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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樓雨晴]尋找真愛的情人節【姻緣線1】[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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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1 00:00:30 |正序瀏覽 | x 3
尋找真愛的情人節(姻緣線1) 作者:樓雨晴

范行書真是服了那群傢伙的詭計多端!
竟然會送他這樣一個「天上掉下來的禮物」?
這大概會是他一生中最難忘的情人節!
她是如此嬌妍艷麗,舉手投足皆是萬種風情,
最打動他的是她對他的真心付出與溫柔對待……
就在那一夜,天雷勾動地火之後,
他便打定主意,要負責到底,而且他非常願意!
咦,他要照顧她,她可沒答應啊!
楊欣儂長袖善舞,獨立自主,她不覺得需要誰的照顧。
反倒是他!吃虧還當做是佔便宜,實在是善良過了頭!
她真不敢想像,若是沒有她在一旁仗義執言打抱不平,
範行書還要當多久的濫好人!還要委屈自己多久!
可惜照顧誰這件事不是單方面認定就行了,
當他明白她滄桑的過去,他還會願意和她牽手一輩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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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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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1 00:08:51
後記

  又一個新系列的展開。

  我想,各位一定很意外,才剛千辛萬苦的熬完拖了一年的「四季」,居然還有勇氣投入另一個「節慶」,有時想想,自己還挺自虐的。

  似乎是每位作者的宿命,永遠在一個系列裡糾纏、努力、解脫,再重複另一個新系列的糾纏、努力、解脫,一再輪迴。

  晴姑娘無法預告這一系列將會有幾本,或者有哪些人,有時候,身上背負讀者的期待,在每個人已有預設立場的情況下,一路寫來格外戰戰兢兢,小心揣摩,極怕寫壞了這名主角在大家心目中的幻想與形象,這個時候,就很異想天開的有了某種念頭——如果能賴掉多好?

  不要懷疑,我真的動過無數次想賴掉的念頭,偏偏我有個盡責的好編編,每隔一段時間就來電「聯絡感情」,而且每次都會「順便」要我代她向立冬先生問好,(真是有禮貌啊……)決計不讓我墮落得太徹底,害我想很「自然」的忘掉這號人物都不行。

  當上一本《立冬情正融》完成時,最想做的,就是給幕後功臣雅惠編編一記飛吻。

  說歸說,在當時幾乎拔光三千煩惱絲時,還是會有悔不當初的感覺,極想假裝沒這回事,繼續裝死下去。

  (是!我可恥,我沒擔當,我不是有理想、有抱負的青年……)

  有了這回的教訓之後,晴姑娘不想再自找苦吃,畢竟往後會有什麼樣的變化,誰能預料呢?也許又會出現另一回的《分手日記》與《愛情的海洋》事件重演,然後再讓讀者追著稿子跑,何苦呢?虐待自己也虐待讀者,是不?還不如規規矩矩地寫一本算一本,感覺失去了、寫不出來了還可以神不知鬼不覺的賴掉……(其實最後一句才是我的目的)

  寫完這篇後記,得再馬不停蹄地投入九月的新稿。過完情人節,接下來該是月圓人團圓的日子了,若是缺了角的月亮,該怎麼過中秋呢?晴姑娘將告訴各位一則關於《沒有嫦娥的中秋節》,背後酸甜交織的故事,咱們九月中秋見!

  PS.言立冬的故事雖然換了不少版本,但是書名上從一開始就是《立冬情正融》,從來沒有換過,《仲夏情方熾》一書中,純屬疏失,很抱歉造成讀者認知上的困擾。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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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1 00:08:24
第十章

  住家外的小公園,楊欣儂與關丞穎踩著落葉,不發一語地緩步而行。

  「你有話跟我說?」關丞穎主動打破沉默。

  「嗯。」她還在想,要怎麼開口。

  「是壞消息吧?」

  她愕然抬眸,而他苦笑。「看你的表情我就猜到了。我可以選擇不聽嗎?」

  然而,她還是開了口。「我知道你想補償我,也知道你對我的感情始終沒變過,但是丞穎,九年了,九年的日子不算短,很多事都不一樣了。」

  「包括——你對我的感情?」他驚疑地問。

  「我要的,是行書。」淡淡地,她說出了她的決定。

  果然!

  關丞穎的心沉到谷底。「你愛他——比當年愛我多嗎?」

  「不是這樣比的。當年,我全心全意愛你,而現在,我心裡滿滿的,都是他,再也容不下別的了。」

  「看來,我輸得很慘。」他苦笑,輸得不明不白。「能不能告訴我,他什麼地方吸引你?為什麼你的選擇會是他?」

  「或許,是他的一股傻勁吧!不管遭受再大的傷害,還是會用最寬容的心去對待每一個人,永遠都學不會怨恨,在嘗盡人情冷暖的這些年,是他只求付出,不求回報的溫情,讓我看見了人性的美好,也是他教會我,用寬廣的心去看待別人所犯的錯,所以今天,我可以平心靜氣的面對你,無怨,無恨。

  「以世俗的觀點來看,也許他的條件沒有一樣比得上你,但是他有一顆最真的心,從不怕讓我看見,全心全意的付出,不問我能給他多少,始終堅定不移的守在我身邊,甚至是在他的地位因你的出現而倍受質疑時,都沒走開一步,除非我先放棄他,否則,他說什麼都不會先離開我,這點,是你永遠也比不上的。」

  關丞穎自我解嘲地扯唇。「說到底,你還是無法原諒我當年的遺棄。」

  「或許。」她停下腳步,認真面對這個問題。「我可以理解你當年的決定,卻無法諒解。每個人的價值觀不同,你為你的人生,做了這樣的取捨,我無法說你錯了,只是,你有沒有想過?很多事只在一念之間,有些東西是稍縱即逝的,在當下若沒牢牢握住,就再也追不回了,你不可能以為,世事全都能如你的意,在追求理想之後,回過頭還以為追得回愛情,這是你為理想,所選擇付出的代價,那麼,你早就該有心理準備,來承擔今天這樣的後果。」

  「我懂了。」他輕笑,雖然,笑得比哭還難看。

  能說什麼呢?一切都是他自找的,是他太輕易放開她的手,讓另一個人有握牢的機會,他再怎麼懊悔,都為時已晚了。

  「我可以——再抱抱你嗎?最後一次。」他祈求,讓他記住擁抱她的美好,至少,他曾擁有過。

  楊欣儂沉默了一會兒,點頭。

  關丞穎張臂,最後一次,感受她柔軟嬌軀擁抱的溫度,悄悄地,眨去眼角淚意。

  「祝你幸福,再見。」

  「謝謝。你自己也保重。」

  鬆開手,放開她,看著她走出他的懷抱,迎向公園外耐心等候的男人懷抱,心裡明白,這一回,她將徹底走出他的生命。

  或許,早在當年決定鬆手時,他就注定失去她了。

  「你下次——想要人抱的時候,可不可以找我就好?」男人靦腆的聲音,隨著微風送來。

  「你在吃醋?」

  「……」聲音小了起來,像是羞愧。「反正,你答應我嘛!」

  「好啊!」她張開手。「我冷了,范先生。」

  溫暖胸膛送上,將她密切收攏。

  聲音漸行漸遠,關丞穎收回目光,獨自品嚐一身的寂寥與苦澀。

  贏了名利,輸了愛情,值得嗎?

  他無聲自問,給不了自己答案。


  不知不覺,一年一度的情人節再度到來,同時,也是范行書三十一歲的生日。

  過生日的人應該有什麼心情?歡喜?雀躍?期待?

  不,他只覺得哀怨。

  這沒什麼好慶祝的,只不過代表他又老了一歲,而老婆呢?年年許同樣的心願,從沒有女朋友到有親密愛人在床上滾了無數次,可,他還是娶不到!

  尤其一整天都找不到她的人,他簡直哀怨死了!

  被行威那掛損弟損友抓出去灌酒,愈想愈郁卒,多灌了兩杯,直到三更半夜才被放回家。

  說到回家,就更悶了。

  新居早早佈置好,女主人遲遲不肯陪他搬進去,他只好怨婦似的,繼續窩在那間租賃的小小狗窩裡。

  嗚嗚!世上還有比他更慘的男人嗎?有女人娶不到,有家住不得……

  拖著烏雲密佈、慘淡到不行的心情回到家中,飯廳搖曳的淡淡燭光令他訝然尋去,家裡有人嗎?

  「歡迎回家,親愛的。」

  「呃?」他愣住,燭光中,佳人帶著淺淺笑意迎向他,遞上捧在手中的小蛋糕。「許個願,吹蠟燭吧!」

  雖然愣上九重天,但是一天之內重複兩件事還是能憑本能行事。許了願,吹掉蠟燭,連忙問出口:「你——等很久了嗎?怎麼不打電話給我?」

  「還好,我本來打算如果十二點之前你沒回來就要call你。」

  「我打了一天的電話,你都沒開機,不然我才不想和行威他們鬼混,他們只會無厘頭的搞笑。」他情願陪著她,就算一句話都不說,只要讓他輕輕抱著,相互倚偎就好。

  她輕笑。「我是故意的,他們陪了你三十年,不能因為有了我就把人家踢一邊啊!自己都整碗捧去吃了,總不好連點殘湯剩菜都不留給人家,你只要把晚上分給我就好了。」

  整碗捧去吃?還殘湯剩菜?這到底是褒是貶啊?

  「我還以為你忘了。」

  玉臂掛上他的肩,嫩唇輕吮他一口。「傻瓜!我怎麼可能忘了這麼重要的日子,我們就是在去年的這一天認識的啊!去年,你說想要我陪你,那今年,你想要什麼樣的生日禮物兼情人節禮物?」

  一手碰觸到口袋裡遲遲送不出去的求婚戒指。「什麼都可以嗎?」雖然乘機敲詐有點無恥,但是天可憐見,他一波三折的求婚路,已經讓他的良知由天使變撒旦了。

  「不一定,但是我已經作主,幫你選好了。」

  「選好了還問?」真沒誠意。他失望地咕噥,猶作垂死掙扎。「不能自己選擇嗎?」

  「你不聽聽看嗎?我保證你會喜歡的。」她揚唇,神秘笑意,淺淺的。

  「噢。」都挑好了,他還能說什麼?「在哪裡?」

  「這裡。」拉來他的手,輕放在她平坦的小腹上。

  「旭裡?!」愣愣地摸了兩下才領悟。「你是說——」他瞪大眼,彷彿掌下隨時會冒出怪物。

  「這是醫院的檢查證明,我懷孕兩個月了。」拎了張紙,在他眼前晃了晃。也就是說,他當爸爸了?!

  果然是個了不起的禮物,當下炸得他腦袋空白,表情呆滯。

  「你應該要很開心的吻我。」她指示,主動仰首貼上他的唇。

  直到感受柔唇溫度,才真正消化這道喜訊,有了當父親的實質感,他倏地收緊手勁,熱烈狂吻。

  「我好開心,欣儂!」

  「我知道,因為我也是。」這不是她頭一回懷孕,卻是頭一回,有人與她分享孕育新生命的喜悅,在他有力的臂彎中,傾聽他失速的心跳,知道他也與她一樣期待這個小小生命。

  「呃,還有一件事,現在說可能你會罵我貪心,但是哦——」一手握緊準備了許久,一直英雄無用武之地的戒指,這回他是打定主意了,頭可斷血可流,婚不能不求!

  「我也有件事想跟你商量。」

  「那個等一下啦,我的事比較重要,你讓我先說,我已經受夠了每次都冒出什麼天災人禍的,這次無論如何我要先說出口——」

  「我們結婚吧,行書。」她柔柔地說。

  「噢。等會兒再商量,我要說的是——什麼?!」回過神來,不確定他聽到了什麼。「你、你再說一遍,你剛剛、你剛剛好像是說——」

  「結婚吧!我不想再分隔兩地了,我希望每天早上醒來就能看到你,給你個早安吻、幫你做早餐、喂小狗,晚上,聽著你的心跳入睡,和你用同一條被子,還有——幫你生小孩。」

  好、好甜蜜的求婚詞,他感動到幾乎要哭了。

  難怪他之前的求婚會全軍覆沒,和她的一比,他簡直羞慚的想往地洞裡鑽,前幾次的陣亡紀錄,總算死得甘心瞑目了。

  「我很想答應你,可是,這樣好像不對,不是這樣啦,應該是我向你求婚才對,我都準備要說了,你收回,快收回——呃,好像也不對,我的意思不是不答應,而是……」完全語無倫次,他歎了口氣,徹底對自己爛到沒藥救的口才投降。

  她只是挑眉,淺笑著。

  他垮著肩,一臉沮喪地問:「你懂我的意思的,對不對?」

  「我懂。」她憐惜地輕撫他滿臉的挫敗。「你覺得這種事應該男人開口,不能委屈我來要求。你想給我女人最基本被求婚的虛榮,對不對?」

  對,就是這樣!

  他吁了口氣。「那重來一遍哦!」他急忙掏出戒指湊到她面前。「欣儂,你要不要嫁給我?」

  還是這麼爛,千篇一律。

  她故作思考地偏頭想了想。「說說嫁你有什麼好處?」

  「我會把所有的財產都交給你管,還有,你說的話,我會聽,我還會幫你通馬桶、修水管、換燈泡,而且,我體力很好,你想去任何地方,我都可以背你去哦!」

  「還有呢?」

  「我會是一個好爸爸。」

  「嗯哼!」

  「還有、還有——」果然,說沒兩句又詞窮了。「你等一下!」

  他開始翻箱倒櫃,沒頭沒腦地在屋子裡繞來繞去,楊欣儂不解地問:「你找什麼?」

  他急得冷汗都冒出來了。「就是那個,我們上次去買的彩券。」

  「真中了?」他說他偏財運不錯,她本來還半信半疑呢。

  「嗯。」

  「多少?」

  「兩百塊。」

  正準備幫他找的楊欣儂差點栽倒。「兩百塊而已,你幹麼找得像是兩億頭彩!」敗給他了!她實在很想告訴他:拜託你別找了,了不起兩百塊我給你!

  「因為你說,中了就要嫁給我啊!你又沒指明一定要中多少。」他表情嚴肅,她猜,就算有人拿兩億來跟他換那張彩券,恐怕這傻子還不肯呢!

