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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小黑明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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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黃化宇]兩漢開國中興傳志暨東漢秘史(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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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6-15 17:10:48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陳平歸漢說殷王

  當日漢王召集文武群臣飲宴。酒終王問韓信曰:「前有河內殷王司馬傲,當以何計取之?」信曰:「臣領軍去,自有計策可破。」漢王甚喜,宴罷群臣皆退。次日漢王傳旨,分兵與韓信去取河內。信得旨即便點軍十萬,聚集諸將並子房一同上馬出洛陽,離河內四十里下定營寨。且說妁馬傲先有探馬報知韓信兵到,即令堅閉城門,星夜遣使馳表去告楚王。楚王正屯兵於潯陽,與田橫相持,忽報河內司馬傲有人上表求救,楚王召使至於帳下,使命呈上表文,王拆開視其表日:
  河內守臣殷王司馬傲誠惶誠懼頓首頓首,謹表奏聞西楚霸王陛下:臣奉恩命鎮守河內,封錫之慈未嘗敢忘,屏翰之私時加奮勵。邇來不意漢王背主君而造叛,圖王霸以稱雄,拜韓信為大元帥,明修棧道,暗渡陳倉,水淹廢丘之孤城,席捲三秦之大國,師行近乎。數月城取七十有餘,唬魏豹而獻印歸降,擄申陽而全城納款,心尤未足,勢愈橫行,復整大隊之甲兵逼近小可之河內。臣城孤軍弱,曷當驍健之加臨。智淺才疏,難出奇能之計算。今惟堅守,專待救軍,伏乞俯賜仁慈,微臣不勝瞻仰,謹表以聞。
  楚王看表已畢大怒,罵曰:「劉邦背義逆賊,韓信受餓胯夫,吾悔不聽亞父之言,果有今日之事。吾當拔寨而起,親擒匹夫,以消此恨。」范增諫曰:「大王未可輕動,若去親征,進退兩難。臣舉一人,可以敵信之智,救河內之危。」楚王問曰:「誰堪此任?」增曰:「護軍都尉陳平足智多謀可為元帥。」王召陳平至曰:「吾以爾為統兵大元帥,季布為先鋒,項莊為副將。三人引軍五萬前去退韓信救河內,如不獲勝,決將爾等斬首。」陳平等唯諾連聲。即日點軍起行,至白馬渡下寨。當夜陳平自思楚王非真主也。且有三失:一失天時,二失地利,三失人和;又有三錯:忘人大恩,記人小過,賞罰不明。聞知漢王寬洪大度,納諫如流,不若棄楚歸漢,功名富貴或可久長;況昔日鴻門宴會之時亦曾有恩於漢王,想不我棄。大丈夫背暗投明,有何不可。平思念既畢,遂奮然解下帥印,乘夜月色微明,悄悄上馬出寨,逕投漢營而來。
  是時韓信正與子房議事,左右報說楚帥陳平來見。信與子房出帳迎之。相見禮畢,邀至帳中,設酒敘舊。飲至數巡,陳平曰:「吾思楚王非真主也,行事謬誤,用人不明,忘人大恩,記人小過,惜爵玩印,賞罰不信。今令某統兵救援河內。吾一夕思之,不若棄暗投明,欲事漢王,未知肯容納否?望子房、元帥為某先容,乃大幸也。」子房、韓信聞言大喜,曰:「公既來歸漢王,豈有不納?但等收伏司馬傲班師回日,與公拜見漢王,自有重用。」陳甲欣然曰:「河內不須元帥出戰,吾帶十人入城,說妁馬傲來降何如?」韓信曰:「若然,即公之功也。」次日陳平引數騎逕至河內城中,與司馬傲相見施禮。傲請陳平升帳坐定。問平曰:「吾因漢兵至此,表奏楚王,乞發救兵。今公單騎而來,不識何也?」平曰:「吾本奉楚王之命領兵屯於白馬渡,但吾思想楚王肆行殘酷,失天時矣;棄咸陽而都彭城,失地利矣;棄擲賢才結怨百姓,失人和矣。況且有功不賞,惜爵玩印,小有罪過,刑戮無忌。以此觀之,乃嗜殺人之君,貪貨寶之主,絕無道德仁義,無道德仁義者,非真主也。今漢王豁達大度,納諫如流,求賢若渴,兼以韓信用兵,料敵有鬼神不測之機,有造化無窮之妙,當之則死,避之則生,實難乎其為敵也。」司馬傲聞言駭然曰:「似此若何?」平曰:「棄暗投明,識時達變,乃大丈夫事也,何必多疑?」司馬傲曰:「吾雖歸漢,尤恐漢王不用。」平曰:「公如依言,盡將河內軍兵錢糧獻與漢王,權為立功之計,有何不可?」傲大喜曰:「誠如公命。」即時籍記軍糧,修訖降書與平,並馬出離河內投入漢營,參見韓信。信看罷降書、冊籍,遂入河內,安撫百姓,傳令班師。
  且說項莊、季布在營數日不見陳平調撥軍馬,心中疑惑,遣人打聽,乃知陳平已降韓信。又聞河內司馬傲獻城歸漢,二將只得引兵回報楚王去訖。是日韓信軍馬回至洛陽,城內漢王聞報,召見子房、韓信。信奏司馬傲歸降,陳平亦棄楚降漢,漢王不勝之喜。令司馬傲、陳平入見。二人禮畢,漢王撫慰,甚至傳命設宴賜酒。王謂平曰:「昔鴻門宴會爾還記否?」平叩頭曰:「當時臣見大王真龍之像,便知大王洪福非小,今特歸投,願佐我王安邦定國。」漢王大悅,封平仍為護國都尉。宴畢漢王謂信曰:「吾欲將兵東征過游徐州,元帥若何?」信奏曰:「方今未可東征,臣觀天象有遊星至紫微垣歲星與勾陳正照,若出,征伐決不利也。」漢王聞言不懌,責信曰:「爾不肯出征,故以巧言推抵,吾有大軍百萬,戰將千員,意將項羽一鼓而破,爾乃遷延緩事,是何理也?吾今別選良將為帥,決意徵楚東行,誰敢諫阻?」信見王怒亦不再言,隨解帥印獻上,奏王曰:「大王東征,臣乞一萬人馬蒔往廢丘招撫章邯歸漢。」漢王依言。信即引兵西去不題。
  後人有詩日:
  識得天文象數明,直將忠悃諫東征。
  筵前解印渾餘事,陣敗方知錯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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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6-16 01:44:39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一章     漢王濉水敗陳奔滎陽

  且說漢王解收信印,遣信西征,遂立魏豹為大元帥,掛印點兵,帶領新舊諸將並子房、陳平為從,起大軍五十餘萬,漢王親自東征,前至大梁東下寨。子房奏曰:「自今大軍五十餘萬,恐糧草不接,臣往陳留運糧。」漢王從之,子房辭別,私遺密計,付與灌嬰保駕。次日軍馬拔寨,行至徐州南六十里,遇風雨大作,軍馬不能前進。豹奏曰:「風雨難行。」傳令三軍就於此處下寨。當夜陳平思忖,風雨不祥,又知韓信預料不錯,必有不利。次早奏王曰:「子房陳留運糧道路艱阻,難以濟急,臣往簫縣聚糧,以應軍用。」王亦從言,平即拜別,暗留計與夏侯嬰保駕。二人去後,自是風雨數日不息。漢王亦不催軍起行,就令人馬駐紮徐州。徐州守將項伯探知,急遣人報楚王。楚王大怒曰:「叵耐劉邦已奪三秦諸處,又敢窺吾徐州。」即日統領八千子弟兵、大軍三十餘萬前至徐州安營。約日與漢交戰。
  是日楚王引兵佈陣於南州,漢將魏豹亦就對面擺列十二曜陣勢。兩邊陣圓。漢陣申陽出馬大呼:「楚王敢出戰否?」楚王大怒罵曰:「反賊何敢與吾對敵。」二馬相交,只一合,楚王刺申陽於馬下,敗軍回陣。司馬傲出馬來戰楚王,被楚王大喝一聲,唬得司馬傲墜騎而死。楚王不退,魏豹出陣迎敵。兩下約戰二十餘合,楚王一槍刺中魏豹左臂,魏豹負癰撥馬奔回。當下漢軍勢敗,右軍張耳反漢歸楚。後軍董翌、司馬忻反漢,劫漢營寨,擄將漢王家屬獻與楚王。王令押入大營。楚王再至陣前,漢將無敢出敵,楚王乘勢驅兵殺進,漢軍大亂,慌走濉水,楚軍一淹漢軍,死者十有八九,堰水不流。敗兵奔過濉河,漢王困在陣中,無由得出,馬上大聲歎曰:「吾命須臾矣,早不聽韓信之言,魏豹真匹夫也。」仰面告天,祈天默佑。告罷,忽見狂風驟起,飛沙走石,打人面目,楚軍不能開眼,故此追之不及,漢王乃從下風逃走。西北上見風過處,吹開一條塵路。單馬依路速行。正走之間,楚將丁公獨自追至,漢王回頭望見,自知奔走不迭,見前一古井,下馬入於井中躲避。丁公覷定至井口,呼漢王曰:「吾乃丁公也,不忍殺大王。異日得勝休忘丁公。」言訖自回。復有雍齒追趕,至近見丁公曰:「漢王落於井中,爾何回去?」丁公曰:「井內無人。」雍齒不信,與丁公復至井口來,看見有蛛網掛於井口之上,二將方才回軍。
  夜靜,漢王所乘之馬自至井上,垂韁入井,王乃拽韁而起,上馬尋路逃生。忽聞犬吠,漢王自思近有人家,心中稍安。須臾至一小莊,忙呼莊上投宿。莊主有一老人開門出迎。漢王入莊,老人先令家僮拴馬,請王坐於草堂之上。老人細看漢王錦袍金甲,暗想此人非俗。獻茶已罷,乃問王曰:「將軍是何諸侯,迷蹤失路誤至於此?」漢王曰:「吾乃漢王也。」老人聽言大驚,俯伏於地,曰:「老拙肉眼無知,大王恕罪。」漢王笑曰:「爾豈意吾至此耶?」以手扶起老人。老人退入後堂,吩咐安排酒食。思起許負昔日曾言,吾莊上有貴氣相,吾幼女當為王侯之妻,吾甚不信,今日果有貴人到來。須臾席備,老人請王飲酒,慇懃相勸。酒至數巡,老人告曰:「草舍蓬門,不堪大王歇息,老拙孤寒無子,有女年方及笄,願與大王為侍妾,幸勿棄嫌微賤。」說罷,即呼丫環數人,扶女出拜。漢王舉目視之,果然俊麗凡塵不俗,心甚歡悅。
  後人歎戚姬詩曰:
  貴格清奇符許相,玉容嬌豔沐君恩。
  惟於長信分身日,碎裂妖嬈孰與憐?
