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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洛水]知北遊(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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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4-1 10:36:06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8
本帖最後由 我是分身 於 2015-4-8 13:20 編輯

知北遊 作者:洛水

【內容簡介】:

  十六年,你的陽壽只有十六年。

  這是洛陽的預言大師伽葉第一次看見林飛時,送給他的話。這一年,林飛十六歲。

  一個嶄新而玄妙的世界向林飛打開。

  這是一本東方玄幻的體裁,描述少年的成長經歷。如果硬要寫本書的內容簡介,不如寫一個這本書所要表達的東西,來得明白些。這就是對宿命的掙扎和反抗。

  知北遊,宇宙萬物源於氣,道法無處不在。北者,玄也,意指不可知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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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4-1 10:37:26 |只看該作者
第一冊 美女保鏢 第一章 人死前做什麼

  我叫林飛。

  但是更多的人喜歡叫我「垃圾」、「小癟三」、「臭無賴」、或者是「色狼」。

  其實名字只是一個代號,就像我叫林飛,也沒有一飛沖天,倒更像是洛陽城牆根下水溝旁的一灘爛泥。

  趴在大槐樹頂上,我頭上蓋著一片寬荷葉,眯起眼,伸長了脖子,盯著對面王員外家的花園。

  我是男人,看的當然是一個女人,而且還是個美少女。

  她坐在花園的秋千上,仰著頭,快樂地搖來蕩去,雪白的脖子在陽光下一閃一閃。秋千時而高高拋起,越過圍牆,時而隱沒在樹蔭裡,銀鈴般的笑聲灑得滿地都是。

  烈日炎炎,陽光曬得樹葉都蔫了,流淌的汗水幾乎粘住了眼皮,但我仍然賊眼溜溜,看得心醉神迷。

  「二哥,你又在偷看王家小姐了!」樹底下,一個人抬著頭,對我尖叫,髒兮兮的小臉上,兩條青龍從鼻孔裡噴出,又倏地縮回去。

  「噓!」我豎起食指,放在唇邊,同時對他揮了揮拳頭。

  他叫李潔淨,是我們乞討詐騙小偷搶劫幫的小弟。我在幫裡排行老二,那是因為我聰明,老大是不能當的,一旦犯事,官府追究起來,老大一定最遭殃。

  槍打出頭鳥嘛。

  「你別看了,快點下來啊!弟兄們都在白馬寺門口等你呢。」李潔淨眼巴巴地望著我,這麼陡直的大槐樹,幫裡沒幾個人敢爬,因此當我為了偷看王家小姐,在幫裡十來個兄弟的注視下,英勇地爬上樹時,我得到了一點可憐的驕傲。

  「色膽包天。」幫裡的兄弟最後這麼說。

  我這樣的人,也配有驕傲嗎?

  貪婪地再看一眼王家小姐,我一溜煙下樹,帶著李潔淨,大搖大擺地向城南白馬寺走去。

  一路上,行人見到我們,都捂住了鼻子,皺起眉頭避開。就算是彪形大漢,也要繞著我們走。

  因為李潔淨身上實在太臭了,就像是隔了幾夜的餿飯菜,蒼蠅盯著他嗡嗡打轉。幫裡哪個兄弟鼻塞感冒,湊近聞聞他,鼻子就通了。

  我當然也好不到哪去,半個月沒洗澡,笑起來烏黑燦爛。

  不過我的衣服洗得很乾淨,雖然破,但是很乾淨。

  午後的白馬寺,靜悄悄的,香客都已離去,黃色的廟牆內,隱隱傳來和尚們有氣無力的誦經聲。

  十多個衣衫襤褸的少年圍在牆邊,有的發呆,有的斜躺著打瞌睡,有的在聚精會神地抓蝨子。

  「小飛,你總算來了!」少年中,又黑又壯的大熊迎上來。

  我懶洋洋地打招呼:「老大,你好。」

  大熊是乞討詐騙小偷搶劫幫的老大,他倒是人如其名,又黑又壯,手臂上還有好多毛,我覺得他老爸很可能是山裡的野人。

  我們都是孤兒,平日裡流浪街頭,無所事事。為了能吃飽喝足,在我的倡議下,組建了這個名字似乎很長的幫派。

  見到我,十多個弟兄都圍攏過來,大熊甕聲甕氣地道:「小飛,還是老規矩,你出主意,大夥兒聽你安排。」

  我急忙擺手:「不不不!主意是你老大出的,我只是提供一個建議,建議,明白嗎?」出了事,我可不想背黑鍋。

  大熊不耐煩地道:「行了行了,你說什麼就是什麼。俺們都知道你死鬼老爸是個秀才,就你喜歡挑字眼!」

  我訕訕一笑,我總是喜歡提醒他們,我死去的老爸是個秀才。秀才,知道嗎?會識字,可以科舉當官的人!

  可老爸生前,好像只能被縣衙的差役呼來罵去。

  「這次的計畫,地點在白馬寺大雄寶殿,目標是裝滿了銅板的功德箱。」我故意咳嗽了一聲,背負雙手,擺足腔調:「小的們都明白了嗎?」

  李潔淨用力吸了一下鼻涕:「二哥,我們早知道了,你就快點說該怎麼辦吧。」

  我白了他一眼:「你小子急什麼?反正你總是在外面望風,告訴你有個屁用?」

  幫裡膽子最小的二虎子猶豫地道:「二哥,白馬寺裡那麼多和尚,我們去偷錢是不是太冒險了?」

  「膽小鬼,你懂個鳥!」我惡狠狠地道:「今天周縣官為他死鬼老爸做法事,廟裡的和尚大多都去衙門了,剩下的沒有幾個。現在的機會千載難逢,你難道沒看見,下午連巡街的差役都沒有?」

  大熊信服地道:「老二說得沒錯,俺剛才偷偷察看了一下,白馬寺裡只剩下三四個禿驢。」

  我得意地道:「所以,我的計畫是,二虎子、小錢、朱大毛第一批行動,你們的目標是白馬寺的菜園,裝作要去偷白菜的樣子,把禿驢們引過去。王富貴你手腳最快,你第二批行動,先入大雄寶殿,然後朝後殿拼命地跑,這麼一來,負責接引香客的禿驢一定會追你,大雄寶殿內就會空無一人。」

  大熊興奮地叫道:「我明白了!然後俺們第三批進去,拿起功德箱就跑。俺力氣最大,一人就能抱起它!」

  我點點頭:「不用全都進去,留幾個人策應,以防意外。現在我數一二三,大家散開,開始行動!」

  十多個兄弟立刻鳥獸哄散,我先跟著二虎子三個人,繞到南牆,讓他們踩著我的肩膀,一個個爬過去,翻進菜地。我趴在牆頭,緊張地窺探。很快,和尚們聽到動向,都紛紛跑過來。一時間,雞飛狗跳,和尚的喝罵和二虎子他們的東逃西竄亂成一團。

  第一步成功!

  我抽出懷裡的短笛,響亮地吹了三聲鳥叫。

  計畫按照我預料的一步步進行。

  二虎子幾個被和尚們狠揍了幾下,還是放他們走了,雖說是和尚,下起手來卻不慈悲,望著二虎子被打腫的熊貓眼,我開心地笑了。

  見到別人倒楣,我總是很開心,這是我偷看王家小姐之外,唯一的歡樂。

  不一會兒,我就聽到寺門那裡,傳來一連串瘋狂奔跑的腳步聲。

  得手了!

  我舉起雙臂,歡呼一聲,一不留神摔下了牆,重重地來了個狗吃屎。

  日他奶奶的!

  我竟然摔在了白馬寺的菜地裡!

  痛苦地捂著嘴,我剛要爬起來,一雙麻鞋忽然出現在眼前。

  糟糕!

  我抬起頭,天啊,居然是白馬寺的主持伽葉大師!

  全洛陽城都知道,伽葉是個很牛的禿驢,就連皇宮裡的唐玄宗,也要尊稱他為活佛。

  因為伽葉料事如神,是有史以來天下第一的預言大師。

  他的預言從來沒有出錯的時候。

  不過這個牛人,很少拋頭露面,弄得神秘兮兮的。也許他知道自己長得很醜,皮包骨頭,像個骷髏。

  我急於脫身,連忙諂媚地一笑:「伽葉大師,久仰大名啊!小人對您的仰慕之情,猶如滔滔洛水,連綿不絕,又像……」

  「十六年,你的陽壽只有十六年。」伽葉驚駭地盯著我,瞳孔裡射出彩虹的七色光彩。

  我渾身一震。

  豔陽高照的天空,忽然烏雲密佈,一片昏暗。

  「轟隆」!天空猛地炸起一個霹靂,耀眼的藍色電光破雲劈下,伽葉一動不動,呆若木雞,已經變成了一具焦黑的木炭,散發出撲鼻的烤肉香。

  伽葉被雷電劈死了。

  我呆呆地看著他,忽然狂叫一聲,沖出了白馬寺。

  大雨傾盆而下。

  這一年,我十六歲。

  暴雨滂沱,雷電交加。

  黃豆大的雨點密集砸下,濺起嘩嘩的箭頭,黝黑的天空,像是抽打出無數條雪白的鞭子。

  視野裡白茫茫一片,行人都躲在了屋簷下。只有我像一個瘋子,一面在空蕩蕩的街巷狂奔,一面害怕得渾身發抖。

  我知道,我死定了。

  伽葉的預言向來準確,被雷電劈死,更證明了古老相傳的一句話:「洩漏天機者,天譴之!」

  我日他伽葉祖宗十八代!我日他老天!我才十六歲啊!

  不知跑了多久,「撲通」一聲,我腿腳發軟,跪倒在地上,一陣陣天旋地轉。這裡已經是郊外,洛水悠悠,像一條青黛色的羅帶,河面上雨霧滾滾升騰,空曠而淒冷。用力抹了一把臉,我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

  我很快就要死了。直到深夜,我才接受了這個殘酷的事實。

  雨停了,蜷縮在洛水河畔,我仍然瑟瑟發抖,但總算平靜了很多。

  死鬼老爸說過,不要為打碎的雞蛋哭泣,因為那沒用。

  反正死路一條。

  人死前,該做什麼?

  老子我要好好地快活一番!

  站起來,對著老天,我指手劃腳地罵了一連串的髒話,系了系褲帶,開始恨恨地意淫。

  首先我要搶錢,去醉風樓大吃一頓魚翅羹,接著我要殺人,洛陽城的混混頭子白眼狼曾經打過我幾個耳光,我要報仇!此外我還是個處男,早上醒來,褲子常常濕了一灘。我要彌補這個遺憾,怡春院不錯,倚紅樓也勉強湊活,那裡的姑娘皮膚挺嬌嫩的。

  我是快死了,但我要把老本撈回來!我仿佛看到白眼狼跪倒在我腳下,痛哭流涕,不停求饒,又好像看到怡春院的花魁穿著鴛鴦肚兜,白嫩嫩的,一面摸我,一面一個勁地浪笑。

  想著想著,我靠在河堤邊睡著了。

  一晚噩夢不斷。

  第二天起來,我渾渾噩噩,和往常一樣,趕去城中心的獅子橋。每天早上,都有財主在那裡施粥,儘管粥薄得可以照出人影,但乞兒的隊伍還是排得長長一條。

  老爸在世時,堅決不喝救濟粥,說什麼君子不食嗟來之食,結果他饑寒交迫,活活餓死。嘿嘿,不為五斗米折腰的老爸,要是知道我現在這個德行,想必會氣炸了肺。

  在賣了草屋,替老爸買棺材大葬以後,我就什麼都沒有了。

  站在獅子橋頭,我望著爭先恐後、滿臉菜色的乞丐們,覺得有一點可笑,又有一點可悲。

  我知道自己也是他們中的一個。

  我們像野狗一樣,搶著沒有肉的骨頭。

  洛陽是個很繁華,很美麗的大城,但它從來都不屬於我們。

  「二哥,你也來啦!昨天你跑哪兒去啦?你的那份錢,老大替你留著呢。」李潔淨雙手護著破瓷碗,費力地擠出人群,仰起頭,「淅瀝嘩啦」地喝著粥。

  我看著他,不說話。

  李潔淨抹了一把嘴,拖著長長的鼻涕:「你還不快去領粥?再晚可就沒了。」說完他又擠向那口大鐵鍋。

  「我不喝粥,老子我要吃肉!」我大聲喊道,轉頭就跑。

  死前,我不能再像一條野狗!

  很快,我就找了一把生銹的柴刀,提著,先在街上卯准了一個大腹便便,身穿綢緞的傢伙,然後悄悄跟著他,想找個僻靜的地方再搶劫。

  沒走多遠,我就被他發現。

  「小癟三,跟著我想幹嗎?」他回過身就是一巴掌,打得我金星亂冒,柴刀也飛了出去。

  我日他奶奶的!我太瘦弱,搶劫是行不通了,更別提殺那個膀大腰圓的白眼狼了。算了算了,白眼狼,老子看你可憐,放你一馬。

  搶劫不成,我乾脆大搖大擺地去醉風樓,準備吃個霸王餐。剛走進店門口,就被店小二一腳踹出去。

  「這裡沒有剩飯!」他兇神惡煞般地道,轉過臉,陪笑彎腰,把一個服飾華貴的客人引進門。

  我站在街心,欲哭無淚。賊老天啊!難道臨死前,你還不肯讓我爽一下嗎?

  一輛華麗的馬車從我身邊緩緩駛過。

  「咦?」馬車忽然停下,厚厚的天鵝絨車窗被拉開,昏暗的車廂裡,有人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日光酷熱,但我還是忍不住打了個寒噤。這是一雙妖異的眼睛,陰毒、冰冷,瞳孔暗紅,像要擇人而噬。

  「你今年多大了?」這個人忽然問我,聲音如同一條嘶嘶扭動的響尾蛇。

  「十六。」我低聲回答,本來不想告訴他,但心裡有點害怕。欺軟怕硬,這是我生存的原則。

  「生辰八字多少?」他緊緊逼問,聽到我的回答,他的雙瞳猛地亮了起來,射出詭異的紅光。

  我覺得不太對勁,想溜,可轉念一想,一個快死的人,還怕什麼?我挺起胸,和他對視。

  老子今天軟硬都不怕!

  「你就快死了,知道麼?」他冷冷地道:「你的印堂發暗,晦紋直入雙眉,大凶!」

  當頭一悶棍,我他媽差點沒昏過去。這個傢伙居然也看出來了,我是在劫難逃啊!

  我結結巴巴地道:「能,能救,救救我嗎?有辦法嗎?」

  「上車。」他推開車門,臉上密佈的皺紋,像一朵妖異的菊花向我綻開。

  車廂內密不透光,馬車慢慢向前駛去,我搞不懂,馬車上既然沒有車夫,又怎麼駕馭呢?

  看來對方真的有點鬼門道。

  「你可以叫我巫卡。」

  「巫卡?」

  好怪的名字,不像是我們漢人啊。我用眼角打量他,巫卡很老,老得我看不出他的年紀,但頭髮卻烏黑油亮,長長垂下,遮住了兩邊臉頰。

  他也不像是個胡人,或者說,他不像是個人。

  車輪滾動的聲音單調而枯燥。

  巫卡問了我許多問題,當我告訴他伽葉大師的死時,他忽然詭秘地一笑,盯著我,自言自語:「果然是天生的靈媒,找到了,終於找到了。」

  「我有救嗎?」我問他,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這個鬼氣森森的傢伙也許想讓我為他做什麼,沒問題,不管是吃喝嫖賭,作奸犯科,只要他能讓我活著。

  瘦死的駱駝比不上一隻活著的螞蟻。

  巫卡幽幽地道:「只要你聽我的話,照著做,就能活下來。」

  說實話,我不太相信這個傢伙,伽葉大師的預言不是青樓姑娘們的臉,說變就變。不過,他是我可憐的救命稻草,就算救不了我,我還可以臨死前撈一票。

  「沒問題,我聽你的。現在肚子餓了,我要去醉風樓!」

  「時間不多了,前面有一家飯莊,吃完我們就立刻出城。」

  我呆了呆:「我們要離開洛陽?」

  巫卡森然道:「難道你想在這裡慢慢地等死嗎?」

  日他奶奶的,我還想騙點錢破我的處男身呢。不過不要緊,一步步來,以後還有機會,我安慰自己,破處誠可貴,生命價更高。

  在東關街口的飯莊裡,我鬆開褲帶,大吃大喝了一頓,醬牛肉、脆皮鴨、芙蓉雞片、糖醋排骨、油爆蝦、三鮮鯉魚羹,一直吃到了嗓子眼,臨走抹抹一嘴的油,還抱了一壇女兒紅。

  吃飽後打嗝的感覺,真他奶奶的爽!

