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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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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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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2 17:49:49 |只看該作者
第140章

  從鳳翔宮出來,五公主帶著皇后撥給她的宮侍浩浩蕩蕩地往東六宮行去了,隨行的除了皇后宮前的得力宮女翠紋外,還有像個跟屁蟲一樣跟來的金璟玨。

  金璟玨與六皇子同齡,比六皇子大了四個月,不過這對表兄弟一個傻一個傲,從來沒能玩在一起過,倒是金璟玨憨傻中,總無意讓六皇子受到帝后的警告,心裡憋屈,不知不覺中和傻子誓不兩立了。

  東六宮已經收拾妥當了,五公主直接搬進去便可。東六宮裡伺候的宮人見著皇后身邊的得力宮女親自送五公主過來,一些念頭只在心裡轉了轉,便馬上慇勤備致地過來拜見公主了。

  皇后此舉也算是為五公主撐腰,讓這些宮人以後不敢待慢。當然,皇后此舉也是看在五公主識趣及金璟玨的面子上,不過更多的是金璟玨的面子。宮裡誰人不知道皇帝和皇后是將金璟玨當親生兒子一樣看待的,有時候連兒子也要靠邊站,此時見金璟玨也在,便知道五公主這是攀上貴人了,方能得皇后撐腰。

  宮人很快便將一切準備妥帖,五公主坐在殿內鋪著花紋富貴毯子的矮榻上,面前已經擺了精緻的茶果,金璟玨挨著她,正吃得歡快,滿嘴的碎屑,邊傻里傻氣地和五公主說話。

  金璟玨無法一心二用,吃著點心的時候,就忘記說話了,若是說起話來,又忘記自己正在吃點心,嘴裡的東西都沒嚥下,差點兒自己嗆了自己,噴得滿地都是,面前桌面上及地毯上皆是碎屑。

  周圍的宮女微微一驚,何時見過宮裡的貴人吃相如此的噁心?卻見裙子上也沾著污漬的五公主十分寧靜,示意照顧金璟玨的宮女為他擦乾淨臉,自己拿了帕子拍去衣服上的污漬,又讓人將桌子地板收拾好,重新呈上茶點。

  翠紋見狀,心裡暗暗點頭,五公主倒是個沉得住氣的,戚貴妃宮裡的七公主不過比五公主小兩歲,卻像個小霸王一般,若是遇到這種事情,一定氣得罵人,甚至會直接打人。再看金璟玨,傻愣愣地看著眼前的狼藉,滿臉無辜,雙眼亮晶晶地看著五公主。

  金璟玨與五公主曾有過一面,兩人在御花園裡遇著時玩過一陣,因只是小事兒,宮人沒有和皇后報告,卻沒想到金璟玨惦記上了,這次又見面,直接像只跟屁蟲一樣跟著五公主過來,不肯離開。皇后對此事有所保留,便讓翠紋過來觀察。

  金璟玨在東六宮呆了近兩個時辰,雖然男女七歲不同席,不過所有人皆知道他是個傻子,根本沒將他當成個正常男孩看,對於他賴在東六宮根本沒什麼看法,且五公主又有克母的傳言,於是聽聞兩人湊到一起後,宮裡其他人一撇嘴,便不理了。

  見天色晚了,五公主便道:「你該回去了。」

  金璟玨頓時不樂意,他好不容易找到個可以陪他玩,無論他做了什麼都不會生氣罵他傻子的人,不想這麼快地走。

  「姐姐……」

  「我年紀比你還小呢,不是姐姐!」五公主提醒道,雖然聽人說他是個傻子,但是每當這個傻子用那種亮晶晶的眼神看著她,那雙眼睛裡倒映著她的身影,會讓她覺得這個人正在認真地看著自己,比誰都認真,讓她也認真地對待他。