  女子施禮畢,把酒數巡,辭王退入後堂。漢王解下腰間牝帶付與老人曰:「收此以為定質。」老人接訖。漢王問曰:「翁乃甚姓?」老人曰:「念老拙姓戚。」漢王酒酣,歇宿一宵,天明猛省楚兵在後,急起辭別老人。老人再進酒食,食罷上馬逕望西走。後有楚將季布等追趕相迎,漢王正慌,忽見前面一隊軍馬簇擁而至,為首一將乃夏侯嬰也。嬰見漢王滾鞍下馬,令王先行,慌來擋住追兵。季布等見漢有救軍,亦不戰而回。漢王得脫,與嬰軍馬並行,又逢楚將劉存攔路。夏侯嬰出馬迎戰,劉存大敗,下馬願降。漢王喜,命與夏侯合兵一處。正行之間,驀聽得金鼓齊鳴,一支軍馬擺開攔住去路。夏侯嬰出馬高聲:「來將何人,敢阻漢王?」三將聞知漢王,慌忙下馬,伏地拜曰:「臣等特來保駕。」王視之乃樊噲、周勃、王陵也。王乃大喜,與諸將商談,權往簫縣駐紮。陳平引軍一萬接王入城,背後眾將與敗軍陸續俱到。漢王坐定,令計點人馬,折軍三十餘萬。漢王歎息言曰:「悔不聽韓信之言,大敗一陣,折軍過半;非豹之罪,乃吾之過,用人不當,悔無及矣。」話尤未終,忽報子房自陳留回來。王即召見。子房曰:「臣一往陳留運糧,二說隨何英布二人歸於我王。」王甚喜,命至相見,即封官職。王謂子房曰:「濉水交戰大敗,挫辱折軍三十餘萬,若非天佑,吾幾不免。」子房曰:「勝負兵家之常,何足介意?但此非屯紮之所,可西行,速入滎陽,招集大軍遣使入咸陽,宣韓信復任原職,與楚爭鋒,以雪濉水之恨。」王准奏,傳令移軍駐於滎陽。諸軍漸次皆至。漢王出旨,遣使逕往咸陽,宣召韓信。
  且說韓信自與漢王分兵前至廢丘,攻擊章邯,堅守不出。信軍圍困,城中匱乏,百姓皆怨,邯力盡勢窮。信令人招降,章邯不忿,乃自刎而亡。諸軍迎信入城,信令卒校取邯首級,出榜安撫人民,軍回咸陽。是日正與蕭何談論天下之事,忽報漢王使至。蕭何、韓信大驚,乃並馬出迎。入至殿下,開讀詔旨,宣信復任舊職。信大喜,謝恩畢,與何設酒管待命使。命使具言濉水大敗折軍之事。今令丞相選軍,元帥即要引軍前赴滎陽,以報楚恨。信與蕭何商議,遣使先還,蕭何依言,與信拜送命使而出。何回至府中,調選新招軍兵四十萬。韓信剋日引軍東行,於路催促軍馬,不日早至滎陽。城中漢王聞報韓信軍至,不勝之喜,即召相見。信施禮畢,具奏章邯自殺等情。王自覺有愧,乃慰勞信曰:「元帥西征不易,又遠勞神。」信曰:「汗馬驅馳,將家職分,何敢言勞。」漢王曰:「楚王濉水痛殺一陣,折吾軍三十餘萬,如何報仇?」信曰:「彪虎雖雄,不顧坑塹;鯤鯨之魚,豈怕釣絲。」漢王聞言大喜,曰:「元帥果然國中佳士,海內奇才,吾不信元帥之諫,果輸楚王之手,棄信用豹,吾之過也。」韓信俯伏曰:「臣有何能!」王曰:「濉水之恨,不可不報。」信曰:「此事無難,現有新軍四十萬,可連夜令人造畢車弩三萬枝,以備軍用。」王即依言,傳令造作,數日齊全。
  次日,韓信進見,將戰陣之計及埋伏之地一一獻與漢王。王視之大喜。商議已定,信即升帳,調遣眾將東至素河,南至廣山,西至蔡河,北至大河,四面八方盡皆伏兵。交鋒之際,俱宜詐敗,務令誘至谷內,使不得出。諸將得令,各各依計埋伏去訖。信即差人前往楚營下戰書,剋日交戰。楚王正在徐州與范增議事,忽報漢大元帥韓信差人送章邯首級與戰書來見大王。王召使至殿下,拆其戰書看之,看罷大怒,罵曰:「胯夫焉敢如是?」即起大軍四十萬,拔劍在手曰:「不斬韓信誓不回軍。」范增諫曰:「大王不可輕視韓信。韓信用兵有法,料敵如神。前者濉水之戰,蓋由韓信西取章邯,不曾在軍,故王得以勝漢;此行王必不勝,決宜正之。」楚王不聽,即令使回,剋日引軍前至滎陽下寨。次日韓信率兵列陣。楚衣擺開兩陣對圓。信呼楚王曰:「吾送章邯之首與爾,令自知惜命,何故又來效章邯乎?」楚王怒曰:「胯夫餓莩,何敢毀吾?」縱馬持刀直取韓信。信退回陣,呼夏侯嬰出馬迎敵,不數合嬰詐敗走,信軍西奔二十餘里,楚王驅兵追趕,漢將英布攔住,謂楚王曰:「自咸陽相別,大王善治國否?」楚王曰:「吾封爾為九江王,爾何故背負歸漢?」布曰:「大王息怒,聽吾一言,大王非真主也。王有三罪,反教天下人罵及英布。」王曰:「何事?」布曰:「殺子嬰,罪之一也;劫始皇墓,罪之二也;弒義帝於彬州,罪之三也。」楚王聽罷,罵曰:「黑面賊,分明負義畢恩,妄為巧說。」舞刀直取英布。布亦迎敵,戰至十合,布又詐敗而走。楚王追趕二十餘里。至素河,又逢灌嬰迎戰。嬰亦詐敗而走,楚王追趕二十餘里至廣武山下。
  楚王舉目一望,只見山嶺上搖動旗幟,鼓聲震地,楚王大驚,傳令急回。忽然一聲炮響,四下伏兵齊出,楚王慌走。前有周勃截住,後有樊噲追殺,左有王陵,右有呂馬通,四面夾擊。楚王呼軍奮勇,方才衝出急走,又遇漢王攔路,手下彭越大叫:「楚王下馬投降,免爾身死。」楚王憤激,縱馬直取彭越,兩馬相交戰至良久,未分勝負。忽又夏侯嬰引兵殺至,楚軍大敗。楚王引軍死戰得脫,至一谷口。人報前布三條壕塹扼塞難過。楚王傳令三軍解甲鋪濠而行,方才出於谷外;又遇大軍截殺。當先魏豹出馬,大叫:「楚王快快下馬投降!」楚王曰:「我軍人困馬乏,如之奈何?」范增曰:「大王略歇,臣願出馬。」增至前,呼魏豹曰:「前者濉水大敗,今只卻反成功,大丈夫依人為事,豈不辱哉?」豹罵范增:「老賊,前日誤中奸計,今必報恨,請楚王出馬。」楚王遂即上馬,輪刀直取魏豹。豹與鬥至數合,豹敗走入山中。楚王追趕,聽得金鼓齊鳴,弓弩亂射箭如飛蝗。楚王歎曰:「軍兵無甲如之奈何?」親自向前引軍奮激,衝出奔回徐州。於路嗟歎曰:「韓信果然用兵如神,逼吾太甚,吾不聽亞父之言,折軍大半,悔之晚矣。」
  韓信望見楚王衝出,鳴金收軍,入至帳上。問將校曰:「是誰放走楚王?」諸將曰:「乃魏豹也。」信呼左右將豹執下,責曰:「爾於濉水失機敗陣,合當誅之,今又漫軍故放楚王,違犯軍令。」豹泣而告曰:「非豹漫軍。」言畢放聲大慟。漢王不忍,令子房告信。信曰:「吾看漢王之面,且免爾死,如再有犯,決不相容。」魏豹羞慚而退。次日韓信奏漢王曰:「楚王兵屯徐州,臣列軍往大粱拒住,王駕宜於洛陽駐紮。」漢王依言,即命遷入洛陽。信亦辭王,引軍前至大梁下寨。
  後人有詩日:
  楚王大敵非輕易,魏豹何堪握將權。
  折將損兵俱末事,漢王脫免賴蒼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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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韓信計擒魏豹取平陽

  且說楚王自滎陽敗回徐州,甚是悔懊。是日正坐,又探聽得韓信軍屯大梁,不勝忿怒。范增曰:「大王勿慮,臣用一計使韓信回軍。」楚王曰:「亞父計將安出?」增曰:「可遣武涉為使,前去洛陽說漢王俱各罷兵,以免生靈之苦。漢王必從;若漢王從,則必招韓信回軍矣。」楚王依計,即遣武涉。涉奉命逕至洛陽,入見漢王,具言兩家罷戰之事。漢王問子房曰:「楚使之言何如?」子房曰:「此乃范增之謀也。大王且將計就計,權許罷兵,待休息士馬,然後東征則一鼓可破。」漢王大喜,遂命武涉回楚,許以和息。武涉唯諾,拜謝出朝。且不逕回徐州,就於洛陽私見魏豹。豹曰:「爾從何來?」涉曰:「奉楚王之命來見漢王講和罷兵。今漢王允許。吾已辭回。知公在此,故來參謁。」豹默然不答。涉見豹心不悅,似有棄漢之意,遂說豹曰:「聞公與漢王不甚相合,果有之乎?」豹亦不語,只聲聲忿恨不已。涉曰:「公若轉楚,楚曳重用,何乃區區於此?」豹思韓信之恥,乃召周叔商議曰:「爾皆從吾,吾之臣也。吾想韓信辱吾太甚。」周叔曰:「非韓信辱大王,王不合故放楚王出圍,有犯軍令。」豹曰:「吾欲回魏國,爾有何計?如不獻計,即斬爾首。」周叔畏懼,只得獻計曰:「大王可上表於漢王,言母老病篤,告歸省視,漢王必放。」豹聞計大喜,就命周叔修表遣人持奏漢王。王覽畢謂子房曰:「豹乞還魏,可許之否?」子房曰:「豹若回魏必反。」王曰:「然則何如?」子房曰:「王欲遣豹,須宜以恩結之,可厚賜金帛與豹之母,又令使命傳示其母,王與魏豹有八拜之誼,如是則豹雖欲背王,終難逆母。」漢王即依子房之言,厚將金帛遣人齎賜魏母,叮嚀傳示去訖,又呼持表之人,吩咐曰:「爾說與魏豹,令彼先見元帥,相辭後歸魏地。」其人領諾謝恩,出朝回見魏豹,具言其事。豹大喜遵王言命去辭韓信,母病歸省。信曰:「漢王待公不薄,公若回魏必反,但爾若反,吾來擒爾無難。」豹曰:「某無此意,視母病痊即歸於漢。」信許之,豹辭而去,逕至魏國。武涉見罷兵之議已諧,魏豹背漢還國,奔回報與楚王不題。
  且說魏豹還至平陽,一意謀反,將船隻俱鎖於河岸,發使北結燕王,東結趙王。數月內,招集軍馬十萬,積草屯糧。大夫周叔諫曰:「大王不可反漢。」豹曰:「何為不可?」周叔曰:「大王有三弱,故見不可。」豹曰:「何謂三弱。」周叔曰:「大王智勇不及韓信,是一弱也;機謀不及子房,是二弱也;福德不及漢王,是三弱也。尤有三不可。」豹曰:「何謂三不可?」周叔曰:「漢王一知大王母病,厚賜金帛與王結識。遣王還國奉母,兼以兩失軍機,不忍刑戳,是漢王之恩,不可背者一也。漢王君臣協心,將士精練,元帥出謀,料敵毫髮皆中。王今新集士馬,紀律不整;結連燕趙,恐各懷心,是兵將之疏,不可用者二也,漢王上得天時,下得地利,中得人和,兵糧足備,王以眇躬小國、弱卒鈍戈,稍若交徵徒取挫辱而已。是天時人事之不可抗爭者三也。兵法云:『知己知彼,百戰百勝。不知己不知彼,則一戰而敗。』王宜思之。」豹聽罷大怒目:「無謀匹夫,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喝令左右將周叔去斬。豹母知之,出謂豹曰:「漢王有堯舜之德,韓信有管樂之才,子房有蘇張之智,爾皆不如,周叔言之是也,何可殺之。」豹見母諫,方免周叔。
  豹獨悶坐,忽左右報說,外有一人名許負者,言望貴氣而來,要見大王。豹命召入,請至相見。賜坐。豹問曰:「先生為何至此?」負曰:「某因望見大王宮殿貴氣甚旺,故來相告。」豹曰:「貴氣在於何處?」負曰:「正在大王宮室之中。」豹大喜口:「相吾何如?」負曰:「諸侯之相,貴不必言。」豹又問:「貴氣在於何處?」負曰:「在大王宮內。」豹曰:「宮內俱止侍妾之輩。」負曰:「請出一相。」便見豹遂呼令一齊出來,內有一女姓薄。負即指薄氏而言曰:「貴氣全在此位夫人。此非諸侯之妻,乃一人之妻,帝王之母也。」相罷許負辭出。豹曰:「奇哉!吾非有一人之福,焉得一人之婦?」自是不勝歡悅,日夕籌畫反情。