  舔了舔手指,我心滿意足地走向馬車,總算沒做個餓死鬼。

  暮色四溢,絢麗的華燈初上,遠處的高樓裡,歌舞翩然,弦樂靡靡。

  我立刻飽暖思淫,小弟弟硬起來了。

  「快走。」巫卡生硬地催促我。

  我忽然恍然若失,就要離開洛陽了,我生活了十六年的地方。

  其實無論去哪裡,對我都一樣。

  「等一下!」我大聲叫道:「我還要去一個地方!」

  巫卡的目光尖銳如獠牙:「我沒有時間陪你浪費,別跟我耍花樣。」

  我打了個哆嗦:「我,我一定要去。不然的話,我,我寧可死。」

  這一瞬間,我覺得巫卡就像是一頭恐怖的妖獸,長髮根根豎起。他盯著我,許久,終於同意了。我松了口氣,倒不是我視死如歸,而是心裡明白,奇貨可居,我對巫卡一定很重要。

  在我的帶路下,馬車在花園的圍牆外停住。

  巫卡奇怪地瞥了我一眼,我站在大槐樹下,怔怔地發呆,然後一口氣爬上樹頂。

  花園裡靜悄悄的,只有晚風吹過秋千,一搖一晃。

  草叢裡,夏蟲細細的鳴叫。

  花園後的閨樓,窗帷緊閉,王家小姐,現在在幹什麼呢?

  幫裡的兄弟,都笑我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其實他們不知道,偷看王家小姐的時候,我的小弟弟從沒有翹起來。

  雖然王家小姐長得俊俏,皮膚白淨,胸脯也鼓鼓的,但我偷看她,不是因為這些,也不是因為三年前一個大雪紛飛的黃昏,她施捨過我一塊碎銀子。

  我喜歡偷看她,是因為她把銀子親手放在了我的手裡。

  她雪白的手,我烏黑的手。

  她不嫌我髒。

  夜風如夢,金黃色的槐花像細碎的鈴鐺,幽幽飄香。

  那塊碎銀子,我沒有留著,很早就花完了。因為我清楚,留得住銀子,留不住別的東西。

  癩蛤蟆是吃不到天鵝肉的。

  王家小姐就像這華貴的洛陽城,離我好遠,好遠。

  這一生,我都只能隔著牆,偷偷地,偷偷地看。

  看她笑,看她嫁人。

  這一生,我都只能是個無賴。

  不知為什麼,我覺得有些心酸。

  空空蕩蕩的花園。

  王家小姐的笑聲,如夢。

  十六年的洛陽,如夢。

  我的少年如夢。

  「日他奶奶的!」我大吼了一聲,用力拍了拍胸脯,滑下樹,大步向馬車走去。

  再見了,洛陽!

  再見了,乞討詐騙小偷搶劫幫!

  再見了,死鬼老爸!反正我也沒錢給你燒香上墳!

  二十年後,老子又是一條好漢!

  冠蓋雲集的璀璨夜色中,馬蹄噠噠,馬車駛出了洛陽城。

  對了,在城牆根,我撒了一泡力道十足的尿,用磚頭歪歪斜斜地寫下了:「林飛到此一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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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4-1 10:38:21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我和我的前世

  馬車一出洛陽城,上了郊道,就越跑越快,像發了狂似的。雖然我沒有騎過馬,可我知道,就算是千里馬,也不可能跑得這麼快。

  太古怪了。

  車廂劇烈地震動,巫卡陰寒著臉,一聲不吭,就像被人強姦了老母。這個王八蛋搞什麼鬼?

  管它呢!反正我是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鐘,老子現在死都不怕,只管騙吃騙喝。

  接下來的日子,除了大小便和吃飯,巫卡都不讓我下車了。就連睡覺,也要在車廂裡。破處男的計畫,當然是遙遙無期了。我只知道,馬車行駛的方向越來越偏僻,應該是出了邊關。沿途,滿目荒涼陰森,死寂沉沉,連個人影也看不到,吃飯只能啃冷乾糧,渴了就喝山泉、溪水。而無論我問什麼,巫卡就是不回答,只是讓我老老實實地聽話。

  這些天,我漸漸感到了死亡的陰影,比如我在樹下尿尿,大樹會突然倒下來,砸中我的腳。拉屎時,草叢裡有蠍子冷不丁地鑽出,死掐我屁股。就連喝水,也會莫名其妙地嗆著。

  我只好無論做什麼,都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半個月後,我們來到了一片沼澤地。

  「下車。」

  「知道啦。」我懶洋洋地推開車門,猛地嚇了一跳。

  四匹高頭大馬,血肉盡消,變成了四具白森森的骷髏馬,僵硬地站著不動。

  我尖叫一聲,回過頭,見到巫卡妖異流轉的眸子,忍不住渾身發冷。

  難道我碰上了一個妖怪?妖怪找我幹什麼?我的肉又髒又臭,肯定不好吃,莫非對方是個女妖,看中了我的姿色?可橫看豎看,巫卡脖子上的喉結都不像是假的。

  從灌木叢裡,幽靈般地鑽出了三個人影。

  一個白髮老頭,一個壯漢,一個猥瑣的侏儒,面對巫卡,他們齊齊跪下:「主人,你終於趕回來了。」

  巫卡「嗯」了一聲:「我找到了靈媒。」

  「恭喜主人,竟然在時限之前,找到了靈媒。」三個傢伙抬起頭,貪婪地盯著我,好像我臉上有好多銀子。

  我一言不發,現在不是開口的時候,就算問了,巫卡也不會告訴我。我唯一可以確定的是,我就是對方口中的靈媒,而他們要利用我幹一件大事。

  他們有四個人,我只能見機行事,衝動反抗是沒用的。再說我也快死了。還有三天,我就滿十七歲了。

  對於我的安分,巫卡有些意外,拍了拍我,陰惻惻地道:「聽話,你就能活命。」

  我猜他只是在騙我,不過我也沒什麼損失,心底裡,我倒是希望巫卡是個妖怪,這樣的話,他可能真的有力量救我。

  「快點走吧,主人,我們只剩三天的時間了。」侏儒一蹦一跳,急不可耐。

  我心中一動,三天?還真是巧。

  巫卡點點頭:「進去吧。」黑色的大袍展開了,一掠而起,滑入了沼澤地。白髮老頭和壯漢一左一右,狹持著我,緊緊跟在後面。

  日他奶奶的,這麼急趕著去投胎啊!

  沼澤地裡陰森森,靜悄悄,糾纏的樹藤遮住了天空,只留出點點縫隙。污水綠汪汪的,在灌木叢裡蜿蜒爬過,冒著混濁的氣泡,落葉積得很厚,大多都變成了腐敗的爛泥,散發出一陣陣的臭味。

  我們漸漸深入沼澤。我覺得,這裡很奇怪,因為我還沒有看見一個動物,連小飛蟲、螞蟻都沒有。

  這片沼澤好像吞噬了所有的生命。

  「快走!快走!」侏儒惡狠狠地催促我,我真想一拳把它的酒糟鼻打爛。

  一天很快就過去了,我早就分不清東南西北,巫卡的手裡,一直拿著一卷泛黃的羊皮圖,不時低頭看一看,繼續領路。

  「不行啦,我走不動了!」我喘著氣,癱軟在地上。

  巫卡看了看我:「那就休息一會。」

  進了沼澤地後,巫卡對我挺客氣的。接過壯漢遞來的一個冷饅頭,我狼吞虎嚥。

  巫卡背對著我,又在看羊皮圖,侏儒一直盯著我,看得我心裡發毛。白髮老頭坐在一個樹墩上,掏出旱煙管,在腳跟敲了敲,含在嘴裡,「啪嗒」一聲,旱煙管突然滑落,老頭劇烈咳嗽起來。

  咳嗽聲又細,又尖,仿佛有什麼東西,正從嗓子眼裡鑽出來。

  侏儒吃驚地回頭看他,巫卡的臉色,也變了變。

  「哇」!花花綠綠的東西從老頭嘴裡噴出,鮮血,糾纏的腸子,再是紅色的肺、黃色的肝,老頭痛苦地扼住自己的喉嚨,跪倒在地。

  一顆熱乎乎的心臟蹦了出來,落在泥漿裡,微微地跳動。

  我開始以為老頭是在變戲法,直到他軟軟倒地,才意識到,白髮老頭死了。

  壯漢驚駭得吼叫起來。

  「住嘴!」巫卡喝道,臉色也很難看,他不安地四處張望,眼睛裡的紅光一會兒亮,一會兒暗。

  我並不怕死人,每年下大雪的時候,洛陽城裡總要凍死幾個乞丐。我會立刻沖上去,扒光他們的口袋,拿走僅剩的一、兩個銅板。但像老頭死得這麼離奇的,我還是第一次見到。我有點害怕,也有些心災樂禍,要是我真的死了,還多個陪葬的。

  整晚,壯漢都沒有睡,巫卡命令他守夜。

  第二天拂曉,還沒有睡醒,我就被侏儒硬拖起來。

  「快點趕路。」侏儒尖叫道,這個小矮子,力氣倒不小。

  早上寒氣濕重,四周飄浮著慘白色的迷霧,隱隱約約,像是遊蕩的幽靈。我們四個人悶頭走著,誰也不說話,穿過了一片荊棘叢,我忽然覺得不對勁,腳下是濕軟的泥濘,走過以後,應該會留下腳印,可是現在,什麼都沒有,光滑得就像是綢布。

  我們仿佛進入了魔境。

  一滴冰冷的露珠從葉尖滴落,滑進脖子,我忍不住打了個寒噤。巫卡到底要去哪裡?

  身旁的壯漢忽然停下腳步,目光呆滯,大吼一聲。

  巫卡回過頭,皺眉道:「你幹什麼?」

  壯漢也不理他,像一頭發狂的野獸,張開嘴,沖了出去。「砰」的一聲,壯漢的腦袋撞在堅硬的大樹上,漿血迸裂。可他還在狂吼,抱著樹幹,牙齒啃咬大樹,發出心寒的「咯吱」聲。

  他好像發瘋了!

  巫卡神色變幻,過了一會,道:「別管他,我們繼續走。」

  壯漢忽然回過頭,對著我們笑,一邊笑,一邊向我們走過來,笑紋像一條條蚯蚓,在臉上詭異地蠕動。

  「啪嗒。」鮮血濺出,壯漢的左手斷了,落在地上,接著是右手,整條手臂,眼珠,嘴巴,身體的器官一件件分離,灑滿一地。到最後,只剩下兩隻腳,在鮮紅色的血泊中,一步步向我們走來。

  侏儒嚇得臉色慘白,渾身哆嗦,我和他半斤八兩,心怦怦地亂跳。巫卡倒是很鎮定,一動不動,那兩隻腳走到他跟前,猛地炸開,泥漿被血水染紅。

  我和侏儒面面相覷,許久,才聽見巫卡嘶啞的聲音:「還愣著幹什麼?快走!」

  一天很快又過去了。

  晚上休息時,侏儒蹲在結疤的老樹樁下,一個勁地發抖。稍有風吹草動,他就像個受驚的兔子,飛快跳起來。

  我打了個哈欠,倒頭就睡,巫卡坐在一旁,親自守夜。

  夜晚的沼澤地,鬼氣森森,「窸窸窣窣」的怪聲,時不時在暗處響起。老頭和壯漢都死得很蹊蹺,當時我雖然有點害怕,但過後就不在意了,照樣睡得香。

  老子現在還有什麼好怕的?

  太陽升起來的時候,我抬起頭,久久地望著它。陽光照在臉上,有些冷。今天,是我十六歲的最後一天。昨晚我夢見了好多人,老爸、王家小姐、大熊、李潔淨,還有生下我就死去的老媽。

  我忽然覺得老天對我太不公平。

  巫卡讓侏儒扔掉了所有的乾糧和水。他緊緊地抓住我的手,向前走,巫卡又滑又膩的手爪,就像是鼻涕蟲。

  寂靜的沼澤地裡,回蕩著我們的腳步聲,「沙沙」,「沙沙」,單調而沉悶。

  路越來越難走,常常是大灘的水窪,密集的荊棘。泥濘濕滑,不小心踩錯地方,腳會立刻陷進去,人往下急沉。要不是巫卡拉住我,有幾次我可能就沒命了。

  中午,我們穿過了一片白花花的蘆葦叢,巫卡停下了腳步。

  「應該就在這裡。」他攤開羊皮圖,許多黑色的圈線交叉劃過,在中心,有一個醒目的紅色標誌。

  「主人,你看!」侏儒瞪大了眼睛,指著前方,陽光像水一樣地晃動,在樹叢背後,一片綠洲神奇地浮現出來。美麗的鮮花,清澈的水潭,茂密的青草地上,堆滿閃閃發光的奇珍異寶。

  日她奶奶的,是個寶藏啊!要是搬回洛陽城,我就立刻發達了!難道巫卡來這裡,就是找這些財寶的?

  侏儒小眼冒出貪婪的光,向綠洲蹦了過去。

  「不要去!時間還沒到!」巫卡怪叫一聲,但來不及了。

  水潭裡,伸出一隻鳥爪般的手,瘦骨嶙峋,猛地掐住了侏儒的喉嚨。他掙扎著,被慢慢拖入水潭,兩條腿還在外面拼命蹬踏。

  我目瞪口呆。

  侏儒消失在水潭裡,過了一陣,他又突然跳出水面,變成了一個赤紅的肉球。皮膚已被整個一層揭下,血淋淋的肌肉冒著泡,一隻只血泡滾落,在草地上跳躍。

  侏儒很快化作了一灘血水。

  四周死一般地沉寂,仿佛什麼也沒有發生過。我彎下腰,想嘔吐。

  巫卡森然道:「死有餘辜。」看了看天色,他坐下來,盯著綠洲,像一隻獵食的餓狼,耐心地等待著。

  太陽慢慢地落下去,暮風吹過,我一頭躺倒在水窪裡,又疲憊,又有點慌亂。按伽葉的預言,再過一會,我就該死了。而我身邊的這個王八蛋,似乎並不管我的死活。

  巫卡猛然站起來。

  一串串的水泡,從綠洲上嘟嘟冒起,像是一團煮沸的熱粥,劇烈翻滾。美麗的綠洲變成了汙黑的泥沼,珠寶紛紛沉了下去。

  一隻巨大的頭顱從泥沼內慢慢鑽出,綠色的犄角,銅鈴般的眼睛,粗壯的四肢密佈尖長的倒刺。怪獸拱起身軀,仰天咆哮,血盆大口裡吐出「北境」兩個大字。

  「北境!真的是北境!」巫卡顫聲叫道,扔掉了羊皮圖,臉上一片狂喜。

  「北境」兩字,慢慢化作兩柄利劍,身穿道袍的男女橫空躍出,手舞利劍,白芒閃動,將怪獸切割成一片繽紛的血雨。

  我還沒弄明白是怎麼回事,巫卡已經一把攫住我,沖了過去。

  道袍男女厲喝一聲,長劍揮動,淩厲斬向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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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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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4-1 10:38:27 |只看該作者
  劍光燦爛得就像烈日。

  巫卡舉起我,牢牢地擋在身前。

  我日他祖宗十八代!巫卡,你他媽生兒子沒屁眼!眼睜睜看著利劍逼近,寒氣刺膚,我破口大駡。搞了半天,巫卡是來讓我送死的!