  「那你叫什麼名字?」

  「蕭令芸。」

  「蕭、蕭令芸……」他嘟起嘴,撓了撓腦袋,說道:「你像妹妹一樣好人,叫芸芸好不好?」

  五公主心裡覺得不妥,搖了搖頭。

  誰知道金璟玨已經不打算理她了,又芸芸地叫起來,直到翠紋提醒,只得依依不捨地離開,又說明天會過來找她玩兒。

  等金璟玨離開後,已到晚膳時間,用過晚膳,宮女點上了宮燈,五公主穿著素服,端端正正地坐在桌前,開始為死去的淑妃抄寫佛經。她的態度端正,一絲不苟,孝心難得,倒是贏得了宮裡很多人的贊喻,也算是將她克母的名聲中挽回一些。

  等五公主抄完今日的佛經,夜已經深了,青嬤嬤伺候她歇息,心疼得要命,說道:「公主年紀還小,正是長身體的時候,每日如此勞累,累壞了自己怎麼辦?」

  五公主由著青嬤嬤幫她穿上寢衣,繃了一天的小臉上終於露出一抹輕鬆的笑容,說道:「嬤嬤我不累的,宮裡不知有雙眼睛盯著,應做好自己的本份事,且我讓淑母妃教養一場,也應該盡份孝心。」

  青嬤嬤心裡仍是心疼,她以前是在五公主親生母親身邊當差的小宮女,當年進宮時只是個沒背景的小宮女,嘴笨不會討好人,得罪了貴人差點被打得半死,後來還得五公主母親相救。後來五公主母親難產去逝後,她便忠心耿耿地跟著五公主。

  等五公主躺下後,青嬤嬤坐在床前給她掖被角,又有些愁容,「公主,這英國公家的公子……他可是皇上皇后的寶貝疙瘩,雖與他交好有好處,可是若是出了什麼差池,殃及公主怎麼辦?」她不信個傻子,生怕這傻子若出了什麼事情,會連累她苦命的公主。

  五公主睜眼看著帳頂,臉上的笑容收了起來,抿了抿唇,說道:「嬤嬤,如果避不開,便好生做好自己的本份事。且我觀他雖然什麼都懵懵懂懂的,但耐心一些說與他聽,他也會懂一些兒。」

  青嬤嬤歎了口氣,讓個傻子懂得人情世故是十分難的,不知道要重複多少遍方行,再好的耐心也會消耗完。

  一夜無話。

  翌日,五公主用過早膳後,在院子裡散散步扭扭身體當活絡下筋骨,然後便又回房去開始抄佛經了。

  過了巳時,翠紋及幾個太監護送著金璟玨過來,其中還有一名大內侍衛,那大內侍衛是個厲害的,是皇帝特別撥給金璟玨的侍衛,目的為了保護他。雖說沒什麼危險,不過有些皇子皇女生起氣來,會仗著身份行事,或是挑唆他,皇帝直接將他的大內侍衛放到金璟玨身邊,也有保護之意。

  五公主只是略略與他說了會兒話,便因為要抄佛經,便委婉地送客了。當然,金璟玨是不知道五公主為何要抄佛經的,不過守孝是什麼倒是懂了,晚天五公主很仔細很耐心地告訴他了。他又不想五公主抄佛經自己呆在一旁看,見桌上的筆墨紙硯,便也來了興趣,嚷嚷著也要練字。

  鳳翔宮裡的皇后聽說金璟玨想要練字,頓時喜出望外,忙讓人送些筆墨紙硯過去,並一些名帖讓他臨摹。由於金璟玨五歲那年中毒,導致他的智力永遠留在五歲之齡,且看起來傻里傻氣的,眾人皆不想逼他,他不愛碰的東西便不碰。所以現下十歲了,會讀的字不過是一些平常的日常用語,字也只會寫自己的名字及家人的,這還是英國公夫人及金璟琋教他的。

  現下他自己要練字識字,帝后及英國公夫妻聽後都十分高興,皇后見他樂意和五公主一塊兒玩,且五公主也是個穩重的,看著沒什麼壞心思,還能引導他向學,便完全放縱了,同時投桃報理,讓人時不時地關照東六宮,敲打宮人,不能待慢五公主。