  暖暖的感動盈滿胸口,她阻止預備做第二波地毯式搜索的范行書。「不要找了,我答應嫁給你。」

  不答應也不行了,怕他拆了房子,就為了找出那張只價值兩百塊的彩券。

  「真的嗎?」他小心翼翼地確認,等她點了頭,他將戒指套上她指間,又道:「那我可以喊你老婆了對不對?」

  「對呀,老公。」她甜甜地,吻他一記。

  真好,他終於有老婆了……

  他摟住纖腰。「老婆,我可不可以問你一個問題?關丞穎的條件比我好,而且也很愛你,我除了一顆心之外,什麼都沒有,什麼都不能和他比,可是為什麼——你的選擇會是我?」

  夠了,一顆心就很夠了。

  她靠著他的肩,指著窗外的星空。「我們是在牛郎織女相會的日子相逢的,可是你知道,哪兩顆是牛郎、織女星嗎?」

  他搖頭。「不知道。」也沒研究過,他細胞中沒有風花雪月的天分。

  她不介意地輕笑。「那你知不知道,織女是天帚最寵愛的小女兒,為什麼她會捨棄天庭的美好及三千寵愛,和一個沒錢沒閒、條件其實不怎麼樣的放牛郎在一起,幫他織衣補衫,陪他吃苦受罪?」

  他果然認真思考了一會兒。「為什麼?」

  「傻瓜!就因為他有一顆真心啊!他讓她感受到珍貴的人間摯情,所以她甘心為他停留。有的時候,女人要的不一定是山珍海味、美鑽華服,而是一個就算只有一碗飯,都會願意分她半碗、甘苦與共的男人,懂了沒?」

  「懂!」月老的姻緣線是很奇妙的,不到最後關頭,你永遠不知道紅線另一端繫著的人是誰,就像他,從來都不敢奢求他可以娶到一個漂亮、賢慧,而且又聰明過人的老婆,但,她真的就是鍾情於他。

  「我突然想起來,你也曾經幫我安排好所有的事,然後偷偷離開,就像織女回到她的世界。可是我有追上去哦,那時候我告訴自己,不論多久,我都會一直找下去,直到找到你為止——」

  「是啊,所以這個女人是你應得的。不過先說好,我可不要一年一會。」

  「我也不要。我要每天抱著你,還有寶寶,一起睡覺。」他呵呵傻笑,一手撫向她猶平坦的小腹。「寶寶,你要乖乖的,爸爸和媽媽都會等你哦!」

  這可愛的傻爸爸。

  「你希望是男孩還是女孩?」

  「女孩。」他連猶豫都沒有。「我希望是一個和沛沛一樣聰明又可愛的女娃娃,這一胎還是讓她姓楊,而且不管是男是女,都取名叫悠然,小名叫悠悠……」

  「不要吧?!」好像藥膏的名字耶,女兒長大會和他拚命。

  「你不要打斷我!」他鬧脾氣地瞪她。

  「好好好!你說你說。」她好笑地投降。

  他再度露出笑容,心滿意足的接續。「因為呀,我希望她能懷抱悠然自在的心去面對她人生中的喜樂與困境;如果生完這一胎你不再生那就算了,如果還想生,然後下一胎又還是女的,那就取你名字中的一個字,叫欣然好了,因為你懷孕生她們很辛苦……」

  她淺笑不語,看著他發亮的神情,聽著他滔滔不絕的勾勒未來美好的遠景,遺失已久的暖意再度流回胸臆之間,它叫——幸福。


  懷孕之後,每回安排例行產檢,范行書都會堅持陪著她去,醫護同仁偶爾和她聊個兩句,總羨慕她有個如此疼惜她的丈夫。

  這也是她頭一回,感受到懷孕純然的喜悅,被范行書當成小娃娃似的,捧著手心照料著,之前懷沛沛時,只有她一個人,必須為了生活奔波,根本沒做過產檢,生產之後發現是不健康的娃娃時,完全沒任何的心理準備。

  這回懷孕,她不敢再掉以輕心,而每回產檢,醫生也都告訴她,寶寶在她肚子裡很健康,她這才鬆下一口氣。

  懷孕過程,范行書一路伴她走來,共享寶寶成長的喜悅,每當知道寶寶在她肚子裡又長大了些,他就會開心雀躍好久,所以每回產檢,他就算有事都會刻意挪開,堅持跟前跟後的,不讓他跟他還會鬧脾氣,因為她剝奪了爸爸疼女兒、老公體貼老婆的權利。

  是的,女兒!真讓他盼到了,她肚子裡這一胎,是個女娃兒。

  得知時,他開心得整晚睡不著覺,像嗑了興奮劑,纏鬧她一整夜,後來還是她告訴他:「孕婦要保持充足的睡眠。」他才放她去睡,自個兒一整晚盯著她的肚子傻笑。

  當別人問他為什麼那麼高興有女兒,他總會回答:「女兒好啊!我喜歡和欣儂一樣可愛漂亮的女娃娃。」

  他最常做的事,就是趴在她的肚子上和女兒說話,告訴她,爸爸今天又買了什麼東西給她,要她乖乖的,等她出來就可以看到了。

  早在產檢之前、在得知寶寶性別前,他就貼在她的小腹上,告訴過她。「我聽得見寶寶的心跳聲哦!她說,她很健康,要我們別擔心,我還感覺到,她在跟我們打招呼,告訴我們,她很高興當我們的女兒,她會乖乖的,不搗蛋。」

  果然,一切就如他所說,這小娃娃乖巧得很,沒讓她受太多的活罪,幾乎連孕吐都沒有。

  十個月後,她在醫院順利產下一名健康的女娃娃。

  巧的是,楊沛然在去年的這一天離世,而楊悠然,在隔年的同一天出生,這一晚,滿天星斗,就如同那晚一般的燦亮。

  范行書雙手抱著甫出生的女兒,感動得難以言喻,輕吻了下小娃娃的額頭,在心底低喃:親愛的女兒,我沒忘記我的承諾。

  每當護士抱小孩進來讓楊欣儂哺餵母乳時,他總要愛不釋手的抱到護士快發火,才心不甘情不願的讓她抱回育嬰室。

  有時,他會小小聲的,對女兒喃喃低語:「小悠悠,你要乖乖的,快快長大哦,爸爸等你去打籃球。」

  楊欣儂望住他們,眸光柔柔的。「你想讓沛沛回來當我們的女兒嗎?」

  「你怎麼知道?」他訝異地張大眼。「我明明沒說啊!」

  「你表現得那麼明顯,誰會猜不出來?」

  「噢。」他摸摸鼻子,就知道什麼事都瞞不過她。

  溫暖的陽光透過百葉窗灑入房內,她視線飄向睡容恬靜的小嬰兒,在心底淺淺吟歎——

  歡迎回來,親愛的女兒。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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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1 00:07:53
第九章

  處理完沛沛的後事,已經半個月了,而痛失愛女的欣儂,卻仍無法由傷慟中平復——更或者說,她根本就不肯接受沛沛離世的事實,成天將自己關在女兒的房中,不讓任何人靠近一步,也不准任何人擅動沛沛用過的東西。

  現在的她,就像只驚弓之鳥,稍有風吹草動,情緒便歇斯底里的反彈。

  范行書和關丞穎幾乎是寸步不離的陪在她身邊,深怕她一時想不開,會做出什麼極端行為,她現在的情緒,太不穩定了。

  她不哭,從沛沛斷氣到現在,甚至是下葬,她都沒掉過一滴淚,如果她肯痛哭一場,發洩情緒倒還好,問題就在於,她將自己、以及所有的情緒,都鎖進方盒子裡,隨著沛沛一同下葬,這樣的她,反而更令人憂心。

  他們都好不安,她把自己禁錮太久,到最後,會不會忘了怎麼釋放?甚至——逼瘋自己。

  范行書不放心,暫時住進來,分秒不離的陪伴,而關丞穎日日前來,他不會將他拒於門外,也沒那權利。

  開了門,側身讓他進屋後,范行書走回廚房。「我正要做點東西給欣儂吃,她已經一整天沒吃東西了。」

  關丞穎看他動作不甚熟練,索性接手。「我來。」

  「你會嗎?」他意外投去一眼。

  「不然你以為我在國外那些年,怎麼照顧自己的?儂儂愛吃的食物,我到現在都還做得出來。」

  范行書聞言,垂下眼瞼,退步讓賢。這方面,他是失敗多了,每次煮的東西不是焦掉就是屍首不全,再不然就是味道不對,他煮不出她愛吃的食物。

  關丞穎俐落地切著蔥花。「幫我打顆蛋。」

  范行書打開冰箱,依言取出一顆蛋打散。「還需要什麼?」

  「肉絲。」

  「好。」范行書從冷凍層取出雞肉,放進微波爐解凍,等著他下一步指示。「再來呢?」

  「我想娶儂儂。」關丞穎冷不防冒出這一句。

  正要開冰箱門的手霎時頓住,錯愕地瞪著他的背。

  「欣儂——答應了嗎?」喉嚨梗住,他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困難問出。

  「我還沒開口,但是我想,她會答應的,畢竟,我們曾經那麼相愛,她還為我生了個孩子。時間,並沒有帶走我的愛,我相信她也是,只是心裡還有怨,無法面對我。我曾經和她約定過,等經濟狀況更穩定,就要結婚,共組甜蜜小家庭。而今,我是一家知名公司的管理者,年收入超過千萬,我有足夠的能力給她幸福了,所以我回來。我好不容易才等到這一天,我不會再輕易離開她,而你——」

  「我懂你的意思。」宣告他的存在有多麼多餘,不是嗎?「也許她最愛的人還是你,因為她從沒說過她愛我;也許她最後的選擇還是你,因為我求過無數次婚,她從沒答應過。但是,就算要走,也不會是現在,在她還沒有做出選擇之前,我不會主動離開她。」

  「你何必?」他真的不懂,既然認為無望,究竟還等什麼?

  范行書苦笑。「這是我答應過她的,除非欣儂親口告訴我,她不再需要我了,否則,我會一直陪在她身邊。」

  關丞穎皺眉。「你以為,你會有一絲勝算嗎?論時機,我比你早認識她,有過你絕對比不上的深厚感情;論外在條件——不用我說,你心裡有數。你到底還拘泥什麼?」

  夠羞辱了,一旦把話說白,他的存在頓時難堪至極。

  范行書沉沉地吐了口氣,抬眼坦然迎視。「是,我沒有出色的外表、沒有傲人的條件,甚至不確定,她是否愛過我,或許在各方面,我永遠都贏不了你,但是有一點是你怎麼也比不上的——那就是不論在任何情況下,我都不會棄她於不顧,除非我沒了呼吸,因為名利、理想,比不上她一記微笑重要。」

  關丞穎一愕。

  沒去研究他是何表情,范行書轉過身,結束談話。「煮好了嗎?我端去給她。欣儂今天把自己關在房裡太久了。」

  端著剛煮好的雞肉粥來到房門口,敲了幾下,沒有回應,他推門而入,見她站在窗邊,手中抱著沛沛最愛的小熊維尼布偶,神情飄惚,不知在想些什麼。

  「欣儂?」他來到身後,柔聲輕喚。

  她置若罔聞,范行書無聲沈歎,拿開她懷中的布偶。「吃點東西好不好?你一整天都沒吃什麼東西。」

  「還我。」無視他一臉的憂心與關懷,她語調死寂地道。

  「先吃完,好不好?吃完我就還你。」

  「還我。」她無動於衷,冷冷重複。

  他滿腔無力感。「欣儂,你——」

  「我說還我,你聽不懂嗎?!」她倏地怒吼,揚手一揮,打翻了還冒著熱氣的雞肉粥,濺灑開來的熱粥燙傷了兩人。

  「欣儂!」他驚呼,拉來她的手擦拭,細緻肌膚瞬間一片紅腫,他看了心疼,想做急救處理,她卻像沒神經似地,眼也不眨地抽回手,奪過布偶退回角落。

  「欣儂,你不要這樣!」范行書心好痛。

  他身上燙傷的部分比她更多,但是他並不覺得疼,因為真正的疼,是看到她自我折磨,行屍走肉的模樣。

  她麻麻木木,抱著布偶,空洞的眼神失去焦距,落在不知名的空間。

  「我知道沛沛的死,帶給你的打擊很大,但是活著的人更重要。你可以什麼都不在乎,但是在乎你的人怎麼辦?」他強勢地扳過她的身子,強迫她眸心映上他的形影。「你看看我,好好想一想,你有多久沒做飯給我吃了?有多久沒抱著我睡了?我也很需要你啊,你不打算管我了嗎?你不可以這樣對我!」

  她彷彿聽不到,也感受不到他的心痛,用力揮開他,像保護雛鳥的驚嚇母鳥,緊緊護住懷中的布偶。「你走開!我要陪我女兒,她還那麼小,一個人被丟在黑黑暗暗的地方,我找不到她,她會害怕,會哭泣的!每晚每晚,我都夢到她,我想抱抱她,可是卻怎麼都抱不到,她說她好冷,找不到回來的路……你知道那種感覺嗎?她的小手、小腳,都是我給她的,我好小心、好小心的護著她從小娃娃到一天天長大,會跑、會跳、會喊媽媽,可是現在,我只能眼睜睜看著她的小手、小腳被黑暗給吞噬,她一直在喊媽媽,可是我什麼也不能做,我好恨、好痛——」

  她捂著胸口,強忍了許久的淚,終於潸然滑落。

  范行書聽得心都擰了,他哽咽著,強忍鼻酸說道:「我知道!我也很痛、很無奈,但是就因為這樣,你才要更堅強,為愛你的人活下去啊!你不能讓我也去承受那樣的恨與痛。」

  「堅強?」她輕輕地笑著,愈笑,淚水落得愈急。「當初,丞穎離開我,為了腹中的小生命,我告訴自己,要堅強;生下沛沛後,脆弱的小生命幾度在垂死邊緣掙扎,看著襁褓中小娃娃微弱的呼吸,我也告訴自己,要為她堅強:生活拮据,嘗盡人情冷暖,有了這餐愁下一餐時,我還是咬緊牙關,告訴自己要堅強,不能被現實的環境給打倒;沛沛每回被送進加護病房,我在外頭,依然是強忍著悲傷恐懼,告訴自己要堅強,沛沛都沒認輸了,我怎麼可以投降……不論發生什麼事,我總會告訴自己,只要堅強,一切都會過去,因為我還有沛沛,我不是一無所有,但是現在呢?我還能靠什麼去堅強?連我唯一僅有的,老天都狠心奪走,為什麼祂要對我這麼不公平?而你卻還告訴我,要堅強?!我堅強了一輩子,但是我得到了什麼?什麼都沒有!我一無所有——」

  「不會的!你怎麼會一無所有呢?不管發生什麼事,你都還有我啊!沛沛不在了,沒有關係,我還是一直陪在你身邊的——」

  「死的又不是你女兒,你當然會這麼說!你根本不懂我的痛,那像是心頭的一塊肉,狠狠的割離,你懂不懂、懂不懂啊!」

  范行書彷彿挨了一記巴掌,驚痛而狼狽。

  這就是她心裡真正的想法嗎?死的不是他的女兒?

  好痛!他難受地蹲下身去,自沛沛死後,強抑的悲傷,在這一刻決了堤的釋放,就像帶血的傷被人狠狠撕開,熱辣辣的痛進了骨髓……

  不是他的女兒嗎?沛沛那聲爸爸,難道是喊假的?

  他是真的——為失去這個女兒而痛徹心肺啊!就因為缺了血緣,他的痛,就沒人看得見了嗎?

