他驕傲地說。「師父說我學得很快。」

  「你的師父是誰?」

  約翰低頭凝視自己的腳。「拜託,別問我那個問題。我不能告訴你。」

  「為什麼不能?」

  「因為師父說你是他的敵人。即使你光明正大地打敗了我,我還是不能出賣師父。那會使我失去我僅剩的榮譽感。」

  迪生靠近他。「如果我告訴你你的師父是叛離份子,他傳授給你的不是正統的梵薩術,說出他的名字會不會比較容易?」

  「我不相信。」約翰猛然抬頭,眼神坦率。「我認真修習,對師父忠心耿耿。」

  迪生考慮。他或許可以逼約翰說出那個叛離份子的名字,但那樣會剝奪約翰僅剩的重要所有物,他的榮譽感。迪生沒有忘記只剩下榮譽感可以稱為己有是什麼感覺。

  他望著賭場窗戶裡那些浪蕩子的身影。那些人沒有東西可失去,他們甚至不再擁有自我的榮譽感。今晚的失敗很容易就會使約翰變得跟那些人一樣。

  迪生打定主意。「跟我來。」

  他轉身走向薄霧籠罩的巷口。他沒有回頭看約翰有沒有跟來。

  當迪生和約翰抵達碼頭時霧已散去。冷冷的月光照亮隨波輕蕩的船隻,空氣中充滿泰晤士河令人熟悉的臭味。

  他們中途只在一家小酒館短暫逗留,讓約翰去樓上的房間收拾他的私人物品。

  「我不懂。」約翰推高肩上的包袱,困惑地望著「夏珍號」嘎吱作響的桅桿。「我們到這裡來做什麼?」

  「你有時很煩人,約翰,但你成功地使我相信你是真心想修習正統的梵薩術。我猜你沒有突然改變主意吧?」

  「改變主意?對於梵薩術?絕對不會。今晚的失敗絲毫沒有影響我的決心。」

  「好極了。」迪生輕拍他的肩膀。「因為我打算給你一個正確修習梵薩術的機會。在梵薩嘉拉島的園圃寺。」

  「梵薩嘉拉島?」約翰一臉驚愕地猛然轉身,包袱差點掉下來。「但那是不可能的。梵薩嘉拉島在重重海洋的彼端。你打敗我還不夠嗎?你非這樣嘲弄我不可嗎?」

  「『夏珍號』是我的船,她將在黎明時出航前往遠東,梵薩嘉拉島是她的停靠港之一。我會給你一封信讓你交給一個名叫瓦拉的僧侶。他是一個擁有大智慧的人,他會傳授你正統的梵薩術。」

  約翰不敢置信地看著他。「你是認真的。」

  「非常認真。」

  「你為什麼要為我這樣做?你對我並無虧欠。我甚至沒有告訴你你唯一想知道的事,我師父的名字。」

  「你的前任師父。」迪生說。「你錯了。我對你有所虧欠,你使我想到我年輕時認識的一個人。」

  「誰?」

  「我自己。」

  迪生把欣喜若狂的約翰送上「夏珍號」,交待船長在梵薩嘉拉島讓他的新乘客上岸,然後回到約翰過去一年來的住處。

  小房間裡幾乎什麼都不剩。但約翰最近用剩的梵薩沉思蠟燭還在桌上的碟子裡。迪生走到桌旁,舉燈照亮染成深紅色的蠟燭。他從碟子裡剝下一小塊嗅聞它的味道。

  觀其徒之燭,知其師之名。

  找到把深紅色蠟燭給約翰的那個人就能找到那個叛離份子。

  「看來艾氏虎姑婆被你收服了。」魏巴瑟帶著愛瑪跳到舞池邊緣停下。「恭喜你,葛小姐。你的本領真不小。」

  「沒那回事。」愛瑪瞥向跟老友聊天的薇麗。「艾夫人好心地邀請我在結婚前去她家暫住。」

  巴瑟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在今晚之前,社交界都認定虎姑婆絕不會屑於承認她私生孫子所選的新娘。」