  有皇后照拂,五公主在東六宮過得還算是滋潤,而金璟玨也每次進宮都往她這裡跑,直到她出了孝,終於能在宮裡隨便行走了。

  日子過得很快,五公主終於及笄了。

  五公主的及笄禮宮裡不會有人在意,不過駕不住皇后發話要為她辦,既然她被皇后惦記著,宮妃們自然是要送禮表示一下。不過及笄禮過後,五公主又開始泛人問津了,按理說,女子及笄後,便可說親事了,只是正德帝素來不在意這個公主,倒是可有可無,沒有人提醒,壓根兒忘記了自己第五個女兒該相看駙馬了。

  皇后又是另有一翻計較,所以她也什麼都沒說。

  五公主態度安然,看著也是不急不躁,並未為自己的未來焦急,反而是青嬤嬤急得好幾宿沒睡好,急著嘴巴都長泡了,五公主少不得讓人去太醫院讓太醫開幾帖去火的藥給她。

  青嬤嬤拉著五公主的手,眼眶發紅,見室內還有其他人,只得忍下,直到五公主讓其他人離開,青嬤嬤才開始掉眼淚。

  五公主拿帕子給她擦淚,笑道:「嬤嬤哭什麼?咱們現在的日子是越來越好了,這些年過得安心,有誰敢來東六宮鬧事?倒比原來在幾位母妃那裡過得還要好,不必再整日戰戰兢兢的。」

  青嬤嬤也想起了那些年的膽戰心驚,根本沒有在東六宮的自在,那些妃嬪見她一個沒皇寵又沒母親的公主,根本懶得搭理,加上皇后的拂照,宮人也不敢待慢,只要行事小心點,生活得也算是不差。只是,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她家公主的親事。

  「公主及笄了,老奴應該高興的,可是卻沒個人為公主作主,皇上又不過心,也不知道會蹉跎到什麼時候,女子的花信若是過了,如何能挑到好夫婿……」說著,心裡又是一陣發苦。

  五公主卻十分悠然,臉色未變,「嬤嬤別急,母后不會忘記我的。而且怕是母后心裡有主意了,咱們靜候便是。」

  雖是如此,青嬤嬤仍是擔憂起五駙馬的人選,不受寵的公主只有兩種命運,一是和親,二是隨便一個人選,比不起其他受寵的公主。就算是作為公主之尊,若是駙馬品貌不好,過得也會壓抑,且又不受皇帝重視,到時受了委屈也不知道去哪裡哭訴。

  安慰了青嬤嬤後,五公主剛回到正殿,便聽說幾位公主請她去御花園賞花。

  五公主自然欣然而往,自從三年前大公主下降忠武將軍府的大公子武烈後,便隨武烈一同去了西北,京裡沒了大公主,便是最受寵的七公主當道。既然是七公主的邀請,怎麼著也得給些面子。

  五公主帶著宮女到了御花園時,便見到飛魚亭裡四公主、六公主、七公主皆在,三人正開心地聊著天,見到她來,三人皆懶洋洋地招呼她過來坐,讓宮女上茶。

  三個公主皆穿得粉衣羅裙,配上頭上精緻的髮簪,人比花嬌。與之相反,五公主卻是素淡多了,對於她們的待慢也不以為意,微笑著入座。待得坐下後,四公主、六公主皆圍著七公主轉,說著京城流行的衣裳首飾胭脂,七公主面上十分得意。

  過了會兒,七公主終於道:「五姐姐,聽說前陣子李明錦又去璟城了。」

  五公主眼神微動,終於知道七公主邀請自己來賞花的意思了,當下笑道:「我也聽說了這事情,聽說是振威將軍想念女兒,便派人將她過去。」

  四公主用帕子捂著嘴笑道:「璟城那等邊境之地,聽說民風彪悍,這李姑娘年年過去,怨不得這行事越來越悍。」

  六公主接道:「聽說振威將軍時常教導她一些拳腳功夫。」

  七公主笑得花枝亂顫,「可不是嘛,我看著她平時端著樣子還挺像模像樣的,卻是江山易改本性難易,可憐了威遠侯老夫人的一片苦心。」

  等她們話告一段落,五公主方慢條斯理地道:「振威將軍心疼女兒,且數年未能回京,自是想念女兒,方會每年抽空接她過去相聚。而且我聽說璟城也不是什麼不開化之地,那裡也有好些兒官家女眷,規矩禮儀皆是極好的,李姑娘去那裡,振威將軍自然是有安排的。」