  這真他媽是個笑話,我為了活命,才跟了巫卡,到最後,反而自掘墳墓。伽葉,你個賊禿的預言還真准啊!

  長劍剛刺到我,立刻像蠟燭油一樣,迅速融化。道袍男女驚呼一聲,瞪著我,忽然消失了。

  我竟然沒死?

  我不敢相信,那兩把寒光閃閃的劍,難道是麥芽糖汁做的?

  「轟隆!」一座古墓慢慢拱出,墓碑裂開,化作簌簌的細沙滾落,露出下方的黝黑洞穴,深不可測。

  耳畔響起巫卡的獰笑聲,一股大力猛然傳來,他抓住我,向墳墓的深洞飛去。

  這一刻,夕陽剛好消失在天際。

  這一天,剛滿十七的我,消失在唐朝的疆域裡。

  耳旁風聲呼嘯,四周一片漆黑,我在向深洞高速墜落。

  「砰」的一聲,屁股接觸實地,我眼前金星亂冒,猛地噴出一口鮮血,昏倒過去。

  醒來時,已是一個嶄新的世界。

  黃色的海。

  連綿起伏的沙漠之海,一望無際,一直伸展到天地的盡頭。

  木筏在黃沙上飛快滑行,輕得像一片樹葉。巫卡伏在筏首,寬大的袍擺掀動,拂過沙海,如同劃動的船槳。

  「這裡,是什麼地方?」我睜開眼睛,迷惑地到處張望。頭頂上的烈日白得耀眼,沒有一絲風,空氣像一團凝固的蒸汽。

  四周空曠而荒涼,寂靜得讓人害怕。

  「輪回沙海。」巫卡轉過頭,神色詭異。

  「輪回沙海?」我呆呆地重複,酸痛的骨頭,衣襟上的血漬,提醒我這並不是在做夢。

  我還沒死!老子還活著!我真的活著!我又驚又喜,激動得手舞足蹈。我逃過了劫難!日他奶奶的,巫卡這個王八蛋還真有一套!

  巫卡盯著我,忽然把手伸入沙海,收回。在我眼前一晃,手掌上的血肉駭然消失,變成森森的白骨。在我的驚叫聲中,巫卡再伸手入沙海,縮回,手掌又血肉重生。

  「這就是輪回,死亡——轉世——重生。」巫卡眯著眼睛,笑得像個妖魔。

  我打了個哆嗦:「我們要去哪裡?」

  「北境。」

  「北境?」我腦中閃過了猙獰怪獸、揮劍的道袍男女。北境,到底是個什麼地方?我怎麼從來沒聽人說過?

  巫卡陰聲道:「放心吧,只要跟著我,你想要什麼,就能有什麼。」

  我茫然地抬起頭,沙海漫漫,過去的十六年,都隨著飄行的木筏,漸漸遠去。

  遙遠得如同一個隔世的夢。

  茫茫沙海中,出現了幾個晃動的影子。木筏急速前行,與它們擦身而過。

  一隻羽毛黯淡的鳥撲扇著翅膀,從沙丘中掙出,又頹然倒在沙海,變成一具骨架。

  一隻手陡然從沙漠中伸出,又倏地縮回去。在那一瞬間,我看見了手掌上濃密的黑毛。

  我驚訝地叫起來:「那是什麼?」

  「是幾個妄想進入這裡的人。」巫卡冷笑:「他們都絕頂聰明,無意中發現了北境的秘密。可惜,如今只能陷身在這片汪洋沙海中,變成牲畜,承受無窮無盡的輪回之苦。」

  我悚然動容:「北境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地方?」

  巫卡沒有回答,這個傢伙雖然救了我,但不是什麼好人。我想起在洛陽時,說書先生講過的一些傳奇故事,北境,難道是神仙鬼怪的府邸?

  一絲寒風驀地吹過,巫卡的黑袍飛揚起來。風越來越大,四周的沙塵急速滾動。烈日消失了,天色陰沉,黑壓壓的烏雲密佈上空。

  「要下電雨了!」巫卡突然緊緊抱住了我,肌膚相貼。

  我曾經無數次幻想,自己和美麗的少女摟抱在一起。但一個又老又醜又可怕的男人——巫卡,無情地打破了我的美夢。

  我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變態啊!

  天色已經變成了漆黑的夜晚。

  狂風呼嘯,雷聲轟鳴。天際閃耀著曲曲折折的電光,像一條條火蛇,瘋狂舞動。

  暴雨滂沱,雨點是藍色的,仿佛無情的鋼鞭,劈頭蓋臉打下來。到處是疾閃的藍色線條,像淩厲的閃電,撕開夜幕。

  說來奇怪,電雨落到我附近,紛紛偏離方向,我的四周滴水不沾。

  我心頭一震,忽然明白了,無論是道袍男女的劍,還是電雨,都不能傷害我。這才是巫卡看中我的原因。只有帶著我這個靈媒,他才能順利進入北境。

  木筏飛速滑動,整片沙海波濤般地起伏,天旋地轉。

  我驚呼起來,聲音被咆哮的雷雨吞沒。無數奇異的怪獸、惡鬼鑽出沙漠,淒厲尖嘯,向木筏撲來。

  我嚇得差點尿褲子,鬼怪們還沒有靠近,就紛紛倒下。藍色的雨點擊打在它們身上,冒起火光,熊熊燃燒,很快變作一具具墨黑的焦炭。

  電雨漸漸停歇,天空出現了明亮的雲層。巫卡松了口氣,放開我。我可憐的初擁,竟然被一個老男人霸佔了。

  過了很久,木筏緩緩停下來。

  沙海到了盡頭。

  雲霧繚繞,煙氣氤氳,一個龐大無比的石蛋聳立在雲煙裡,圓溜溜,硬邦邦,高得一眼看不到頭,在石蛋灰褐色的表面,由上而下,鐫刻著兩個怪異的字。字跡閃閃發亮,流動著彩虹般的光。

  盯著字跡,巫卡眼中射出灼熱的紅光,他拉著我,一步步向石蛋走去。在石蛋底部,有一個長方形的凹坑,他讓我躺在坑裡,自己也在一旁躺下,閉上了眼睛。

  我愣了一下,這個王八蛋打的什麼主意?難道讓我跟他一起睡覺?

  他真不是一般的變態啊!

  石蛋忽然隆隆響動,向我們滾過來。我心驚膽顫,巨峰般的石蛋猛地壓下,眼前一黑,我的骨頭好像被碾碎了,渾身痛得透不過氣,又暈死了。

  再次醒來時,耳邊聽到潺潺的水聲。

  四面八方都是水,澄淨的,透明的,像少女的眼波。水不停地流動,流入我的鼻孔,耳朵,眼睛。但卻沒有任何感覺,仿佛還是在陸地上,可以隨意呼吸。

  我們是在一個陰暗的石洞裡,洞裡全是水,巫卡不停地在打我耳光,看我醒來,他總算停手了。

  摸著又腫又痛的臉,我一骨碌爬起來,怒氣衝衝:「你個王八蛋,幹嗎打我臉?你再打老子也比你俊!」

  巫卡狠狠掐住了我的脖子,滿臉猙獰:「再敢罵一句,就死!」尖銳的指甲深深嵌入我的皮肉。我恍然大悟,我們肯定進入了北境,巫卡已經不再需要我了。

  我立刻笑容可掬,他殺掉我就像捏死個螞蟻那麼容易。

  「老實點。」巫卡放開我,指著石洞後面的一扇門:「去推門!」

  人在屋簷下,怎能不低頭?雖然在肚子裡痛駡巫卡,一直罵到他老娘老奶奶,我還是很識相地聽他吩咐。

  門背後,竟然是一座宮殿。雖然四根殿柱坍塌了一半,雖然門匾殘缺,爬滿雜草,但宮殿依然晶瑩剔透,璀璨奪目。

  一座水晶宮殿!

  空曠的殿堂裡,看不見一個人。我壯著膽子,叫了幾聲,沒有人回答。

  巫卡倏地掠起,向殿堂內沖去,我覺得很好奇,就跟在他後面。穿過曲折的回廊,前方是夜明珠串成的長簾,閃閃發光,在水波中飄動。

  「怦怦怦」,我的心忽然跳得很快,似乎珠簾背後,有我很熟悉的東西,在不停地呼喚我。

  太古怪了,我肯定沒有來過這裡啊!我顫抖著伸出手,猛地掀起珠簾。

  一具龐大得駭人的獸骨出現在視線中。

  它像是一隻蝴蝶,又不完全一樣,白骨森森,向兩側平展出翅膀的外形,渾圓,充滿優美的弧線感。頭上兩隻尖角豎起,在隆起的腹骨下,生出了七隻利爪,嵌入地上一根火紅色的瑪瑙柱。

  獸骨的頭高高揚起,儘管只是一具屍體,我依然能感到一陣威嚴的氣勢,撲面而來。仿佛它隨時可以巨翅禦風,沖天而上,直入雲霄!

  巫卡站在獸骨前,激動得渾身發抖,臉上若喜若狂:「傳說中的龍蝶妖王啊,我終於找到你了!把你的力量給我吧,我願做你忠實的僕人。」雙眼冒出血紅色的光,他放聲狂笑,像一只要吸血的蝙蝠,飛向了獸骨。

  我忽然明白,這才是巫卡真正想要的東西。

  「轟」!瑪瑙柱裡,猛地噴射出一團烈焰,裹住了巫卡。巫卡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立刻焚燒起來:「龍蝶妖王大人,我是來效忠您的啊!」驚恐地看著獸骨,他在火焰裡拼命掙扎。

  我開心地笑了。王八蛋,你也有今天!

  「快救我,快救我!」巫卡慌亂地向我沖過來。

  我靈活地一閃,巫卡撲了個空,烈焰逐漸吞噬了他,巫卡還在慘叫:「龍蝶妖王大人,今天是你的轉世日啊!沒有了我的軀體,你就不能轉世復活!」突然,他瞪著我,驚駭地叫起來:「難道,難道你是?」

  「撲通」,話還沒說完,一團焦肉倒在了地上。日他奶奶的,巫卡這個傢伙還真經燒啊,居然撐了那麼久!我走過去,飛起一腳,把他踢開。

  獸骨就在我的面前,不知為什麼,我看著它,忍不住一步步走過去,腦中一片空白。

  良久,我顫抖著伸出手,摸了摸獸骨,轟然一聲,龐然大物倒塌下來,煙霧騰起,白森森的骨架化作麵粉,四處飛揚。

  瑪瑙柱奇跡般地縮小,變得又細又短,最後竟然凝聚成一顆火紅色的珠子,破空飛來。

  「噗哧」,火珠射入我的眉心,消失不見。

  一股火焰般的熱氣騰地湧上心頭,向軀幹蔓延。我覺得自己像一座火山燃燒起來,熱焰沸騰,血脈賁張,周身充滿了精力。似乎一揮拳頭,就能將眼前的宮殿擊毀。

  熱力不斷膨脹,我忍不住大叫起來,「轟隆隆」,地動山搖,震耳欲聾,宮殿爆炸了,我被一股巨力托起,向上筆直沖去。

  四周眼花繚亂,無數奇像異景在視野裡閃過。

  「砰!」我從高空摔落,仰面朝天,來了個平沙落雁式。

  四周是茂密的森林、紫色的熏衣草地、清澈的湖泊,青山向遠處連綿延伸,白雲朵朵,飄浮在藍寶石般的澄淨天空。

  捂著生痛的屁股,我幾乎以為自己來到了仙境。特別是當我看見了三個大美女,三個絕頂銷魂的超級大美女!

  第一個佇立在湖邊,側對著我,金黃色的短髮像是一團光焰,令人眩目。濕漉漉的水珠順著雪白柔和的肩,滑滴在豐潤的背脊上,閃閃發亮。隆突的臀部,修長白膩的雙腿,纖柔的腳踝,比古畫裡的女神還要完美。在她腳邊,豎立著一面黃金盾牌,將牛乳般雪白的胴體映得流光溢彩。

  我的小弟弟首先向她敬禮。

  湖面上,盛開著一朵碩大無比的雪蓮花,第二個美女就半躺在花蕊裡,漆黑的長髮悠悠垂落,隨著湖水蕩漾,不帶絲毫煙火氣。她的眼睛,映在水波中,比水波還要明亮。雪白的道袍,遮不住山巒般起伏的曲線。她蜷著腿,像是睡著了的仙子,膝蓋上橫放著一柄斑斕長劍。

  第三個女人,像一條妖豔的美女蛇,從一棵大樹上盤旋而下,向我走過來。她的皮膚是橄欖色的,印著淡淡的花紋,堅挺的乳房高高聳起,乳頭像是黑紫色的葡萄,硬硬地翹著。她一路走來,細長的腰肢嫋嫋扭動,透過緊繃的鱗片短裙,可以看見飽滿圓碩的臀部輪廓。美女,你真的好風騷!我喉頭發幹,咽了口唾沫,她就像是一個熟透的甜果子,豐滿多汁。

  我的小弟弟忙得不亦樂乎。

  「你終於回來了,龍蝶妖王。」她的聲音性感而嘶啞,怡春院的花魁跟她一比,就像是片乾癟的瓜子殼。

  一時間,三個美女,六道目光齊齊聚在我的臉上。我忽然覺得不對勁,美女們的目光寒冷似冰,似乎還帶著憎恨、厭惡。

  我是龍蝶妖王?什麼鳥意思?

  我茫然地望著湖面,水中的我,一頭火紅色的長髮激烈飛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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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4-1 10:38:49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三個女人一台戲

  我的頭髮!

  我居然長了一頭紅毛?

  「龍蝶妖王,你真能把握時間,竟然在最後一天轉世回來。」金黃色短髮的美女說道,伸手一揮,那面黃金盾牌碎開來,光芒耀眼,化作金色的戰甲,包裹住驚心動魄的胴體。

  老天,像妖術一樣啊。我困惑地看著她:「美女,雖然我很喜歡和你搭訕,但你認錯人了吧?我可不是什麼龍蝶妖王。我叫林飛,林木森森的林,一飛沖天的飛。」

  妖豔的美女咯咯一笑:「轉世回來的龍蝶妖王,已經忘記了前生啊。」

  美女就是美女,說的話也比別人深奧。我完全沒聽明白,笑嘻嘻地道:「你說我是什麼,就是什麼。叫錯名字也沒關係,本朝有個小白詩人說過,相逢何必曾相識嘛。」

  金髮美女蹙眉道:「一轉世,性子也變得這麼輕浮。龍蝶妖王你……」

  「林飛!」

  「好,林飛,你聽著。你的前世,是北境的龍蝶妖王,死後你的魂魄轉世,去了異世界,現在你回來了。」

  我愣了一下,金髮美女的神情很嚴肅,不像是在吹牛。回想在宮殿,瑪瑙柱入體的情景,我不禁一陣恍惚,難道我真的是她們口中的龍蝶妖王?

  這太荒謬了!