  愛瑪抬起下巴。「說到底,她畢竟是他的祖母。」

  她不等巴瑟答話就轉身走開。迪生離開後,她根本不想跟任何人跳舞。她忙著擔心他今晚的計劃。但迪生一走,巴瑟就出現,在艾夫人的敦促下,她不得不接受他的邀舞。

  取悅薇麗真的很難,愛瑪在穿過人群時回想。在兩人相處的這短短幾個小時裡,她所有的新衣裳都被薇麗批評得一無是處。不是領口開得太低,就是裝飾太多,再不然就是顏色不對。薇麗還嫌蕾蒂替她接受太多不適當的宴會邀請。總而言之,愛瑪慶幸自己沒有倒霉到受雇當薇麗的伴從。艾夫人無疑會是跟她孫子一樣難伺候的僱主。

  一個身穿制服的男僕托著滿盤的飲料經過。她從托盤上拿了一杯檸檬汁,停在一棵棕櫚樹下啜飲著。正在找地方放空杯子時,她聽到薇麗的聲音從樹葉間傳來。「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蘿絲。殺人兇手,真是的。根本是一派胡言。」

  愛瑪突然無法動彈。

  「你一定聽說過柯契敦被人發現中彈身亡在她的臥室裡。」那個名叫蘿絲的婦人說。

  「我向你保證。」薇麗以嚴厲的語氣說。「如果我孫子的未婚妻真的射殺了這個叫柯契敦的人,那麼他一定是罪有應得。」

  蘿絲吃驚地倒抽口氣。「薇麗,你一定是在說笑。我們談的是一個上流社會的紳士遭到謀殺啊!」

  「真的嗎?」薇麗聽來有點驚訝。「果真如此,那的確令人惋惜。上流社會畢竟沒有多少真正的紳士。但我相信在此處沒有恐慌的必要。」

  「你怎麼可以說出那種話?」蘿絲驚駭地問。

  「據我所知,柯契敦不是正人君子,他的死也不是世人的損失。」

  一陣驚愕的沉默後蘿絲突兀地改變話題。「我必須承認,看到你認可你孫子的新娘人選很令人吃驚。姑且不論她與謀殺案的關聯,她以前的職業卻是不容改變的事實。」

  「以前的職業?」薇麗茫然地重複。

  察覺有機可趁,蘿絲立刻發動攻擊。「天啊!難道沒有人告訴過你葛小姐在跟你孫子訂婚之前靠擔任貴婦的伴從維生?」

  「那又怎樣?」

  「我還以為你中意的是身份地位比較高的孫媳婦,例如女繼承人。」

  「我得到的正是我所中意的。」薇麗乾脆利落地說。「種種跡象顯示她能夠幫助我的孫子給家族注入新的活力。」

  「你說什麼?」

  「要知道,人的血統就跟馬的品種一樣。想要維持家族強健,在挑選未來的孫媳婦時就得著重聰慧和活力,就像挑選牝馬一樣。」

  「真不敢相信——」

  「往你四周看看。」薇麗說。「你不覺得可惜嗎?上流社會有太多家族都流露出血統上的弱點。體質不良、好賭縱慾。多虧我的孫子和他的新娘,我的家族將免於那種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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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3-30 17:16:27 |只看該作者
  「你僱用我作為吸引蘭妲注意力的誘餌,以便你搜尋秘笈。」她從容不迫地說。「如今她死了,我的任務也跟著結束。我想你不再需要我了。」