  聽到她話裡話外的維護,七公主頓時不高興了,又看了看五公主那沉靜模樣,撇著嘴道:「前兒五姐姐及笄了,真是恭喜姐姐了!」及笄了卻沒有人關心她的親事,恐怕不知道要蹉跎到什麼時候才會讓父皇想起她了,真是活該!

  「謝謝七妹妹!」

  七公主覺得無趣,又和幾位姐妹們大肆嘲諷起李明錦來,彷彿如此方能出一口惡氣,五公主慢慢地喝著茶,左耳進右耳出,不過是些小女孩的嫉妒心罷了。

  等她們去逛御花園時,一路說得高興,便見迎面走來的一名黑衣錦袍的男子,只是輕飄飄地掃了眼過來,七公主等人皆僵硬了,抖縮了會兒,方過去行禮請安。

  「見過五皇兄!」

  剛及弱冠便被封為晉王的蕭令殊看了眼她們,便走了,不過不知道想起了什麼,突然站定,目光掃過七公主、六公主、四公主,冷聲道:「饒舌之婦,不安於室!」

  聞言,三位公主皆漲紅了面皮,待他走遠後,七公主氣哭了,直接跑去太和殿告起狀來,哭說晉王不懂又亂用成語典故,竟然罵她們!當然,結果是沒有結果,因為晉王回宮一會兒便又不見蹤影了,皇帝想召他去罵讓他繼續學習別亂用成語典故也沒機會。

  只有五公主安然回到東六宮後,差點兒笑破肚皮,這五哥看著是可怕了點兒,但偶爾卻能刺得你心窩子出血。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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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

  七公主的找茬對於五公主來說,不過是一件小事情,過眼便拋在背後。

  七公主會看她不順眼,不過是因為她與李明錦交好,厭憎李明錦時,繼而恨屋及烏,討厭上她。不過七公主雖然是戚貴妃之女,又深得皇上寵愛,但卻不能拿五公主怎麼樣,蓋因皇后的照顧,戚貴妃就算想要順著自己女兒的心意想對五公主怎麼樣,也得看看皇后允不允。

  過了幾日,五公主聽說金璟玨進宮了。

  過了一個時辰,便見金璟玨往東六宮來,臉上露出了傻里傻氣的笑容,如同每一次見到她時的笑容,雙眼亮晶晶的,清澈如嬰兒,不染絲毫的雜質。

  「芸芸,什麼是成親?」金璟玨捏了塊糕點遞給她,然後歪著腦袋問道。

  五公主面不改色地接過他捏得變形的糕點,在他的注目中慢慢地吃下,見他笑呵呵地看著自己,問道:「你怎麼會說這個?」她可不認為金璟玨腦子裡會有「成親」這概念。

  金璟玨一臉不高興地說:「剛才遇到壞女人了,她說璟玨是傻子,不會有女人嫁的。又說芸芸克母,沒人敢娶的。壞女人太討厭了,我將她打下水了……」說到最後,自己又樂呵呵地笑起來。

  這話裡的信息很多,首先壞女人一定是和金璟玨不對付的七公主,皇宮裡也只有七公主敢仗著皇帝的寵對上金璟玨;其次,七公主又管不住自己的嘴了,拿他們兩人來說事,一個是傻子,一個有克母的流言,諷刺他們是一堆的;最後,金璟玨雖然傻,但是對欺負他的人從來不客氣,七公主被推下水了。