  「按照你的說法,我是龍蝶妖王轉世為人。也就是說,前世的我,是一個妖怪?」我試探著問道。

  金髮美女的美目裡閃過一絲恨意:「是的,你的確是一個妖怪。」

  我摸摸自己的臉,上面也沒有長毛:「但我現在明明是人類了呀。」

  妖豔的美女向我拋了個媚眼:「現在的你嘛,嗯,既不能算是純粹的妖怪,也不能算是人類。」她湊過來,輕輕在我耳邊吹氣,弄得我骨頭都酥軟了:「你是個人妖。」

  「人妖?我靠!前世的我活在北境,是龍蝶妖王。今世的我投胎做人類,活在大唐。」我一口氣道:「現在我趕回來,繼續做我的妖怪,對不對?」

  金髮美女漠然道:「差不多了,沒想到,轉世後的龍蝶連腦子也不好使了。真是悲哀。堂堂一代妖王,再也找不回昔日叱吒風雲的氣勢了。」

  日他奶奶的,究竟我腦子不好使,還是你白癡?美女就了不起了?我開始接受自己是龍蝶的事實,想了想,問道:「我既然是龍蝶,那你們是誰?和我什麼關係?難道都是我的屬下?或者是我的老婆侍妾?哈哈!太爽了!美女們,這些年沒有陪你們,沒給我戴綠帽子吧?」我越說越興奮,龍蝶既然是個妖王,那一定很厲害,這三個大美女守在這裡,大概都是準備服侍我的吧。

  風水輪流轉,洛陽城裡的小乞丐,今天就要揚眉吐氣了。

  「住嘴!」聲音清冽寒傲,如同寂寞山谷裡的皚皚白雪。我眼睛一花,一直沒說話的道袍美女倏地出現在我對面,風姿高貴而孤冷,長發光可鑒人。

  我心頭一緊,知道說錯了話,這三個美女都不是省油的燈,如果她們是我前世的仇人,那可糟了。

  妖豔美女媚笑道:「龍蝶你小心點,別惹怒了我們的甘檸真仙子。她的劍,可有十六年沒出手了。」

  金髮美女搖搖頭:「轉世後的龍蝶,簡直不成氣候。難怪它臨死前,要想盡辦法和我們訂下誓約。依我看,這個小子連妖力都沒剩多少。」

  妖豔美女道:「可惜我們當年立下了最毒的輪回誓,否則,嘿嘿。」

  我琢磨她的言下之意,似乎有點不妙。

  甘檸真悠悠地道:「既然十六年前,我們輸給了龍蝶,就必須遵守誓約,保護它的來世。龍蝶,你聽好了,當年你遭受劫難之前,分別找上了我、鳩丹媚和海姬,要求比試。三場比鬥,雖然你用的是詭計,但畢竟贏了。作為失敗的代價,我們被迫立下了輪回誓,在這裡守候。如果在十六年內,你轉世回來的話,我們就必須保護你的安全。」

  她雖然在對我說,但根本就不看我,好像我會污染了她澄澈漆黑的眼睛。

  妖豔美女懶洋洋地歎了口氣:「今天是時限的最後一刻,本來以為我和甘仙子、海姬可以得到解脫,沒想到,你還是回來了。龍蝶,你倒是算得很准啊。」

  我完全明白了,我的前世,也就是龍蝶,知道轉世後的我妖力薄弱,所以找上了三個大美女,用詭計逼得她們立下毒誓,做我的保鏢。

  難怪她們對我這麼冷淡,我在最後一刻轉世回來,美女們一定鬱悶得抓狂。想到這裡,我不禁對龍蝶佩服得五體投地。真不愧是妖王,不但高瞻遠矚,替後世的我找了保鏢,還算到我只能在唐朝呆十六年,比伽葉牛多了。

  我咳嗽了一聲,得意洋洋:「這麼說來,你們三個就是我手下的護衛了?」

  金髮的海姬森然道:「龍蝶,你……」

  「林飛!」我再次糾正。

  「林飛,你要弄清楚,我們不是你的手下,不會聽你差遣。只負責保住你的一條命罷了。」

  「咦,難道在北境,有很多人想害我嗎?」

  「哼,修道的人捉到了你,就能煉出罕見的鼎爐。最普通的藥草在鼎爐內修煉,都可以化腐朽為神奇,如果妖魔逮住你,吸幹你的龍涎蝶髓,可以臻至傳說中的進化狀態。」

  我嚇了一跳,誰抓到我都有好處,那我豈不是變成了倒楣的唐三藏?聽死鬼老爸說,玄奘法師西天取經回來,有一次到洛陽白馬寺講經,結果寺廟週邊得人山人海,個個雙目放光,磨牙霍霍,都說吃了唐僧肉可以長生不老。嚇得玄奘當夜就溜出了洛陽。

  憑這三個嬌滴滴的女人,能保護我嗎?我有些懷疑,可轉念一想,既然前世的龍蝶找上了她們,就一定行。在洛陽的時候,常聽一些走江湖的說,女人、老太婆和僧侶中常有武林高手,不能小看。

  我抬起頭,抱著拳,道一聲敬仰:「各位姑娘,林飛謝謝你們的拳拳護花之情。希望大家從此和睦共處,其樂融融,日久生情,情比金堅,情誼地久天長。」

  鳩丹媚笑得前仰後合,酥胸波濤洶湧:「地久天長?林飛你真是癡心妄想。以龍蝶前世那樣的妖力,都逃不過劫難,何況是你?」

  我駭然後退:「你這話什麼意思?你們不會監守自盜吧?」

  甘檸真一看就是個修道的,鳩丹媚妖氣彌漫,而我可是修道人士和妖魔眼中的唐僧肉啊。

  海姬瞥了我一眼:「在北境,妖怪十年一次小劫,百年一次大劫,千年一次玄劫。龍蝶就是沒能過了玄劫這一關,不過他也夠厲害,居然能用妖力轉世托生在異界。至於你這個人妖,就沒那麼幸運了,十年一次的小劫恐怕都躲不過去。」

  我將信將疑:「你們不是可以保護我嗎?」

  「人力豈可逆天?天劫一至,誰也護不了你。」甘檸真冷漠地道,雪白的道袍輕揚,流風回雪,皎皎出塵。

  我的一顆心向下沉去,在大唐,老天只讓我活十六年,來到北境,我還要遭受天劫。賊老天,你對老子太不公平了!

  天空晚霞絢爛,夕暉柔和地閃爍,紫色的熏衣草地上,仿佛灑滿了細碎的金沙。我呆呆地想了一會,問道:「天劫是怎麼樣的?」

  鳩丹媚幸災樂禍地道:「天意難測,天劫可能是電閃雷劈,也可能是妖魔、修道之人的攻擊。龍蝶當年就死得很蹊蹺,我懷疑它是被人硬生生擊斃的。」

  我大驚失色:「龍蝶不是很厲害嗎?也會被人幹掉?」

  海姬微微一哂:「龍蝶在妖怪中算是個人物,但未必比得上修煉多年的人類。我就至少可以和他打個平手,至於檸真,那就更別提了。要不是當年你耍陰招,哪能贏得了我們。」

  我立刻對她們刮目相看,原來當年龍蝶是勝之不武,難怪美女們對我不善。不過耍陰招也是本事,勝者為王嘛。

  說了半天,我的肚子咕咕地叫了,就對海姬道:「你給我找點吃的吧。」

  「自己去找,我們只負責保護你。」

  美女你還真是鐵面無私,婊子無情啊。我四下打量一番,「撲通」跳進湖裡,打算摸幾條魚。

  湖水清涼,四周岩礁叢生,濃綠色的水草像一根根絲帶,輕盈舞蹈。紅色的珊瑚冒著水泡,一群閃著銀光的小魚倏地竄出,又倏地消失。一隻褐色條紋的大貝殼橫躺在岩石上,一開一合。

  我發覺自己的身體十分靈巧,在水裡也不用換氣,可以自然呼吸。雙臂輕輕一劃,就能遊出十多丈的距離。

  水浪急湧,一條紅色的大魚忽然沖過來,它就像是座小山,腹下幾百根尖刺扇形展開,魚嘴彎出兩根獠牙,閃著寒光,還發出響亮的嘶吼聲。

  瞬間它就逼到面前,我心中一慌,下意識地揮拳擊去。

  「嘶」,拳頭擊斷尖刺,直沒魚腹,就像是穿過了一塊柔軟的豆腐,鮮血順著拳頭湧出。我一呆,我的拳頭變得那麼厲害麼?大魚慘吼一聲,猛地甩頭,獠牙頂了過來。我的左掌立刻劈出,反應之快,連我自己都驚訝。「嘎崩」,掌鋒硬生生地劈斷獠牙,我剛松了口氣,大魚黑咕隆咚的巨嘴已經當頭罩下。

  救命啊!

  眉心忽地一熱。

  一隻赤紅的利爪鑽出我的左肋,千鈞一髮之際,抓住魚嘴,用力一扯,「嗤啦」,整個魚頭連著魚身,被撕裂成兩半。

  我瞠目結舌,愣愣地盯著這只利爪,從肋下伸出的半條小手臂,佈滿銀色鱗甲,彎成弧線,延展出五根紅色的爪骨,剛勁崢嶸,吐出了寒光閃耀的爪尖。

  我腦海忽然閃過龍蝶的骨架,那七隻矯夭淩厲的利爪。直到這一刻,我才完全相信,自己就是龍蝶的轉世。

  望著這只利爪,我感覺到了與它的血脈相連。但多出了一個爪子,總有些不倫不類,影響我林飛的形象。我心想,要是能縮回去就好了,可爪子卻毫無反應。我想起剛才眉心一熱的情形,不由靈機一動。龍蝶骨架的七根爪子,牢牢地抓著瑪瑙柱,而瑪瑙柱飛入了我的眉心,難道說,瑪瑙柱是操控爪子的關鍵?

  我立刻把精神集中在眉心,然後開始想:「利爪請你縮回去吧。」

  利爪無聲沒入體內!

  我摸摸平滑的左肋,又驚又喜,利爪能縮回去,也應該能再伸出來吧。我的精神再次集中眉心,意念剛動,肋下微微一癢,水波激蕩,利爪閃電般地探出,將一塊礁石抓得四分五裂。

  哈哈!真有意思!我樂此不疲地試了好幾次,次次靈驗。變成妖怪後,我真的不同了啊!抗起沉到湖底的大魚,我雄糾糾、氣昂昂地浮出湖面,遊上岸,「砰」的一聲,把大魚扔在了海姬的跟前。

  「怎麼樣?這麼兇猛的怪魚也被我收拾了!我的妖力還行吧。」我一腳踩在大魚尾巴上,右手叉腰,擺出了一個威武的姿勢。

  海姬看看我,不說話,鳩丹媚爆發出一陣放浪形骸的笑聲:「刺骨魚也算是兇猛嗎?龍蝶,你還真幽默啊。你可不要告訴我,殺它費了很大的力氣喲。北境裡再不濟的人,都可以輕鬆殺掉一頭刺骨魚。」

  日他奶奶的,原來怪魚這麼差勁啊。我小臉一紅,硬著頭皮吹牛:「這種貨色,當然是小菜一碟。不過美女你能聽懂我的反語笑話,還算胸大有腦。美女們,一塊吃魚,我請客!」

  海姬冷冷地瞥了我一眼,一動不動,甘檸真乾脆飄然而起,落回湖面的雪蓮花裡。在洛陽,我早已看慣了別人的白眼,所以並不在意。既然瞧不起我,我也不把她們當一回事。

  我把刺骨魚洗乾淨,刮去鱗,挖掉內臟,然後在林子裡找了一堆枯枝,用鑽木的方法生著了火,開始燒烤。

  鳩丹媚饒有興趣地盯著我:「龍蝶,你什麼時候吃東西這麼雅致了?不是向來生吃的嗎?」

  我轉動著刺骨魚,目光賊溜溜地掃向她的豐乳:「我是轉世後的林飛!不是前世的龍蝶。對了,龍蝶長什麼樣?不會和我一模一樣吧。」

  「當然不是。龍蝶頭生雙角,相貌凶厲,高大魁梧的身軀密佈鱗甲。瞪起眼睛時,就像兩團燃燒的火焰。」

  「太好了,這麼一來,修道的人和妖魔就認不出我啦。」

  「這可難說得很,你的龍涎具有異香,修煉深厚的人、妖魔一聞便曉得是珍品。就算他們不知道你是龍蝶轉世,也會抓住你的。否則龍蝶何必費盡心機,找我們來保護你?」

  我納悶地問道:「龍涎是什麼玩意?」

  鳩丹媚吐出香舌,緩緩舔動豐厚性感的嘴唇:「龍涎,就是你的口水啊。不但能滋補益氣,還可以入藥,製成珍貴的道丹。」

  我傻了眼,原來我的口水都這麼牛啊。那我的大小便,是不是也有人搶著要呢?

  「滋滋」,刺骨魚被烤得金黃發亮,油脂從魚肉滲出,滴落在火堆裡,香氣飄散開來。我咽了口唾沫,大嚼起來。

  我靠!真他奶奶的美味,我差點連舌頭都吞進去了。最奇妙的是百來根尖刺,輕輕一咬,就融化成一泡鮮甜的湯汁。一眨眼的功夫,小山般的刺骨魚就全進肚子了。我卻還有點意猶未盡,變成妖怪後,連飯量也暴增了。

  天色已晚,火堆在夜色中跳躍,映得遠處的叢林更加幽暗。淡淡的星光下,湖面上波光粼粼,甘檸真白衣勝雪,仿佛擁著星光睡著了。海姬佇立在岸邊,一動不動,金黃色的頭髮在黑暗中依舊燦爛無比。我不解地問:「她一直站著不嫌累嗎?」

  鳩丹媚大笑:「你這個傻瓜,海姬修煉的是脈經甲禦術,以蒼天為經,以大地為脈,站著時,雙足能吸收地氣為己用,這是海姬獨特的修煉方法。」

  我聽得似懂非懂,不過鳩丹媚的乳峰真的好大。一邊跟她胡扯,一邊飽飽眼福,當作飯後消化倒是不錯。

  和鳩丹媚閒聊半天,我大致明白了,在北境,修煉的人類分為兩種,一種修煉秘道術,另一種修煉甲禦術。在大唐,修道的人也不少,但甲禦術我還真沒聽說過,不知是什麼古怪的玩意。而無論秘道術、甲禦術,都各有很多的流派分支,門規條約。至於妖怪,那就簡單多了,所有的妖怪都力求提升妖力,以便逃避天劫。當妖力達到一定程度,就會邁入傳說中的進化狀態,妖怪會發生蛻變,妖力也隨著扶搖直上。

  夜色漸深,我打了個哈欠,對鳩丹媚道:「如果你不想陪我幹別的事,我就要睡覺了。」

  鳩丹媚咯咯一笑,半跪在我面前,胴體像蛇一般地顫動,茁壯的雙乳幾乎挺到了我的鼻子:「你還想幹什麼?別怪我不提醒你,我可是吃人不吐骨頭的喲。你敢碰我嗎?試試呀,小色鬼。」

  我咽了口唾沫:「反正你也不敢拿我怎麼樣。老子現在要睡覺了,沒空和你耍花槍,拜託你讓開吧。」故意伸手推她,指尖剛碰觸她的豐乳,如遭滾燙的電擊,手指痛得鑽心。我慘叫著縮回手,低頭一瞧,皮都被燒焦了。

  「哈哈哈哈!」鳩丹媚爆發出一陣刺耳的狂笑,良久,慢慢地站起來,眼神又是嘲弄,又是冷酷,還有一絲無奈:「沒有男人可以碰我,我的身體,早就被詛咒了。這一生,我,不會有男人。」

  我呆呆地望著她,夜風吹過,一陣清寒,蒼白的星光下,鳩丹媚收斂了笑容,沉默,望著天,絲緞般閃閃發光的胴體,像是一朵冰封的焰花,冷豔,灼熱,寂寞地盛開了一季又一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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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哭的時候也要笑

  一覺醒來,精神抖擻。

  太陽早就曬到了屁股,天氣暖洋洋的,柔軟的風吹在身上,帶著熏衣草的濃郁香氣,骨頭都發酥。

  「真是幸福的生活,換個皇帝也不幹啊!」我大叫一聲,爬起來,伸伸懶腰,抓抓發癢的後背。咦?美女們哪去了?