  關丞穎不曉得在門邊站了多久,他輕輕來到她身邊,拙住她的肩。「不要這樣,儂儂。沛沛死了,我們都和你一樣難過,不要拿你的痛苦來傷害別人,這不是我認識的你。」

  「你也一樣!不負責任,自私自利!你盡過一天當父親的責任嗎?當她嗷嗷待哺,哭紅了臉要人抱時,你在哪裡?當她學走、學爬,跌倒受傷哭著要人疼時,你又在哪裡?!你從來沒有疼過她、付出過你的父愛,你當然不會痛!」如今的她,就像只刺蝟,豎起全身的芒刺,一旦有人靠近,便狠狠刺傷對方。

  「我不會痛?那你以為我現在在這裡做什麼?我承認是我一念之差,愧負你們母女太多年,但那並不代表我是無血無淚的,造成的錯誤,我也盡全力在彌補了,你還想要怎樣?是要我血淋淋的把心挖出來給你看,你才會知道,我傷得和你一樣重嗎?」關丞穎不理會她的掙扎,強行將她掃在懷中,企圖吼醒她。

  楊欣儂怔了怔,而後,淚像斷線珍珠般的撲落,崩潰地哭倒在他懷中。「沒了、沒了……我們的女兒死了……」

  「我知道、我知道,但是我還在!儂儂,我不會再離開你了……」關丞穎眸中亦有淚,摟緊了她不斷安撫。「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我不好,我會用我的下半輩子補償你的……」

  她不語,只是無助地,哭盡所有的委屈傷楚——

  范行書在一旁看著,黯然無言。

  這些話、這些事,本來該是他做的,然而,欣儂卻選擇了投向另一個男人懷中尋求慰藉。也許,她還是比較眷戀這個男人的擁抱吧……

  范行書落寞神傷,無聲地,悄然退開。

  「如果有一天,你遇到比我更好的女人,你會離開我嗎?」

  「不會。那你要是遇到比我更好的男人,會離開我嗎?」

  「會。白癡才會選擇那個差的男人。所以你一定要對我很好,把我疼進骨子裡,讓我覺得你是最好的。」

  這段對話,言猶在耳,她真的找到比他更好的男人了,她——會怎麼做呢?

  回眸再望一眼被深擁在別人懷中、悲傷哭泣的她,范行書眸底添上一縷傷懷。

  這,就是她的決定了?


  夜,很深了。

  范行書愁緒滿懷,躺在沛沛生前住的房間裡,輾轉無法成眠。

  他坐起身,探手取過床頭的相框,輕撫鏡面上,沛沛清恬燦亮的笑顏。這張合照,是上上個月,他們一同去擎天崗野餐時拍的,那時因為起霧,溫度低,他怕沛沛著涼,回去又要生病,所以小心翼翼地將她圈抱在懷裡,欣儂吃味地抗議,於是他騰出另一手摟她,沛沛便要旁邊的遊客幫他們拍下這一幕,讓她老媽看看自己吃醋時面目可憎的嘴臉。

  他還記得,幫他們拍照的遊客說,他們一家三口感情真好——

  那時,他真的覺得自己好幸福,欣儂和沛沛應該也是,因為她們都笑得好開心。

  她們對他來說,都是生命中佔有極重份量的女性,他真的試過用盡全力守住她們的,但是——

  對不起,沛沛,我已經很努力在爭取了,我從來就沒有放棄過,但是,這種事不是我努力就有用的,如果,我辜負了我們的約定,你會怪我嗎?

  輕細的腳步聲朝這裡而來,在悄寂的夜裡格外清晰,他放下相框,下床察看。才剛旋開房門,纖細身影赫然亭立眼前。

  他小小嚇了一跳才回神。「這麼晚還不睡,需要什麼嗎?我來就好。」

  楊欣儂輕搖了下頭,視線往下移,執起他的手,輕撫上頭那片燙紅痕跡,輕細地問:「還疼嗎?」

  她,還懂得要關心他?

  范行書又驚又喜,他壓抑心湖波濤,啞著聲道:「不疼了,一點都不疼。」怕嚇著她似地,將手貼上她胸口,輕問:「那你呢?這裡還疼嗎?」

  淺淺眨了一下眼,淚霧漫上眼瞳,她喃聲道:「還是……好疼。」

  「沒關係,我會小心護著,直到它好起來,就像小時候,沛沛受傷、哭泣,你都會好心疼的將她放在懷中憐惜一樣,我會代替沛沛陪你、寶貝你,我們誰都不要離開誰,好不好?」

  一聲啜泣逸出唇畔,她投入他懷中,低低輕泣。「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傷害你,我只是……好難過、好怨恨,覺得老天爺對我好不公平、彷彿全世界都虧欠我……」

  「我明白、我明白。我沒有怪你,欣儂,不要哭——」他好心疼,不斷為她拭淚。

  欣儂握住他拭淚的手,仰起淚眸。「我只剩下你了,行書,你不可以再離開我,不然、不然我——我真的會活不下去——」

  「不會的!欣儂,你不要亂想!」他心驚地摟緊她,微慌地印上她的唇,藉以堅定彼此的信心,驅逐心底那塊空冷的角落。

  柔柔地,她笑了,含著淚,酸酸楚楚地微笑,迎上他,全心全意地回應,閉上了眼,感受他真心的守護與憐惜。

  是啊,她還有他,也只剩下他了——

  她緊圈住他不放,同時也緊圈住最後的幸福。

  范行書動容,迎視她眸底的無悔,不再多說,張手攬抱起她放入床鋪,寸寸撫吻嬌軀,傾出滿腔愛憐。

  拂開衣物阻隔,溫暖膚觸真實交融,一如兩顆渴望合而不分的真心。

  「我現在,明白季耘說那些話的心情了,那種——一心只想對一個人好,生生死死只為她的心情……」他喃喃低噥,細細的吻落在纖肩。

  她神思恍惚,飄浮不安的心,在他懷抱中找到停歇處,她伸手攀牢,全心依靠。

  「我沒告訴過你對不對?」纏綿加溫,身與心同時與她合而為一,他微微喘息地道出。「欣儂,我真的好愛你——」

  她——聽到了。

  兩顆清淚跌出眼角,她目光飄向一旁相框內,笑容甜美的女兒。

  沛沛,你看到了嗎?媽媽有聽你的話,緊緊握住了屬於我的幸福,你在天上,應該也會為我微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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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很多事,其實每一個人都心裡有數,范行書知道,她曾經全心全意愛過一個男人,讓她心甘情願為他生孩子,而現在他回來了,並宣告將傾盡全力挽回她們母女;沛沛知道,她有個叫父親的男人,以前只能在照片中想像,如今,由照片中走了出來,活生生出現在她生活中;關丞穎也知道,他有一個很可愛的女兒,卻只能每天遠遠望著,不敢越雷池一步,因為他沒資格……

  只是,楊欣儂一天不肯鬆口,每一個人都不敢造次,怕跨越了那條模糊而危險的界線,情況將會演變成如何,誰都不敢想像……

  直到有一天,沛沛在學校中昏倒,范行書在接到通知趕去,將她緊急送醫後,情況勉強控制住,他與主治醫生深談過後,心情複雜地探視轉往普通病房的沛沛。

  「范叔——」她動了動眼皮,有氣無力地喊了聲。

  「還好嗎?沛沛?」他伸手撫了撫沒有血色的小臉,位於心臟的地方隱隱疼著,他好捨不得,這麼小的年紀,為什麼要承受比別人還多的苦?

  「沒問題,還撐得過去。」

  范行書凝視著她,深思地問了出口:「你真的不想見見他,親口喊他一聲爸爸嗎?」

  那晚,她呆立原地好久,給他的回應,是一句堅定的:「不!」

  但是,她真的不想嗎?

  誰會不想讓自己的父親抱抱她,感受父親的寵愛呢?他知道沛沛嘴裡雖然不說,但心底其實極渴望父愛的寵溺……

  「如果,再讓他走進我們的生命中,你知道會變成怎樣嗎?媽媽曾經那麼愛他,你不擔、心……」

  原來她顧忌的,是這個嗎?為了他?

  「沛沛,沒有什麼會比你的健康更重要,他或許可以救你。」血緣親情是斬不斷的,他不能那麼自私,何況,這個男人是沛沛最後一線的生存希望,他現在只能祈求他的骨髓配對能符合,讓沛沛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長大。

  「那如果……我是說如果,媽媽真的和他舊情復燃了,你怎麼辦?」她不相信他會不曉得情勢對他有多不利,而他卻想親手將情敵引回她們的生命中?

  他苦笑,輕撫她柔軟的髮絲。「沒關係,你沒事就好了。」

  她還想說什麼,但迎視他堅定的眼神,只能歎上一口氣。

  這范叔,笨死了!但卻笨得——好讓人心疼。


  范行書瞞著欣儂,私底下自作主張的安排關丞穎和沛沛接觸,由他口中,關丞穎瞭解到欣儂這些年所過的生活,以及沛沛目前的狀況。

  關丞穎恍然明白,她為何會如此怨他,她吃了這麼多的苦,一時間要她諒解這個曾經棄她於不顧的男人,談何容易?

  同時也明白——「她只是還不能釋懷,並不是真的不再愛我了!」

  范行書默不作聲,不反駁,也不表示任何意見,只是盯著地面上的落葉,思緒飄得好遙遠。

  他說,他和欣儂很相愛,也曾經共同構築了許多夢想,那時,他們都好年輕,以為世界是美好的,所以也愛得很美好。

  後來,他大學畢業,成績相當優異,也申請到出國留學的獎學金,欣儂從小沒有家人,內心極度缺乏安全感,不願意他離開她,但是他不甘心就這樣平平凡凡的度過一生,在他明明有機會一展抱負的時候。他希望她能等他,只要給他幾年,他會回來的,實踐所有給過她的承諾。

  於是,意見有了分歧,戀情不再美好,他們開始爭吵,話題的重心反覆繞著他出不出國的爭議上,感情幾乎破裂。

  接著,欣儂發現自己懷孕,她滿心以為,這個孩子會為他們之間帶來轉機,他會為了她、為了孩子而留下。

  但是她錯了,他仍是選擇離開,並要她拿掉孩子。

  因為他說,要孩子以後還可以生,但是錯過這次的機會,以後不會再有。

  她的心冷了、死了。她告訴他:「你要走,可以。孩子我會生下,一旦你選擇了走出我的生命,我就當你死了,將來對孩子,我也會這麼告訴她。哪天你功成名就,不必回來找我,因為你找到的,不會再是原來的我,在你作下決定的時候,希望你清楚,你放棄的是什麼。」

  他明明清楚她外柔內剛的個性,一旦說出口,就絕無轉圜的餘地,可他還是走了!並且抱著一絲希望,以為將來仍會有機會與她重續前緣,卻沒想到,這一走,就真的與她絕了音訊——

  每當午夜夢迴,他總是深深思念,那張曾牢牢刻劃在心版的清艷容顏,他從沒有一刻忘懷過她——

  時至今日,她仍是他唯一深戀過的女子。

  「我希望你明白,我不會放棄她們母女,雖然,我感激你的寬厚胸襟,但這並不代表我會對你客氣,該是我的,我還是會盡全力爭取,讓她們回到我身邊,用我的後半輩子補償我所虧欠她們的。」他撂下宣告。

  范行書苦笑。「我明白。」

  如果,這也是欣儂最後的決定,他無話可說。

  然而,骨髓配對的結果,卻讓他們失望了,連她的親生父親都救不了她。

  得知結果的那一天,范行書難過得說不出話來。

  「別這樣嘛,范叔。你沒聽過嗎?生死有命,富貴在天,我本來就沒有指望長命百歲……」病床上的沛沛極力安慰他。

  「別這樣說!總會有希望的。」關丞穎皺眉,不讓她往消極的方向想。這個女兒,他錯過了九年光陰,才剛重逢,都還沒來得及疼她、和她培養感情,補足九年的空缺,他不允許她輕易離開他的生命。

  「好啊,那你們笑一個。」

  為了博她歡欣,兩個男人只得強顏歡笑。

  只是,他們沒想到,她那句「生死有命,富貴在天」會一語成讖的做了未知的預警,就在那之後的幾天,沛沛的病情急速惡化,長期的輸血造成的鐵質沉積,引起脾臟腫大、心肌病變。

  醫生全力搶救,切除過大的脾臟之後,情況仍未改善。

  一切都來得太突然,楊欣儂完全沒有心理準備,她慌了手腳,天天守在加護病房外,懸掛著裡頭生死未卜的女兒。

  「別這樣,欣儂,你要堅強點,沛沛不會有事的,這些年她不都撐過來了嗎?我相信這回也一樣,她不是一個人寂寞的在孤軍奮戰,有你、有我的愛陪著她,不是嗎?」范行書不厭其煩的安慰她,不斷的對她說話,怕她腦袋一空下來,就會胡思亂想。

  在加護病房待了七天,沛沛的病情始終不穩定,時而惡化,弄得所有醫護人員也不敢掉以輕心。

  這些日子,他始終全程守候,寸步不離。

  這時,他若不在她身邊陪她撐著,她一定會崩潰。

  只是,在所有人的力挽狂瀾之後,醫生仍是告訴他們:「很抱歉,我們盡力了,患者心臟衰竭,肝功能退化,情況相當不樂觀……」

  欣儂大受打擊,幾乎無法接受這樣的事實,好半晌都只是瞪大著眼看他,流不出一滴淚。

  「多陪陪她吧,她——沒多少時間了。」醫生眼神充滿了同情。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她才九歲,怎麼可能沒多少時間?」她不敢相信,茫然地揪著范行書,不斷追問。「我跟她說好,要去參加她的國小、國中、高中、大學的畢業典禮,要幫她評監男朋友、要幫她準備嫁妝,開開心心地把她嫁出去,還要看她當媽媽,聽她的小鬼頭喊我一聲外婆,她怎麼可能會沒有時間,怎麼可能……」

  「欣儂!你冷靜一點,不要讓沛沛看到你這個樣子!她會難過的。」既然時間不多了,那至少讓她安安心心的走。

  楊欣儂將臉埋入他胸懷,再也抑不住滿腔悲痛,放聲痛哭。

  他歎了口氣,眨去眸底的淚光,輕拍她顫動的肩。「哭吧,哭完把眼淚擦乾,我們要微笑面對她,知道嗎?」

  「好,我不哭,我不會哭……」她不斷吸氣,挺起肩膀,擦乾臉上的淚痕,撥了撥長髮整理儀容,強逸出淺笑。「走吧,我們進去看沛沛。」


  以楊欣儂目前的狀況,精神、情緒,以及體力,都已到達能負荷的飽和極限,范行書憂心地勸她回去休息一會兒,醫院有他。但是她不肯,堅決守在女兒身邊,每分,每秒。

  沛沛入睡之後——其實他們已分不清是安睡還是昏睡,范行書不忍見她凝視女兒的睡顏,頻頻落淚,將她帶離病床外。

  斜靠在長廊外的窗邊,他遠眺滿天星斗,沉思了許久,終於回身,輕輕開了口:「你是不是,考慮一下通知『他』來看看沛沛?」

  不需明說,他們都知道,這個「他」是誰。

  「沒這個必要!他不夠資格當沛沛的爸爸——」

  「都已經這樣了,還有什麼好拘泥的呢?他終究是沛沛的生父,你感覺不出沛沛一直很渴望有個爸爸嗎?她不說,是不想讓你心裡難受,這是她的貼心,不代表她不在乎。我們能為她做的已經不多了,至少別讓她帶著遺憾走完她的人生,好嗎?」

  「我……」她抿緊了唇,不語。

  「拋開大人的私心與成見,不管他做了再多的錯事,該付的代價他也付了,如果連女兒的最後一段路都不讓他陪,這未免太殘忍。」

  楊欣儂啞口無言。「你為什麼要幫他說話?」

  范行書沉沉一歎。「我不是幫他,是為沛沛、為你。我瞭解你不是仇恨心那麼重的人,又曾經那麼深愛他,你只是還解不開心結而已,如果我不這麼做,日後你一定會後悔。」他放柔了聲調。「讓我去找他來,好嗎?」