  一日,忽又一人自稱名喚真長求見。豹許進見。問曰:「爾何人也?」真長曰:「某頗知天文術數,每夕觀望,見瑞氣正照河東,應在大王本國,大王必竟可以獨霸天下。今者楚漢二王,皆非真主,某故投見大王,願助大王立國。」豹大喜口:「吾得真長魏國立矣。」早有細作將魏豹反謀報入洛陽。漢王知之大怒,欲宣韓信回軍徵魏。酈食其出班奏曰:「臣雖不才,不須起軍,憑三寸舌說魏豹還漢。」漢王准令。即行。食其辭別,逕至平陽投見魏豹。豹曰:「大夫來意何如?」食其曰:「奉漢王命特來問公,為何反叛?公自歸漢,即重用公,拜為大帥,失機敗陣,幾殞王命,王無半言責辱,既而違令,故放楚王。元帥欲正軍法,王且救公。公以母病告歸,王厚賜金帛,且與公結為昆弟。王之恩德,何可勝言。漢固未嘗虧負於公也。乃今背義辜恩,操謀不軌,誠不智矣。依吾之言,及今軍聲未動,入見漢王,稽首謝過,則貴不失爵,富不失祿,豈不美乎?不然,愚惑自恃,漢必不容。大軍一至,公即在於元帥之掌中矣。刑戮所加,悔何及焉。」豹聞言,大罵曰:「爾乃高陽一酒徒耳,豈識大丈夫之志,漢王雖有敬重之禮,韓信辱吾何多。吾意決矣,爾乃敢以巧詞來惑吾耶?」喝令左右將食其執之,欲將斬首。豹母慌忙出,罵魏豹:「不肖之子!於家不教,於國不忠,做事反覆,何以為人,爾受漢王厚恩,敢殺其大臣,漢王豈容爾耶?」豹聽母言,默然無語。令左右釋放食其。食其得脫,星晚奔回。入奏漢王,具言魏豹無禮。漢王怒甚,即遣使往大梁,宣回韓信。
  信至殿下,禮畢。漢王細將魏豹之事說與韓信,命信即便引兵征伐,以雪其忿。韓信承命辭出。次日點軍出洛陽,前至薄坂下寨。當日平陽大大周叔聽知韓信軍出,乃自思日:魏豹無為之人,諫之不聽,從之何益?若與漢軍交鋒,必遭韓信之計,不如及早歸漢,免被其窘辱。遂領親隨逃出平陽,逕至蒲坂大寨,入見韓信。信大喜,留之,議論魏豹之事。後人歎周叔詩日:
  幾度忠言諫逆徒,狂愚不納返加誅。
  知幾早擇賢良事,不負身為大丈夫。
  時魏豹自得真長,甚尊禮之,信其可任,每日與之坐談。人謂周叔棄逃,亦不顧念。是日正與真長對話,忽報韓信兵至蒲坂下定營寨。豹隨召集將校,點軍五萬出平陽南門,至於河岸與信隔河相對,晝夜遣兵巡其渡口,以防漢軍過河。相拒旬日,軍心頗懈。韓信一日引數小卒於河岸看視一遍,回至營中,喚曹參曰:「爾引三千健卒,連夜以木罌渡過河去,襲取平陽後衝安邑,分兵一千盡擄船隻過河,以迎大軍救應。切勿有違。」曹參得令,依計而行。襲了平陽,將豹家屬擄至河岸,悉驅船隻載過大營,復引這二千轉衝安邑。平陽城中軍士飛報魏豹。豹慌引軍回時,正迎曹參軍馬。兩軍廝殺須臾,韓信引大軍從後殺至,豹又回馬與信迎戰,方欲交鋒,旁邊真長執豹之臂而言曰:「爾非信之敵手。」遂縛豹而獻於信前。真長潛匿而去。信責豹曰:「漢王有何虧爾,爾真無名小輩也。」豹低首不答,歎曰:「願受一刀。」信引大軍入平陽,安撫百姓,命曹參將魏豹並家屬押送洛陽。參至入奏捷功,漢王大喜,召至殿下,謂豹曰:「爾言與吾永不相見。今日何如?」豹曰:「願乞一刀,別無他說。」王曰:「本欲斬首,看爾母面,權免一死,貶為庶人。」豹泣而退。漢王傳命,安置豹母,將豹妻管、薄二氏納為貴妃。
  歎魏豹曰:
  難逃妙策遭擒擄,妻妾俱無只獨夫。
  反覆機心智識疏,不忠不教竟何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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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陵勃戰楚信取代州

  且說楚王探知韓信回軍屯於魏地,起軍十萬攻漢,以報滎陽之仇。軍至大梁,大梁守將飛報漢王。王大驚問群臣曰:「韓信未回,誰敢與吾敵楚?」周勃、王陵出曰:「臣等願往。」漢王甚喜,調軍十萬,敕命二將東征。次日周勃、王陵辭王,領軍出離洛陽,離大梁地面四十里下寨。王陵與勃商議曰:「楚王所怯敵者,韓信也。君今與爾至此,彼亦未知是誰,統軍可令小卒布散流言,說韓信引大軍抄從小路去襲彭城,楚王若知,必引軍回救,吾卻引軍五萬伏於要路,俟其兵至,即便截住廝殺,爾可引軍五萬,乘彼空虛劫其營寨,然後兩軍夾擊,使楚王前後不能相顧,必大敗矣。」勃喜曰:「此計甚善。」即令小卒於營外遍處傳說韓信軍馬往襲彭城。須臾細作報入楚營,楚王聞知大驚,疾忙分軍自去回救彭城。當夜漢將二人分兵,王陵引軍先出埋伏已定,周勃隨後引軍去劫楚營。楚王方行數十里,前遇漢軍廝戰,背後小卒走報漢軍劫毀營寨。楚王急待回軍救營,又遇周勃軍至,迎住廝殺。後面王陵軍來,前後掩殺,軍中喊聲沸地,皆言韓元帥傳令奮勇。楚兵兩頭受敵,又聞是韓信號令,各各懼中計謀,退去五十餘里。漢軍乘勝追擊,楚兵大敗。比及天明收兵,方知是王陵、周勃詐稱韓信。漢兵大勝回營,諸將與陵勃賀功,不在話下。
  次日楚王升帳,恨彼王陵欺誑,即欲點兵復戰。范增曰:「臣觀王陵智勇忠實,可以圖之。」楚王曰:「何計可得?」增曰:「陵乃大孝之人,其母現在徐州。王可遣人召至營中,好言撫慰,令招子歸楚。陵見母至,必來降矣。」楚王大喜,即令人往徐州,召母入至大寨,楚王甚尊禮之。謂母曰:「賢子王陵今事於漢,爾可招令助吾,吾當重用。」母同:「大王世之豪傑,何少吾兒匹夫。吾今七十有餘,難以治子。吾聞大王好殺,多失人望。」楚王曰:「爾休多言,爾但招子歸,吾以免爾禍。」母遂不語。次早楚王傳令出軍,列成陣勢。漢軍佈陣亦齊。楚軍門旗開處楚王出馬,令卒校推招陵母至於陣前。其母大聲呼曰:「吾兒王陵聽吾一言,楚王今逼吾招爾,吾年七十有餘,死亦何傷?吾聞漢王豁達大度,爾正事得其主,楚王非真主也,爾毋(音無)諸以吾為念。」言訖,伏劍而死。
  後人歎陵母詩日:
  賢哉阿母識昏賢,辨別分明氣概聖。
  刎首陣前安子志,芳名千載永流傳。
  王陵於陣前見母自刎身死,放聲慟哭。楚王怒恨王陵之母毀己自殺,遂驅軍出戰,漢軍迎敵。兩邊混殺,從辰至午,各自收兵回營。楚漢相拒月餘,未分勝負。范增謂楚王曰:「軍兵久出不能破漢,在此無益,聞知東齊內亂,不若且往平定東齊,再來攻漢未為晚也。」楚王依言,傳令撤軍回於彭城,整頓去伐東齊。
  卻說王陵每日營中思母悲泣不已,三軍悉皆感傷。至是細作探知楚王已回彭城,整兵東下。陵與周勃商議,亦拔寨而起,班師回至洛陽。周勃、王陵入奏,具言退敵獲勝,楚王軍回彭城,備兵東齊之事。漢王大喜,慰勞甚至。王陵再奏楚王逼母自刎身死,垂淚悲泣。漢王聞言,亦痛惜嗟歎不已。乃厚賜賚王陵,並及周勃,仍命設宴賀功,用言寬慰王陵。宴罷,群臣謝恩而退。次日早朝漢王召曹參、灌嬰至殿下,曰:「韓信滎陽之戰,平魏之功尚末封賞。吾今加封為左丞相兼元帥歸職,並發賞賜,撥軍三萬,與爾二人前去平陽傳旨,令信受職受賞。趁今楚兵未出,且提兵取代州,次收燕趙。爾二人領此三萬人馬鎮守魏地,以代信任,不得有違。」二人謝恩領旨出朝,點齊軍馬,逕投魏國。不日早至平陽城下。城中韓信聞報,慌與周叔諸將等出迎。至於帳中,開讀旨意。信俯伏謝恩畢。諸將設宴與信賀喜,款待曹參、灌嬰。席罷歇息。次早信點部下,軍將傳令前往代州進發。曹參、灌嬰二將送至城外,與信相別方回,遵命領軍固守平陽不題。
  且說韓信大軍離卻平陽,所過地面秋毫無犯,雞犬不驚,百姓歡悅。數日軍至代州界上,離城只三十餘里,信令安結營寨。早有細作報入代州,張仝聞報大驚,召請夏悅商議,夏悅曰:「水來土掩、將至兵迎。吾有一計,今夜乘其無備,引兵二萬前去劫信營寨,以挫信之鋒銳。」張仝曰:「韓信用兵如神,恐中彼計,不如堅守勿出。」夏悅曰:「公可守城,吾自領兵,必獲拿勝。」張仝知悅不從,聽其自去。韓信正在帳中坐定,忽然一陣風起,拂面而過。信占視之,必主賊兵劫營。乃召夏侯嬰、樊噲二將吩咐曰:「今夜張仝、夏悅必然乘虛來劫吾營。爾二人各引軍一萬於險要處埋伏,吾於營後待彼兵至,吾即放起信炮。爾兩軍齊出,待吾大軍四面掩殺,必獲賊將矣。」又傳令營中各要準備,信分撥已定。是夜正值二更,夏悅引軍驟至,前哨入營,知有防備,急待奔回,營後一聲炮響,四下伏兵齊出。左有夏侯嬰,右有樊噲,合併殺來。夏悅軍馬東逃西竄。夏悅奮力死戰,不能得脫。戰至天明,夏悅被漢將活擒見信。信令推悅於城下,招張仝歸降。張仝不出,信將夏悅斬之。張仝見斬夏悅,傳令堅閉城池,三軍固守勿出。漢軍攻圍甚急,張仝手下副將王存勸仝降漢,仝執不從,王存遂遣人與信相約,獻門迎信。信引大軍入於代州,擒張仝,斬訖。安撫人民,仍令王存權守代州,待奏漢王裁決。次日韓信吩咐王存州事,設宴犒賞軍將,酒罷,即便升賬,傳令人馬拔寨前往趙國。先遣細作入城,探聽虛實。
  後人歎夏悅、張仝詩曰:
  夏悅張仝見識微,欲將螳臂猛當軍。
  偷營未遂先捐首,守國彌堅亦殞軀。
  已悟馴龍還擾虎,尤誇鼯鼠與黔驢。
  無端空染龍泉劍,誰把忠貞為爾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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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韓信連收趙燕國

  話說張耳自濉水背漢歸楚,楚王覆命耳為趙王,陳餘為將。李左車為大夫,耳封左車為廣武君,陳餘為成安君。是日韓信兵至井陘口下寨,探馬報入城中。趙王張耳聞報慌召李左車陳餘二人商議。耳問曰:「漢元帥韓信來攻趙國,今兵至井陘,敵在迎矣,何以退之?」左車進曰:「臣聞韓信用兵有法,料敵無虛,人皆以管樂目之,果不誣也。今領兵至此,未可輕與對敵,臣獻一計,使信不敢窺趙。」張耳問曰:「何計?」左車曰:「先遣安成君陳餘引兵一萬拒住陘口,大王緊閉休戰。臣乞一萬兵從間道截住漢軍糧草,擋閉井陘口後門,使信前不得進,後不能退。不過十日,信軍自死。王可思之。」陳余曰:「左車乃一儒者也,焉主料敵?若我軍堅守不動,豈不取笑於天下英雄?吾料信兵已素矣,若引兵出,可一鼓而擒之,必斬韓信之首,王不可用左車之言。」張耳許之,即令陳餘點軍二十萬出城。左車默然長歎而退,復思張耳、陳餘必中韓信之謀,欲再進諫,聽知陳餘軍已出矣,不敢復言。