  湖畔,靠近林木的地方,不知何時拉起了一層薄薄的白紗,遮住了湖面。水聲嘩嘩,紗帷撩動,湖裡,仿佛有人影晃動。

  我躡手躡腳地走過去,掀開白紗的一角,偷偷一看,差點狂噴鼻血。

  三個大美女在洗澡!

  獨浴樂,不如眾浴樂啊,我也要洗澡!

  我三下五除二扒光衣服,就要往水裡跳。雖然過去,我不喜歡洗澡,但現在決心養成這個講衛生的好習慣。

  白芒一閃,直奔我來,清冽得就像是一片沾上額頭的雪花。

  我胸口一涼,來不及躲,就光溜溜被擊飛出去。打中我的,是一片雪蓮花瓣。落在地上,融化成了一滴清澈的水珠。

  鳩丹媚的蕩笑聲從湖心傳來:「小色狼,甘仙子的玉體,也是你能賺便宜的嗎?」

  我悻悻地爬起來,穿好衣服,日他奶奶的,甘檸真這麼霸道,打人也不打個招呼。我心生一計,悄悄地繞到湖畔的另一邊,解開褲帶,掏出小弟弟,對著湖水,把憋了一晚上的尿全部射出。

  湖面上,尿花濺起,蕩起漣漪。

  想到三個大美女在加了料的湖裡洗澡,我就笑得肚子痛。等會出來,她們一定尿臭撲鼻。嘿嘿,龍蝶的尿勝過口水,滋潤肌膚,養顏美容,美人們多洗一會兒啊。

  我在四周閒逛了一會,走進叢林,林木高大蔥蘢,色彩鮮豔,我就像鑽入一個萬花筒裡,陽光透過五顏六色的枝葉,斑斑點點,在草地上灑下明亮的圓暈。

  到底是北境啊,連樹都有那麼多顏色。

  不少大樹上,都結著飽滿的果子,全是我過去沒見過的。有的紅彤彤,光滑圓碩,有的黃燦燦,又扁又平,像個大餅,有的綠油油,比黃瓜還要細長,還有的個頭比我腦袋還大,長滿了白花花的絨毛。果子都熟透了,鼓鼓囊囊地擠在枝椏上,散發出甜美的香氣。

  我正好口渴,剛要爬上樹去,一快朵頤,可轉念一想,不如試試我的龍蝶爪。站在一棵結滿紫紅色漿果的樹下,冥想眉心,赤紅色的利爪倏地探出,抓住最低的一根樹枝,「喀嚓」,粗壯的樹枝應聲折斷,果子雨點般地落下。

  「快接住!」我心念剛動,赤爪就飛速移動,眼睛看到哪裡,爪子就跟到哪裡,接住了滿滿一捧漿果。

  龍蝶爪還真是威力無窮!我興致昂然,從一棵樹竄到另一棵樹,不斷地摘果子,練習龍蝶爪。我發現,肋下這條佈滿銀鱗的手臂最長可以伸出兩米,全憑我的心意,伸長縮短。

  我練得滿頭大汗,操控越來越純熟,到最後,完全運用自如,收發輕鬆。只要心念一起,赤爪就同時探出,想哪打哪,不再像過去那樣慢了。練得興起,我狂吼一聲,旋風般轉身,赤爪向後橫掃,以一個絕對生猛的姿勢,將一棵大樹連根抓起。

  泥土飛濺,滿樹的果子紛紛在我身邊落下,如同鮮豔的雨點。火紅色的長髮飛揚起來,在額前悠悠垂落。

  「林飛,你太瀟灑了!」我大呼一聲,「撲通」,幾個果子重重地砸在我頭上,紅色的漿汁噴了滿頭滿臉。

  日他奶奶的,好辣啊!這棵樹的果子又辛又辣,果汁流到嘴唇,像是吞了一團火,我大聲咳嗽,眼睛都辣得睜不開來了。

  擦乾臉,我開始分辨哪些果子可以食用。遠古神農嘗百草,今日林飛嘗百果,不讓古人專美于前。

  草地四周,滾滿了小山般的果子,都是被我的赤爪糟蹋的。我小心翼翼,伸出舌頭,一種接一種地嘗試。紫色的小漿果又酸又甜;黃色的大餅果口感特別硬,還很鹹澀;綠色的果子聞起來香,但味如嚼蠟;長滿了白毛的果子必須剖開食用,裡面的果肉一粒粒的,像粉紅色的水晶,脆生生的,一咬滿口香甜的汁水。味道最棒的,反而是一種腥臭撲鼻的果子,它表面長滿尖刺,果皮裂開,裡面的果肉黃橙橙的,甜膩肥美。真是果不可貌相,就像我一樣,敗絮其外,金玉其中啊。

  打了個飽嗝,我摸著漲鼓鼓的肚子,躺在軟綿綿的草地上,翹起二郎腿,哼著小調。清脆的鳥鳴在枝葉間跳躍,蜜蜂繞著花叢嗡嗡飛,花蜜的氣息,果實的芬芳,和燦爛的陽光交織在一起,透明而斑斕,如同蕩漾的光和色的海洋。

  「你挺快活的嘛。」充滿磁性的聲音懶洋洋地從後傳來,不用抬頭,我就知道是鳩大美人。

  鳩丹媚目光灼灼,盯著我看了幾眼:「十年一次的劫難,你就一點不擔心嗎?」

  我打了個哈哈:「擔心有個鳥用啊?老子一向天塌下來當被蓋。現在有吃有喝,還有三個大美女陪我,比在洛陽好多啦。」

  鳩丹媚好奇地問:「你過去生活的世界,是什麼樣的?」

  我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該怎麼形容洛陽。這個生活了十六年的地方,我忽然覺得很陌生。

  因為它從來沒有真正接納過我。

  所以我只能笑,苦笑。

  「看你的樣子,在那裡過得不如意吧?」

  「誰說的?我天天吃大魚大肉,穿綾羅綢緞。僕從如雲,侍妾個個漂亮。跺一跺腳,洛陽城都要抖三抖。」我唾沫橫飛,滔滔不絕地吹牛。在美女面前,怎麼能丟面子?鳩丹媚半躺在我腳邊,側著身,手托著腮,像一頭慵懶的大貓。

  「所以,老子過得很爽!非常爽!」我大聲嚷道,呆呆地望著天。

  十六年,挨家挨戶地乞討,像一條野狗;扒開臭烘烘的垃圾堆,只為找一點餿飯;半夜去農戶棚偷雞,被人揍斷肋骨。眼睜睜地看著老爸病死,卻買不起藥。

  那一年,洛陽的冬天比以往更冷。風雪呼呼地吹進茅屋,破窗紙嘩啦啦地響。我又凍又餓。

  看著躺在床上的老爸,我一個勁地哭。除了哭,我不知道該做什麼。屋裡又黑又冷,風像又薄又銳的刀子。我咬著牙,用身子擋住窗,不讓寒風刮進來。可老爸還在瑟瑟發抖。在露出黑黃色棉絮的被子下,他一個勁地哆嗦。

  我們一起哆嗦。

  我很想罵一聲賊老天,罵它的冷酷,可是我不敢。因為我想求它可憐我,救救老爸的命。

  很遠的地方,有爆竹聲,有美麗的煙花。洛陽城裡有好多孩子,穿著緞子棉襖,虎頭鞋,滿街地歡跑。

  我很羨慕,也很嫉妒,我知道,自己沒有他們那樣的命。人和人不同,我的命賤,我們家不能和別人比。在其他孩子吃糖葫蘆,提兔子燈籠的時候,我只能轉過臉,悄悄走開。

  那一天,是除夕的夜晚。

  我說爹,你會好起來的。你答應過,過年時,我們要吃餃子,要穿新衣服。老爸什麼也沒有說,看著我,他看著我,默默地流淚,一直流淚。直到咽下了最後一口氣。

  老天還是沒有可憐我。我站在冰窖般的茅屋裡,一動不動,聽著外面的爆竹聲越來越響。

  從那以後,我就不再流眼淚。

  因為該流的都流幹了。

  賊老天不會因為我的哭求,就賞賜給我什麼。它越要折磨我,老子就越不服氣。它讓我哭,老子偏要笑。

  枝葉在風裡抖動,樹蔭的縫隙裡,滲出一絲絲天空的青色,仿佛要隨著十六年的回憶,滴落下來。鳩丹媚伸了個懶腰,蜷起長腿:「好沒意思。」

  我一骨碌爬起來,大聲道:「能活著,當然有意思!不就是沒有男人能碰你嗎?有什麼了不起?你看著,老子偏要摸你!」

  赤爪探出,捏住了鳩丹媚豐滿的大腿。

  好痛啊!我齜牙咧嘴,忙不迭地縮爪。還好沒有被燒焦,沒想到,連我這只威力無窮的龍蝶爪,也碰不了鳩丹媚。她的肌膚,仿佛插滿了燒得通紅的尖針。

  日他奶奶的,這麼性感的尤物,偏偏帶著刺。我很好奇,那究竟是個什麼樣的詛咒?是天生的,還是人為?鳩丹媚也真夠倒楣,等於是個石女啊。

  鳩丹媚笑得前仰後合:「哦喲,難怪你那麼色膽包天,原來煉出了赤爪啊。當年龍蝶煉有七隻利爪,能使風雲變色,但都無法碰我一下。就憑你,能行嗎?」

  我嘴硬道:「老子不是碰了嘛?」

  她看著我,碧綠色的眸子裡,閃過一絲譏誚。她好像在嘲笑我:「你有這個本事嗎?我早已把你看透了,你這一輩子,就這麼點出息了。」

  我忽然覺得一股熱血直沖腦門,瞪著鳩丹媚,我咬牙切齒,狂叫道:「我林飛對天發誓,總有一天,老子會把你全身從裡到外摸個遍!」夾著呼嘯的熱風,我的赤爪猛然伸出,將地上擊出了一個小坑。

  通紅的火苗,倏地竄出爪尖,熊熊燃燒。我傻了眼,赤爪竟然還能夠噴火?沒來得及細想,我忽然腹痛如絞,不等鳩丹媚說話,頭也不回地就跑。

  「去哪兒?」

  「老子去拉屎,你要湊份子嗎?」我捂著肚子,一路小跑,鑽到一棵大樹後,急急解開褲帶。日他奶奶的,剛才吃了那麼多漿果,現在拉肚子了。

  隔著樹影,鳩丹媚似乎還站在原地發呆,我估計,她一定被我剛才的颯爽英姿震撼了。

  拉完屎,渾身輕鬆,我無聊地轉來轉去,地上堆著這麼多果子,吃不了只好爛掉,太可惜了。我挖了很多泥土,加水攪拌,捏成酒罐的樣子,再用火烘烤。等到土罐成形變硬,我把鮮甜的漿果剝皮去核,擠碎了,一股腦兒放進去,最後用濕泥封好罐口。

  鳩丹媚迷惑地問道:「小色狼,在做什麼呀?」

  我乜斜了她一眼:「釀酒!」

  「酒是什麼東西?」

  我靠,她白癡還是裝傻啊?連酒都不知道?我把土罐搬到湖畔向陰通風的地方,用樹枝蓋好。一直佇立不動的海姬,也投來了好奇的目光。

  鳩丹媚扭動著腰肢,發嗲道:「好林飛,告訴我嘛,酒到底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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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4-1 10:39:48 |只看該作者
  我精神一振,你們也有要請教老子的時候啊。不過美人你態度虛心,孺子可教。清清喉嚨,我傲然道:「酒,是一種喝的東西,傳說是古時杜康發明的。喝起來,暖洋洋,醉醺醺,十分的爽。但是,酒又是一種文化,常在祭祀、慶典時使用。唉,多說你們也不懂,反正喝點酒,活血舒筋,壯陽滋陰。」

  看到鳩丹媚似懂非懂的樣子,我心中一樂,原來北境沒有酒,這裡的人可真夠笨的。

  「不准偷喝啊。」我得意地道,說實話,我也不懂釀酒,只是試試看。

  清香襲人,檸真飄然走近,淡淡地:「以後我們沐浴的時候,不准你靠近,明白麼?」

  我學她的樣子,抬著頭,眼睛看天:「以後老子沐浴的時候,也不准你靠近,明白麼?現在我要洗澡了。」

  我轉過身,一邊脫衣服,一邊慢騰騰地下水。我想甘檸真此刻的臉色一定十分好看。

  這個湖非常大,半天都遊不完一圈,我在湖底發現了一個洞穴,遊進去一看,裡面正是龍蝶的水晶宮殿,石柱坍塌,滿目廢墟。

  前塵往事,仿佛在斷垣殘壁間遊蕩,我覺得很熟悉,但偏偏想不起來。

  前世的龍蝶,是叱吒風雲的妖王,今世的我,卻只是一個小混混。難道這一輩子,我就只能被人瞧不起?我真的甘心嗎?生平第一次,我認真思考自己的將來。

  岩石後,一條色彩斑斕的水蛇竄出來,張開藍汪汪的毒牙,撲向我。

  我探出赤爪,閃電般攫住它,還好,要不是我練熟了赤爪,就一命嗚呼了。日他奶奶的,你這種小角色也敢欺負我堂堂妖王。我心頭火起,把水蛇捏得稀巴爛。今天的午餐,就是蛇羹嘍。

  正準備遊上岸,美餐一頓,我突然想起赤爪噴火的奇象,心中一動,赤爪發力,試圖重現噴火的一幕。

  試了半天,筋疲力盡,赤爪連半點火星都沒有冒出。我剛要放棄,轉念一想,要是連這點我都做不到,還談什麼摸遍鳩丹媚全身的遠大理想?我定定神,活動了一下筋骨,一點點放鬆情緒。

  意守眉心,心靈像湖水一樣清澈。

  我凝視著赤爪,比血更紅的顏色,鮮豔欲滴,仿佛正從一場睡夢中醒來。

  體內經脈顫動,赤爪和我精血相連。我第一次感受到,它就是我,我就是它。

  仿佛很久以前,它就陪著我,一直陪著我,不可分割。

  我慢慢舉起赤爪。

  我好像聽見它興奮的咆哮聲。

  這麼多年來,你一定很寂寞吧。

  你也一定在等我吧。

  等我舉起你。

  等我將你喚醒。

  等我陪你叱吒風雲!

  我!對天咆哮!

  十六年的少年往事化作一聲不甘的咆哮!我的血已熱!我的氣已狂!我!是北境的龍蝶妖王!

  赤爪呼嘯抓出。

  湖水向前振盪出了五道淩厲的氣浪,赤紅的火焰,噴薄而射,在水中盛開,像一朵光芒閃耀的煙花。

  烈焰遇水不滅,反而更加燦爛!

  我放聲大笑,如果甘檸真再用花瓣打我,老子就用赤爪,把花瓣燒成灰燼。最好把她的道袍也一起燒掉。嘿嘿,不知道甘檸真脫光了衣服,是什麼樣的?