  她掙扎了半晌,終於讓步首肯。


  隔天,他找來了關丞穎。

  得知女兒病危的消息,他一刻也無法多等,飛快趕到醫院。

  沒有太多的彆扭、沒有過多的矜持,沛沛極自然地喊了聲:「父親。」

  頭一回聽到女兒喊他、承認了他,關丞穎既感動又心碎,緊緊抱住她,動容得說不出話來。

  沛沛的病情,已令楊欣儂心力交瘁,再也沒有多餘的力氣去排斥他,堅持無謂的陳年恩怨。

  在醫院,總見他寸步不離的守在她們母女身邊,留神看顧沛沛的病況,同時也憂心欣儂的身體,提醒她休息,打點她的飲食,關懷照料,無微不至,有好幾回,讓范行書見著他溫柔的為她拭淚……

  沛沛的病,有他一肩扛起;欣儂的心傷,有他收容疼惜,他們,才像真正的一家人,而他,倒像是多餘的了……

  說不出的苦澀泛滿胸腔,他只能一次又一次帶著落寞,退出無他容身之地的空間,她卻從未發現……

  他不知道,自己這樣做到底對不對,他只做他該做的事,別人也許會認為他傻,他也許會因此親手將自己最愛的女人送到另一個男人身邊,從此失去守護她的資格,然而,他卻不能後悔,苦,只能自己嘗。

  某天早上,沛沛一反常態,精神極好的講了一堆話,他心中隱隱不安,卻不敢表現出來。

  她告訴關丞穎。「小時候很羨慕別人有父親哦,也會去想,我的父親是怎樣的一個人,卻只能由照片中去猜測,現在我知道了,很開心哦,謝謝!」

  「傻女兒。」關丞穎揉了揉她的發。「你會有很多機會,知道我是怎樣一個人的。」

  她告訴楊欣儂。「媽,因為你很聰明,才能生下我這麼聰明的女兒……」

  楊欣儂忍著心酸,輕敲了一下她的額頭。「你這是在誇我還是誇自己啊!」

  「都有啦,因為你很聰明,總是知道自己在做什麼、要的是什麼。以前因為我,讓你耽誤了好多年的青春。笨媽,你不知道女人的青春有限嗎?你以為自己是不會老的千年妖怪啊?」

  「你才是不知惜福的笨女兒,對你好還嫌啊!」罵歸罵,卻還是將小小身子摟得死緊,悄悄地,將眼角淚光抹去。

  「既然那麼聰明,自己的幸福,要懂得把握哦!」沛沛輕輕地,在她耳畔說了這句話。

  楊欣儂哽咽。她知道,女兒不放心她……

  「好了,老媽,不要在我身上作水災了,快讓位。」目光與范行書相接。

  「我嗎?」他走上前,提供胸膛讓她靠。

  「范叔,你可不可以抱我一下?像抱女兒那樣。」

  范行書依言圈攏雙臂,她移近他耳邊,低低地,很輕很輕,出乎意料地喊了聲:「爸爸!」

  范行書一震,驚異而動容地收緊手勁。從沒想過,一聲簡單的稱呼,會讓人震撼得連心都痛了。

  「喊父親,是名義上的,因為在血緣上,他確實是我的父親;但是喊爸爸,是感情上的,因為在心裡,我早就把你當成爸爸了。你會在我有事時,第一個趕來我身邊;功課不會,教我的人是你;我想打籃球,也是你陪著我,這些,都是我想像中當爸爸的會為女兒做的事,偷偷告訴你哦,我同學好羨慕我有個這麼疼我的爸爸呢……」

  「那等你好了,我再牽著你的手,去感謝你的老師、同學對我女兒的照顧——這也是當爸爸該做的,對不對?」

  「嗯。別忘了還要再去打一次籃球。」

  「打幾次都好,這回我不會再和你搶球了。」

  「呵——」她輕笑。「但我還是會和你搶食物哦!」

  「沒關係,我會在菜端上桌前先偷吃。」

  「大人心機真重……」她喃喃低噥,眉心輕蹙了下,呼吸突然急促起來。

  「沛沛?」他心驚地喊。

  「沒、沒事。」費力地喘過一口氣,聲息微弱。「你……耳朵……靠過來一點……」

  「好!」范行書不敢耽擱,留神地附耳傾聽。

  「以前,我怕我眼睛一閉上,就再也睜不開,那……丟下媽媽一個人怎麼辦?現在……我知道你會陪著她,雖然,她還是會很傷心,但是,會過去的,因為她已經有你了……我不擔、心……」

  「不是這個樣子,沛沛——」

  「聽我說完!如果……我是說如果……我真的撐不過去,那……你答應我,下輩子,我要當你的女兒、真正的女兒!好不好?不過,我還是想姓楊哦!這一次,我會健健康康的,不讓你和媽媽操心……」

  「好!我答應你。」

  「這是我們的小秘密,不可以告訴別人哦,打勾勾——」

  范行書強忍酸楚,與她勾了手指頭。

  「這樣我就放心了。」她輕輕笑了,好滿足地垂下眼皮。「我好累,讓我睡一下,一下下就好——」

  當天晚上,沛沛病情告急,醫護人員用盡了全力搶救,仍是宣告回天乏術,死於心臟衰竭。

  時光的河,依然潺潺流動,而她的年華,從此停頓在九歲那年,滿天燦爛星斗的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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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1 00:06:51
  沛沛看在眼裡,既然老媽拉不下臉,她身為人家的女兒,就要知分寸、解人意,她撐起還很虛弱的身子——

  「你去哪?」

  「阿娘,你嘛卡有良心欸,『透中逗』的,會中暑耶!」

  楊欣儂抿緊唇,板著臉硬是不吭聲。

  沛沛直接當默許,自作主張的去開門讓范行書進來。

  「欣儂——氣消了?」范行書遲疑地問,是她叫沛沛來開門的?

  「沒有。」

  「那——」跨了一半的腳,沒膽的想縮回。她如果還在生氣,他是不是別去「忤逆」她比較好?

  「先進來再說啦!」

  「可是,她說我礙眼,叫我滾。」

  「你就不會哄哄她哦?」連這也要她教,生孩子要不要教?

  別說老媽,連她都火大了,這男人能不能少笨一點?

  將他帶進客廳,沛沛很識相——其實的很怕死的回房避難,接下來不管有任何哀鴻遍野的傷亡場面,都沒她的事了!

  「欣、欣儂——」他結結巴巴地喊。

  「閃一邊去!」她拿著掃帚東揮西揮,彷彿要掃的不是地板,而是怒氣。

  「噢。」可是,他不是垃圾啊!她怎麼淨往他身上掃?

  他再遲鈍都知道她還在生氣。「欣——」

  「欣什麼欣,我不是叫你回去了嗎?在外面幹麼?我家不缺門神。」

  果然——火氣還很大。

  他小心翼翼地答:「我……我有話跟你說啊!我不知道你什麼時候才肯見我,只好……在外面等……」

  傻氣的舉動,實在教她不知該生氣還是心疼,沒好氣地說:「等我做什麼?你那個嬌嬌弱弱、我見猶憐的前女友不是欠安慰嗎?去啊!我可沒攔你。」

  范行書偏頭研究了她的表情好一會兒,不確定地問:「行雲說,你是在吃醋,真的嗎?」

  「吃——」她嗆了一下,臉色又青又紅。「我吃你的死人醋啦!滾開!」

  他本能地聽命走了兩步,又繞了回來。「以前你叫我滾,我不敢不聽,是怕你會更生氣,可是行雲說,你叫我滾其實不是真的要我滾,我要是真的聽話滾蛋,你才會更生氣,是這樣嗎?」

  「你——」這樣要叫她怎麼回答?

  「行威還說,叫我唱首歌給你聽,你就不會生氣了。他說那叫把妹霹靂歌,打逼天下無敵手……」

  這群混蛋!才幾天而已,就把她的男人給教壞了。

  「然後季耘告訴我——」

  「夠了!行雲說、行威說、季耘說!那你自己呢?你都沒有什麼話要跟我說嗎?」愈聽愈火大,怕自己會氣得失手打死他,她轉身欲走——

  一雙有力的臂膀,緊緊圈抱住她。「我喜歡你。」冷不防的,低抑嗓音傳出。

  她定住步伐,僵直身子。「季耘叫你說的?」

  他用力搖頭。「你問我有沒有什麼話要告訴你,這就是我想說的啊!季耘說的是,要我帶著真心來找你,可是,我的心一直都放在你身上啊,除非你不要了,想還給我。你——想還嗎?」他可憐兮兮地瞅著她,大氣不敢喘一下。

  她緩慢地回過身,抬眸凝視他屏息以待的臉龐,淺淺地勾起笑。「我——不——還!」

  范行書鬆了口氣,收攏雙臂。「我說過要一輩子對你好,就不會再對別的女人好,如果、如果你真的不喜歡別人碰我,那下次我告訴又琳,她如果再亂抱我,下次我就不歡迎她來我家了!」

  「你捨得?」她嬌媚地抬眼睨他。

  「嗯!你開心就好。」他瞅著她,眼神帶笑。

  「你笑什麼?」

  「你真的在吃醋。」

  「我、我吃——」她說不出話來,彆扭地轉開頭。

  「吃醋代表在乎,你在乎我,怕我被搶走。」得到結論,他表情傻呼呼地,笑得像中樂透頭獎。

  「……」啞巴吃黃蓮。

  一向只有她耍他的分兒,這傢伙幾時變得這麼滑頭了?完蛋了,他真的被他的不良弟妹給帶壞了!以後要把那兩個人當SARS患者,徹底與范行書隔離!


  之後,翁又琳每次打電話或來向范行書哭訴,十有八九都讓楊欣儂攔截到,欣儂通常都會回她:「既然你都如此傷心欲絕,我覺得你已經快活不下去了,那麼我建議你,淡水河還沒加蓋,早早跳下去一了百了,不送!」

  他早知道的,能夠讓欣儂欣賞的人,她可以絕對的付出,好到沒話說,相對的,要是讓她唾棄到了,她絕對夠狠。

  舊情人風波算是平息了。就在前天,欣儂告訴他,她原來就有在考慮辭掉酒店的工作,是人情因素才會留到現在。直到做完最後一天才告訴他,給他個驚喜,同時問他:「我讓你養,好不好?」

  「好。」他開心地抱著她轉圈圈。

  於是,就在另一個風和日麗,鳥語花香的日子,他再度奉沛沛之命,決定再接再勵,繼續執行他的求婚大計。

  為了怕他會再拿生日蠟燭出來笑死人,這回地點選在她家,沛沛堅持這回由她親手佈置。

  首先,不信任他的廚藝,打電話叫餐廳外送。

  其次,不信任他的品味,鮮花、紅酒、燭台等,全由她一手包辦。

  最後,不信任他的眼光,親自陪他去金飾店挑了對戒指。

  一切大功告成,只欠東風,她自信滿滿地催促他快去接她老媽。

  從頭到尾,范行書全任由她擺佈,不過看她胸有成竹的模樣,他也感染到她的雀躍,燃起了希望,同時,也暗中祈禱,這次千萬不要再有什麼意外,他的遭遇已經夠令人同情了,真的、真的不適合再生波瀾……

  由於辭了工作之後,時間多出許多,欣儂思考過後,決定去學插花,計劃將來開花店。

  她的決定,他自然是無異議的舉雙手贊成,想到可以和她共同守著小小的家業,一起努力奮鬥,雖然辛苦,但是那種感覺——好踏實、好滿足。

  她上的才藝班離家不遠,他沒開車,步行去接她,再陪著她手牽手,一路閒聊回家,她一時童心未泯,說要和他玩猜拳,輸的彈耳朵。

  「不要,我每次都輸。」他也不知道為什麼,無論什麼拳都贏不了她。

  「好啦,我會輕一點。你輸彈耳朵,我輸讓你親一下。」

  「不要,我要彈耳朵。」

  「喂,你不要不知好歹哦!多少人想親本姑娘都親不到。」

  「好啦、好啦……」

  一路走下來,他已經被彈了十三次了,彈到耳垂都紅了,居然沒贏半次,真是見鬼了!

  「你還說會輕一點,騙人!」他哀怨地抗議。

  「好啦!下次會啦!快,黑白配,男生女生配——」

  反正贏不了。他近乎自暴自棄地出爭——咦?居然贏了,他瞪著自己的手指,不敢相信這等「神跡」。

  「我要親你!」頭一回贏了她,好有成就感!他興奮地催促。

  「回家再說啦!」

  「不行,你會耍賴。」他堅決地湊上嘴,一定要親到,這是原則問題。

  「喂,大庭廣眾的——」她微紅了臉,笑鬧著閃避。

  「不管,這是你自己說的——」孩子似的笑鬧成一團,他正欲追上去,欣儂突兀地停下腳步,他差點撞上去。

  見她臉色僵硬,順著她的視線望去——

  她家門口,站著一個男人,一個——俊帥出眾的男人。

  說不上來為什麼,他有了不好的預感,下意識地握住她的手。

  她的神情——令他不安。

  「欣儂?」她沒反應!她——竟聽不見他的呼喚。

  男子一步步的走向他們——不,更正確的說,是走向她,輕緩開了口:「儂儂,好久不見了。」

  欣儂輕輕一顫,范行書感覺到,被他握住的柔荑,一片冰冷。

  「你……回來了?」連聲音,都是顫抖的。

  「嗯,我回來了,回來找你、回來找尋我曾經失去的。」

  「曾經失去、曾經失去……既然都失去了,還找得回嗎?」

  「可以的!只要我們都有心,就可以!」男子手一伸,將她攬進懷中緊緊抱住,略微激動地陳述。「你很清楚的,除了你,這輩子我再也不會愛上第二個女人。」

  范行書怔然,她的手,由他掌心脫落,而她,全無所覺。

  他甚至,不知該怎麼面對,他的女人被另一個男人所擁抱的畫面……

  怔愣過後,她用力揮開。「你憑什麼!決定捨棄的人是你,憑什麼說要找就找得回來?既然當初走都走了,還回來做什麼——」

  范行書愕然望住情緒失控的她。

  他從沒見過她哭,但是這一刻,她哭了,為了這個男人而哭。

  當第一顆淚水滑落,牢牢鎖在閘內的淚尋著宣洩的管道,就全接二連三的滾了下來。

  「我當初會走也是不得已,這你應該很清楚!我對你的愛還是沒變,只是,這世上有很多事情太過無奈,不是我們能掌控的,也許我不該為了理想抱負而捨下你,但是,我只是不想庸庸碌碌的過完一生,不想讓你陪我吃苦,這樣有錯嗎?我也花了很長的時間在找你——」

  「找我?」她輕輕地笑,伴著淚,透著淒絕。「我說過,從你決定離開我的那一天起,我就當你死了,有一天,你得到了你要的功成名就也不必回來找我,因為你找到的,已經不再是當初的我了。」