  怨不得今天金璟玨來得比較遲。

  五公主對於他最後的做法不置可否,只道:「別聽她亂說,璟玨只要聽皇后娘娘和你爹娘妹妹的話就行了,其他的不必理會。」

  金璟玨小雞啄米一樣點頭,又附送一句話:「璟玨也聽芸芸的話~~」

  五公主愣了愣,然後慢慢地點頭,眸光柔和。

  待金璟玨終於離開後,青嬤嬤忍了忍,仍是忍不住說道:「公主,七公主也欺人太甚了!宮裡的那些流言,還不是那些女人時不時地提上一嘴,才會讓公主背負上這等不祥的名聲,這樣下去,公主的終身大事怎麼辦……」說著,已經抹起淚來。

  五公主笑了笑,說道:「嘴長得別人身上,咱們哪裡管得了?」而她也沒能力管,若不是有皇后拂照,宮裡一個隨便的宮人也能作踐她。

  「公主您年紀小不知事,這克母的流言不息,哪家的兒郎敢尚您?他們慣會無中生有,竟然、竟然說……怕尚了公主,公主克了他們母親怎麼辦?為人子女不能如此不孝……」青嬤嬤終於忍不住將最近的流言告知,心裡又一陣氣苦。

  五公主放下茶盞,沉默了下說道:「既是如此,那也不勉強罷。大不了,以後我去道觀清修。」

  青嬤嬤一聽,差點飆淚。

  五公主又寬慰一番,青嬤嬤好不容易止了淚,待得離開寢宮,猛然想起她家公主雖然寬慰了她一番,但卻沒什麼用處,事情仍是沒解決。

  青嬤嬤這邊黯然神傷,英國公夫人那邊也頭疼萬分。

  原因便是金璟玨從宮裡回來後,馬上膩到她身邊,嚷嚷著他要娶媳婦兒了,媳婦兒指定要芸芸。

  英國公夫人慈愛地摸著兒子如美玉般的臉,眼中含著痛惜愁緒。若是沒有當年那一遭,依她兒子的品貌,恐怕此時早已經定親了,哪裡會蹉跎到現在?而且兒子以後是要承襲英國公爵位的,若是娶個門戶低的回來,她自是不願意,若是想要娶個門當戶對的,那些人又如何願意將女兒嫁給個傻子?是以方會一直蹉跎到現在。

  「玨兒告訴娘,誰告訴你要娶媳婦的?」英國公夫人奇道,以前都沒見他念叨。

  金璟玨在母親和妹妹面前素來乖巧聽話,當下便將他今日進宮時遇到七公主及她諷刺的話說了一遍,然後又將五公主同他解釋什麼是媳婦兒的話一一告知。他雖然傻,不過讓人意外的是,記憶力卻是極好的,能將別人說過的話複述出來,無一遺漏,只是不明白是什麼意思罷了。

  聽聞是七公主在作怪,英國公夫人眸色微冷,英國公府是皇后的娘家,自然是全力支持皇后太子一系,與戚貴妃一系不對付,特別是隨著皇子們年紀越大,各位皇子生了不該有的心思,大家不過是維持著表面的和平罷了。

  「娘,媳婦兒可以永遠在一起,璟玨想和芸芸在一起,可不可以?」

  聽到兒子的請求,再看他仰著臉,一臉天真信賴地看著她,英國公夫人心都酸軟了,略略一想,便道:「可以是可以,不過璟玨須得靜候些日子,要聽話,不然五公主就不能和你玩了。」

  金璟玨聽罷,趕緊點頭,他最聽娘親的話了。

  英國公夫人心中卻是千回百轉,雖然知道兒子信賴五公主,主要是看在五公主的行事氣度上,不焦不躁,且能引得兒子像個正常人一般學習,方會允許兒子去找她。五公主不將兒子當傻子的態度自是讓她滿意,即便知道她是看在皇后和英國公府的面子上。觀察五公主許久,英國公夫人對五公主的為人也瞭解的,若是她成為自己兒媳婦……

  翌日,英國公夫人便進宮拜見皇后娘娘,順便同她說一下兒子的婚事。

  「你想讓璟玨尚五公主?」皇后大吃一驚。

  英國公夫人笑道:「是啊,璟玨喜歡她,為娘親的,自然要滿足他。你也知道,璟玨這輩子估計就是這般了,我不疼他一點,心裡真是……」話未完,已經拿著帕子摀住臉。

  皇后久久不語,心裡計較了一翻,倒也覺得讓侄兒尚個公主再好不過,五公主是公主之尊,身份上壓得住英國公府裡的那些庶出媳婦,只要有五公主在,倒是不怕金璟玨吃虧。只是,莫說金璟玨的身體情況,只怕成親後,日子久了,五公主遲早會知道的,屆時她會不會怨恨,然後傷金璟玨的心?