  後人贊左車詩曰:
  漢將兵臨井陘時,猶防李左有神機。
  無謀張耳陳餘敗,贏得將軍唱凱歸。
  且說韓信大軍自離代州,不數日早至趙地,下定寨柵,等候細作傳報城中虛實,方始進發。是日細作聽知,慌忙出報,具雲張耳不用左車之謀,但聽陳餘之說。韓信大喜,即時移兵出井陘口,向晚下寨。諸軍告曰:「三寨無水。」信令掘井至深,又不得泉,乃占一卦。信視卦爻屬坎,曰坎者水也,必有泉出。問軍士有水否?軍上曰:「無水。」信怒斬之。再問有水否?軍士詐言曰:「有水,」信喜視其井口,見白鹿跑泉水湧而出,士卒獲足,信歎曰:「乃天助也。」
  後人贊信詩曰:
  妙筆屯兵井陘中,三軍饑渴意匆匆。
  英雄勝績應成就,致使甘泉怒喝通。
  又贊漢王詩日:
  軍中渴之水難求,倏爾甘泉白鹿跑。
  雖是將軍功合就,還誇天命助炎劉。
  時信已有定計,即升帳傳令,來日破趙。夏侯嬰、樊噲二將吩咐各引軍二萬,先出兩掖伏定,授以密計,囑令依計而行。二將得令領兵已去。再吩咐在營諸將曉諭軍士,準備來日廝殺,只此一陣要擒張耳、陳餘,平定趙國。次日陳餘布成陣勢,出馬搦戰。信於中軍列陣,令軍擺開陣門,親自出馬,呼陳余曰:「料爾非吾敵手,何不早早納降,免爾一死。」陳餘罵信曰:「匹夫小智,爾只可欺敵別將,何敢輕覷吾耶?」從馬挺槍直取信。信親迎敵戰不數合,信詐敗引兵直走,至滹水河岸。陳餘笑謂信曰:「爾兵臨於死地矣。」信亦不答,撥回馬大呼諸將曰:「後有滹水,三軍奮勇。」一聲炮響,軍士喊起,盡力殺回。陳軍抵敵不住,大敗望趙城而走。前面報說趙國已被夏侯嬰、樊噲二將奪取城池。城上俱豎赤幟。陳餘大驚,悔懊自罵:不聽左車之言,果失趙國,如鼠失穴,似鳥失巢。言未盡背後漢兵追迫,慌忙奔逃。忽然前有一軍攔路,乃趙王張耳。於馬上大罵陳餘:「無知匹夫,不從左車之言,自誇其能。向者殺吾家屬,奪吾之權,今日英雄何在?」言訖,縱馬輪刀砍死陳餘落馬,遂率部下軍馬降信。信引大軍入城,號令軍中如有獲李左車者千金賞賜。須臾軍士族擁左車至於階下。信叱退左右,親釋左車之縛,施禮畢,延之上坐。左車曰:「老拙亡國庸夫,敢辱元帥異禮濃情,某何當得?」信曰:「久聞廣武君乃世之高士,若趙國用公之言,則信不能出井陘口,惟張耳聽信陳餘之說,故吾得以幸幸成功。今有燕邦未下,願公高明賜一小計,同功破燕。」左車曰:「元帥神機妙算,綽乎有餘。老拙有何技能,敢妄自胡談,以瀆聰聽。」信又曰:「適來軍校冒犯,公勿介意,指教幸甚。」左車曰:「感元帥如是謙抑,某本無智識,但據愚見而論,燕趙接壤之國,今聞趙亡已有防備;若元帥引兵逼城,必然堅閉不動,假若燕與齊國連和相救,則元帥兩難。」信曰:「誠如高論,當以何計取勝?」左車曰:「老拙之意,興兵於燕境,多豎旗幟,鼓聲震發,遣使持書赴燕招之使降,燕國不敢不從也。」信聞之大喜曰:「真吾師也。」即命左車作書,左車欣然按紙援筆而成。信隨遣人馳赴燕國,遂安撫百姓,傳令軍馬拔寨屯於燕界。有詩曰:
  韓信經營按鏌鉚,臨戎智識有誰加。
  猶疑轉戰逢勁敵,更向軍中問左車。
  卻說燕王臧陟聞知漢兵破趙,慌召大夫蒯文通商議。正話間,人報韓元帥遣使持書來至,陟令召使入見。使至殿下,呈上其書文。通拆開宣讀書日:
  信聞黃帝臨朝,蚩尤作亂;堯王治世,苗裔不君;舜禹雖有道之君,桀紂豈不仁之主,蓋由亂臣賊子害義辜恩,容奸事在目前,所以申怒天下。今承天命,權旌掌節,腰懸金印,捧轂推輪,手執黃旗,特賜斧鉞,驅萬隊之甲兵,掃四方之妖孽。先修棧道,次取散關,涉西河,擄魏豹,擒夏悅,斬張仝,捉陳餘於馬前,渡精兵於陘口;感黃龍之相助,有白鹿以跑泉。滹河佈陣靠岸排兵,今有雄兵三十萬,名將一千員,磨刀則太行山缺,飲水則孟津河乾,怒目則鬼哭神嚎,喊聲則河翻海沸。今者水陸並進,船騎雙行,想燕邦只在目前,觀各城如同反掌。信聞燕趙二國唇齒之邦,唇今既喪,齒又何安?信不欲逼城下寨,權於界首屯軍。如書到日即能倒戈獻城,君臣納降,免致黎民枉遭塗炭。大漢左丞相太保大將軍關外六國都招討徵東破楚大元帥韓信書。
  臧陟聽罷大驚,曰:「此事若何?」文通曰:「大王勿慮,臣憑三寸舌,去說韓信罷兵保燕全地。」臧陟曰:「韓信乃世之高才,智謀足備,須用仔細。」文通曰:「大王放心,但乞國寶合同文字為驗,若臣說中韓信,則發此合同文字送與大王。」臧陟依言,即用寶印押立文書付與文通。通拜辭出城,投至趙國。左右報與韓信曰:「燕王使大夫蒯文通來見元帥。」信問左車曰:「文通此來何意?」左車曰:「文通巧舌善說,元帥且休見之,只說元帥禮待楚使,令通館驛安下,待楚使回,方與相見。老拙先與之會,看其來意何如?」信大喜,依言吩咐,把門將校勿放通入,只令驛中安歇。將校得令。
  文通三日不能見信,悶坐不悅,乘馬上街閒遊,偶逢左車。文通暗思:未能見信,不若先說扛車,遂縱馬近前曰:「吾乃燕使蒯文通。」言訖墜身落馬,詐疾不能舉止。左車令人扶通上馬,文通目視左車,大泣不止。左車思想:此乃文通之計,必然來勸說詞,吾不如先說文通歸漢。乃問曰:「公莫非說客,故先效申包胥之哭乎?公聽吾一言。今韓元帥用兵如神,所至克捷,料燕國彈丸之地,一敵而必破之。大夫若肯歸漢,必有重用,念老拙亡國之臣,才識卑陋,辱元帥禮待甚厚,公不如早降,若待燕破,公降晚矣,況漢將兵屯界上,元帥威令甚急,公宜思之。」文通被左車說話一遍,不獲片言,自思來說韓信,不想吾反先中左車之計,但左車之言誠是。左車見文通默然不語,乃又曰:「公勿躊躇,若肯降漢,即當自決,以何物為信驗耳?」文通徐徐答曰:「吾本欲見元帥,乞其罷兵,及思公言亦甚有理。」於袖中取出合同付左車曰:「此乃燕王合同文字,不免與公以為信驗。」左車收訖,與通辭別。通回館驛而去。左車入內,見信具言說通歸降,隨將合同文字呈上。信視之大喜。令召蒯通相見,亦以厚禮待之。次日即遣使持合同文字從見燕王。燕王臧陟視之,果真大怒,罵文通曰:「蒯文通果中韓信之謀。」少頃又報,漢將夏侯嬰引兵在於城下,請王上城打話。陟依言上城。夏侯嬰曰:「大王若肯降漢,同功破楚,以報義帝之仇。大王爵位亦保,豈不美乎?」臧陟自思:韓信難敵,文通已去,遂下城與嬰相見,並馬同赴趙國見信。信正在帳與左車議事,忽報燕王與夏侯嬰來至。信請臧陟入帳,禮畢設宴相待,仍命陟還燕,待奏漢王裁決。只留文通在於部下。燕國既平,信傳令所屯燕界軍馬拔寨回趙,即令左車修表及燕趙二國降書符印,遣人齎赴洛陽奏捷。漢王接表覽畢大喜曰:「韓信累有大功。二國連下,可謂難矣。」乃遣使還,令信進兵收取三齊,使至趙國,韓信領旨移兵從齊不題。
  後人有詩贊曰:
  戰書一紙換降書,臧陟何曾見得明。
  謾道左車能料理,也須元帥有威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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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漢王軍敗被困滎陽

  卻說漢王因諸國俱平,心甚歡悅,日夕宴飲。一日酈食其獻策曰:「今關外六國俱已歸服,王宜仍立六國諸侯封以爵土。」漢王准奏,令造符印。次日復問子房。子房大驚曰:「誰教大王為此?」王曰:「食其。」子房曰:「六國尚末貼服,何可復立?況有雄楚在東,天下未定。王何效楚王之所為乎?」王曰:「然則不可。」子房日:「立則有變,將如之何?「漢王點首歎曰:「匹夫幾誤我也。」令急銷印罷之。他日王問子房曰:「吾欲東征何如?」子房曰:「及今楚王徵齊未下,襲其彭城可也。」漢王遂拜陳平為元帥,引兵二十萬,進攻彭城。徐州項伯引兵來援,兩軍交戰,項伯大敗,奔入彭城,堅閉不出。星夜遣人往齊報與楚王。王聞報大怒,撤兵逕回彭城。次日引軍佈陣。漢亦列成陣勢。楚王出馬大呼:「漢王,爾真背義匹夫,屢次侵吾城池。今又來襲吾都,是何理也?爾敢親自與吾對陣決一勝負?可速出馬。」言未畢,漢陣周勃、王陵兩將齊出,楚王迎戰十餘合,二將大敗,兩軍混殺從辰至午,漢軍敗走五十餘里,楚兵追趕不退。天晚各收兵下寨。次日又戰。漢軍又敗。漢王歎曰:「此一陣之敗,甚於濉水。」方才歇息,人報楚軍又至,漢王大驚。陳平曰:「臣用一計,可使楚王回軍。」漢王曰:「有何妙計?」平曰:「可令樊噲、夏侯嬰二人各領軍一萬去劫楚營。楚王聞知,必然回兵。」周勃、王陵領兵隨後殺去救應。樊噲、夏侯嬰二人依令去至楚營,殺散軍士,方欲放火焚寨,早被楚卒報知楚王。楚工急回,正遇小軍報說漢將已退,楚王方欲追尋,背後陵勃軍又殺至,楚王拒敵,兩邊衝擊。戰至天明,三軍並未歇息,楚王不捨,引兵又呼漢王出戰,忽逢夏侯嬰、樊噲迎住。廝殺不十餘合,二將又敗,楚王又追。漢王軍將奔走不迭,平乃使小校詐作楚卒,報楚王曰:「大王只顧追殺漢將,彭越將襲徐州。」楚王大驚,方才回軍,退保徐州。
  漢王軍將得脫,奔入滎陽城中,堅閉不出。楚王急回,欲保徐州。行至彭城,探知越軍是詐,復引軍回滎陽,圍困其城。漢軍城內堅守旬日有餘。楚王欲攻,范增諫曰:「不宜攻城,桿費人力,只宜圍困,其城自破。」楚王從之,又十日有餘不破。楚王傳令三軍,準備來日攻城。漢王得知大驚。問群臣曰:「如何救解?」陳平密與漢王商議一計,漢王大喜。次日,陳平上城豎起大旗,上書「降楚」二字,楚王觀之大悅,遂止勿攻。陳平又於城上大呼曰:「漢王今已降楚,楚王可遣親人入城,赦免漢王之罪。」楚王聞知,命國舅虞子琪為使,入見漢王。子琪領命入城,陳平接至館內,設席對飲。酒至三巡,忽一小校遞一柬帖與平,平收藏於袖中,又飲數杯,又一人來請平甚急,平故作慌張拂袖而起,遺下柬貼。子琪拾取匿之。須臾陳平再至,勸飲坐未半刻,左右促平曰:「漢王等候相公議事。」平即辭別子琪而去。子琪看見左右無人,信步閒行至一舍內,見架十數封金銀皆有號帖,上寫賜亞父金二百兩,銀四百兩。子琪看畢大駭曰:「原來范增果有反意。」再將柬帖視之,亦是范增與陳平私約之書。子琪大罵:「老賊忘恩叛主。」復至館內。二更前後,忽聞館前一室樂聲嘹亮,子琪出外聽知,其音密近,隔窗一覷,只見陳平大小眾官陪范增飲酒,直至四更後送出。子琪一夜不睡。至及天明陳平來看,酒數巡罷,遞過黃金百兩送與子琪。謂子琪曰:「國舅回見楚王乞賜美言方便,如見亞父亦希申意。」子琪唯諾辭謝,陳平送別自回。子琪出城飛奔楚寨,見楚王而泣。楚王驚問其故。子琪將柬帖呈上,具言范增受金飲酒之事。