  「別這樣,儂儂!這些年,我無時無刻不在想你,如果沒有你,我不會有勇氣熬過這些年的孤寂,讓我們重新來過好不好?我不會再讓你受委屈了!」

  「來不及了、來不及了!都這麼多年了,你怎能以為,你還能追得回?」她淒楚地諷笑,往後退了一步、兩步,觸到一堵溫暖胸懷,她毫不猶豫地轉身埋入,牢牢攀纏,尋求著依靠。

  未曾見過她如此脆弱的模樣,她表現出來的,一直都是堅毅勇敢的一面,這一刻的她,讓范行書格外心疼,憐惜地將她收攏久懷。

  男子一震,痛苦地閉了下眼。「這是你的報復嗎?」如果是,那她夠狠。

  「那至少——讓我見見我的孩子,以你的個性,我知道你一定會生下來,是男的還是女的?今年——也九歲了吧?」

  她抬起沒有情緒的眸子。「在你開口要我拿掉孩子時,你就失去當她爸爸的資格了,你沒有權利要求見她!」

  「儂儂,你不能這麼殘忍,再怎麼說那都是我的孩子。你明知道做下這種決定,我心裡比誰都痛苦,你為什麼就不能原諒我,想想我的苦衷?」

  「你的苦衷?那我的呢?一個不滿二十歲的女孩,懷著身孕,一個人面對茫茫未知的將來,你有沒有想過我的苦衷?!關丞穎,你好自私!當初是你要我把孩子拿掉,今天,你有什麼資格說要見你的孩子?」

  范行書沒有阻止她發洩情緒,因為他很清楚她為什麼無法原諒這個男人,為了沛沛,她吃的苦不是旁人能想像的,包括這個自稱是孩子父親的男人。

  「或許,你如願得到了你渴望的名與利,但是,你付出的代價,是愛情。」深深看了他最後一眼,說完最後一句話,她轉向范行書。

  「我好累,行書,我想進去休息——」她無力地靠在他肩上,輕聲說。

  「好,我背你。」

  「嗯。」沒再多看男子一眼,她趴靠在他背上,將臉埋在他肩頭,閉上了眼。

  「老媽怎麼——」一進門,沛沛迎了上來。范行書無聲地搖了下頭,她立刻噤聲。

  將欣儂送回房裡,放入床中,並且拉上了被子,他什麼也沒問,只輕輕說了句:「好好休息。」便退出房外。他明白,此時的她,需要獨處的空間。

  走進餐廳,他不說一句話,默默地收拾兩人佈置了一下午的心血,沛沛心知事態嚴重,表情也跟著凝肅起來。

  「范叔,發生什麼事了?」

  范叔——是呵!不論再多人說他們是父女、不論他做得再多,終究只是「范叔」;誰都改變不了她身上流著那名男子的血的事實,他才是沛沛真正的爸爸。

  欣儂騙了他,沛沛的爸爸並沒死,她只是在心中不斷說服自己當他死了,如此才能不讓自己怨恨。

  他抬起頭,很輕、很輕地問出口——「沛沛,你想見自己的父親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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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1 00:06:34
第七章

  之後,他被沛沛念到耳朵快長繭,接下來的一個禮拜都用斜眼看他,因為她說,她唾棄連求婚都不敢,膽子比細菌還小的男人。

  他後來發現,碰欣儂的軟釘子和被沛沛疲勞轟炸好像沒有太大的差別。

  於是他又撈起早沉到太平洋底去的希望,找了個月黑風高、陰風颼颼——咳咳!是花好月圓,清風徐徐的夜晚,在家裡煮了幾道菜——雖然看上去不怎麼樣,不過心意比較重要,他有自信不會拉肚子。

  買了兩瓶酒——基於健康的考量,他自作主張將沛沛交代的紅酒改成啤酒。

  再來,臨時找不到蠟燭,只好將上次生日燒到一半的蠟燭拿出來湊合著用。

  一切都照沛沛交代的安排妥當後,就只等女主角登場了。

  誰知她一來,見到這一幕,迎面就拋來一句:「停電了嗎?」

  「沒有……」

  她瞥見餐桌上的景況,及那坨數字蠟燭。「那是誰過生日?先說好,我沒那麼老,而且生日也不是這幾天。」

  「不是,是……是……那個……」怎麼氣氛好像有點可笑?根本沒有沛沛所形容的唯美浪漫,還有,她的表情一點都不感性!這樣他的求婚詞怎麼說得出口?

  他洩氣地垂下雙肩。「沒事,吃飯吧!」

  吃啊吃,吃到一半,好不容易慢慢凝聚起勇氣,準備開口了。「那個,欣儂,我在想,我們是不是——」

  鈴——電話聲響起。

  他嚇得彈跳起來,心臟差點停掉!

  「你、等一下,我去接電話。」匆匆忙忙跑向客廳,因為太慌張,左腳拐了右腳一下,差點栽倒。好不容易狼狽地接起電話——

  「你說了嗎?她答應了沒有?」是沛沛。

  「正要說!如果你沒打來,我已經說了!」他咬牙低吼。早不打晚不打,這時壞他好事,嫌他求婚過程還不夠波折重重嗎?

  「這樣啊,不好意思,那你繼續、繼續!我不打擾你了。」

  范行書簡直恨得捶心肝。

  掛了電話回到餐桌,她順口問:「誰打的?」

  「一個朋友,她祝我身體健康萬事如意,心想事成國泰民安。」他隨便應應,情緒有夠郁卒。

  又過了十分鐘,好不容易再度鼓起勇氣,決定早死早超生——「欣儂,你聽我說,這次不管怎麼樣,我一定要告訴你,雖然我知道你應該會反對,但我還是要說——」

  「說什麼?」她奇怪地瞥他一眼。表情那麼慎重,沒見過他這樣,是什麼事?

  「我要說、要說——這花椰菜還不錯吃。」話到了嘴邊,硬是繞了個彎。

  厚!范行書,你真沒用!

  他懊惱得直想咬碎舌頭吞下去。

  楊欣儂挑高了眉,再遲鈍都看得出他今天不對勁。「你到底想說什麼?」

  「我……就是……就是……」他也不知道自己怎會變得那麼沒膽,以前常說都不覺得怎麼樣,可是和她交往愈穩定、關係愈親密,就愈沒勇氣開口、愈怕被拒絕。

  再說,沛沛沒事要他把場面搞得那麼慎重,以前隨便問問,她可以隨便拒絕,現在正式的問,不就等著被正式的拒絕?

  不管了,反正就像沛沛講的——早死早超生!大不了下回再捲土重來。

  深深吸了口氣,用著力拔山河的氣勢開了口:「欣儂,我要告訴你——」

  叮咚!這回是門鈴。

  他差點嗆岔了氣!

  「誰啦——」他垮著肩,自暴自棄地走向門口,已經連哭的力氣都沒了。

  門一開——

  「行書!」梨花帶雨的美人兒直撲他懷抱,他當場愣成雕像。

  「又、又琳?你怎麼哭成這樣?」看清懷裡的佳人,他訝異問道。

  「柏鈞那個混蛋!我再也不要理他了!」嬌啼一聲,又繼續將臉埋回他胸前,一心一德,貫徹始終的哭。

  「你們——發生什麼事了?」

  「他都有我了,還對別的女生好,現在人家愛上他了,要跟我搶男朋友……嗚嗚!我好生氣,我要跟他分手!」

  「你是不是誤會了?柏鈞不是那樣的人啊……又琳,你先不要哭,慢慢把事情說清楚……」想拉開,她偏偏纏得死緊,又哭得那麼慘,他完全不知如何是好。

  「才不是誤會,他現在都不關心我了,不記得我的生日、交往週年紀念,還有情人節!以前他都會浪漫的送花、送禮物,給我驚喜、哄我開心,現在卻只會工作忙!是他自己說會對我很好,我才和他在一起的,可是他都沒做到!我害怕的時候,你都會趕來陪我,他卻嫌我太黏人;我喜歡吃的東西,再遠你都會幫我買來,他卻嫌我任性;我心情不好鬧脾氣,你都會包容我,他卻罵我無理取鬧……還是你最好了,行書,我要回來當你女朋友,我不要他了!」

  當他女朋友?!開什麼玩笑!

  范行書大驚失色。「不、不行,又琳,我已經……」

  「你說當就當嗎?那你把這兩個男人當什麼?菜市場買菜,買錯再換一個?」

  「欣儂——」她幾時站在後面的?

  「她是誰?!」翁又琳暫時忘卻哭泣,瞪大眼盯住不知打哪兒冒出來的女人,而且——漂亮得讓人嫉妒。

  「她是我的女朋友。」范行書本能回答。

  「女朋友?!」翁又琳驚叫。「不可以!行書,我已經要回來當你女朋友了,你不可以有女朋友,不可以不要我!」

  「你憑什麼說不可以?當初是你先放棄他的,不是嗎?」楊欣儂自認聽得夠清楚了,也搞懂她是哪一號人物。「在你背叛他的時候,有沒有想過,這會傷他多深?現在一句你要回來,他就該叩首謝恩,感激涕零的張開雙臂接納你嗎?」

  「行書他……他會的……」翁又琳有些氣虛。

  楊欣儂冷哼,眼神冰冷。「你憑什麼認為他會?就因為他不懂浪漫、不懂風花雪月,所以你選擇了背棄他,現在又因為現任男友沒有他的溫柔、包容,以及體貼,又回過頭來找他,你一輩子都在做這種事,任意的傷害別人,你有沒有顧慮過別人的感受?」

  一向柔弱的翁又琳,哪是楊欣儂的對手,當下被她毫不留情的指責逼得淚眼汪汪。「我、我又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只是想找個對我好的男人而已,這是每個女人都渴望的事嘛,你……把我說得好壞……」

  「是!這是每個女人渴望,但是你做出同等的付出了嗎?你不覺得這樣的行為很無恥?在你奢求一個十全十美的情人時,你有沒有想過,你自己完美嗎?你做得到你要求對方做的那些嗎?你自己有多少缺點?說穿了,你那不叫任性,叫自私自利!一個只會要求別人,卻從不自省的人,我打心底唾棄你!」

  「我、我……」翁又琳被羞辱得啞口無言。

  「別說了,欣儂。」畢竟是前女友,范行書見她傷心欲絕,心裡也難受。

  「我不是像她說的那樣,行書,你相信我——」翁又琳脆弱地攀附著他,彷彿將他當成落海時的浮木,尋求依靠,那我見猶憐的神情,讓范行書實在狠不下心推開她。

  「范行書,我數到三,你最好推開她,晚了,你自己看著辦!」楊欣儂面無表情,冷冷宣告。

  「欣儂——」

  她充耳不聞。「一、二——」

  「行書,不要這樣對我,我當初真的不是故意要傷害你的,我現在才知道你有多好,讓我們再重來一遍好不好……」翁又琳仰著淚眸,荏弱無依地乞憐。

  「我——」他才張口,又被打斷。

  「除了裝柔弱,像只吸血蛭般吸取男人的精力外,你還會什麼?」

  「你、你好過分——」翁又琳再度啜泣,哭得不能自已。

  「夠了,欣儂——」都哄不停又琳的淚了,她還在火上加油。

  楊欣儂看得一把火腹中燒,卯起來削人。「要裝柔弱,誰不會?我演技比你好一百倍!除了裝出一副沒用的樣子來博取男人的同情外,你還會什麼?簡直是女性敗類,我以你為恥——」

  「我說夠了!有必要說成這樣惹人難受嗎?」范行書揚高音量。

  敢對她大小聲!楊欣儂火大地喊:「三!」她瞪著還纏在他身上的八爪女。「很好,這就是你的決定嗎?我走!」

  「欣——」伸手想留她,撲了個空,身上纏了個人,又進退不得,混亂下只能眼睜睜看著她離去的背影,及——用力甩上的大門。

  「嗚嗚,行書……」還在哭?!她淚怎麼那麼多啊!

  簡直是一團亂!

  看了一下還在他身上作水災的前女友,范行書瞪著眼,無語問蒼天。

  誰來告訴他,好好的求婚計劃,為什麼會弄成這樣?


  後來,好說歹說,總算勸停了翁又琳的淚,並且花了一番工夫讓她理解,重修舊好的可能性等於零,他現在整顆心已經讓另一個女人佔據,而那個女人被他氣跑了。然後,又是一次的八七水災……

  搞定了這裡的混亂,幾乎是身心俱疲,但是,事情並沒有完,因為那個被他氣跑的女人顯然很火大!

  他好說歹說,道歉道得幾乎閃了舌頭,不只一次重複,他真的是無心的,當時情況太亂,他不是存心凶她……

  但是她的回應,一概是千篇一律的——「你去死!」然後,狠狠掛他電話;去找她,也是當他的面甩上門,並且叫他滾。

  擠光了腦漿還是想不出辦法,只好求助身邊的親朋好友。

  行威說:「簡單啊,唱首情歌不就得了?這首可是公認的把妹霹靂歌呢,鐵定奏效。」

  「什麼歌?」

  「小薇啊,你可知道我多愛你,我要帶你飛到天上去——」玻璃震動,山河動搖,為了他耳膜的安全性,他選擇掛掉電話。

  然後行雲說:「啊咧——大哥,你呆到太平洋去了啦!難道看不出來她是在吃醋嗎?要換作我,男朋友被別人不用錢似的拚命抱,我也會火大的拿刀砍人。」

  「吃醋?!」他腦筋一時轉不過來。「可是——她叫我滾啊!」

  「她叫你滾你就滾哦?不要這麼老實好不好?她只是在使性子,不是真的要你走啦,你只要死皮賴臉一點,上去纏她,再說幾句海枯石爛、地老天荒的話,接下來別說上床,就是上天下海她都奉陪了。」

  是這樣嗎?可是欣儂看起來很火大啊!他半信半疑。

  最後是季耘,他只有簡單幾個字:「什麼都不必做,帶著你的心去找她。」


  由醫院注射完排鐵劑回來,沛沛虛弱地靠在床頭,抬眼輕瞥忙裡忙外的母親。

  「你還想和范叔嘔氣多久?」

  「誰要和那只沒腦袋的呆頭鵝嘔氣,浪費我的腦漿!」她冷哼,用力拉上窗簾,因為某只呆頭鵝就站在樓下。

  你講這話擺明就是嘔氣!

  沛沛涼涼地道:「那你幹麼不坐下來?」

  「我高興走來走去!」一肚子火!

  沒想到她一向理智成熟的母親也有這麼孩子氣的時候,她好笑地調侃:「還說不是嘔氣,那這幾天,范叔來接我下課、去醫院,是誰說我自己的女兒,用不著你雞婆的?又是誰在他送消夜來賠罪時,三番兩次當著他的面甩門的?這也就算了,我最不能諒解的是,你甩門不要緊,好歹消夜拿進來,那又不一定是給你吃的,裡面也有我的分耶,你漠視我的人權,我抗議。」

  「楊沛然,你有沒有一點節操?」區區食物就將她收買了,枉費養她這麼多年,氣死她了!