  「真要命,愛瑪——」

  「我完全瞭解,先生。」她向他保證。「只不過我們的協議顯然以令人意想不到的方式終止了。」

  「我猜謀殺案可以歸類於意料之外。」

  「那也就是說,某些沒有及時處理的細節現在變得相當緊急了。」

  「緊急?」

  「你每次都說你會處理,但一直沒有動手。」她責備道。「現在我不得不堅持你按照我們協議好的條件做你該做的事。」

  他轉過頭,用令人忐忑不安的眼神望著她。「如果是關於那該死的推薦信——」

  「你答應過要寫給我的。」

  「跟你的臆測恰恰相反,你還沒有完成我僱用你執行的任務。」

  「你說什麼?」

  一手抵著樹幹,他傾身靠近她。「我仍然需要你。」

  兩人的唇相距只有兩寸。她突然呼吸困難起來。「真的嗎?」

  「千真萬確,葛小姐。」

  他抽出插在口袋裡的另一隻手握住她的頸背,迅速把她壓在樹幹上。她即使想抗議也來不及了,他的吻急切又猛烈地封住她的嘴。

  就像前幾次一樣,他的吻掀起她的感官風暴。看來她認為人會習慣這種事的推測並不正確,愛瑪心想。她輕歎一聲,抬起手臂摟住他的脖子。

  他用大腿夾住她的腿,更加深入地吻她,吻到她膝蓋顫抖、兩腿發軟。當他結束親吻放開她時,她深吸口氣,緩緩張開眼睛,看到他用神秘莫測的目光凝視著她。

  「現在我只需要設法保護你。」他說。

  她知道她的嘴巴至少開閉了兩次,一片混沌的腦海才開始清醒。他的吻對她的頭腦有強大的殺傷力。一個可怕的想法突然浮上心頭。等她僱用期滿,不再有迪生的吻溫暖她的感官時,生活會變得非常單調乏味。

  「保護我?」她知道她聽來像白癡,但她的注意力還是無法集中。

  「如果殺害蘭妲的兇手要的是秘笈,那麼你可能不會有危險。如果兇手只想得到靈藥的秘方,而他又正好知道蘭妲對你進行的實驗,那麼他可能會想利用你。」

  「但你一直說秘笈裡的藥方只不過是涵義神秘的無稽之談。誰會相信它們真的有效?」

  「蘭妲就相信,不是嗎?」

  愛瑪呻吟一聲。「對。但還有誰會相信那種神怪傳說?」

  「梵薩學會的會員。」迪生坦白地說。

  「但他們應該跟你一樣都是知識分子,都知道藥方只不過是有趣的史料,絕不會為了得到它而殺人。」

  「你不瞭解梵薩學會的會員。他們大部分只是熱衷於梵薩研究,但有少部分因太過投入而失去客觀的判斷力,連最荒誕的無稽之談都願意相信。」迪生從林木間望向蕾蒂家。「那些人之中的一個就為了他的信念而殺人。」