  楚王大怒,召增罵曰:「老漢奸賊!吾何虧爾,爾乃反吾?」增曰:「臣豈敢反大王。」楚王曰:「國舅入滎陽,見爾與陳平飲酒。二更至四更方才辭出,又受金銀數百兩,寫書與陳平,令彼代爾收藏,爾且私贈漢王糧草,諫吾勿攻城以作爾之功勞,此皆實事,焉得推托?」增曰:「此乃陳平之計也。彼知臣諫大王勿攻城,故設反間奸術,虛遺小柬,詐妝臣與飲酒,令國舅見之,奏王離間,臣身便不用耳。且臣每夜與王相隨,況有守宿將校,臣安能他去?大王詳之。」楚王不勝忿怒,不聽分說。忽又漢使來至,楚王召入帳下問之。漢使曰:「蒙大王赦免漢王無罪,願撤圍兵,容二日後出城拜降。」楚王曰:「漢王與吾結義昆仲之情,吾豈忍逼之,爾速回見漢王,吾撤圍兵,二日內可即來見。」使者唯諾去訖。范增又諫曰:「此事乃漢之詐也,不可信之。」楚王大怒叱曰:「爾已叛吾,本欲斬首,看爾年高,姑免一劍,吾不用爾,由爾自去。」范增聽罷,長歎一聲倒於地上。左右急忙扶救,良久方蘇,歇息一時,單騎出營,大泣而去。後人有詩歎曰:
  凡為君王運計籌,無能信用反相仇。
  倏因反間忙驅逐,只恐增亡霸業休。
  漢王君臣延至二日,心事驚慌,不能得出。陳平奏曰:「我王勿憂。臣有一條誑君計,可脫大王,但無人獻苦肉計。」王曰:「何謂苦肉計?」平曰:「以一人穿王冠服,詐妝大王,坐於車上,從東門出城降楚,大王卻與眾人暗出西門而走。英布可引三軍伏路以防楚兵追趕。」漢王曰:「吾身可脫,詐吾者不生矣。吾何忍焉。」陳平曰:「事在危急,不得不然。」王問:「誰可詐吾?」平曰:「軍中惟紀信面貌像王,堪得此計。」紀信聞知,欣然願從。漢王命賜酒飲畢,與之冠服,坐於車上,小卒護擁出城。漢王與諸臣上馬,悄悄出西門而去。次於城皋。只留大將周奇、魏豹屯守滎陽。後人贊紀信詩曰:
  陳平畫策固稱奇,紀信捐軀更罕稀。
  火化軍前唯一死,名留史上卻增輝。
  且說楚王是日在營準備漢王來降,差軍打聽,忽報漢王已出滎陽城處,將近來矣。楚王忙遣諸將遠迎,離寨不遠,親自出接,請漢王下車。車中不答,再請又不答。楚王揭簾視之,紀信大聲曰:「吾乃紀信也,非漢王也。」楚王大怒,命堆積乾柴將紀信連車發火焚死,再令軍兵圍城。人報漢王已出西門逃去,遂集諸將引軍追趕。前遇英布阻住。楚王縱馬直取英布。二馬相交,戰至二十餘合布敗走,楚王追之,不防英布回身一箭,正中楚王左腿。楚王負痛收兵下寨,英布引兵逕奔城皋與漢王會去。次日楚王兵至城皋挑戰,漢軍堅閉不出。楚王忿恨令取漢王家屬至於城皋城下,呼漢王曰:「爾若肯降,爾父母即生,如不出降,以爾父枰立鼎鑊而烹之。」漢王望見父母,大哭一聲倒於地下。眾將慌忙扶起,半晌方蘇,放聲哭曰:「人倫之道,父子為先,吾為天下而棄父母,何顏立於群臣之上哉?吾寧棄天下而救父母。」子房諫曰:「大王誤矣。楚王以太公唬大王歸降,臣有一計使楚王不敢損王父母。」漢王問計,子房附耳言之。漢王依子房之言,呼楚王曰:「吾與爾對天盟誓,結為弟兄。爾父即吾父,吾翁即若翁;若損吾父,願分杯羹,可乎?」楚王聞言,遂以為慚,以太公擁回本寨。次日復欲來攻城皋,忽報漢將彭越暗襲彭城,乃傳令拔寨回保彭城去訖。漢王在城中連日未知楚王動靜。是日正與文武商議,人報楚王軍回彭城兩日矣。漢王大喜,亦命拔寨班師兩回。後人歎漢王詩日:
  江山何重父何輕,忍對仇言願賜羹。
  不是霸王仁義厚,萬載難逃殺父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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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楚漢盟分天下指鴻溝

  卻說漢王自城皋班師入關,以為無事,日夕與管薄二夫人飲酒作樂。子房諫曰:「方今天下未定,楚兵屯於滎陽境界,若入關來,其鋒難敵。大王不慮及此,而枕於曲櫱,非正事也。」漢王曰:「數載征戰不息,今暫寧居,何妨?」竟不聽子房之言,酣飲如故。群臣俱諫不聽。忽一日一人幅巾布袍立於朝門之外,放聲大哭。近臣奏與漢壬,王命召入問曰:「先生何人?」先生曰:「吾乃五十仙。」王曰:「先生哭泣何故?」先生曰:「吾哀天下黎民塗炭,苦於戰爭,無時休息。現有楚兵紛馳關外,王於關內沉湎為樂,不以大事為念,當如百姓何哉,吾故為王哭泣也。」漢王聞言,自覺非是。乃問口:「吾若出關,如何取勝?」先生曰:「先保滎陽,次即東征,天下定矣。」漢王大喜,令先生受封官職。先生曰:「我乃野夫,焉圖富貴,願大王拯救生民而已。」言訖,拂袖出朝,不知所向。時正楚漢四年二月上旬。漢王因先生之言,奮力與楚爭鋒,傳命剋日興師出關。
  且說楚王聽知關中君臣懈怠,引兵離彭城趨滎陽,欲窺關中,是日兵至滎陽城下。楚王呼魏豹曰:「君乃周室之後,屢受王侯之封,何其屈於匹夫手下?若肯從吾封授原職。」豹聞之答曰:「限三口開門獻城,以為見楚之功。」言畢下城入帳,早有人將豹之語報與首將周奇。奇急召豹責之曰:「爾前者濉水敗陣,漢王不責爾過,既而誑回平陽,擄國造叛,為韓信涉河擄歸,漢王亦免爾死,今乃又欲獻門降楚,反覆不定,真匹夫也。」豹低首無語,奇令推出斬之,取其首級,令人上城,呼楚王曰:「吾獻魏豹之首,以免楚王之望。」楚王大怒,催軍攻城。有魏豹親隨,恨奇斬豹,私開南北二門獻楚。楚王引大軍入城,奇等慌走不迭,為楚將所獲,推見楚王,王問奇曰:「爾有何說?」奇曰:「敗軍之將,有死而已,更復何言?」楚王喜曰:「此將忠臣也。爾若從吾,封爾萬戶侯;如不順從,鼎鑊烹之。」奇曰:「大丈夫功名乃末事耳,豈懼一死!吾若生受楚之富貴,死後何顏見紀信乎?」楚王又曰:「侯封萬戶非為小可,何苦執迷。」奇乃誑楚王曰:「大王與吾朝服,待吾望西辭漢歸楚。」楚王從之。奇得朝服,穿畢望西拜漢王曰:「臣不能與大王保守城池,臣罪應死。」拜罷謂楚王同:「大王貪殘酷暴,非仁義之士,乃匹夫也。」言訖自下油中而死,楚王視之大駭。又召聰公問曰:「爾可降吾。封爾侯爵。」聰公不答,亦投油內而死。再召王信問之,王信願降。楚王封為陣外捕察使,官巡城池。
  且說漢王軍馬出關,屯於城皋。是日王信探知漢軍已至城皋。城內因巡城得便,逕自私逃奔至城皋,入見漢王,具奏滎陽之事。漢王大怒,復歎息曰:「吾有何德?感周、聰二將苦死。」遂傳命以周奇之子周晶為御史大夫,以紀信之子紀通為官內大將軍,惟聰公無子,但追贈顯職,仍令王信復任原職,隨軍征戰,再賞黃金百兩。王信謝恩封賞已罷,忽報楚王兵至城下。漢王急聚文武商議。遣使南取英布,東取彭越,令二路將領軍來助戰。不數日英布、彭越俱至,就於城外數十里下寨,與城中為犄角之勢。
  楚王一日升帳,正欲驅軍攻擊城皋,怨報英布引軍五萬屯於南首,彭越引軍五萬屯於北首,二軍俱來挑戰。楚王聞知,乃命陸沮分兵五萬,南敵英布。國舅虞子琪領大軍守滎陽,自引軍五萬北敵彭越。正行之間,適與彭越軍兵相遇,兩下擺開陣勢。楚王出馬,大罵彭越反賊數(音索)侵算吾,今番決不容爾。說罷,挺槍拍馬直衝過來,彭越迎敵。兩軍混戰多時,越敗陣奔走,楚軍掩至,漢軍自相踐踏,退走百十餘里。至內和縣,越走入縣,楚王追至,聞縣居民俱以羊酒迎接。彭越入城,楚王驅軍逼就城下,見城門堅閉,拒住楚軍。楚王大怒曰:「彭越乃一賊夫,如此迎接,返為閉城拒吾。」遂傳令搬積柴薪於西門,以火焚之。
  城上居民聞之,盡皆驚恐。忽一小兒笑日:「吾能救爾一城性命。」居民視之,乃內和縣令之子,年一十三歲。百姓俱謂小兒曰:「公子年幼,有何良策?」小兒曰:「爾等勿慮,吾自去見楚王。可以救解其禍。」眾人信以為然,遂送小兒下城。小兒至楚軍中見王施禮畢,王曰:「小兒何來?」小兒奏曰:「大王怒者為何?」楚王本是大怒,見小兒膽志問己,乃回嗔作喜,曰:「早來彭越只一賊夫,城中居民以禮迎人,待吾至此返閉城相拒,如不放越出城,吾必屠城,以消此忿。」小兒曰:「大王誤矣。與大王爭天下者漢王也,非彭越也;況大王天下十去八九,勢已非矣,又何在彭越一夫耶?」王曰:「爾何見吾有失?」小兒曰:「大王之失天下有五:昔鴻門宴會不用范增之計,不殺漢王者一也;拒韓生之諫,輕棄咸陽,都彭城者二也;聽張良之說,左遷諸侯者三也;不用韓信,聽其歸漢者四也;信陳平之反間滎陽,棄范增者五也。況大王嗜殺黷貨,失天下人之望,乃不自悟,而徒區區於小忿。量彭越一小輩耳,不足介意,王宜思之。」楚王聞言不答,良久乃曰:「此子非佬,他日必有用之材也。」聽諫而止其焚,遣之還城,引軍自回。滎陽城上居民望見楚王軍退,開門出迎小兒入城,彭越與眾居民往縣致謝,於次日亦引軍回城皋。
  楚王當下離卻內和,途中忽遇敗卒報說,滎陽已被陳平用計,遣將夏侯嬰等搶入城中,殺死國舅虞子琪。榮陽已失。楚王正納悶間,又遇陸沮兵敗西至。沮甚言英布驍勇難敵,今戰勝,又奉漢王之命往淮南去訖。楚王聞言乃留陸沮、季布、鍾離末、冷遐等四將,領兵一十萬守住城皋大營,自統諸將引大軍二十萬逕趨大梁,一連取城三十七座。