  「明明垂涎人家還要裝高貴,這樣就很有節操了嗎?」

  「誰垂涎他了!」她立刻反彈,氣憤地抗議。「我是看他可憐,全世界的人都欺負他,連養的狗都不把他放在眼裡,才會日行一善,勉強接收下來,不然他早晚被啃得連骨頭都不剩。」

  「好啊,那現在你不用委屈了,人家前女友稀罕得很,你要讓賢嗎?」

  「那我祝他們白頭偕老,要死趁早!」由齒縫擠出話來,咬得牙床鬆動。

  沛沛暗笑到腸子打結。「還ㄍㄧㄥ,明明就愛人家愛得要死,你只是氣他不懂你的心意,還為了他那個爛到不行的前女友對你大小聲,心裡頭嘔得快內傷。」

  「楊沛然,我是生你來忤逆我的嗎?」是啊,她很嘔!這丫頭到底拿了范行書多少好處?一顆心偏得不像話,存心和她作對。

  「我說的是公道話。」果然,太誠實的人就是不受歡迎,天才總是寂寞的。

  楊欣儂撩開窗簾,他還當真傻傻地站在大太陽底下。

  「這笨蛋。」她喃喃低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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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1 00:05:51
第六章

  入夜後,范行書送她回家休息,相識以來,頭一回踏進她家門。

  她利用電鍋剩餘的白飯,加了蝦仁、玉米、青豆、紅蘿蔔絲,以及一顆蛋,做了盤香噴噴的蛋炒飯給他當消夜,命令他吃完,就進浴室洗澡去了。

  范行書邊吃,一邊傻笑,心中暖暖甜甜的,因為她說:「我要把你少掉的肉都補回來,不然你怎麼背得動我?」

  吃完一大盤配料豐富的蛋炒飯,順便幫她換了壞掉的日光燈,他坐在客廳,等她洗完澡出來跟她說一聲後,他也該回去了。

  楊欣儂由浴室出來,身上僅圍了條大浴巾,氤氳的熱氣將凝雪肌膚熏得白中透紅、吹彈可破,在這一刻格外誘人……

  他看傻了眼。

  「發什麼呆?」她抽掉固定在腦後的髮簪,隨意甩動長髮,一頭青絲如黑瀑般披瀉裸肩,這對一名男人而言,是多麼致命的誘惑,不衝動就不正常了!

  「欣、欣儂,我該回、回家了——」要命,居然大舌頭了。他呼吸微微紊亂,不自然地移開視線。

  「還早啊,不急。」不經意地舉手投足間,浴巾往下滑落寸許,在彎身找茶包時,乳溝若隱若現。

  「那個,欣儂——」他很想提醒她,再不當心點,你的浴巾就要掉了!

  「幹麼?」瞥他一眼,按下開飲機沖熱水。

  「你要不要……先進去穿上衣服?」他清了清喉嚨,怎麼會突然口乾舌燥起來?聲音都啞了——

  楊欣儂好笑地抬眼。「何必費事?你直接撲上來不就好了?」她要是不開口,他恐怕鼻血噴到死都不會上前一步。

  「啊?」呆掉!

  她淺笑,輕移蓮步,坐上他的大腿,雪白藕臂搭上他的肩。「吃完我的炒飯,總該貢獻出一點體力吧?」居然不懂暗示,這二愣子!

  「啊?」血色再度往臉上聚集,純情男一臉窘愕。

  「你只會啊嗎?會不會點別的?例如——吻吻我、抱抱我之類的。」水水柔柔的軟嗓,以幾近氣音的方式低喃,嬌顏移近,扯動朱唇時有意無意地碰觸到他,他可以感受到,她呵出的氣息輕灑在他唇間……

  他抿抿乾澀的唇。「這、這樣不好,我們還沒結婚……」道德觀極重的他,猶在死撐。

  柔若無骨的小手順著他緊繃而敏感的身子輕撫。「你不是說,夜裡看不見我,心會慌嗎?那,就緊緊抱住我吧!」

  「可、可是——」這樣,對她好不公平,他不能佔她便宜……

  往下游移的小手,碰觸到他無法隱藏的生理反應——

  「啊!」他羞愧低喊。

  「你還要再ㄍㄧㄥ下去嗎?范先生。」她挑眸,好笑地望住他脹紅的臉。

  「我——」

  不等他開口,她主動吻上他乾澀的唇,以柔情滋潤。

  「嗯——」什麼理智啊、道德啊,全在這一記纏吻下潰不成軍,他悶哼一聲,啟唇深入探索,赤裸裸、火辣辣吻到兩人氣喘吁吁。

  一番糾纏之下,浴巾早巳鬆脫,雙掌接觸到嬌嫩誘人的肌膚,就再也移不開。「真的可以嗎?欣儂?」他壓抑欲求,喘息著確認。

  她沒回答,直接伸手替他脫去衣物。

  范行書無法再思考更多,將她按進沙發之中,身子沉沉壓下,深入糾纏。

  她的身體好香、好軟,他難以饜足地寸寸吮吻,有如採蜜的蜂蝶,眷戀著無法抗拒的香甜。

  「嗯……」她嬌喘,任由他在她身上,製造一道道酥麻、一簇簇火焰。

  修長的雙腿纏上他,難抑疼痛與渴求也已到達臨界點,他強勢地沉入她體內,火熱與柔軟,共鳴出最契合的樂章——

  「行書……」她淺促嬌吟。

  「嗯?」他摟緊了她,挺進柔軟深處。

  纖纖長指輕撫他眼眉、五官,停在他頰側,深深凝視。「答應我,永遠、永遠別離開我——」

  「不會的,不會的!」他不斷承諾,以最銷魂的纏綿給予保證,狂熱難休的激情,似要將對方揉入自己的體內——


  「如果有一天,你遇到比我更好的女人,你會離開我嗎?」開車前往醫院的途中,楊欣儂這麼問他。

  手控方向盤,留意路況的范行書,撥空回她一笑。「不會。」停紅燈時,他反問:「那你要是遇到比我更好的男人,會離開我嗎?」

  「會。」她連想都沒有。「白癡才會選擇那個差的男人。」

  「噢。」他失望地應了聲。完蛋了,比她好的女人少之又少,可是比他好的男人多得是,那他處境不是很危險?

  楊欣儂失笑。「所以你一定要對我很好,把我疼進骨子裡,讓我覺得你是最好的。」

  「好!」他再度揚唇一笑。這個沒問題,他本來就打算對她很好、很好,把全世界的幸福都給她。

  「告訴你一個小秘密哦,沛沛很喜歡你。」

  「有嗎?」不是每次都整他整得很痛快?

  「傻瓜,你以為我女兒誰都想戲弄?那也要她看得順眼,別人她還不屑咧!她娘也是,第一眼就覺得你這個男人很好玩,其他人可沒這殊榮。」

  所以他應該要說,他很榮幸被她們耍著玩?!

  范行書哭笑不得。「那,我現在可以娶你了嗎?」

  楊欣儂把玩著發尾,隨口丟來一句:「去問我女兒。」

  「噢。」他思考了一會兒。「欣儂,你把工作辭掉好不好?」

  她動作一頓。「怎麼?輕視我的職業,怕丟臉?」

  「不是。我只是不要你再對那些客人強顏歡笑,做你不喜歡的事,酒喝多了,對身體不好。以前不知道原因,就不敢提,現在我知道你是為了沛沛才會去那裡上班,你身上的重擔,換我來幫你扛。」

  「你扛得動嗎?」她側眸瞥他。

  「嗯!我會盡全力,不餓著你們母女的。」他毅然承諾。

  「再說吧!」她笑笑帶過。

  范行書張口還想再說什麼,轉念一想,欣儂向來有主見,該怎麼做她自有主張,他只要把他的想法傳達給她知道就夠了。


  沛沛今天出院,欣儂去辦出院手續,范行書留在病房陪她,有一搭沒一搭的閒聊著。

  「我很好奇耶,你是我媽媽在酒店認識的客人嗎?你不像會去那種地方的人。」沛沛坐在床沿,雙腿踢晃著,偏頭閒閒地瞧他。

  正在幫她收拾東西的范行書動作一頓。「你會瞧不起你媽媽的職業嗎?」

  「不偷不搶,為什麼要瞧不起?」她回得落落大方,毫不彆扭。「何況,媽媽會去那裡上班都是為了我,我是最沒有資格輕視她的人。」

  這小孩——思想成熟得讓人驚異。

  「偷偷告訴你哦,其實我曾經想過死掉算了,這樣媽媽就不必為我做這麼大的犧牲了,尤其有時候真的好痛好累,死掉反而比較輕鬆,可是最後,我還是陪著媽媽撐到現在,因為我知道,媽媽現在只剩下我了,要是連我都失去,她一定也會活不下去,所以每次進醫院,我都好擔心出不來,丟下媽媽一個人怎麼辦?不過,現在我放心了,因為她已經有你,你會陪著她的。」

  她說得雲淡風清,范行書卻聽得擰疼了心。

  是長年病痛的關係嗎?讓她的思想,超脫了一般同齡孩童,堅毅、勇敢、善體人意,就像她的媽媽一樣,令人憐惜。

  「對,我會陪著她,但是少了你也不行,知道嗎?」

  她慧黠地眨眨眼。「當然嘍!你想和我比啊,還差一大截啦!這你要認命!」

  「……」他收回任何一絲絲感性的情緒!

  「你們在聊什麼?」楊欣儂適時推開房門。「可以走嘍!」

  「有人要背我嗎?」沛沛涼涼地伸出手。

  范行書認命地應聲:「有。」

  「沒有!」楊欣儂同時回答。「楊沛然,你可以再得寸進尺一點沒關係!」

  「沒什麼的。」范行書笑笑地,拉上行李袋交給楊欣儂,過去背她。

  「行書,你太寵她,她會——」

  「你也常要我背你呀!」

  「那是我的權利,這丫頭想和我比,差得遠了!」

 

  母女果然是母女,個性像得讓人無言以對。

  楊沛然舒舒服服地靠在他肩上,說著風涼話。「媽,做人不要太小器。」

  「去你的,楊沛然!不要得了便宜還賣乖。欺負老實人,你算什麼好漢?」

  「欣儂,你不要罵她。」也許欣儂會認為沛沛吃定他,可他倒認為,孩子總是愛撒嬌的,她只是在用她的方式和他培養感情。


  沛沛幾乎每天都要回醫院注射排鐵劑,范行書工作時間比較自由,於是和欣儂取得共識,由他接送,一方面讓兩人多熟悉,培養感情。

  久而久之,學校師生自然將他當成沛沛的父親,有事時,沛沛會報上的聯絡人反而是他,不是娘親。

  這天,范行書接到通知,聽到沛沛身體不適,匆匆趕來學校。

  問了幾個人,在操場的大樹底下找到她。

  「楊先生嗎?」體育老師上前問。

  「我姓范。」

  「呃……」誤以為他們是父女的體育老師一陣尷尬。

  閉目養神的楊沛然撐起眼皮瞧了他一眼,他順手抱了過來,淡然道:「沛沛跟她媽媽的姓。」

  「噢!」恍然大悟的體育老師點了下頭。「令嬡的體質真的不適合做激烈運動,可是她自己又想打球,才十分鐘就頭暈、臉色蒼白……」

  范行書低頭看向窩在他懷中的沛沛,抬手輕拭她額際的冷汗。「明明不行,為什麼要勉強自己?」

  「我沒有勉強,一不舒服,我就立刻休息了。」她像個小娃娃,纏抱著他的腰,喃喃低噥。「我只是想打球。」

  「想打球還不簡單,找一天你精神好,傍晚陽光不烈的時候,我陪你打,單手讓你,再送你十球,要是還打輸我,請你自行了斷!」

  「咦?口才變好了耶!我和老媽的訓練果然還是有用的,你沒我們想的那麼朽木嘛!」

  「再要嘴皮子,信不信我把今天的事向你媽告狀?」

  「算你狠。」她就怕老媽擔心才會找他,被他點中死穴了。

  他現在愈來愈聰明,愈來愈玩不到他了。

  「范先生,你們父女的感情真好。」沒見過這樣的父女,可以毫無顧忌的鬥嘴,卻又不至於放肆無狀,失了分寸。

  范行書笑笑的。「我可以幫我女兒請假,帶她回去休息嗎?耽誤到的課業,我會督促她趕上。」

  「可以。我會轉告她的導師。」

  「謝謝,那我們先走一步了。」


  不放心的去醫院檢查,確定一切都還算正常,范行書將她送回家,讓她小睡一會兒,而他則忙自己的事情,反正只要有一台電腦,連上網路,他到哪裡都可以工作。等她醒來,再督促她趕上落後的課業進度。

  教啊教的——

  「范叔,你什麼時候要娶我媽?」她突然冒出一句。

  咦?「我可以娶嗎?」他還以為,要等沛沛更能接受他,得再過一段時間才能和她談這個問題,沒想到她倒先提起。

  「這個問題,你該去問我媽吧?」

  「欣儂也叫我來問你。」他很想哭地告訴她。

  她們都在踢皮球,那現在是怎樣?他的求婚路一定得這麼坎坷嗎?

  「厚!你能不能少笨一點?我媽這樣說就是不反對了,你還聽不懂意思嗎?只要再多ㄌㄨˊ一下下就得手,你怎麼還呆呆的真跑來問我意見?」

  是、是這樣嗎?他可沒那麼樂觀。每次提到這個她都有話搪塞,他的求婚情緒已經由最先的臉紅緊張、心跳一百,到現在的麻木不仁了,他還可以一邊吃肯德基一邊問咧!

  「去去去!再去問一次。」

  「我才不要。」碰壁碰多了,鼻子會扁掉。

  「你想吃干抹淨,死不認帳啊!」

  「吃——干抹淨?」還死不認帳?!

  「三天兩頭在我媽房裡睡覺,我又不是瞎子。」

  當下,羞愧欲死。「我、我……」

  「不用你你我我了,反正我把老媽交給你了,你要一輩子陪在她身邊,不可以對不起她,知不知道?」

  言下之意,她,認同他了?

  沒等他由怔愣中回神,她跳了起來。「走嘍,去打籃球——」

  「你這題數學還沒算完……」

  「回來再寫!」

  「你要是輸了,多寫十題。」

  「好啦、好啦!」


  晚飯時刻——

  沛沛扒了口飯,餐桌底下悄悄踢了踢他,暗示他該開口了。

  你幫我說。他以眼神求救。

  要娶老婆的人是你耶!進洞房時要不要我幫你進?快,自己說!這男人真是不像話!

  才不要!我不想被罵。他以眼神回應。

  叫你說就說,有點男人的魄力好不好!大不了早死早超生。她也以眼神唾棄。

  誰不知道你在等著看我笑話——辦、不、到!

  就算被拒絕,也要四下無人的時候比較不丟臉,反正他也麻痺了。

  眉來眼去了半天,饒是瞎子也不可能全無所覺。楊欣儂瞥了眼怪裡怪氣的兩人。「你們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我?」

  「沒、沒呀,哪有?」異口同聲,就因為太有默契了,反而不對勁。

  「楊沛然,你不用再踢他了,到底什麼事!」

  糟糕,被發現了。沛沛吐吐舌,正要張口——

  「因為她今天和我打籃球,輸得很沒運動家精神。」范行書搶先一步。

  「才怪!媽,你的男人以大欺小,有夠沒品!」她也有話說。

  「我已經單手,還讓你十球了!」

  「誰教你跟我搶球,我怎麼搶得過你!」

  「你乾脆叫我不准投球算了!」哪來的土霸王!