  浮上岸,我美美吃了一頓蛇羹。接下來的幾天,我除了下湖獵食魚蝦,就是苦練赤爪。有時很累,想放棄,但還是咬牙挺住了。赤爪噴出的火焰漸漸增強,到最後,只要心意一動,就能噴出一團熊熊燃燒的小火球。

  「龍蝶爪練得再好,又有什麼用?」鳩丹媚坐在我身邊,慵懶地道:「你始終逃不過天劫。」

  我赤爪噴出火焰,翻烤著一頭刺骨魚,一邊道:「我不是龍蝶,它逃不過天劫,不代表我就不行。」

  鳩丹媚吃吃一笑:「好大的口氣,那我拭目以待了。不過,如果你死得早,我們三個就可以解脫了。」

  「你放心,沒有玩過你之前,老子不會那麼容易死的。」我沒好氣地道,把幾個黃色大餅果捏成粉末,細細灑在魚身。大餅果雖然鹹澀,但曬乾以後,可作調味料,當鹽一樣使用。這些日子,我摸透了樹林裡每一種果子的味道、性能。魚烤好後,我又拿起一個紫色漿果,擠出幾滴酸甜的果汁,抹在金黃的魚上,去除腥氣。

  鳩丹媚伸出長而柔軟的舌頭,輕輕滑動:「好像很好吃。」

  美女你的香舌味道一定更好。我心中暗想,嘴裡說道:「廢話,過去在洛陽,老子做的叫化雞頂呱呱,三裡外的野狗都會被香氣引過來。怎麼樣?嘗一點嗎?」

  鳩丹媚搖搖頭:「我吃素。」

  「哦,反正你不能被男人碰,等於是個尼姑,吃素倒也對。」

  「才不是呢,據說素食可以減少天劫時的危害。」

  我吃驚地叫起來:「啊?真的還是假的?」

  鳩丹媚道:「你看看甘檸真、海姬,哪一個是吃葷的?別怪我沒早提醒你,反正就你這點妖力,就算一直吃素,也避不開天劫。」

  我愣了一下,急忙問道:「甘檸真、海姬和你也會遭遇天劫嗎?」

  鳩丹媚點點頭:「修煉的人類二十年一次小劫,二百年一次天劫,二千年一次玄劫。」

  我笑得幸災樂禍:「哈哈,原來你們也要遭劫,比我好不到哪兒去啊。什麼吃素吃葷,老子偏要天天大魚大肉,還要比你們活得更長!」

  天空忽然一暗,烏雲密佈,「轟隆」一聲驚雷,瓢潑大雨,傾盆而下。我連忙抓起刺骨魚,竄進了湖畔邊的一座木屋。

  這間木屋,是我伐樹搭造的,很簡陋,用巨石堆成床,樹皮搓成細繩,再編織成草席和被子,十幾個泥燒的土罐堆在牆角,盛滿了我釀制的果酒。一串串曬乾了的果子五顏六色,懸掛在屋簷下。

  鳩丹媚跟了進來,她現在好像變成了我的跟屁蟲。我狠狠盯了一眼鳩丹媚渾圓高翹的豐臀,可惜,中看不中吃。

  雨點密集,湖畔上升起騰騰的白霧。雪蓮花瓣自動合上,將甘檸真包裹起來,仿佛融化在茫茫煙水裡。海姬佇立在岸邊,一動不動,全身滴水不沾。雨水打在她頭頂三尺上,就像被無形的巨傘擋住,再也無法落下。

  「我靠,海姬好牛啊!」我羨慕地道:「這就是那個什麼甲禦術嗎?」

  鳩丹媚哼了一聲:「海姬的甲禦術源流正統,她又是脈經海殿的首席女武神,當然有兩下子。」

  我聽鳩丹媚說過,脈經海殿是北境著名的甲禦術門派,十分厲害。只是沒想到,海姬竟然是那裡的女武神。

  「不過遇上我,她也賺不了什麼便宜。」見到我的眼神,鳩丹媚有些嫉妒地道。

  「我相信你,美人。」我沖她擠擠眼睛,看來我的三大美女保鏢,隨便哪一個,都是跺跺腳就能震動北境的大角色啊!

  大雨滂沱,天色白茫茫一片,我捧出土罐,拍開泥封,一面大口喝酒,一面啃咬刺骨魚。在惡劣的天氣,躲在屋子裡吃喝,還有大美女陪伴,真是一種莫大的享受。

  芬芳的酒香飄滿了屋子。鳩丹媚終於忍不住了,搶過我的酒罐,聞了聞,小心地添了一口。

  我嘻嘻一笑:「味道怎麼樣?」

  她看了看我,猛地舉起酒罐,仰起頭,咕咚咕咚地大口牛飲。酒汁順著頎長的脖子流下,在深深的乳溝裡滾動,閃閃發光。

  我又抱起一罐酒,和她對飲起來。

  從中午喝到晚上,兩人喝得酩酊大醉,十多個酒罐橫七豎八地滾倒一地。

  「好喝,我,還要喝。」鳩丹媚臉色豔紅,眼波蕩漾,舌頭在打結。

  我打了個嗝,放下空空的酒罐:「你醉了,美人。」

  鳩丹媚咯咯亂笑:「我不是什麼美人,我是個美妖,我和你一樣,都是妖。」

  我擺擺手,眼前的鳩丹媚好像在搖晃:「好吧,美妖,你,說說,說說你是怎麼被詛咒的?老子想聽!」

  「是一個古怪的男人。我,我也不知道他是誰。」鳩丹媚舔了舔酒罐沿,醉醺醺地嚷道:「他想要我,我不讓,就被他下了詛咒。噢,該死的詛咒,該死的男人!酒呢?我還要!」

  我用力拍著胸脯,拍得砰砰響:「你放心,老子陪你去找他。我們去殺了他,替你解除詛咒!有我在,你放心!明天,老子就去宰了他!」

  鳩丹媚拼命點頭:「好,我們去宰了他!」撲通一聲,趴倒在石床上,呼嚕聲震耳欲聾。

  天啊,是不是胸越大,呼嚕就越響?我跌跌衝衝地站起來:「日他,他奶奶的,你怎麼睡我的床!你……」話沒說完,雙腿發軟,一頭醉倒在地。

  窗外,夜雨清冷,綿密地打在屋頂上,劈裡啪啦地響。屋內一片昏暗,我靜靜地躺在地上,聽著雨,聽著鳩丹媚嘹亮的呼嚕。

  我忽然笑了。

  屋子很小,很簡陋。

  但很溫暖。

  因為有兩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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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請跟我來

  天濛濛亮,我就爬了起來。宿醉初醒,我一點也不感到口渴。變成妖怪後,我的睡眠時間也逐漸減少,就算再勞累,只要睡上五六個小時,立刻精力旺盛。

  鳩丹媚還躺在床上,深碧色的長髮如瓔珞散開,隨著呼嚕聲,胴體峰巒起伏,我貪婪地看了好一會,才收回視線。

  雨已經停了,空氣潮濕而清新,透明的水珠從紫色的熏衣草花瓣上滴落,晨風帶來草木的清香。

  對面的樹巢上,飛出幾隻黃嘴藍羽鳥,唧唧喳喳,翅膀一閃,劃破玫瑰色的晨曦。

  這裡真的很美,很寧靜,是個世外桃源。

  但我準備離開了。

  「快起床!」我踢了一下石床。

  鳩丹媚睜開惺忪的睡眼,懶洋洋地看了我一眼,伸直腿,背過身:「別吵,我還要再睡會嘛。」

  我心中忽然湧起一絲奇異的感覺,鳩丹媚就像是個貪睡的嬌妻,在對相公發嗲。我定定神,喊道:「快點起來,懶鬼,老子要離開這裡,到外面走走。」

  鳩丹媚驚訝地轉過身:「你要出去?」

  我點點頭:「在這裡呆了那麼久,實在悶死了。北境應該很大吧?我想出去看看。」

  鳩丹媚伸了個長長的懶腰,道:「隨你吧,十六年都守在這個鬼地方,我也覺得厭倦了。」

  我嘻嘻一笑,挑了十多串幹果脯搭在肩上,當作乾糧,大搖大擺地走出屋,對湖邊的海姬叫道:「老子現在要出去了,要不要跟我一起走,隨你們的便。」這不過是場面話,我當然知道她們會跟著我,因為立下了輪回毒誓,老子到哪裡,她們就得像可憐的跟屁蟲跟到哪裡,保護我的安全。

  海姬微微一愣,問道:「你要去哪裡?」

  我翻翻白眼:「我也不知道,就想四處逛逛。」

  甘檸真從雪蓮花裡掠起,落在我身前,冷然道:「你何必自尋煩惱?這裡隱秘安全,是藏身的好地方。如果出去,被人發現你龍蝶的身份,就會成為眾矢之的。」

  我冷笑一聲:「我怕什麼?你們三個又不是吃乾飯的。甘檸真,我知道你的心思,最好我在這裡太太平平地過十年,然後被天劫弄死,你也好解除毒誓,過你的逍遙日子。」

  甘檸真道:「這樣不好麼?至少你可以無憂無慮地活上十年。出去了,說不定立刻就會沒命。北境浩瀚無邊,修煉的高手如雲,我們三個再厲害,也擋不過無窮無盡的追殺。到時候,倒楣的還是你自己。」

  我不屑地道:「老子不願做個縮頭烏龜,在這裡慢慢等死。」

  海姬美目閃爍,看著我們爭吵,也不插嘴。鳩丹媚似笑非笑:「有甘仙子這柄三千弱水劍,北境又有幾個人能傷得了林飛?」

  甘檸真淡淡地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紅塵天裡,你我三人聯手或許無敵。但你別忘了,北境有九重天。」

  她話鋒一轉,道:「龍蝶你聽好了。」

  「我叫林飛!說過無數次了!甘仙子你耳朵不好使嗎?」我不客氣地打斷她的話,不知為什麼,我就是喜歡和甘檸真唱反調。不過,我執意讓她們叫我林飛,是有用意的。三個大美女對前世的我心懷怨懟,不見得會賣力保護我。如果她們把我當作另一個人,也許會好一些。

  甘檸真深吸了口氣,道:「林飛你聽好了,北境的遼闊遠在你想像之外,一共分為九重天。我們現在所屬的是紅塵天,此外還有清虛天、羅生天、色欲天、魔剎天、靈寶天、吉祥天、黃泉天和傳說中的自在天。其中,紅塵天裡的人、妖最弱,其它重天裡,都有修煉極為深厚的高手。前世的龍蝶,不過是紅塵天裡的妖王罷了。聽說它昔日曾遠赴魔剎天,最後身受重傷,狼狽逃回紅塵天。你自己掂掂分量,一旦你身份暴露,九重天的人、妖都會蜂擁而至。我們三個,能應付得了麼?」

  我聽得頭昏腦漲,什麼九重天,一下子也弄不明白。反正就是外面有很多厲害的妖人要捉我。我抓抓頭,心裡的確有點害怕。但話說到這個份上,我怎麼能膽怯退縮?否則不是更被甘檸真小覷?何況,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這些天,我想得很清楚了,呆在這裡,最多活個十年。可是出去,說不定會有奇遇,就像古話說的,為者常成。學習一下什麼秘道術、甲禦術,提升妖力,幸許就能躲過天劫。一句話,我要活得更久,就必須冒險!

  海姬忽然道:「檸真你何必謙虛,除了沒有人去過的自在天,其餘七重天的高手,我看也未必比我們強。」

  鳩丹媚瞥了我一眼,媚笑道:「只要我們的林飛不隨便流口水,不用龍蝶爪,身份就不會暴露。你們看看,他現在和龍蝶哪有一點像?」

  海姬一揚眉:「就算知道他是龍蝶又怎麼樣?我的脈經甲禦術多年沒有出手,正手癢呢。」

  我發現,三個美女中,甘檸真比較冷漠理智,海姬性格剛毅,很好鬥,有一點孩子脾氣,鳩丹媚最熱情妖媚,但似乎很狡猾。如果這三個大美女都是我的老婆,那該多爽啊。

  不過我可能會精盡人亡的。

  「既然海大美人和鳩大美人都沒意見,那就這麼決定了,我們現在走!」我大剌剌地道,大步向前,故意不看甘檸真。

  「等一下。」甘檸真長袖輕揮,湖面上的巨型雪蓮冉冉升起,飛落掌心,慢慢縮小,猶如碗口。甘檸真猶豫了一下,手指輕彈,一瓣雪蓮倏地飄過來。

  日他奶奶的,又想打我!我暗自冷笑,赤爪精准伸出,一把抓住了雪蓮花瓣,剛想噴火,給甘檸真一點顏色看看。雪蓮忽然融化了,變作一件雪白的寬袍,柔軟地垂落下來。

  甘檸真神色漠然:「要出去,至少換掉你的衣服。」

  海姬點點頭:「你的破衣服是有些不雅,屁股都露出來了。」

  鳩丹媚嘖嘖道:「甘仙子真捨得,連珍貴的七竅蓮瓣都肯送人。林飛,這件蓮衣冬暖夏涼,水火不傷,塵埃不染,是一件罕見的寶貝。現在你知道,仙子面冷心熱,對你有多好了吧。」

  甘檸真冷冷地道:「我只是借給他罷了。既然立下誓約,我就會盡力保證他的安全。」

  我呆呆地看著蓮衣,清貴高雅,質料又輕又薄,散發出淡淡的清香。有多久,我沒有穿過新衣服了?撫摸著蓮衣,一時間,許多感觸湧上心頭。

  站在湖邊,我脫下襤褸的衣裳,好好洗了個澡,搓下無數泥丸,抓出幾隻蝨子,又把滿臉鬍子刮得乾乾淨淨,長髮梳好。最後,穿上了蓮衣。

  滑軟清涼的蓮衣貼著肌膚,輕輕廝摩,說不出的舒服。俯視著水中的倒影,湖水裡,映出了一張潔淨的臉。今天,是嶄新的一天。從今天起,我林飛將會為自己的未來,拼盡全力!

  轉過身,我對三女勾勾手指:「跟我走吧。」

  三個大美女呆了呆,像是不認識我了。鳩丹媚睜圓了眼睛,盯著我看了半天,訝然道:「原來你長得那麼俊秀。」

  我聳聳肩:「長得好看又不能當飯吃。」

  鳩丹媚忽然像一尾大魚躍起,閃入叢林,笑聲隱隱傳出:「等我一會,我得梳妝一下,才能出去見人。」

  海姬低下頭,對著湖水裡的倒影照了照,雙手輕揚,渾身冒出耀眼的金光,身上的鎧甲流光溢彩,開始變形。

  女人打扮的時間有多長,今天我終於領教。

  足足一頓飯的功夫,鳩丹媚才走出來。她碧色的長髮,編結成一根根細長的辮子,充滿野性美,額頭斜貼著一朵妖豔的花黃,兩隻碩大的貓眼耳環,垂到了肩膀,絳紅色抹胸裡,飽滿的乳頭清晰凸現,在肚臍眼,還鑲嵌著一顆紅寶石,性感極了。

  「怎麼樣?還可以嗎?」鳩丹媚沖我眨眨眼,妖冶地轉了一圈,玫瑰裙又薄又短,緊緊包住了圓鼓鼓的翹臀。

  我瞪大了眼睛,小弟弟蠢蠢欲動,日他奶奶的,原來穿衣服比不穿更誘人啊。

  這時,海姬身上的金光散去,我的視線又立刻被她吸引。

  她上身的金甲,變成了絲絲縷縷的金線,線與線的連接點,嵌著鵝黃色的珍珠,宛如一襲璀璨生輝的漁網。網眼裡,牛乳般白膩的肌膚像流淌的蜜汁。下身是長筒金靴,直沒膝蓋,靴面上刻滿閃亮的花紋,襯得健美的大腿猶如凝脂。

  我不停地咽口水,瞧瞧海姬,再瞅瞅鳩丹媚,雙目應接不暇。活色生香四個字,我算是明白了。

  「林飛,我這身打扮,可以出去見人嗎?」海姬對我道,又瞥了鳩丹媚一眼,後者也在打量她。我想笑,兩女就像是兩隻開屏的孔雀,在我面前爭豔。整整十六年,她們枯燥地守候在這裡,任憑光陰逝水。現在出去,都有些興奮。

  甘檸真負手立在湖邊,看著她們,猶豫了一下,撩了撩被風吹散的長髮。雪白的手指,漆黑的鬢髮,真是美極了。

  回過頭,我深深地看了一眼木屋,掉頭就走。

  穿出一座座樹林,翻越連綿不斷的青山,三個大美女如同眾星捧月,默默地跟著我。

  我腳下生風,走得飛快。陡峭的山石,我足尖輕輕一點,就能躍過,一路爬山涉水,一點沒覺得累。我們走出了很遠,再翻過一座山,就將進入郊道。鳩丹媚說,從那裡,可以直達城鎮。天色漸漸發黑,夜晚星光璀璨,群山灑滿乳白色的光輝。站在山頂,我往下看,碧綠色的湖變成了一個小點,木屋,早已經看不見了。