  且說漢王在於城皋知陳平、夏侯嬰復取滎陽,不勝之喜。少頃彭越軍回,具言內和小兒之事,王甚異之。正話間,忽報肖何遣一新將婁樊引軍十萬運糧來至。王令召樊入見。漢王視其身長一丈,狀貌如神,心中甚悅,與之語及關中事。緒言尤未畢,楚將鍾離末等引軍搦戰。王問:「誰去出敵?」婁樊曰:「臣初侍王,願立微功。」王許之。樊即上馬出城佈陣,與末交戰,不十餘合,鍾離末敗走。季布迎戰,不數合,季布又敗。楚將數員夾擊,俱被婁樊殺散。楚軍大敗,婁樊獲勝回城。漢王大喜,次日,季布遣人報與楚王,楚王大怒,即引軍至城皋營中,傳令佈陣搦戰。漢將婁樊復出迎敵楚王。兩馬相交,戰二十餘合,婁樊敗走,楚王追之,婁樊急拽弓弦,正待放箭,早被楚王覷見,大喝一聲,唬得婁樊墜馬而死。楚王揮兵掩殺,漢軍十死八九,大敗入城。自是漢王君臣堅閉不出。楚軍不時攻城,亦不能下。
  兩軍相拒日久,雌雄不決。漢王思及父母,一日召文武群臣議曰:「吾自布衣起義取天下,戰爭五載,勝負未分。今家屬久留楚地,生死盡在楚王之手,吾意欲遣使往楚商議,自關以外俱獻與換取父母家眷,兩國連和,永罷征戰,以免生靈之苦,更為長便。」子房諫曰:「大王誤矣。昔商家一統天下,紂王荒淫暴虐,棄賢失良,文王遭羑里之危,紂王終不敢誅之。至武王始行弔伐,一鼓而滅其國。以臣觀之,項王非天所佑之主,必不敢加害太公,王何勞於思慮,而欲棄大事乎?」漢王怒曰:「為人不忠不孝,是逆也,何以為人子?」子房不語,陸賈進曰:「大王息怒,臣雖不才,憑三寸舌入楚為使,說楚王連和取還我王家屬。」漢王甚悅,令行。賈至楚營外,左右報與楚王,王令宣入,見是陸賈,乃厲言曰:「爾欲來說吾耶?」賈對曰:「臣何敢說大王,特勸大王與漢連和,一以免驅馳征戰之勞,二以解蒼生塗炭之苦;況大王常與漢王結義,共取秦業,乃今互相爭競,戰經五載,勝負未分。漢兵久困,楚卒未蘇,耕者不得盡力於農,商者不得安行於道,閻閭愁歎,市肆蕭然,甚非二王起義,安天下之初志也。今大王不若許漢連和,各守疆界,豈不兩得其利乎?」楚王聽罷,怒曰:「爾乃張良之輩,左右與吾斬之。」賈曰:「臣漢使也,兩國爭戰不斬來使。」楚王方免叱退,再不許言。賈遂辭歸回見漢王,具奏其辭。漢王放聲大哭曰:「甚時得見吾父母也。」哭畢再問群臣:「誰敢為使?」群臣莫敢對。王又問曰:「若有人說得和息,迎歸吾父母家屬者,吾以千金賞賜,萬戶封侯。」言訖一人出曰:「臣願從。」漢王視之,大喜,乃侯公也。其人原是村莊農家布衣,時從漢王收秦。生得容貌醜陋,心性質樸。漢王責曰:「才如陸賈,尚然說楚不得,爾一庸夫,焉能說楚刖?」侯公曰:「大王休小覷臣,臣若去,大事可決。臣聞鵰鶚不食蚊蟲,大鵬不立蒿薪,楚王覷臣必不與陸賈等也。」漢王不許。子房奏曰:「此人外愚內智,楚王不疑,多是成得和議,可以遣之。」漢王依子房之言,以書付與而去。
  侯公入至楚營,楚王召至帳下,視之不識。乃問曰:「爾何人也?」侯公曰:「臣乃侯公。」遂施禮畢,默然佇立,並無言詞。楚王暗思:此人乃一庸夫也。問之曰:「公來何故?」侯公無語,只遞漢王書上。楚王看畢其書曰:「劉邦和議實也?」又問:「漢下大臣因何不來?」侯公曰:「自陸賈蒙大王放回,漢王數次遣大臣並無一人敢應。漢王至後再問,如有往楚者,千金賞萬戶侯,念小臣家寒,母老不能孝養,故此冒昧見王,顧大王從此指鴻溝為界,以後各守疆土,免交戈戟,萬民之幸。」楚王聞之,大喜曰:「吾觀爾淳樸之人,允議和息。」即修回書,遣侯公還。侯公欲行,又奏曰:「臣有一言,容臣萬罪。」楚王曰:「尚有何說?」侯公曰:「臣臨行時漢王囑付小臣,若見父母代行八拜之禮,以傳其意。」楚王即宣太公夫婦出見。侯公曰:「臣承王命代行八拜。」言訖下拜俯伏。太公放聲大哭不止,侯公亦垂淚而悲。楚王視之不忍,乃曰:「大丈夫隔絕人之父子夫婦非仁義也,且和議已決,留之何益。」遂將太公並家屬三百口盡與侯公同回。侯公拜辭楚王出營,於路先遣人報漢王。王出城迎接父母拜畢,賜侯公金五百兩,封為萬戶侯。群臣慶賀漢王。王大喜,傳命班師入關,回至洛陽。楚王亦令三軍拔寨而起,自回彭城。是時楚漢四年夏六月。楚漢指定鴻溝為界。各罷兵也。楚王於彭城建一王樓。每日飲宴不題。
  胡曾先生有詩日:
  虎鬥龍爭白刃秋,兩分天下指鴻溝。
  項王不覺英雄挫,欲向彭城醉玉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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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韓信收齊假印鎮守

  卻說韓信軍收東齊未下,歲餘不回,漢王怪之,乃遣酈食其入齊,探聽虛實。酈食其入至齊國,齊王乃即召見食其曰:「今奉漢王命與王連和,免動刀兵,以安黎庶,王意何如?」橫甚喜,乃留於國,以宴待之,連日酩酊。文通知之,告信曰:「元帥收齊歲餘不下,今食其憑三寸舌頃刻說齊降漢,他日元帥見王豈不恥乎?」信曰:「然則若何?」通曰:「故持漢詔隨處收城齊國,且卷旗幡,是將軍之功也。」信依通言持詔引兵,所過郡邑盡降,直至臨淄城下。齊王正議事間,人報韓信兵至。齊王聞之大怒,罵食其曰:「爾以虛詞誑吾無備,賺吾國也。」食其曰:「王且息怒,待吾上城退韓信軍。」齊王曰:「爾若退得信兵,吾當重賞,如軍不退,以油鑊烹之。」食其上城見信,欲待開言,文通出馬曰:「今已成功矣,大夫不須多言。」言畢擂鼓,軍盡攻城。齊王大怒,呼左右推酈生下城,入油鑊而烹之。田文急諫曰:「大王若將食其烹死,滿城百姓其有遺類?不如使人見漢王可明其事。」齊王猛省,急止之。時食其已烹死矣。
  胡曾先生有詩歎酈生曰:
  不辨賢食一似愚,豈知片舌害全軀。
  東齊一下遭油鑊,何似高陽作酒徒。
  齊王甚悔,與諸將議日:「可降韓信否?」田橫不從,曰:「往楚王處求救兵來,可退韓信。」齊王從之。田橫親走出城衝路而去,至於彭城見楚王,具言其故。楚王發兵三十萬,命大將陸沮領之,周殷為副,二將於路趲行。將近齊界,探馬報知韓信,信曰:「吾觀陸沮必遭吾手。」遂令首將陳豨領軍一萬去膠河之上,用布囊盛沙堰住河水,又令灌嬰、樊噲各領軍一萬伏於膠河東西兩側。信親引大軍與陸沮交戰。信詐敗,陸沮追信。信軍直出河上。陳豨令軍放其河水沖流而下,楚軍不防,大半淹死水中,旗鼓漂流,惟陸沮出水而走於山,山窩兩邊伏兵齊起擒獲陸沮。眾軍推沮見信。信問曰:「爾若降漢,別加重職。」沮曰:「願死而不從漢。」信將陸沮斬訖。敗卒報入齊城。齊王知之,堅閉不出。歎曰:「誰能解圍?」田文曰:「請大王納降,可免一城老小。」田橫不從曰:「寧可堅守。」田文曰:「若不出降,恐城中軍變,如之奈何?」王曰:「吾不曾虧負軍民,焉肯負吾。」言未盡,不防內有奸細獻門,人報韓信、李左車引軍已入城內,齊王大驚,只得迎信歸降。田橫心甚不服,與五百義士出城,竟投海島去訖。當下韓信安民已畢,設宴與眾官飲酒。信曰:「若漢王遣人來問烹死酈生,如何解之?」文通曰:「此事不妨。當日子房說魏亦先降而後反。酈生下齊一如子房也。」左車又曰:「齊國雖降,終是不穩。」信曰:「何如?」左車曰:「田氏宗族眾多,地方雄富。元帥宜於漢王處假齊王印符,權鎮齊地,庶可無變。」信曰:「非也。庖人調食,不可自食,非庖人也;自取州郡,而自立之,非將也。今取齊而假齊印,莫不欺君乎?」文通曰:「不然。齊國最雄,若不鎮守三齊,反變何以治之?元帥勿為小禮而失大事。」信默然不語。左車修表,文通為使,逕入洛陽。
  且說酈食其之子酈生痛父為齊烹死,進奏漢王曰:「臣父說齊已下,被韓信以兵挾齊王將臣父烹死,願王聖鑒。」漢王聞奏不悅,欲使人問罪於信,子房曰:「不宜加信之罪,只以善言解勸可也。」漢王依言,再三撫慰,酈生泣謝而退。王正待與子房議論酈生之事,忽報韓信遣人上表,王即召入。蒯文通俯伏殿下,進呈表文。漢王拆視其表日:
  信收諸國,惟齊最為難下,今賴我王洪福齊天,淹楚救軍於膠水,齊王破膽,方始歸降。但田氏子孫繁庶,常懷不忿之心,餘黨尚多,恐有反側之意;若一有變,卒難圖之。臣冒昧欲假齊印,權鎮於此,以懾眾心,免生異變。臣不勝惶懼,願王聖鑒。端詳。
  漢王覽畢大怒,罵信曰:「胯夫自驕耶。」子房在旁大驚,慌躡漢王之足。王會其意,乃轉言曰:「既有如此大功,便當封為真王,何求假王。器量小哉。」又謂文通曰:「卿回見元帥,教好守齊國。」文通謝恩出朝。次日,漢王不得已遣子房持詔封韓信為齊王,並賞賜,前往齊國。子房拜辭漢王,王曰:「吾觀韓信已有負漢之心,想必有人唆調。吾以劍付爾去,爾當體察,若是何人即便斬首。」子房領諾,不旬日到齊。信與眾官迎接。宣讀詔旨,信謝恩畢,子房與眾官相見飲宴。座間子房遍視眾官及信動靜。子房自思韓信無反之意;再視文通,謂通曰:「爾敢唆元帥反,吾奉王命令取爾首。」通曰:「何敢為此?但元帥不假齊王之印,齊國必反也。」子房笑曰:「事誠然也,前言戲公耳。」宴罷子房囑咐韓信,辭謝而回。入見漢王,具言韓信並無反意。漢王曰:「雖無反意,亦不可自驕欺吾也。」子房曰:「天下未定。王且餌之。」王悟其說,遂釋不言。
  且說文通於上表時,見漢王有忿韓信之心,子房有籠韓信之計,思想天下若定,漢必有負於信也;每欲說信反漢,無由進言。一日眾官皆散,獨取一書於前觀看,見信則匿於懷。信疑其有異,令取書出。通日:「非他文字,乃諸家相書也。」信曰:「爾能相乎?」通曰:「頗精於此。」信曰:「相吾何若?」通曰:「相須辨乎骨骼,宜於靜室相之。」信叱退左右。通曰:「相王之面,不過王公面,有氣色,未甚足也;相君之背,大貴人也,貴不可言。」信思背者,反也。怒責通曰:「爾何妄言耶?」遂退歸後殿。他日信與文通閒遊後園,池中有鴨來往浮於水面,令通吟詠。通即應聲吟詩曰:
  勸君只好歸田野,莫向人家度此生;
  主人愛爾無多日,朝在池塘暮在烹。
  又:
  野鴨為家鴨,離群自遠飛。
  長時忍饑瘦,鴨死為他肥。
  韓信聽時,思想其意,甚責文通。通曰:「臣正當言。」信曰:「爾何當言?」通曰:「今秦天下已亡,楚漢爭鋒,強者為君。大王名揚四海,威鎮乾坤,因一時之變,立萬世之基;若依臣謀,鼎足三分。現有雄兵三十萬,居齊之強,挾燕之力,誰不懼哉。大王可以詳察。」信曰:「漢王待吾甚厚,焉忍棄之。」通曰:「大王尚以漢王為厚待耶?臣上表請印之時,漢王不勝忿怒罵王,但所慮楚王難敵,不得已而封王耳。天下若歸於漢,大王之事未可量也。」乃口占詩日:
  築壇受命恩雖厚,破趙收燕席捲秦。
  若謂漢王終不負,因何殿上罵將軍?