  「喂,你們當我不存在啊?」聽著他們一來一往的爭論,楊欣儂好笑地命令:「全給我閉嘴,吃飯!」

  「雞腿是我的!范叔,你搶球就算了,不要連食物都搶。」

  「好,那最後一顆蝦球給我。」

  「成交。」

  分贓完畢,兩人心滿意足的再度埋首飯碗。

  楊欣儂已經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了。她也沒料到,他們會這麼投緣,與其說父女,倒還不如說,他們比較像忘年之交。

  眸光溫柔地望住這一大一小,看他們神情滿足的品嚐她煮的食物,她想,這就是她全部的幸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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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1 00:05:19
第五章

  這些日子,楊欣儂積極的陪著他看房子、物色理想的車子,跑了好多地方,每天回來都累得不想再動,他看了好捨不得,但是她沒有抱怨過一聲,還告訴他。「買房子是一輩子的事,一定要慎重考慮,不合意就繼續找,找到喜歡的為止,不能退而求其次。」

  「好。」他說過,什麼都聽她的。

  好不容易,找到一間他們都滿意的房子,設計、格局不錯,交通、地段也都還算理想,她出面和對方洽談細節,其實價錢方面他覺得還可以接受,而且難得讓她看上眼,多花些代價也值得,可是欣儂就是有辦法把價碼談下來,而且是出乎他意料,差點瞪掉了眼珠子的低價。

  他覺得欣儂好厲害,談話好有技巧,什麼事一經她的手,好像簡簡單單就解決了,從頭到尾,他根本說不上話。

  對於他合不上嘴的震驚表情,她只是淡淡地回他。「不是還要買車?再加上房子重新裝潢佈置還得再花上一筆,錢的方面能省就省。」

  所以後來,他們一起去看傢俱,不曉得他們是怎麼談的,後來欣儂在他們那裡客串一天的店員,因為欣儂人長得漂亮,又會說話,聲音也甜,幫他們賣出兩套沙發、兩張雙人床、還有一組酒櫃,然後他們的經理就以批貨價將他們看上的雙人床和沙發賣給他們。

  店裡的經理還一直不死心的說服她去那裡上班,薪水好談,可是欣儂婉拒了。

  離開之前,寢具店的老闆對他說了一句話。「范先生真是好福氣,娶到這麼好的賢內助。」

  他一臉幸福地傻笑著。

  他也覺得欣儂對他好好,什麼事都為他著想,為了替他精打細算,自己寧願辛苦一點,這真的好像當人老婆在做的事呢!

  再來就是辦理過戶等繁雜手續,本來他是要登記她的名字,但是她沒接受,其實也沒關係,反正他心裡已經把這裡當成他們共同的家了,從無到有,從空曠曠沒有生命的房子到賦予生氣,變成溫馨的家,裡頭一點一滴添置的大小物品,都是他們共同努力得來的成果。

  終於,一串事務忙下來,大致告一段落,可以好好松上一口氣時——

  她消失了。

  沒有理由,沒有預警,就這樣突然的自他生命中消失。

  下班去接她,再也找不到人;去她家等她,等到天亮也見不到她:打她手機,始終沒開機……

  她真的,就這樣離開他了,走出他一心構築的美好未來。

  他真的不懂,前幾天,他們不是還手牽著手去新房子打掃,熱烈討論房子要怎麼佈置,要買什麼樣式的窗簾,粉刷什麼顏色的牆,傢俱要怎麼擺,空間要怎麼規劃……

  為什麼,她突然之間,就下理他了?

  他心裡有好多疑問,甚至懷疑過,這一回他還是看錯人了嗎?連她也嫌棄他?

  不,不會的!這樣的念頭只在腦海中停留三秒,便立刻被他抹去。

  從認識她開始,全都是她在為他勞心傷神,怕他吃虧、怕他上當、要他改改太老實的個性、幫他教訓佔他便宜的人、幫他打理生活瑣事、處處替他設想,誰都看得出來,她對他有多好,她要是真的嫌棄他,就不會為他做那麼多事了。

  她付出了這麼多,卻什麼都不要,不要他的錢、不要房子,甚至——連他的心都不要。

  那,她對他這麼好,又是為了什麼?他真的不懂。

  直到有一天,翻開為了她而開始儲存的積蓄,發現存摺裡頭夾了張紙箋——

  好好照顧自己,知道嗎?別辜負我的用心良苦哦!

  沒有署名,沒有多餘的贅言,就這簡單一行字,但他知道是她。

  既然用心良苦,為何不留下來與我共享成果?這是你應得的啊!

  他開始沒日沒夜的尋找她,大街小巷、她家、她工作的地方,逢人就問,電話拚命的打,所有能找的地方都找遍了,能想的辦法都想盡了。一個月過去,他人消瘦了,可是,她卻依然杳無蹤跡。

  直到有一天,那個曾經告訴他一些欣儂的事,他記得好像叫做小霓的女子,看他為了尋找欣儂而心力交瘁,忍不住問他:「你為什麼要找她?」

  為什麼?他一時之間答不上來。

  那是很直覺的反應啊!受了傷,本能就會痛;小孩哭了,第一個就會想找媽媽;生命中最重要的東西不見了,當然會拚了命去找,需要有為什麼嗎?

  「我再也找不到,比她對我更好的女人了……」從來沒有一個女人,像她這樣對待過他,如果找不回他,他將會遺憾一輩子。

  「你有沒有想過,如果她有心避你,你永遠都找不到她。」

  「沒想過,因為我會一直找下去,直到找到為止。」

  多麼傻氣的信念,多麼執拗的堅持……

  一個女人,一生能得這麼一次的對待,也算值得了吧?楊姊,我好羨慕你。

  不忍心看他再這樣折磨自己,她問他:「那如果找到了她之後呢?你又打算怎麼辦?」

  「我要一輩子對她好,像她對我那樣。」

  「好,照這個地址去找她。」小霓終於鬆口,遞出一張紙。

  「醫院?」還有病房號碼!他胸腔一陣緊縮。「欣儂她——怎麼了嗎?」

  「別問,去了就知道。我只能告訴你,楊姊真的對你付出很多,以前鮮少看到她沒來上班,自從認識你之後,就三天兩頭為了你的事請假,她對你是認真的,所以,在去之前,請先問問自己,你確定真的要她嗎?不論如何絕不改變?」

  「嗯!」他篤定地點頭,那神情,竟神聖莊嚴得敦人無法逼視。

  他會用他全部的生命,去保護她!


  依著上頭的地址來到這家醫院,問了一名護士,找到指定的病房號碼。

  舉起了手,在敲下門板之前又遲疑了。儘管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卻還是忐忑不安,萬一欣儂……

  踟躕了半晌,終於再度鼓起勇氣,正欲再度敲下,房門在同時打開,兩人在毫無預警的情況下打了照面——

  那一瞬間,他只是癡愣地望住她。

  「你、你怎麼會來這裡?」初始的訝異過後,她身子一側,擋去他的視線,像要掩飾什麼,一手帶上房門。

  她沒事、她沒事……太好了!

  鬆了口氣,他上前緊緊的抱住她,雙手微微顫抖。「你跑去哪裡了?我一直在找你,吃不下、睡不好,好擔心你再也不理我——」

  軟弱無助的低喃,聽得她莫名心酸。

  她堅決不讓自己動搖,狠下心腸推開他。「我們一非親、二非故的,找我做什麼?」

  找她做什麼?小霓這樣問,她也這樣問。

  他好心急,亂無章法的陳述:「汪汪好想你,它現在只吃你喂的東西,都不理我;上次我們一起去看的音響送來了,可是我不知道要擺哪裡;冰箱的菜放到快壞了,你沒告訴我要怎麼煮;你上次說衣服怎麼分類,我記不住,常常找不到,都亂穿一通;房子裝潢得差不多了,我在等你一起搬進去住,一直到現在,我每天都有在撕電話簿,等著你答應嫁給我的那一天;還有、還有——我睡不著,半夜醒來找不到你,我會慌……」

  最後一句,幾乎逼出她的淚。

  「那就再去找一個女人打理你的生活起居,讓她陪你搬進去住,她會告訴你音響怎麼擺、菜要怎麼煮、衣服怎麼放,半夜可以抱著她睡!」

  「我不要別人,我只要你。」他鍥而不捨,二度上前抱住她。「我要你在我身邊,提醒我認真過日子、提醒我不迷糊;我買車子、買房子、努力存錢,都是因為你!我現在才知道,有個目標努力、有個人要保護的感覺真的很好,如果沒有你,那些全都沒有意義了,你不想要的話,我也不要了——」

  這番話聽進耳裡,心頭酸酸楚楚。「我,這麼重要嗎?」

  「嗯,很重要。」他抱得更緊,怕一鬆手,就會失去她。「回來,好不好?那個家,是你和我共同付出心力撐起的,只有你才有資格住進去,我不要別的女人去佔據屬於你的權利。」

  面對他固執的擁抱、堅定的守護,再鐵的心,都難不融化。

  楊欣儂一陣動容,伸手回摟他。「可是,如果我沒有你想的那麼好,讓你失望了呢?」

  感覺到她擁抱的力道,他如同吃了定心丸,稍稍安下惶然的心。「沒關係啊,我也沒有很好,只要你不嫌棄我就好了。」

  「那——」好似下了什麼決心,她鬆開手。「你跟我來。」

  他不知道她要做什麼,由她拉著走入病房。

  「她是——?」病床內,一名女孩安睡著,清秀可人的小臉蛋,乍看上去,與欣儂有幾分神似,幾年之後,定會如她一般,出落成艷驚四座的大美人。

  她的年紀,看起來也只有八、九歲,細白的手臂上正注射點滴瓶,還有不少過去打針留下的針孔痕跡,讓人看了好不忍心,這麼小的年紀,她怎麼承受得住呢?

  「她是我女兒。」正要撫觸清恬睡顏的手僵在半空中,范行書錯愕的回頭。

  她才幾歲?二十七?二十八?居然就有個這麼大的女兒了?怎麼可能!唬爛他的吧?他三十歲了,連顆蛋都沒有生!

  她苦澀一笑。「這就是我不能和你在一起的原因。我二十歲的時候生下她,休學、找工作,咬緊牙根獨力撫養她,這麼多年,一直都只有我們母女相依為命,我從來就不預期會有另一個男人走進我們的生活中,當初再苦我都撐過來了,往後更不會有所改變。」

  「那孩子的爸爸呢?」

  「死了。」她垂下眼瞼。「後來,生下沛沛——她叫楊沛然,因為我希望,她能有豐沛的生命力,懷抱著希望活下去。她一出生,就遺傳了地中海貧血症。什麼叫地中海貧血症你知道嗎?那是一種血液疾病,患者無法製造正常的血色素,像她這種β型地中海貧血症,出生後的三到六個月開始,就必須靠輸血存活,每個禮拜需注射五到七次的排鐵劑,否則便會死於鐵質沉積,另外還有一堆多到記不住的併發症……就算病情掌控良好,了不起也只能讓她活到十幾歲,我每天戰戰兢兢的陪在她身邊,過一天是一天,除此之外,我已經什麼都不敢想了。看著她幾乎活在輸血、打針之中,待醫院的時間比待在家裡多,不能像正常的小孩開心玩耍,更別提受正常的教育……我的心就痛得說不出話來,唯一的方法,是找到適合的骨髓移植,可是她除了我,已經沒有任何親人了,我的骨髓又不適合她,除了等待奇跡之外,還能怎麼辦?」

  范行書無法想像,一個二十出頭的女孩,沒有人可以依靠,身邊帶著嗷嗷待哺、又不健康的幼兒,她得承受多少的壓力與悲屈才熬得過來?

  他現在才明白,她的世故、她的聰明能幹,是因為吃盡苦頭、嘗盡辛酸,看透世情冷暖,一步步含著血淚才換來的。

  范行書好心疼,張手擁抱她,收容她的無助。「都過去了,欣儂,你已經吃了那麼多的苦,從現在開始,換我讓你依靠。」

  「你還不懂嗎?沛沛對我來說比什麼都還重要,為了她,要我割捨再多我都願意,因為從生下她那天起,我就知道我已經失去追求幸福的權利了。」

  「誰說你沒有追求幸福的權利?你給了我那麼多、那麼多的幸福,我可以把我的幸福分給你。」他不會讓她,有機會將他割捨。

  她鼻骨泛酸,微帶哽咽地道:「這是我該扛的擔子,我不想把你拖下水……」

  「你不是告訴我,要有男人的擔當嗎?我正在努力這麼做啊!」摟住她的力道緊了緊。「你看,我的懷抱夠大,再多抱一個人也沒問題,我想照顧你、照顧你的女兒,擔起你的煩惱,讓你們母女有個依靠,讓你可以安心將一生交託給我……這些,不都是你說的嗎?你不可以反悔!」

  從來沒有人,跟她說過這樣的話。

  楊欣儂眸光泛淚,動容道:「你確定嗎?這是很沈的擔子,一旦扛起,就再也卸不掉了。」

  「我只擔心,你不肯讓我扛。」

  什麼都不必多說了!楊欣儂仰首,吮住他的唇,代替一切回答——

  言語,已成多餘。

  范行書吻得急切,拋去所有顧忌,深沉地、狂熱地與她糾纏,將想念的軟玉溫香密密揉入胸懷,釋放這些日子以來的恐懼,其實,他好怕失去她、好怕她不要他……

  「媽媽——」輕輕細細的叫喚,極破壞氣氛的在這時響起,激情狂纏的兩人倏地分開,各自羞窘地別開臉。

  「沛沛,睡醒了?」

  「媽媽,你在說廢話。」她沒醒難道現在是睜著眼說夢話?媽媽很少這麼頭腦不清楚哦!想到這裡,她別有深意地多瞧了那名陌生男人一眼。

  「呃,他是媽媽的朋友……」一時之間,還真不知怎麼向女兒解釋。

  「媽媽,我的布丁呢?」

  「噢,對!差點忘了,我現在去買——」

  瞥了范行書一眼,居然沒人留她,還回她一句。「慢慢走,不要跌倒了。」

  聽到你這句話才會跌倒!

  她只好認命接受被趕出來的待遇,留下范行書和女兒獨處。


  「呃……你好,我叫范行書……」失敗的男人!連面對八歲孩童都會手足無措,誰教他是現行犯,輕薄人家的母親被逮個正著。

  「我聽到了哦!」楊沛然笑笑地,斜覷他。

  「聽到什麼?」

  「你剛剛說,要照顧媽媽,照顧我。」

  「呃……」很想問她是從哪裡開始聽的,他剛剛好像說了很多噁心的話耶!現在回想起來,好丟臉……

  「你喜歡我媽媽?想泡她?!」這句問得更直言不諱。

  「……」其實已經泡很久了,是他太沒用,一直泡不到而已。

  「老實說,你的類型,不是媽媽會看得上眼的男人。」

  范行書胸口一緊,心臟漏跳了一拍。

  什麼意思?她——反對他和欣儂在一起嗎?