  愛瑪壓抑住不安的感覺。她不需要另一個不祥的預感來增添煩憂。

  「我們必須往好的一面想。如果這個不知名的兇手為了秘方而殺害蘭妲,而他又認為我具有利用價值,那麼他不太可能殺我。」

  「沒錯,但他很可能會綁架你。」

  「哦。」她思考一下。「你大概會覺得那有一點點麻煩。」

  「不只一點點。」他的笑容稍縱即逝。「問題是,為了你的安全著想,我恐怕沒辦法讓你繼續住在費夫人家。」

  「為什麼?」

  「我打算僱用兩個警探保護你,但那樣勢必得讓蕾蒂知道出了什麼事。」

  「那有什麼問題?」愛瑪翻個白眼。「我瞭解蕾蒂,她喜歡驚險刺激。」

  「我相信,但她恐怕無法保守秘密。不到明天天亮,全倫敦都會知道這件事。如果我的秘密調查被公開,兇手會聽到風聲而逃得無影無蹤。」

  愛瑪扮個鬼臉。他說的對,蕾蒂是個守不住秘密的大嘴巴。「我明白你的意思。」

  「我必須把你放在一個更安全的地方。」

  「聽你把我說得像是必須鎖在保險箱裡的貴重物品。」她抱怨。

  「你確實非常貴重,葛小姐。我可不打算失去你。」

  她不知道他是不是在開她玩笑,因此她決定不予理會。「你打算像對辛旺那樣叫我收拾細軟到你在鄉下的莊園避風頭嗎?」

  他搖頭。「那樣只會打草驚蛇,使兇手推斷我在追蹤他。他說不定會在情急之下魯莽行事,或是乾脆遠走海外。」

  她攤開雙手。「看來我真的成為你的難題了。你要怎麼處置我?」

  「最實際的做法就是讓你搬到我家住。」他慢條斯理地說。

  她渾身一僵。「絕對不行。你不可能是說真的,先生。」

  他凝視著她。「為什麼不行?」

  「為什麼不行?你瘋了嗎?紳士不會讓他的未婚妻搬去他家住,那樣會使我在社交界眼中變成你的情婦。再棒的推薦信也彌補不了那個污點。」

  「愛瑪——」

  「到時我勢必得改名換姓、染髮和編造一個全新的來歷。那會非常困難。我還得考慮到我妹妹,我不可能憑空消失。」

  「愛瑪,你聽我說。」

  「不,我不要讓你說服我同意那個計劃。不管你要付我多少錢,我都不會搬去你家。」

  「如果被人當成我的情婦那麼令你反感,那麼你可以用我妻子的身份搬去。」他用不帶絲毫感情的語氣說。

  「你的妻子?」她惱怒地揮舞雙手。「你真的是瘋了。」

  「我認為那個主意不無可行。」

  她揪住他的衣領,踮起腳尖。「再想清楚點,先生,你平時不是這麼遲鈍。如果我假扮你的妻子,等這件事結束時,我就更不可能會。」

  「如果我們假戲真做呢?」他輕聲問。

  她氣得說不出話來。他怎麼可以拿這種事開玩笑?她緩緩鬆開手指,往後退兩步,轉身背對他,目不轉睛地望著街道。

  「現在不是開玩笑的時候,先生。」她冷冷地說。「我們有很嚴重的問題要解決。」

  「對不起。」他沉默良久後說。「你說的對,現在不是開玩笑的時候。」

  「你明白就好。」

  「那麼在這件事結束前到底要把你安置在哪裡?」

  她強忍怒氣和心痛,命令自己趕快思考,以免他又提出另一個愚蠢的建議。她靈機一動,轉身面對迪生。

  「艾夫人。」她說。

  「她怎麼了?」

  「我搬去跟她住。」

  「什麼?」

  「那是最顯而易見的解決之道。未婚妻搬進祖母家會是世人眼中再合適不過的事。」

  他凝視她的目光好像認為她瘋了。「我從來沒有聽過如此荒謬離譜的主意。」

  「怎麼會?你可以告訴她實情。她不會亂嚼舌根,家族責任感會使她嚴守你的秘密。」

  「你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即使我同意,她也不會。」

  愛瑪聳聳肩。「不問怎麼知道。」

  雙手反握在背後,迪生站在祖母的客廳窗前凝視前院大門。愛瑪靜靜坐在椅子上,雙手端莊地交疊在大腿上。

  「原來如此。」薇麗沉思良久後說。這是她聽完迪生的說明之後說的第一句話。

  迪生仍然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讓愛瑪說服他前來向祖母求助。他已經有了心理準備,她一定會當場拒絕他們的要求。

  如果愛瑪肯搬進他家,事情就會簡單許多。她聽到他提議結婚時的驚惶眼神令他感到空虛心寒。她前一刻還熱情地回應他的吻,下一刻卻根本不肯考慮跟他結婚。

  他不知道自己何時開始有結婚的念頭。好像是從見到她的第一眼起,那個念頭就一直存在他的腦海深處。

  「知道我跟你孫子訂婚其實只是幫助他捉賊的幌子一定令你如釋重負,艾夫人。」愛瑪慫恿道。「現在你一定瞭解上次見面時我為什麼不能詳細說明。但梅夫人的死使情況變得有點複雜。」