  「弟妹,五公主素有克母的名聲,自從她及笄後,宮裡宮外都傳著,若是哪個男子將她娶回去,克著家裡的母親怎麼辦?」皇后忍不住說道。

  英國公夫人自然也聽到這些流言了,雖然沒有拿到明面上說,但她去參加那些夫人的宴會,私底下也聽過那些人隱晦地提起一些,也不知道何人如此狠毒,想要毀了五公主。

  英國公夫人道:「為了璟玨,即便被她克著又有何怕?且我也不信那些流言!」

  皇后聽罷,知她心意已定,便道:「如此也好。不過這事先得和五公主通個氣吧,聽聽她的想法,免得咱們璟玨到時候傷心。若是她願意,便讓皇上給他們賜婚。」

  英國公夫人少不得又謝過皇后,讓皇后費心了。皇后拍拍她的手,她就只有這麼個嫡親的侄兒,且金璟玨會變成這樣子,也是替皇上受過,如何能不疼他?只是想到他這輩子可能不會有後代了,心裡也忍不住發酸難受。

  皇后當下便讓人去東六宮召五公主過來。

  五公主到來的時候,便見到大殿裡還有英國公夫人,便上前給皇后請安。

  待五公主坐下後,宮女上了茶後,便被皇后揮退了,大殿內只剩下三人,五公主心跳微快,知道今兒的事情可能會關係到她的一生,即便心態在這些年中已經磨得平和了,仍是有些兒忐忑。

  皇后也不囉嗦,直接道:「芸兒,昨兒璟玨回家裡後,和英國公夫人說想要你當他媳婦兒,你怎麼想?」

  皇后說完後,目光銳利地看著她,不錯過她臉上的一絲一毫的表情。

  五公主似乎覺得意外,又有些不意外。意外的是,她一個不受寵的公主,品貌也不是最好的,皇后和英國公夫人竟然會屬意她。不意外的是,金璟玨只與她走得最近,又極信賴她,若是他懂得娶妻是什麼意思,估計會選她。

  她心裡不願意麼?正常的女人都不會想要嫁個傻子,這個傻子除了是英國公的嫡長子,帝后寵愛,除此之外,還有什麼?可是,這個傻子若是待一個人,卻是真心實意的,不摻雜一絲一毫的假,赤子之心,無人能及。

  見她不語,英國公夫人微微一笑,說道:「公主,璟玨命苦,臣婦是多偏疼他一些的。臣婦也知道璟玨此翻有些胡鬧,若是公主不願意,那便算了。」她言語可親,並不嚴詞逼迫,若是不願意,她也不會因為這點兒事情怨上旁人,極通情達理。

  五公主眸光微動,緩緩地注視著英國公夫人,半晌說道:「璟玨是極好的。」

  皇后和英國公夫人聽罷,心裡鬆了口氣,紛紛笑開來。

  英國公夫人當即將手上的一個碧玉鐲子擼下來套到五公主手腕上,拍拍她的手,說道:「謝謝公主,臣婦的兒子,給公主添麻煩了。不過臣婦可以保證,這個世界上,沒有哪個男人能像璟玨這般赤子天真,若是待一個人好,那便是全心全意的。」

  五公主抿唇微笑。

  待英國公夫人離開後,皇后將五公主留下來,沉了半晌,終於將當年金璟玨中毒的真相告知她,順便也讓她知道金璟玨的身體異樣。

  五公主越聽越心驚,最後臉色已經一片慘白,手指都有些發顫。她知道,若是今天她沒有作出選擇,皇后會直接讓她消失,而父皇定然不理會她的死活。不過只片刻間,她又鎮定下來。