  「我看過我爸爸的照片,你知道嗎?帥得不得了,和我媽媽站在一起好相配,比起你來——」她上下掃了他一眼,以歎氣聲作結。

  范行書默默不語。他的外表本來就沒多出色,是不大配得上欣儂。

  「我渴了,要喝水。」

  他上前倒了杯水,扶她起來,留心伺候。

  喝完水,潤了喉,繼續第二波挑剔。「還有,現在是那種邪邪的、壞壞的,再不然就是冷冷的、酷酷的男人比較吃香,你看起來沒什麼個性,人又木頭,我媽要是罵你,你可能也不敢頂嘴。」

  連你我都頂不了嘴了,何況是欣儂,又不是找死。

  「所以,結論是什麼你知道嗎?」

  范行書搖頭,還當真默不作聲地任她損。

  「媽媽的眼光退步了。」

  「@#  %……」徹徹底底的無言以對。

  他現在相信,她真的是欣儂的女兒,不會錯了!她們的嘴一樣厲害,得理不饒人,他一輩子都不可能說得過她們。

  「但是我知道,她為什麼會看上你。」她冷不防補上一句。

  「咦?」

  「你是好人,我知道,你一定會很疼我媽媽。」

  咦咦咦?那現在又是什麼狀況?她不是要誓死抗爭,破壞到底?

  「雖然很質疑媽媽的眼光,但她看上你是事實,我只能無奈接受了。」她再歎一口氣,彷彿承受的是人間悲劇。

  那現在是怎樣?她剛剛全是在耍著他玩?

  大的這樣,小的也這樣,全以戲弄他為樂,他是不是注定,這輩子就是要栽在這對母女手中?

  嗚嗚!他現在開始後悔了……

  「你好歹說句話吧!不然我會以為你是啞巴。」

  「我……無話可說。」他只想哭。

  「那,說說你喜歡我媽媽哪一點好了,因為她漂亮?」

  他想也沒想,旋即搖頭。「不是。」這個他就有話說了。「欣儂很少生氣,可是別人對我不好時,她會生氣,我對自己不好,她也會生氣,她罵我的時候,我知道她是為了我好,所以會讓她罵……」

  「你把我媽說得像母夜叉。」

  他困擾地抓抓頭髮。「我口拙,不太會說話!」

  是嗎?剛剛明明就說得亂感人一把,把她難搞的阿娘都給拐上手了。

  「我懂了,因為她脾氣不好,所以你喜歡她?」

  「不是……」

  「那是她愛罵你,所以你喜歡她?」她一陣搶白。

  「不是!」他懊惱低吼。

  「那是她脾氣不好又愛亂罵人,所以你——」

  「楊沛然,你再戲弄他,皮就給我繃緊一點。」在門口聽了好一會兒,實在聽不下去,楊欣儂推開門,沒好氣地瞪了白目女兒一眼。

  楊沛然吐吐舌,附在母親耳邊低間:「心疼了?」

  「不,那是我的專利。要想有男人讓你玩,自己去找。」

  喔哦!有人在昭示所有權嘍!「小器。」

  「是啊,吃你的布丁吧!」她淡哼。

  「你們在說什麼?:泛行書不解地看著她們咬耳朵。

  楊欣儂將手中另一個袋子遞給他。「外面買的。你這陣子又沒按時吃飯了對不對?才多久不見就把自己搞成這個樣子,再晚點是不是要上墳頭拈三炷香了……」

  范行書吃著她買來的燒賣,聽著她關懷的叨念,熟悉的感動再度流回心底,好暖、好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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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1 00:04:47
  范行書傻眼了,沒想到她會說發火就發火,簡單的思考模式跟不上她快速的情緒變化,他愣愣地望住她。

  「你、你這豬頭!」瞧他這傻呼呼的表情,她更是一把火腹中燒。

  她這麼用心良苦的為他打算,到底是何苦來哉呀?人家根本不領情!

  說不上來是委屈還是憤怒,她皮包一拎,甩頭就走。

  「欣、欣儂!」這下,他真的嚇壞了,根本沒機會多想,情急之下,將她抱得死緊,分毫都不敢鬆手,就怕她真的離去,再也不理他。「對不起、對不起!我知道你是為我好,你不要生氣,不要走——」

  楊欣儂板著臉,無動於哀。「不是抱怨被我吃定嗎?」

  「我喜歡被你吃定。」

  好甜蜜的一句話。他不當情話,理所當然的說出口,卻讓她直甜進了心坎底。

  不行,楊欣儂,你有點出息!

  她努力撐住不苟言笑的表情。「我害你難做人。」

  「就是我身邊的人全被你得罪光了,你才更要留下來呀。」他悶悶咕噥。

  「你、說、什、麼!」杏眸瞇起,他自己識人眼光爛到一塌糊塗還敢怪她?!身邊全是一些只會佔他便宜的人,這種朋友不要也罷!也不想想,她努力大掃除,清光他身邊的垃圾也很辛苦耶!

  這些日子看下來就已經一肚子火了,真不曉得他以前是怎麼過的。

  「是這樣嘛!你本來脾氣就沒有那麼火爆,就算生氣都會笑得很有風度,可是,對我認識的人都好凶……」

  她就是氣不過啊!

  自身的屈辱,她可以忍,可是面對那些存心欺他善良的人,她就是怎麼樣都嚥不下那口氣,才會一把火燒得不可收拾。

  「我、這、是、為、了、誰、啊!」她轉回身,一字字恨恨地戳著他的胸膛。

  「為我、為我!」范行書忍辱負重任她戳,不敢犯上。

  「知道就好!」她淡哼,收回手。

  見她神色稍霽,他小心翼翼問出口:「不氣了,好不好?」

  「可以啊,你吻我——」她刁難地斜睨著他,存心見他不知如何是好的窘澀模樣。

  淡淡地紅,泛上耳根。「這樣,你就不生氣了嗎?」

  「是啊,你吻我,我就不生——」溫溫的觸覺,印上唇畔,她傻了眼。

  這、這什麼情形?!他——真給她親下去了?失算了這一回合的楊欣儂,完全無法接受事實。

  柔柔淡淡的拂吻,就像他給人的感覺一樣,溫溫的,沒什麼殺傷力,卻溫柔得醉人,教人整個酥到骨子裡去。她輕吟了聲,情不自禁地啟唇迎合,感受他的柔吮護憐,逐漸加深的纏吻,亂了彼此氣息,狂態難休,神魂癡醉——

  直到各自分開,急促喘息。范行書臉紅窘迫,不敢迎視她。

  「喂——」稍稍順過氣來,她開口喚。

  「啊?」聲音細如蚊蚋,等著她算輕薄的帳。

  「抱得很順手哦?你還想抱多久?要不要直接進洞房?」她譫言調侃。

  「啊?」范行書如夢初醒,連忙鬆手,大大退開數步。「對、對、對——」

  「對,想進洞房?」她存心逗他。

  「不是不是,我是要說,對不起!」

  是她叫他吻的,他道什麼歉?

  「你真是老實得沒話說耶!」她歎息。「像你這樣,如果沒個人在身邊,真不知道你會把自己搞成什麼樣子。」

  沒錯,在專業領域,他有別人望塵莫及的本事,但是在待人處事上,他單純一如白紙,哪天她離去之後,誰來幫他撐持大小瑣事?恐怕,他會被人欺負到死,卻還不懂得反擊。擔心啊……

  「有你呀!」他心無城府地一笑,握住她的手。「欣儂,你跟我來。」

  他牽著她的手回房,拉開衣櫥裡層的抽屜,取出一樣物品交到她手中。

  「存摺?!」還有印章?!

  「嗯,你收著。」他沒放開她的手,興致勃勃地拉著她在床邊坐下。「我不知道怎樣才算足夠,但是起碼要讓你覺得生活有所保障,等你覺得夠了再告訴我。」

  他,在以行動向她承諾不虞匱乏的未來?告訴她,他想成為一個有擔當的男人,讓她全心依靠?!

  這世上,有幾個男人會毫不猶豫的將他全部的財產交到另一個女人手上,讓她全權處理?!可是他,這個笑容真摯的男人,卻如此全心信賴她,相信她能為他——不,是「他們」的未來,做最好的安排。

  手好沈。今天他交到她手上的,不是他全部的身家,而是一顆最誠摯無偽的心,一段全新的未來。

  她能收嗎?她該收嗎?她有資格收嗎?

  「你自己留著吧!」她淺笑,最終,仍是交還給他,側過身時,眸底流洩一抹感傷。

  「你,不看看嗎?」他有些許失望;。

  「不了。你自己心裡有底,懂得規劃就好。」

  范行書再度重拾笑容。「那,我想過了哦,最基本的就是要先有個遮風避雨的地方,反正這裡的租約到年底就滿了,我們趁這段時間物色適合的房子。你什麼時候有空,我們一起去看好不好?」

  楊欣儂張口正要推卻,轉念一想——「也好。」她要不跟在身邊,只怕這傢伙又當散財童子,任人漫天開價當在做善事了。

  范行書笑得好開心。「那你喜歡什麼樣的房子?我搜集了好多資料哦,你來看看比較喜歡哪一種,我們再討論——」

  各式彩色傳單、照片、簡介攤了滿床,他趴在上頭挑選著,楊欣儂深深地,望住他這一刻純然愉悅的表情,滿心期待地計劃著未來美好的遠景,只是,她卻無法參與——

  「行書——」她輕喚,長指輕撫過他帶笑的臉龐,傾上前柔吻一記。

  他有些臉紅,卻沒再閃避,只是難為情地喊:「欣儂,你——」

  「沒事,只是覺得這一刻的你好帥,情不自禁就想吻你。」

  他一臉彆扭,不知該怎麼回應。他知道自己的長相其實平凡得很,她才是漂亮得沒話說,但是聽到她這麼說,心還是暖暖的。欣儂沒有嫌棄他……

  「行書,你答應我,要多善待自己一點哦,別人如果欺負到你頭上,不可以再默不作聲,狠狠反擊回去,不然他們會得寸進尺,什麼樣的人該對他好、什麼樣的人又該少來往,多花點心思去判斷,知道嗎?」

  他偏頭想了會兒。「那你嫁給我,幫我判斷,好不好?」

  她歎了口氣。說了也是白搭,又不是不曉得他十有九次衰的運氣。

  「告訴我,你曾經吃過什麼讓你印象很深刻,忘不掉的虧?」

  「嗯——」他沉吟了下。「五歲幼稚園中班的時候,坐我前面的小胖每次都搶我的點心吃,說他和我是好朋友,而好東西要和好朋友分享,可是他卻從沒跟我分享過他的食物;國小的時候,有個人也是說要和我做朋友,但是他的目的是因為我功課好,要我考試的時候罩他,我不答應,他就再也不理我了;國中、高中的時候,常常有很多女生主動接近我,也說要和我做朋友,我心裡其實明白自己並沒有那麼大的吸引力,她們的目的是從國小就和我同班,感情很好的季耘,常常要我幫她們多說好話、送情書……」

  「那你生不生氣?」被人這樣利用,任誰都有資格生氣吧?

  「不會呀!因為季耘真的長得很帥,家世好、功課也好,對人又和氣,不擺架子,如果不是後來出國唸書,大學榜首一定是他。從小到大,他一直都是人群中的焦點,我已經習慣女孩子的目光總是追隨著他了,如果我是女人的話,也會喜歡上他的。」

  「他真有你說的那麼好?」她想起那道溫潤和煦的嗓音,的確,連聲音都迷人。

  「對呀。」他笑得全無芥蒂,毫不在乎過於出色的好友將他比了下去。「可是好奇怪,他卻喜歡上一個永遠不會愛上他的女孩,很深很深,沒有辦法回頭。」

  「我比較好奇的是,一個條件這麼出色的人,怎麼會和你成為知心好友?什麼私密的話都能談?」范行書什麼地方值得他另眼相待?該不會又是一個惡劣的人,利用范行書來襯托他的不凡吧?雖然,她不太相信裴季耘會是這樣的人。

  「他說,我們都是寂寞的人。」

  她瞬間瞭然。

  是啊,一個如此卓絕不凡、出色到近乎零缺點的男人,怎能不寂寞?男人嫉妒他得天獨厚,無法真心與他相交,而女人面對他就意亂情迷了,難有純友誼……大概也只有范行書沒那種心眼,能夠真誠付出他的友誼了。

  「你懂他的意思嗎?」她很懷疑,他到底懂幾分。

  「不是很懂。反正他就是說,他不放心我啊,要是他不在我身邊,我會老是被人出賣了還不知情,因為他看人很準,會提醒我什麼人要離遠一點。以前不是很明白,後來高中畢業,他出國唸書,不再和我同校同班了,真的就像他說的那樣,大學畢業前,一個明明和我很好的同學,常常來陪我找資料、研究論文內容,我沒有想到,他會挪用我的畢業論文,冒名頂替,害我延畢了一年。

  「交第一任女朋友時,直到她提分手,我才知道她腳踏兩條船,行威很自責,以為是他惹是生非,害我陪他在警局度過第一個沒有情人的情人節,才會讓女朋友生氣的提分手,其實根本不關他的事;後來的女朋友,因為我要當兵,可是她又是很依賴人的小女人,我不放心她,拜託好朋友照顧,結果就照顧出感情了,當兵之後難得剛好排到情人節休假,還是沒辦法和她共度;相信嗎?你是第一個和我過情人節的女人。」

  楊欣儂聽傻了眼。媽呀,他命運真坎坷。照這樣一路聽下來,她如果有心設計他,絕對有本事拐得他傾家蕩產,連件內褲都不剩!

  可偏偏,他就是遇上了她、遇上了裴季耘,不是嗎?

  這該算是「天公疼憨人」嗎?他不懂得計較,卻總是有人幫他爭取,真心疼惜他。

  「你恨那些如此對待你的人嗎?」無法想像,種種待遇下,他竟還能保持一顆純善的赤子之心。

  「剛開始有一點……」他羞愧地小聲承認。「我是不是很壞?」

  「那是正常的好不好?要換作我,早一人送他一桶汽油彈,祝他們早死早超生了。」他還算有風度的咧,幹麼一副殺人放火的愧疚樣?

  「沒必要啊,因為我後來想想,同學偷得了我的論文,偷不了我腦袋裡的東西,畢業之後,他能夠一直靠竊取別人的東西過日子嗎?第一任女朋友,她有更好的選擇,我只能說我不適合她,及早發現,總比將來後悔好,這也不算壞事;至於後來的女朋友,她並不是存心傷害我,交往的時候,我就知道她的個性比較軟弱,又比較風花雪月,在我不能陪在她身邊時,柏鈞給了她想要的,我能說什麼?而且,她以前就常抱怨我做事一板一眼的,其實也無所謂,他們開心就好了,畢竟柏鈞是我的好朋友,我不想破壞友情。」

  「所以你就拿女朋友來做人情?」這該算豁達還是沒神經?她在想,他就算遇到再大的挫折,都還是會告訴自己,反正這麼慘的事都遇到了,也不可能再更倒楣了,以後就沒什麼事不能面對了,培養自己的抗壓能力也未嘗不是件好事……

  她算是服了他了!

  「沒關係,我現在有你了,你要不要嫁給我?」

  媽呀,這句話快變成他的口頭禪了,三、五個小時就說一次。

  「誰曉得你哪天會不會也拿我做人情,大方送人?我幹麼要把自己搞得這麼廉價?」

  「不會的!這次我會很用心的看好你,不讓你跑掉。」他強力保證,有些心慌地抱緊她。

  「是嗎?」靠著他溫熱的胸膛,在他緊實綿密的擁抱中,感受他的在乎,心卻酸得想掉淚。

  你,真的會一直抱緊我,永不鬆手嗎?行書?

  她在心底輕問,給不了自己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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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6-1 12: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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