  我忽然很懷念昨晚的時光。

  那是家的感覺。

  下山的路上,我仔細詢問了鳩丹媚關於九重天的事。

  原來北境的九重天,彼此分隔,各有奇境。我們所在的紅塵天,魚龍混雜,人口繁多,是九重天裡最熱鬧的地方。吉祥天景色最美,瑞氣萬千,彩雲氤氳,是談道論術的福地,不過一般人禁止入內,只有宗師極的人、妖,才會被邀請去吉祥天作客。前世的龍蝶,也去過一次吉祥天。清虛天主要由修煉之士居住,秘道術門派最多,甘檸真就來自那裡。而羅生天,則是甲禦術的天下,每隔三年,清虛天和羅生天會各自派出最強的十個人,來到紅塵天,進行比試。那一天,所有的修煉之士都會從各地趕來,以觀盛況。聽說在二十年前,作為清虛天的代表,甘檸真十招內,就擊敗了來自羅生天的強悍對手。

  我驚歎地對鳩丹媚道:「看來秘道術比甲禦術更牛啊。」

  海姬聽到這裡,再也忍不住:「不要胡說,那次比試,我也擊敗了來自清虛天的對手。」

  甘檸真沉默了一會,道:「秘道術、甲禦術,各有所長,難做比較。」

  我又問道:「其餘幾重天是什麼樣的?」

  鳩丹媚答道:「魔剎天是妖魔橫行的世界,十分恐怖,充滿了血淋淋的殺戮。黃泉天是北境所有的生靈死亡時,最終的歸宿。在黃泉天,再強大的人、妖都會神毀魂滅。」

  我不解地問道:「那麼龍蝶呢?他既然死了,就該在黃泉天裡魂飛魄散啊。怎麼還能轉世在大唐?」

  鳩丹媚苦笑一聲:「這正是我們三個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當初龍蝶口口聲聲說他會轉世回來,我們還以為他在癡人說夢。只是恪於誓約,才不得不傻等。直到十六年的最後一天,你突然出現,龍蝶的內丹又自動投主,我們才知道,你就是轉世的龍蝶。」

  原來那根瑪瑙柱,是龍蝶多年修練的內丹啊。我精神一振,這麼看來,我的存在是一個異數了。

  甘檸真玉容露出深思之色:「龍蝶可能勘破了一點生死的秘密。成、住、壞、空,生命有開始就有結束,原本是北境的自然法則,沒想到會被龍蝶打破。」

  海姬冷哼道:「龍蝶的妖力不算最強,但卻是我見過的最狡詐的妖怪。」說完瞪了我一眼。

  我沖她做了個鬼臉,鳩丹媚繼續道:「九重天之間,隔著兇險的天壑,難以飛渡。每個月的月圓之夜,天壑會消失一個時辰,到那時,紅塵天、清虛天、羅生天、魔剎天裡的人可以相互往來。至於其餘五重天,就沒那麼容易來去了。比如色欲天,只有妖魔邁入進化狀態時,才能飛升色欲天,但一天後,就會被送出去。而人類,根本無法進入色欲天。靈寶天和色欲天性質類似,不過只對修煉的人類開通,妖魔難入。」

  海姬露出神往之色:「在我脈經甲禦術初成的時候,有幸飛升靈寶天。可惜,只能在那裡呆上一天。」

  我心中暗忖,我是個人妖,豈不是又能到色欲天,又能去靈寶天?

  「那麼自在天呢?」

  三個美女忽然都沉默了,甘檸真停下腳步,凝視著前方。

  蔓草叢裡,一條崎嶇的郊道延伸向前。我們已經走到了山下。

  此時,天色破曉,露出了一抹魚肚白。淺紫色的天空中,有一顆很亮的星星,在霧靄邊,閃爍不定。

  我不解地看著鳩丹媚:「怎麼不回答?自在天是個很神秘的地方嗎?」

  「從來沒有人,能夠找到自在天。」海姬抬起頭,望著那顆閃爍隱現的星星,歎了口氣。

  「那只是傳說中的地方,在那裡,充滿希望,永遠沒有天劫,沒有成、住、壞、空的生死法則。」鳩丹媚默默地道。

  我眉花眼笑:「太好了,老子一定要找到自在天,混個長生不老!」

  海姬苦笑一聲:「別做夢了。昔日北境的秘道術第一高手晏采子,一生都在尋找自在天,最後,發瘋了。」

  「住嘴!」甘檸真霍然轉身,道袍翻飛,目光寒似冰雪。我嚇了一跳,從來沒見過甘檸真這麼激動。

  海姬冷冷一哼,與甘檸真對視:「晏采子是你的師父,就說不得麼?」

  「不錯。」

  「我偏要說。」

  「你再說一遍試試。」

  「真好笑,你讓我說,我就得說嗎?」

  兩人僵持不下,鳩丹媚在一旁喜孜孜地看熱鬧。我被吵得一個頭,兩個大,急吼吼道:「日他奶奶的,煩死了,都給老子閉嘴!」

  兩個美女吃驚地扭過頭,我心一虛,訕訕地道:「啊呀,今天天氣不錯。嗯,我的果脯都吃完了,誰給我弄點吃的?」

  「自己去找!」海姬和甘檸真瞪著我,異口同聲地厲喝。

  我捂緊了耳朵,一面向前跑,一面點頭如小雞啄米,兩個母老虎發起威來,還真是可怕。

  郊道上,一片荒涼,人跡全無,到中午的時候,才望見了遠處的一座小城。我立刻飛奔向前,當務之急,是要大吃大喝,墊墊我的五臟廟。

  低矮的城牆門口,蹲著幾個人,殘破的灰色城門上,懸掛一塊木匾,缺了個角,上面刻著「如意城」三個字。風吹過,門匾晃蕩不停。

  「好破的地方,比大唐的洛陽差遠了。」我仰頭打量著,不屑地道。

  鳩丹媚笑道:「你別小看如意城,這裡是北境著名的地下交易市場。一些見不得光的東西,常會拿到這裡賣。如果運氣好,能買到好東西,不過騙人的假貨也不少。」

  城門口的幾個人唰地站起來,貪婪地盯著我們。

  確切地說,他們是妖,雖然都穿著衣服。一個五大三粗,臉上生滿黑毛,眼睛綠油油的。一個面目猙獰,獠牙翻出猩唇。還有一個雖然相貌清秀,衣服考究,但頭上長著一隻彎彎的犄角。

  第一次見到妖怪,還真有點害怕,不過想到身邊三個美女保鏢,我膽氣一壯,放肆地打量著他們。

  他們壓根就沒瞧我一眼,妖怪們瞪著三個大美女,目光發直,張大了嘴,口水滴滴答答,下體撐起了高高的帳篷。我瞄了一眼妖怪們的玩意,再低頭看看自己的,不由自慚形穢。

  真是人比人,氣死人啊。

  「嗷!小妞,陪老子玩玩吧。」獨角妖怪突然大吼一聲,伸出手,就向鳩丹媚的屁股摸去。幾個妖怪中,這傢伙看起來最斯文,沒想到,最急色的就是他。

  鳩丹媚吃吃一笑,腰肢輕扭,隨手一揮,閃電般抽中獨角妖怪的手,後者慘叫一聲,手掌變得漆黑,渾身萎縮成一團,倒在地上。我看得分明,在鳩丹媚的指尖,鑽出了五根尖銳的針,顏色豔紅,閃爍著可怕的光。

  「噗哧」,鮮血噴濺,鳩丹媚伸手撕開獨角妖怪的胸膛,在裡面挖了挖,掏出一顆黃色內丹,瞧了一眼,皺起眉頭:「不成氣候。」隨手一扔,一腳將對方的屍體踢開。

  幾個妖怪嚇得渾身發抖,一個驚恐地盯著鳩丹媚,顫聲道:「丹蠍針!你是九尾蠍妖鳩丹媚!」

  鳩丹媚懶洋洋地道:「十六年沒出來,總算有人記得我。嗯,你們誰還要摸我?」

  妖怪們發一聲喊,四下逃竄。我驚訝地看著鳩丹媚,沒想到,她真是妖怪啊。這份談笑殺人的狠,這份挖丹的辣,令人心悸。

  鳩丹媚朝我拋了個媚眼:「不是所有人都能吃我豆腐的。」

  我聳聳肩,走進城,裡面熱鬧極了。

  街道兩邊,擺著無數地攤,貨物千奇百怪,形形色色的人、妖在大聲叫賣:「來自靈寶天的稀世肉芝,秘道人士修煉服用,立刻飛升!童叟無欺,如假保換!」「異種白虎妖的九節虎鞭,吃了後,堅挺三百六十五天!還會自如拐彎!」「來看看啊,著名甲禦術門派地心門的寶貝——斷魂法輪!斬妖殺人,見血封喉。不信?你放脖子上試試!」

  雜亂的喧鬧聲,在我們進城後,倏地平息下來,像是被突然掐斷。

  四周一片寂靜,所有人都暫停了買賣,無數雙眼睛盯著三個美女,一動不動,呆如木雞。

  「借光,讓一下。」我推推前面的壯漢,他像一堵高高的厚牆,擋在了街心,只顧盯著美女。

  「媽的,滾一邊去!」壯漢瞧也不瞧,磨盤大的拳頭就向我揮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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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4-1 10:40:55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小狐狸和母老虎

  金光一閃。

  一隻血淋淋的大手落在了地上。

  海姬緩緩收掌,掌邊緣,光芒閃耀,猶如金黃色的刀鋒。「撲通」,壯漢痛得昏倒在地,斷腕鮮血噴湧,右手被海姬切斷了。

  我搖搖頭,這個壯漢夠倒楣的,惹誰不好,竟敢惹我。海大美女,你真是盡忠職守,老子對你很滿意。

  眾人面面相覷,半晌,才有人叫道:「她是海姬,是羅生天脈經海殿的首席女武神!」人群立刻騷亂起來,又有人嚷:「老天!那個穿白色道袍的是甘檸真!是甘檸真啊!怪了,她們怎麼會在一起?」另一個低聲道:「噓,輕點聲,還有一個像是鳩丹媚,千萬別惹這個煞星。」

  我們從街上穿過,人群噤若寒蟬,自動讓開了一條空路。我靠,就像皇帝出來巡遊那麼威風。過了很久,周圍才恢復了喧鬧聲,眾人一邊買賣,一邊偷偷瞧著我們。我東轉轉,西逛逛,這裡的貨物確實很新奇,會飛的寶劍、人形的藥草、薄如蟬翼的獸皮、妖怪的內丹……,琳琅滿目,可惜我沒錢買。在一個攤位前,我停下了腳步。

  皺巴巴的羊毛毯上,亂七八糟地擺了許多東西,其中,有一個紫銅八角盒,盒裡盛著一顆瑪瑙珠,圓溜溜的,色澤鮮紅,粗一看,和龍蝶的內丹很像。

  我蹲下身,好奇地打量著瑪瑙珠。賣主是個身穿道袍的老頭,湊近我,神秘兮兮地道:「買嗎?這是龍蝶妖王的內丹,絕對真貨,吃了很補的。」

  我的內丹?我差點一口氣嗆住。

  三個大美女看看我,鳩丹媚和海姬忍不住嬌笑起來,就連孤冷的甘檸真,也閃過一絲隱隱笑意。

  老頭色咪咪地看了一眼美女們,又把目光轉向我,殷勤地道:「小哥你一看就是個識貨的人,這顆內丹,我給你打八折,只賣你一萬兩黃金,怎麼樣?」

  我好暈,當著我的面賣假貨,還獅子大開口。這個老傢伙恐怕做夢也沒想到,龍蝶就在他的面前。我擺擺手,正要離開,老頭一把拉住我的衣角,急切地道:「對折,我給你對折!這可是龍蝶的內丹,稀世之寶啊!算了算了,我對小哥一見投緣,一口價,三千兩黃金!」

  把我賣了也不值三千兩黃金啊。我攤開空空的兩手:「我很想買,就是沒錢,老丈你既然對我一見投緣,不如白送給我吧。」

  老頭眼睛一瞪,揮揮手:「去去去,沒錢還說什麼。穿得倒不錯,沒想到是個窮光蛋。」

  日他奶奶的,北境和大唐一樣,都是些勢利眼啊。我哼了一聲,轉身就走,剛走了幾步,忽然停下。

  奇怪,離開那個攤位後,我心中忽然升起一絲失落感。

  「怎麼了?」鳩丹媚問。

  「沒什麼。」我茫然道,繼續向前走。真他奶奶的古怪,離那個攤位越遠,我心裡的失落感,也就越強烈。似乎在那裡,有什麼奇特的東西,被我錯過了。

  我終於忍不住,掉頭往回走。一直走到那個攤位前,我的情緒才恢復正常。我心中恍然,這裡一定有玄虛。

  老頭看了看我,也不理睬,繼續吆喝別的客人。

  我盯著瑪瑙珠瞧了半天,海姬古怪地看著我:「你不會真的想買這顆——這顆內丹吧?」

  我搖搖頭,真的龍蝶內丹在我額頭內,這顆當然是假的。我目光掠過瑪瑙珠,打量著其它物品:青銅劍,熏黑的羊皮紙,藍寶石項鍊……,我摸摸這個,掂掂那個,攤子上擺放的東西都翻遍了,卻沒有一樣,讓我覺得異常。

  真是怪事。我失望地抽身走開,可茫然若失的感覺又來了。

  難道還是那顆瑪瑙珠?我霍然轉身,抓起紫銅八角盒,湊到眼前,細看瑪瑙珠。

  「嗡」,剛摸到銅盒,我就雙耳微鳴,額頭裡的內丹,突然發熱,心中湧起一種異常充實的感覺。

  老子明白啦!怪異的不是瑪瑙珠!而是盛它的紫銅八角盒!

  老頭一把奪過銅盒,怪聲怪氣地道:「到底買不買?沒錢就別浪費時間。龍蝶的內丹,隨便在哪一重天都是搶手貨。」

  瞄著紫銅八角盒,我沉思了一會,決心把它弄到手。

  它不該是只銅盒那麼簡單。

  我移開目光,故意去瞧其它貨品,裝作對銅盒毫不感興趣的樣子。討價還價這一套市井的玩意,我太瞭解了。這種小攤販,要是摸准了你要買的心理,一定會坐地起價。我問問彎刀的價格,再摸摸藍寶石項鍊,老頭終於不耐煩了:「你到底買不買?」

  我苦著臉:「我就一兩銀子,能買什麼?」

  老頭氣呼呼地瞪著我:「這裡最便宜的東西也要五十兩黃金!」

  我裝模做樣地叫起來:「你胡吹什麼!難道連這個裝龍蝶內丹的破盒子,也值五十兩黃金?」

  老頭一呆:「這個,這個十兩黃金總是有的吧。」

  我不屑地哼了一聲:「一兩銀子還差不多。」說完扭頭就走。

  一步,兩步,三步,我的心怦怦地跳,等老頭叫住我。走到第四步的時候,聲音從背後傳來:「小哥,別走!這個銅盒一兩銀子賣給你,要不要啊?」

  我笑得合不攏嘴,果然如我所料,老頭上鉤了。故意猶豫了一會,我才抓起銅盒,對三個大美女努努嘴:「幫我付錢。」

  甘檸真冷冷地看了我一眼:「那是你的事,和我們無關。」

  這也在我的預料中,我自顧自把銅盒揣進懷裡,揚長而去。

  「你還沒給錢!」老頭追上來,手裡握著一把閃光的匕首,惡狠狠地道:「臭小子,在如意城你也敢搶東西?」

  我笑嘻嘻地看著他,銅盒我是拿定了。只要老頭一動手,三個大美女就會被迫保護我。如果不想背上搶劫的惡名,她們就只能幫老子乖乖付錢。

  三個大美女面面相覷,也猜到了我的用意。甘檸真蹙眉道:「我真的沒錢。十六年呆在那個地方,怎麼會帶著錢?海姬,你有麼?」

  海姬搖搖頭,鳩丹媚挺起酥胸,對我一笑:「你摸摸,我身上能藏錢嗎?」

  我徹底傻了眼,我靠,原來是四個窮光蛋啊!