  信又曰:「人生以忠信為主,吾若負漢,是不忠不信也。」通曰:「大下欲全忠信,近有趙國張耳與陳餘微時,結義綢繆,情若膠漆,至張耳為王,陳餘乃殺耳之家屬,奪其權位,逼耳無所依歸,兩投於漢;既又叛漢歸楚,復為趙王,與陳餘守趙如故。及元帥大兵臨之,陳餘戰敗,張耳竟斬餘於滹水之岸。此布衣之交,初非無忠信仁義也。若論君臣忠信之交,昔越王與文種心相契謀相合,文種傾心佐越。一旦滅吳,而後越王斬文種於市曹,棄范蠡於五湖,正所謂:『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敵國破,謀臣亡』。若大王不聽小臣之言,後日悔之晚矣。」信大怒曰:「爾以巧舌兩次三番說惑吾反,本欲斬爾,爾可速退。」通見信發怒不聽,遂故作瘋症推桌而倒於殿下,口中出血,妄語狂言。信令左右救起,扶出養病。自是通亦不再言。但作長歌一首,於臨淄街市拍手而念歌日:
  泰山崩兮土一堆,滄海竭兮水一杯。天作帳兮葭依稀,起兮臥兮無所偎,日兮月兮兩為恢,照耀人身不滿百,榮枯造化自安排。世有良兮箭剛直,弦在手中須聽指,指能拽弦弦發箭,箭發離弦箭空墜。君不見南山偃蓋老青鬆,清音如琴來香風。良材勁直拒霜雪,千載萬載空蟠龍。人道吾癡呆,蓬頭後分張,心中有事說不得。披髮顛狂在路旁。過人不須苦相笑,爭如歸去歌殘調。寒灰縱冷不可嫌,他日卻有人來用。更有臨淄美少年,同時撫掌和長篇。莫怪蒯通歌下淚,只為齊王不納言。
  有詩曰:
  齊王名位假,認真卻是愚。
  不聽忠良語,尤恐悔時遲。
  通念歌罷而哭,哭止又笑。忽大夫周叔遇見,邀通至家,問曰:「文通哭者何故?」通曰:「齊王不聽吾言,若滅楚之後,齊王必遭漢王所治,可惜世之英雄豪傑!吾故哭泣哀之也。」周叔曰:「公所見不謬,但齊王執迷不省,無如奈何,公胡為自損若此?」文通聽言,低首長歎,辭別而回。
  後人歎蒯通詩曰:
  世雲蒯氏忠韓信,吾嗟韓信為通亡。
  不假印時王不忌,臣忠君義兩無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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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楚漢大會九里垓

  卻說漢王於洛陽每日宴飲為樂。一日傳旨,欲回咸陽。子房曰:「方今天下諸侯未淨,何可入關?」漢王曰:「此言為何?」子房曰:「乘楚汝備,一鼓滅之,以免後患。」王歎曰:「士卒方才卸甲,萬民未安,焉可又出征戰?且和息正定,吾若興師,豈非失信。兼項王放吾父母仁恩大矣,一旦背之,神天不佑。」子房曰:「大王收秦四載,戰楚五年。天下已有其八,若乘勢而滅楚,以成一統基業,子孫傳祚萬年,願王思之。」漢王不悅。陳平奏曰:「子房之言誠是也。大王不可執泥信約。楚王是無信義之人。昔日大王與之,共立義帝於徐州,後乃遣人弒於彬州,是大不信義也。今不滅之,終為漢患。大王宜依子房之言,以報義帝之仇為名,會集諸處軍馬於彭城,破楚曳矣。」王乃從議,起兵四十萬直抵徐州下寨。時楚漢五年九月上旬也。探馬飛報楚王知之,亦點軍五十萬出徐州,約日交戰。兩陣對圓,楚王出馬大罵曰:「劉邦匹夫,爾失盟約,天神共鑒,豈佑爾耶?」漢王曰:「吾非背約,爾殺弒義帝,特來與之報仇。」楚王大怒,拍馬直取漢王。王背後王陵、夏侯嬰一齊殺出。戰不數十合,二將敗走,楚兵掩至,漢軍抵敵不住,大敗而奔。楚王追趕五十餘里殺得屍橫遍野。漢軍就於九里山前下寨。次日又戰,漢軍又敗走至古陵城。
  漢王召子房曰:「吾敗二陣,折軍一十七萬,又失和好。天下人謂吾與楚爭鋒,返受挫辱,豈不恥乎?」子房曰:「大王勿優,臣觀楚王只再一戰必遭所治。且有韓信現在於齊,部下雄兵三十萬,戰將千員,可再加封為三齊王,並重賞之,然後遣使宣來,商議破楚;又再加封彭越、英布,並集諸路軍馬,大會於此,破楚曳矣。大王車駕且與眾軍移屯城皋,以待各處兵至。」漢王依言,發詔並及賞賜,遣使入齊。齊王韓信迎接,開詔宣讀,謝恩畢宴待使,命辭別回見漢王。王問:「元帥何如?」使曰:「元帥大喜。」漢王又遣使往加封彭越大粱王,英布九江王,俱令領軍前來會合破楚。使命已去,遂傳令移屯城皋。
  且說楚王戰退漢軍,回至徐州,與群臣將帥議曰:「劉邦不依盟約,引軍至此,昨來敗陣,移屯城皋,吾必發書約戰,再決勝負何如?」諸將從命。楚王遂寫戰書遣使馳至城皋,入奏漢王。漢王拆書視之。書日:
  竊謂人以信義為先,師以有名而出,弟與公俱布衣也。自定陶邂逅之遇,結為兄弟,共破暴秦,分封已明。而爾不安厥位,數納吾國之叛亡,侵諸侯之疆土。越分亦云甚矣。復肆猖獗,襲我都城,屢挫奔逃,危如壘卵。昨者勢窮力乏,方議和息休兵,指以鴻溝為界,誓通於天。言猶在耳,顧乃懷奸挾詐,坐未暖席,即展徵旗。曾不思太公久在吾軍,爾且願分杯羹矣。而吾以遵禮事之,不忍驚懼,何其仁也。爾每敗窘,而吾未嘗逼迫,何其義也。家屬三百口吾待若至親,無敢侮慢一納,和而即遣還,何其禮也。與爾交鋒,而吾不挫一陣,何其智也。反兵彭城,按兵束甲,何其信也。吾以五事待公而公無一念,相乃竟率意以妄行,貪功而圖幸。是誠不信不義不仁無禮無智之人也,豈不恥哉?今如識時達勢,早入關中,遵盟守土,永息戰爭,如或執迷不悟,擬日對陣,以決雌雄。伏候尊裁,至期專望。西楚五年九月日書
  漢王覽畢大驚,問群臣曰:「事當從何?」子房奏曰:「大王勿慮,臣願為使,往齊宣韓信並諸將到來,可以決戰。」王甚喜,即遣子房持宣出城,前至齊國。韓信接見禮畢,設宴子房。座間謂信曰:「漢王昨至城畢,與楚兩陣俱敗,今楚王復下戰書,此敵非小,實欺漢無人也。吾奉王命特來與公商議,大王若何?」信聞之大怒曰:「叵耐重瞳賊,吾必奉命往擒之。」宴罷遂即點集將校軍馬二十萬,前至城皋。信與子房並馬入城。漢王召見,施禮畢,王曰:「挾師勞神不易。」信曰:「皆賴我王洪福。」王請信賜坐,具說楚王之事。信曰:「大王勿慮。臣雖不才,賴王威命,必須破楚。」話間人報梁王彭越、九江王英布及六國諸侯軍馬俱到。漢王大悅,悉皆召至,見禮而退。次日韓信奏曰:「臣奉我王命用計破楚,臣有一言奏上,乞王恕臣萬死。」王曰:「卿有何事但言。」信曰:「臣假各國諸侯俱於臣手聽調,楚夷滅矣。」王曰:「除吾之外,盡屬元帥指揮。」信謝恩,即時升帳傳令天下諸路軍馬,先將軍數開報,以便調遣。查點之後,諸侯及各各將校俱於帳下伺侯聽令。臨陣之際,所用旗幡、器械,悉宜準備,勿得有違。是日互相告報籍計:大梁王軍一十五萬,九江王軍一十五萬,陸賈軍一十九萬,盧綰軍一十萬,燕王軍一十五萬,趙王軍一十五萬,南越軍一十五萬,漢王御林軍四十萬,齊王本部下軍二十萬,總一百五十餘萬。諸將俱來報數,聽候分調。信請子房、彭越上帳共議,指九里山為垓心。東至定國山,南至鳳凰山,北至大河,四下八方,隨高就低,山谷澗道,各因勢埋伏二十四處。令樊噲於九里山上搖旗。時分撥已定,號令諸將曰:「吾布此陣,定要擒滅楚王,以定漢王天下,爾諸將於各所分地面,務宜用心,奮力圍住楚軍,如有拿獲項王者,另有重賞;若敢怠慢軍情,走脫項王者,不論諸侯、大將,梟首為令。」信號令畢,諸將唯諾一聲,震動天地,漢王群臣莫不驚駭。
  後人有詩歎曰:
  法令不嚴軍懈怠,威權忒重主驚疑。
  為臣此際當何處,最要捫心三復思。
  當下諸將得令,悉領本部軍馬照各所分地面埋伏去訖。且說楚王自遣戰書之後,遠近令人哨探。是日人報漢王召集軍馬一百五十餘萬,以韓信為大元帥,即日軍至徐州。楚王聞言,隨引五十萬大軍出徐州之南下寨。次日漢王韓信軍至,楚漢兩下擺開陣勢。當先韓信出馬,楚王罵曰:「爾乃窮酸餓莩,敢與吾戰?」信與交馬數合便回。楚王怒追數十里,正逢漢王。楚王大罵曰:「劉邦,爾真匹夫也。」言畢直取漢王。漢王回馬飛跑。楚王恨甚,逕追不捨,直至九里山;又逢韓信軍兵攔住,楚王曰:「胯夫還敢對戰。」拍馬交鋒,三軍混殺。須臾信引軍退,楚王聽知樂聲嘹亮,問是何處?左右曰:「漢王在九里山上飲宴,故令韓信與大王相戰。」楚王愈怒,直至山前。信於山上望曰:「項羽已入死地,如魚吞釣,似鳥投籠矣。」急令樊噲搖動令旗,四下八方埋伏齊起,弓弩亂發,金鼓震天。楚王引軍死戰,不能得出,困於垓心。只見四面軍兵重重圍裡,旌旗閉日,皂白不分,楚王大怒,進退無門,人困馬乏。韓信傳令如各地面,走脫楚王者即斬。眾軍畏懼,盡皆竭力而殺。信又遣彭越日夜惱楚。楚軍困在垓心二晝夜,將士無食。楚王命十將分兵八隊與漢兵衝敵。楚將終日乏食無力,殺傷大半,活捉項莊、項伯押見漢王。王恨項莊鴻門之仇,喝令斬訖。項伯乞降,漢王賜伯姓劉,封為射陽侯。