  「最客氣的說法。」艾夫人的聲音毫無感情。

  迪生猛地轉身。「我早說過這個方法行不通。我們走吧,愛瑪,別再浪費時間了。」

  愛瑪坐著不動。「真是的,先生。我們這麼突然地告訴她這些事,你至少該給你祖母幾分鐘的時間想一想。」

  薇麗用怪異的眼神看她一眼。「你說我的孫子僱用你協助他找尋這本失竊的秘笈?」

  「是的,夫人,我要當誘餌。」愛瑪苦笑道。「當時我亟需一份工作,所以接下這個任務以換取豐厚的酬勞和一封體面的推薦信。」

  薇麗皺眉。「推薦信?」

  「我相信像施先生這種身份地位的紳士所寫的推薦信可以替我敲開許多扇門,因為我不知道我的一項投資還要等多久才會獲利,我很可能會需要再找一份工作——」

  「愛瑪,你越扯越遠了。」迪生咬牙切齒道。

  「對不起。」愛瑪道歉。「夫人,就像我剛才說的,情況變得很複雜。施先生說我們需要一個信得過的人幫助我們繼續進行這個計劃,我們自然而然地想到你。」

  「嗯。」

  「雖然費夫人心地善良又樂於助人,但我們不敢把我們的秘密告訴她。」愛瑪繼續道。「原因你一定瞭解。」

  薇麗輕哼一聲。「蕾蒂是個長舌婦,要她保守秘密就像要她的命。」

  「這一點你恐怕說對了,夫人。」

  薇麗莫測高深地瞥了迪生一眼。「請問你們怎麼會決定找我幫忙?」

  「施先生覺得這麼重要的秘密只能透露給他的家人知道。」愛瑪停頓一下。「由於你正好是他唯一的親人,所以我們直接找上你。」

  迪生再度轉身凝視窗外。他在等薇麗大聲宣佈她沒有義務幫他任何忙。

  「我們首先得做的就是替你找個好裁縫,葛小姐。」薇麗清脆地說。「蕾蒂固然喜歡說長道短,但她對時裝的品味更加令人不敢恭維。你身上這件衣裳的領口開得太低了。」

  「我就說她會幫我們。」第二天晚上,愛瑪在跟迪生跳舞時得意地說。

  「你是說過。」迪生瞥向跟一小群年長貴婦站在一起的薇麗。

  「那件銀色的衣裳穿在她身上真是漂亮。」愛瑪說。「她令身邊的其他淑女相形失色。你的祖母對時尚真的很有天分。」

  「這一點我不得不承認。」迪生揚起眉毛,故意瞥向愛瑪的領口。「我就知道蕾蒂替你選的那些衣裳露出太多胸脯。」

  「你別嫌蕾蒂,她在不知情之下還幫了很大的忙。」

  蕾蒂聽說薇麗邀請愛瑪搬去她家住時雖然大吃一驚,但立刻到處散佈薇麗跟孫子終於和好的消息。

  愛瑪下午被帶去裁縫師那裡加高衣裳領口。迪生整天不見人影,到了晚上才及時出現護送愛瑪和薇麗去參加鮑家的舞會。

  「你的計劃是什麼?」愛瑪在舞池裡問迪生。

  「我僱用了兩個警探日夜監視屋子。其中一個會在我無法陪你外出時護送你。」

  「兇手不會注意到兩個警探一直逗留在附近嗎?」

  「他們會偽裝成馬伕。」

  「嗯。」愛瑪思考一下。「那你呢?你打算如何進行接下來的調查?」

  「再次引出那個神秘的梵薩鬥士,逼他說出他的師父是誰。」

  「你認為兇手是那個叛離的梵薩師父?」

  「我還無法肯定兇手是他,但我深信他跟這件事關係密切。知道他的身份有助於解開剩下的秘團。」

  愛瑪不安地看著他。「我覺得事情沒有那麼簡單。」

  「恰恰相反,我認為所有的問題都會迎刃而解。」

  「請問你跟梵薩鬥士玩這場危險的遊戲時我要做什麼?」

  「不用。」

  「不用?」愛瑪皺眉。「但你僱用我就是要我協助你,我必須堅持你讓我盡忠職守。」

  「別惹麻煩就是你目前的工作。」迪生說。「我可不想在尋找那個可惡的梵薩鬥士時還得擔心你的安危。」

  「聽著,你既然僱用了我,就不該把我當成放在儲藏室裡的備用旅行袋。你很清楚到目前為止我對你都很有用。」

  「非常有用。」

  他那種紆尊降貴的語氣惹惱了她。「可惡,迪生,你不讓我幫忙,我就立刻辭職。」

  「你不能辭職。你還沒有拿到你的推薦信。」

  「那一點也不好笑,先生。」

  他把她帶到薇麗附近停下。他的眼中毫無笑意。「你的職責是扮演我的未婚妻。我建議你專心在那上面,因為你還沒有抓到竅門。」

  愛瑪氣得差點破口大罵,但及時想起他們正站在擁擠的舞廳裡。

  「沒有抓到竅門?」她繃著臉低聲說。「沒有抓到竅門?我把你未婚妻的角色扮演得出色極了。」

  「看看你。」他深表遺憾地搖頭。「身為我的未婚妻,你應該明艷照人,滿面春風,笑容可掬。但是此刻在看我們的人都會以為你想勒死我。」

  她露出她最嫵媚動人的笑容。「他們想的一點都沒錯,先生。」

  她轉身走向薇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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