  「銅盒還給我!」老頭目露凶光,一把向我抓來,乾枯的手掌,忽然暴漲數倍,血肉盡消,變成白森森的骷髏爪,透出腐爛的屍臭。

  甘檸真拍了一下腰間的長劍,一道清冽的水氣,如冰似雪,透鞘而出,白茫茫地橫在老頭身前。後者怪叫一聲,被震飛出去,手裡的匕首碎裂片片。

  鳩丹媚讚歎一聲:「甘仙子的三千弱水,真是名不虛傳。」

  「搶東西啊!有人搶東西!」老頭爬起來,哭天喊地,不敢再動手了。周邊的人都圍上來,一雙雙眼睛盯著我們,有人小聲道:「甘檸真、海姬、鳩丹媚那麼大的名頭,怎麼也公然搶東西?」「你懂什麼,就是名頭大,力量強,才敢破壞如意城的規矩。」

  海姬尷尬地對鳩丹媚道:「要不,你把貓眼耳環給那個老頭做抵押?」

  鳩丹媚微微一笑:「不用那麼麻煩。」走到老頭邊上,俯下身,在他耳邊悄聲說了幾句,老頭渾身一震,鳩丹媚又說了一句話,老頭面色變幻不定,過了一會,咬咬牙,垂頭喪氣地道:「沒事了,沒事了,剛才是我在開玩笑。大家都走吧,我還要做生意。」

  眾人陸續散開,鳩丹媚沖我眨眨眼,海姬好奇地問:「你到底對他說了什麼?」

  我懶洋洋地道:「無非是一些威脅的話,比如,龍蝶的內丹是假的,老頭你要敢再鬧,我就讓所有人都知道你賣假貨。哼,就算還你銅盒,我九尾蠍妖也會半夜來要你的狗命。試想,為了一隻不值錢的盒子,老頭怎敢得罪我們的鳩大美人?」

  鳩丹媚噘起性感的嘴唇:「林飛你真知道人家的心思,好想親你一口。」

  「免了!老子受不起。」我嘿嘿一笑,心裡那個爽啊,只要有三個大美女撐腰,我以後就能白吃白喝白拿。這不正應了那句話:「狐假虎威」嘛。

  我拍拍肚子,對美女們嚷道:「現在老子很餓,你們沒錢,我也只好吃霸王餐了。哪裡有最貴的飯館?」

  「你!」海姬跺了一下腳,嗔道:「怎麼這麼無賴?」

  我詫異地道:「你們不帶錢就出來混,不是擺明瞭要吃霸王餐嗎?我是小無賴,你們就是大無賴。」

  海姬給了我一個白眼:「我一直帶著乾糧。」從耳朵眼裡,變戲法般摸出一隻金色海螺,圓圓的螺口,吐出了一粒黃橙橙的粟米,在掌心滾動。

  我瞪著粟米粒:「這麼小的乾糧怎麼吃?每天舔一口?」

  海姬傲然道:「這是九穗米,其大如山,只是被我用甲禦術縮小了。至於甘檸真,向來餐風飲露,鳩丹媚是吸食月華的。不像你,完全是個低級小妖。」

  我冷笑一聲:「餐風飲露,吸食月華,當自己是神仙啊?有本事,你們點石成金給我看看!」

  甘檸真淡淡地道:「點石成金,是清虛天丹鼎流的獨門秘道術。可惜,多年前,丹鼎流就滅亡了,點石成金也從此失傳。」

  這時,幾個身穿銀絲綢袍的人,簇擁著一個獨臂大漢走過來,看到三個大美女,獨臂大漢呆了呆,隨即問:「剛才是誰買東西不給錢?」

  老頭有氣無力地答道:「是我弄錯了,您別見怪。」

  「以後別亂嚷!」獨臂大漢板起臉,盯著海姬看了幾眼,忽然神色恭謹:「如果我沒有猜錯,您是脈經海殿的海姬女武神吧?」

  海姬漠然點頭,獨臂大漢臉露喜色:「小人是如意城城主歐陽圓大人的手下,二十一年前,有幸跟隨城主,拜訪過脈經海殿。當時遠遠地瞧到了女武神一眼,絕世風姿,至今難忘。」

  海姬「嗯」了一聲,獨臂大漢躬身道:「女武神既然來到這裡,無論如何,請賞光城主大人的府邸。我想歐陽圓大人,會深感榮幸的。」

  海姬皺了皺眉,鳩丹媚笑道:「這樣最好,我們的林飛也能有個吃喝的地方。否則他鬧起來,我們就只好替他打架。」

  甘檸真猶豫了一下,點點頭。海姬問我:「你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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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4-1 10:41:05 |只看該作者
  獨臂大漢驚異地看著我,名震北境的女武神,去哪裡,竟然要徵求我的意見。嘿嘿,他一定沒想到,現在老子往東,三個大美女就不敢往西走。

  我頓時覺得很有面子,手一揮:「前面帶路,讓你們城主備好筵席。」

  「多謝各位賞光。」獨臂大漢仔細瞧了我一眼,趴下身,三肢著地,仰頭深吸了一口氣。

  他的身體立刻像個吹起來的皮球,不斷漲大,黑色的鱗甲翻出皮膚,三肢伸出了厚厚的肉墊,屁股鑽出尖尾巴,變成一隻巨大的蜥蜴,只是臉還保持人形。

  獨臂大漢低下頭:「請各位上來,我馱你們前去。」

  我倒吸一口涼氣,看他像人,原來是個蜥蜴妖啊。三個大美女似乎對此見怪不怪,依次躍上蜥蜴背,我剛坐上去,蜥蜴妖就向前竄去。別看他只有三條腿,但速度奇快,而且跑起來很穩,坐在上面,一點都不感到顛簸。

  耳畔風聲呼嘯,景物飛快倒退。長這麼大,我連馬都沒騎過,現在居然有個妖怪當坐騎。我興奮極了,手舞足蹈,大呼小叫起來。

  海姬湊到我耳邊,悄聲道:「我要提醒你,歐陽圓交遊極廣,和紅塵天、清虛天、羅生天、魔剎天的很多門派都有點交情。等會見到歐陽圓,你千萬小心,不要暴露身份。」吹氣芬芳,弄得我耳朵癢癢的。

  盯著她豐潤的櫻唇,我悄聲道:「我也要提醒你,再和我靠得這麼近,我就要親你了。」

  海姬臉一紅,下意識地後退一步:「無賴,和你說正經事呢。」

  我拍拍胸脯:「美人放心,老子沒那麼傻,去自惹麻煩。不過我倒想問你,妖怪都能隨心所欲地變形嗎?就像這個傢伙一樣?」

  鳩丹媚笑道:「這個你該問我。低級妖怪,是沒有辦法變形的。只有妖力增長,達到初級進化狀態後,才能想變人就變人,想變妖就變妖。」

  「初級進化狀態?難道妖怪的進化狀態有很多種嗎?」

  「當然了,初級狀態,稱作身態。隨著妖力修煉的遞增,妖怪也跟著不斷進化,邁入更高層次的受態、數態、意態、神態、轉態、世態、末那態和最終的阿賴耶態。反正以你現在的妖力呀,跟你說你也不明白。」

  我聽得頭暈腦漲,老子現在,連身態都達不到啊。

  鳩丹媚悄然道:「前世的你,達到了轉態。在紅塵天,差不多算是橫行無忌了。」

  我扳起手指,數了數,妖怪的進化狀態,由低到高,共有九個階段。要想恢復過去的妖力,我至少要進化六次。

  在一座閃閃發光的宅樓前,蜥蜴妖停了下來,扭頭道:「城主大人的府邸到了。」

  我跳下蜥蜴背,驚奇地看著宅樓,它居然是一個龐大無比的烏龜殼,高高拱起,十三塊殼背上,中心一塊挖空,半數用整塊的彩色寶石鑲嵌,半數保留原來的玳瑁色。

  蜥蜴妖低沉一吼,變回了獨臂大漢的樣子,領我們走進圓形的大門。裡面,是一個很大的花園,四周回廊環繞,亭臺樓閣錯落分佈,華麗的琉璃屋頂在陽光下,閃爍不定。

  我嘖嘖道:「這個歐陽圓很有錢啊。」

  鳩丹媚道:「那當然了,在如意城做買賣,必須向城主交稅。作為回報,歐陽圓保證他們的財物安全。」

  「難怪今天一早,門口就飛來了一隻彩鳳,原來是貴客光臨的吉兆。」人還沒到,暖洋洋的聲音就春風般吹了過來。

  從內院,迎出了一個白白胖胖的中年人,眼小如豆,滿臉堆笑:「在下歐陽圓,有失遠迎,還請各位見諒。」

  獨臂大漢躬身道:「見過城主,這位是來自羅生天的……」

  「不用介紹了。」歐陽圓打斷了他的話,笑道:「脈經海殿的首席女武神,我怎麼會不記得呢?只要見過海姬小姐一面,無論隔多少年,都不會忘記。」

  海姬點點頭:「歐陽城主,你好。」

  歐陽圓的目光移向甘檸真:「如果我老眼沒有昏花,這位可是名動北境的甘仙子?」

  甘檸真應了一聲,負手望著天,瞧也不瞧歐陽圓一眼。夠性格!我暗贊一聲,原來甘檸真無論對誰,都是一樣的清傲孤潔。

  歐陽圓毫不介意,始終滿面春風:「我想嘛,除了清虛天碧落賦的甘仙子,還有誰能有這樣的風采?真是見面更勝聞名。」又轉向鳩丹媚:「彩鳳不和烏鴉同行,除了魔剎天的第一美女鳩丹媚,北境再也沒有第三個女人,能和甘仙子、海武神走在一起,而毫不遜色了。」

  鳩丹媚咯咯一笑:「歐陽圓你好巧的一張嘴,難怪執掌如意城多年,沒人能打你的主意。」

  我翻翻白眼,歐陽圓這個肥佬,馬屁功夫倒是不錯。

  歐陽圓看了看我,我立刻道:「我叫林飛,沒什麼名氣,你就別客套了,否則我會起雞皮疙瘩的。」

  海姬噗哧一笑,鳩丹媚更是笑得花枝亂顫,甘檸真看了我一眼,似乎很欣賞我的回答。

  歐陽圓呵呵笑道:「所謂真人不露相,今天我總算明白了。不過,林公子你雖然不愛虛名,但天生的卓越氣質,如同璀璨的明珠,難以遮掩啊。」

  林公子?我忍不住想笑,「公子」這兩個字,對我來說太新鮮了。雖然我明知歐陽圓在拍馬屁,但還是不得不承認,他拍得我很爽。

  我摸摸空肚子,暗示道:「歐陽城主,你很好客嘛。我們剛到如意城,還沒來得及吃飯,就被你請來了。」

  歐陽圓連忙道:「是我的手下魯莽,各位還望海涵。我已經在中廳備好粗茶淡飯,為大家接風洗塵。」

  筵席當然很豐盛,但以蔬菜瓜果為主,歐陽圓顯然摸清了美女們的喜好。席間,他巧言善令,玲瓏八面,絕不會冷落任何一個人。

  「這些年,一直都沒有海武神、甘仙子和鳩大美人的消息,北境的各大門派,還以為三位失蹤了。」歐陽圓看似隨意地道。

  三個美女對視了一眼,不等她們回答,我搶過話頭:「城主,你這句話說得大有問題。鳩丹媚是大美人,難道海姬、甘檸真就不是大美人嗎?嗯,情人眼裡出西施,難道你看中了我們的鳩丹媚?」

  歐陽圓一愣:「三位都是絕色佳人,我怎敢厚此薄彼?林公子,西施又是誰?」

  「西施?你聽錯了,我說的是眼屎。盯著自己的情人一直看,看得久了,眼睛發酸,就會有眼屎。」我胡扯一通,歐陽圓這個傢伙很精明,不過老子也不差,每當他有意無意套問三個美女和我的事,總被我耍起無賴手段,轉開話題。

  桌上,盆碗碰撞的聲音不斷,但只有我在大吃大喝,三個美女都不動筷。

  天色漸晚,廳內卻亮堂堂的,頂梁懸掛著幾十顆夜明珠,晶瑩流輝,照得四周一片通透。

  指著一個翡翠盆,歐陽圓殷勤地對海姬道:「這是千年朱果汁,來自吉祥天的黛眉峰,具有伐毛洗髓、固本培元的奇效,海武神請試一下。」

  碧綠的翡翠盆,血紅的果汁,光看著就十分誘人,何況又能什麼洗髓、固本。老子現在要提升妖力,正好用得著。不等海姬說話,我一把搶過翡翠盆,端起來,仰著頭,咕咚咕咚喝個精光。

  「砰」的一聲,放下盆,我抹抹嘴:「味道一般嘛,還有點苦,不會是假貨吧?」

  歐陽圓目瞪口呆,過了一會才道:「這個,林公子,這個……」

  我欣然道:「別這個那個了,我知道你想討好海姬,不過她有乾糧吃,不稀罕什麼千年萬年朱果。對吧,美人?」

  海姬哼了一聲:「吃死你,整天只知道吃。」

  我洋洋自得:「民以食為天,你懂什麼?吃是一種文化。等老子以後有興致,再跟你好好探討。」

  歐陽圓看看我,又看看海姬,顯然猜不透我們是什麼關係。頓了一下,他道:「林公子修煉深厚,當然不要緊。否則,這一大盆朱果汁喝下去,至少幾個時辰動不了。」

  「什麼?」我一下子跳起來:「日他奶奶的,你不早說啊!你是不是下了什麼蒙汗藥?」

  歐陽圓苦笑一聲:「林公子真會開玩笑,什麼是蒙汗藥?怎麼我從沒聽說過?朱果產自吉祥天,是地心炎火所化,性子陽熱。修煉的人士,吃一顆朱果就足夠了。而這盆朱果汁裡,足足有幾十顆千年朱果。公子一口氣喝完了這盆朱果汁,反倒貪多嚼不爛,如果修煉不深,就無法化開朱果的奇效,體內血氣過旺而凝結,難以動彈。不過公子放心,只要休息一晚上,就會恢復如常。」

  這時,我身體開始燥熱,頭也暈乎乎的,又過了一陣,果然四肢發軟,只有說話的力氣了。

  海姬幸災樂禍地道:「林飛,難得見你這麼安靜啊。」

  我哼道:「天不早了,老子正想睡覺,這下剛好。」

  歐陽圓陪笑道:「我早已備好幾處廂房,雅致乾淨,諸位如果肯屈尊留宿,將是我的無上榮幸。」

  三個美女交換了一下眼色,鳩丹媚笑道:「城主這麼客氣,我們也只好賞你臉了。不過,一間廂房就足夠了。」

  歐陽圓呆了呆:「你們四人共住一間?」

  海姬無奈地點頭,為了保護我,她們不得不如此。甘檸真道:「麻煩城主叫幾個人,把林飛抬進去。」

  歐陽圓又羨慕又驚異地看了我一眼,叫來幾個侍女,抬著我,向廂房走去。侍女妹妹們個個嬌俏,身上軟綿綿的,雖然四肢無力,但我搖頭晃腦地亂蹭,趁機吃豆腐。

  侍女們連連嬌笑:「啊呀,公子你弄得我好癢。」

  我一臉壞笑:「可惜我動不了,否則一定幫你抓癢。」

  「公子你真壞。」

  「我好的地方有,就是你看不到。」

  「公子長得真俊。」

  「妹妹你也俏,我們倆是天仙配啊。」

  一路上,我和侍女們打情罵俏,快活極了。過去在洛陽,哪裡享過這樣的豔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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