  後人有詩譏項伯日:
  項裔緣何可易劉,貪生苟免受封侯。
  忠誠異姓猶全義,何獨愚夫不識羞。
  漢王令人召楚王歸降,楚王怒曰:「吾已稱王號帝,豈為漢王手下之臣,大丈夫寧死不辱。」遂奮勇衝陣。爭奈漢兵圍把緊密,猶如鐵桶,安能出得?漢王曰:「楚王驍勇,雖困垓心,不能擒之。」信曰:「中有八千子弟兵,亦須以計除之。」子房謂王曰:「臣有一計,使楚軍自散。楚王獨力難以當漢之眾,方可擒之。」漢王韓信大喜。子房乃於山上高處吹鐵笛作楚歌聲,楚軍聞者悉皆傷感。歌日:
  颯颯寒風九月天,家鄉撇卻十餘年。父母老來誰侍養,只於塞上寂無言。邊城凋灑夕陽暮,孤雁聲聲叫歸去。代馬由來嘶北風,越鳥巢南君不顧。楚之聲楚之曲,漢臣能吹五音律。相哀分明道子歸,遠處其待五更促。人身皆從父母生,長大須從父母育。惜似寶珠愛似珍,三年乳哺無拋擲。艱辛養成六尺軀,指望圖謀成家計。父母老來皓首時……
  不傷悲切,淚如雨下。仰望只見銀河耿耿,涼月輝輝,四野茫然,親人何在,魂銷腸斷,個個思鄉。遂各棄甲拋戈,奔逃散去。子房傳令軍中,任從楚軍逃走,不得阻擋,因此八千子弟兵並無一人在營,眾軍陸續皆散。
  胡曾先生有詩曰:
  拔山力盡霸圖隳,倚劍空歌不逝騅。
  明月滿空天似水,那堪回首別虞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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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6-16 09:11:40 |只看該作者
第十九章     楚王獨奔烏江自刎

  當下楚王在營亦聞歌聲,悽慘惻然傷心,隨仗劍出帳巡視各營。見軍卒逃散將盡,跌足垂淚,仰天歎曰:「皇天負我。」欲單騎衝陣而出,又思吾力雖可自保,帳中卻有虞姬,何忍拋棄。乃回帳辭別而出,虞姬亦出帳垂淚而言日:「如之奈何?」王曰:「非吾戰陣之失,乃天不佑吾。」言訖,作歌一首。歌日:
  力拔山兮氣蓋世,
  時不利兮騅不逝,
  虞兮虞兮奈爾何。
  虞姬亦作歌一首。歌日:
  妾心有兮匪石,
  此情堅兮潔白,
  素懷悵兮明皓月,
  庸人隨兮歸不得,
  大王去兮自努力。
  楚王聽畢,切切淒淒。忽聞帳中人語,步入視之,乃是桓楚引軍夜巡還營。王謂桓楚曰:「非吾戰鬥之罪,天亡我也。」將士聞之相對而泣。楚王再覷虞姬,棄戀兩難。有詩日:
  欲別虞姬兩淚垂,項王征戰失軍機。
  鴻門若聽謀臣計,不到垓心有別離。
  又日:
  惜爵印腕手,誰人肯為晉。
  重瞳空似舜,三杰已歸劉。
  垓下軍心變,江東旺氣休。
  兩行英雄淚,空對婦人流。
  虞姬泣曰:「大王已去,妾身若何?」楚王曰:「吾觀劉邦酒色之徒,必不殺爾。」說罷上馬欲行,回首又囑咐虞姬曰:「爾善事漢王。」虞姬曰:「請大王寶劍。」楚王以劍付之。虞姬拔劍自刎而死。
  蘇東坡有詩歎日:
  妾本江東婦,隨君已數年。
  娥眉雙宛轉,雲鬢兩蟬娟。
  玉貌傾城色,花容西楚憐。
  今朝垓下別,刎首落君前。
  楚王見姬刎死,心甚不忍,大哭一場。引數百餘騎上馬往正南衝陣而出,被漢軍截為兩路。楚王不救後軍,急望前走。又逢張耳,交戰數合,殺退張耳。前進又逢英布、彭越、陳豨三將混戰,楚王奮勇出陣。又逢吳芮大軍攔路,廝殺得出,行數十里,從騎只有三百餘人。桓楚等皆死於亂軍。楚王甚是痛惜,至前又遇樊噲,戰不數合,樊噲敗走。楚王回顧從騎不滿百人。奔至陰陵,迷蹤失路,乃長歎曰:「神天胡不佑吾!」徘徊四顧,忽見前有田夫。田夫視之曰:「莫非項王乎?」王曰:「是也。」田夫曰:「爾自思之,自爾為君,征戰五載,天下農不得耕,女不得織。今困垓心,乃逃至此。」王問曰:「欲回江東,從何而去?」田夫不答,王欲斬之。田夫乃望左手一指。王急依所指便行,不覺陷入大澤淤泥之中,王大怒曰:「叵耐田夫,故賺吾於此。」正猶豫間,又聞金鼓之聲,伏兵並起,當先一員大將。楚王問曰:「爾何人也?」將曰:「吾乃楊喜。」楚王告曰:「吾今人困馬乏,爾若從吾,異日重報。」喜曰:「休得亂言,吾奉漢王命來取爾首。」楚王大怒,拍馬一躍而起,遂刺楊喜於馬下。楚王殺散眾軍,縱馬而行,至前下馬歇息,從軍尚有二十餘騎。王與從軍曰:「若到江東再措大軍來報漢仇。」從軍然之。天明引軍前行,又聽得喊聲齊起,慌忙奔至潢山,從兵向高阜處觀望,見漢兵重重圍匝數里,說與楚王。王歎曰:「誠然天亡我也!」有詩日:
  英雄蓋世復剛強,暴虐貪殘號霸王。
  八千楚歌兵散後,聲聲嗟歎是天亡。
  復與從騎而言曰:「戰數年,大小七十餘陣,陣上皆勝,今兵雖寡,吾猶敢戰。」乃引從騎下山來與漢軍相敵。漢將乃楊喜之子楊堯、楊郭萬二將與王戰不數合,刺郭萬於馬下。楊堯領軍退。楚王只是單騎奔至烏江,見船公亭長橫舟而立,謂楚王曰:「大王獨騎至此,八千子弟並無一人隨大王東歸。江東父老倚門專望。」王曰:「吾有何面目見江東父老兄弟?」亭長曰:「大王勿慮,江東地方千里,聚兵再戰,亦無不可。」復指謂王曰:「背後漢兵追近,請大王速上船。」王欲上船,亭長曰:「此船疏漏,只可渡人,不可渡馬。」楚王曰:「吾所乘烏騅馬日行千里,焉忍棄之,此馬與公。」亭長接馬上船。亭長曰:「漢軍近矣。」王曰:「兵須多少?」亭長曰:「兵有五隊。約有五千。」須臾,軍已至近。楚王暗啞喝之,步戰五將。五將不退,楚王怒殺十人,軍又不退。楚王乃呼鄉人呂文通曰:「吾與爾一場富貴。」言訖拔劍在手,攬發自刎而死。呂文通從容向前,跪取首級。五將引軍自回。
  張天覺有詩日:
  爭帝圖王勢已傾,八千兵散楚歌聲。
  烏江不是無船渡,恥向東吳再起兵。
  又日:
  不修仁德洽文明,天道如何可力爭。
  隔岸故鄉歸不得,十年虛負枉爭名。
  羅隱有詩曰:
  舉目咸陽事可嗟,楚王恩義與天齊。
  八千子弟歸何處,萬里鴻溝一旦傾。
  九里山前爭日月,血流垓下使人驚。
  拔山力盡烏江死,今古悠悠尚怨嗟。
  (按:是日田夫與船公俱漢將詐裝於此,分明逼羽死於烏江。後人於江邊立祠以祀之。又按:楚王於秦始皇十五年生,楚漢五年十一月自刎於烏江而死。年三十一歲。)
  有詩歎之日:
  萬戰英雄死沒歸,祠堂誰為立前題。
  漢宮楚國歌聲起,一旦俄然社稷離。
  力盡烏江騅不逝,傷心爭忍別虞姬。
  英雄蓋世今何在,血染霜鋒實可悲。
  又詩:
  刀劍垓前夜不停,楚歌散盡八千兵。
  潰圍破敵三更出,失路都無百騎行。
  單劍指呼猶斬將,萬人辟易尚何驚。
  不言決死天亡楚,四海干戈卒未寧。
  曹道衝讀史至此,作詩一絕日:
  憑仗英雄勢已休,只因不用直臣籌。
  可憐八尺英雄體,一旦分張付五侯。
  按:史官學士司馬遷日:吾聞賈生論項王有日:人謂項羽有重瞳,以為羽亦聖人也。然羽布衣起於隴畝之間,遂將五諸侯滅秦。五諸侯乃趙、燕、齊、楚、韓也。按劍而分建天下。諸侯皆由羽出,號為霸王。雖不致終,自古以來未有也。遷論之曰:「項王經營天下,戰爭五載,卒亡其國,身死烏江,尚不覺悟,蓋由不知己不能用賢,故失天下。乃言天亡,非己戰罪,豈不謬哉。」西漢君臣論昔司馬遷之論項王失人甚也。不審項王為人,則司馬遷以為王之過矣。夫項王有八德:起於布衣,威服天下,英雄之致,一也;斬宋誼而存趙國,斷之明,二也;大小七十餘陣未嘗敗,勇略之深,三也;與仇敵而不殺敵人之父,仁之大,四也;割鴻溝而不質漢之妻子,義之厚,五也;勢窮力屈言天亡我,是能知命,六也;至烏江而不肯渡,羞見父老,自恥而不愛其身,七也;引劍自殺,知死有分定,八也。細察項王之事有始有終,功亦多矣,過亦寡矣,項王言天亡我非為謬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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