  「謝謝母后告知,兒臣亦仍覺得金璟玨是極好的。」五公主沉定地說道。

  皇后臉上露出笑容,慈愛地拍拍她的手,溫聲道:「別怪母后,璟玨之事你父皇也是知曉的,若是洩漏出去,你父皇可饒不了人。可是母后又怕你日後心裡怨咱們欺騙你,倒不如先讓你知道情況,也省得有不長眼的奴才在你們面前亂嚼舌頭。有母后在,定然不會讓你吃虧的。」

  五公主忙跪下謝恩。

  三日後,正德帝為金璟玨與五公主賜婚,賜五公主封號寶雲,金璟玨為駙馬,並讓內務府撥款建公主府。這是自大公主以來,第二位公主有如此殊榮。

  五公主平靜地接了旨,她知道這是帝后給她的補嘗,她從一個無品級的公主一下子凌越於所有姐妹之上。

  此旨一出,眾人反應不一,有人笑話她堂堂公主之尊,竟然嫁了個傻子;也有人說她生而克母,如此命格能有如此風光的親事,也是帝后疼愛;有人說,他們一個傻一個克母,剛好天生一對;又有人可憐起英國公夫人,擔心她被克著,喜事變喪事……

  英國公夫人十分歡喜地讓人準備婚禮,待明年三月初三,公主即將入門。對於那些流言,全然不理。

  金璟玨傻愣愣地看著母親和妹妹,「不能馬上舉辦婚禮麼?璟玨想每天都看到芸芸。」

  金璟玨捂嘴偷笑,嗔道:「哥哥真是的,嫂嫂要進門,也要看吉日的,不然就不吉祥了。」見他不懂,又慢慢地將道理告訴他聽,當然要說得淺顯易懂,甚至十分直白方行。

  金璟玨聽明白了,嚇得忙道:「妹妹,真的會這樣?那、那我不催了……」眼裡已經有了淚花。

  英國公夫人少不得嗔怪女兒,讓她別嚇自己哥哥,對兒子道:「不過一年時間,公主一直在宮裡,不會走遠的。玨兒乖,若是想見公主,進宮尋你姑母去。」直接將事情推給帝后,依帝后對他的疼愛,自是不會攔他。

  金璟玨又歡喜起來,盼著媳婦兒過門的日子。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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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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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章

  三月初三,財神正東,貴神正南。宜會友、出行、婚嫁。忌求醫、療病、穿井。

  今日是寶雲公主與英國公之子成親的日子,寶雲公主從皇宮發嫁,嫁妝繞皇城一圈,可謂是十里紅妝,幾乎炫花了圍觀百姓的眼睛。

  忙碌了一天,終於在蓋頭被挑開時,五公主抬頭看到面前穿著大紅色喜袍,對自己笑得傻里傻氣的男人,不禁宛然而笑。見到她微笑,金璟玨也笑得更高興了。

  於是新房裡,一對新人樂呵呵地笑著,看得旁邊的宮女嬤嬤們也忍不住樂了。

  「駙馬請稍等,讓奴婢們伺候公主梳洗。」青嬤嬤過來說道。

  金璟玨歪了下腦袋,愣愣地應了一聲,他也被英國公府的幾個婢女拉去更新洗漱。

  五公主頂著沉重的鳳冠,整個脖子都僵硬了,青嬤嬤為她拿下鳳冠後,貼心地為她按揉了下肩頸部位,待得她舒服一些,又與侍女一起伺候她沐浴更衣,洗去臉上厚重的妝容。

  等她一身清爽地回到新房,房裡的八仙桌上已經擺上了剛做好的膳食,金璟玨坐在桌前,頻頻伸脖子往外看,見到她進來,歡喜地道:「芸芸,餓了。」

  五公主撫著侍女的手入座,讓人為他們布膳時,對他說道:「璟玨若是餓了便先用膳,不必等我。」

  金璟玨卻是搖頭,臉上一派純真快樂:「娘說了,芸芸是我的妻子,以後要對芸芸好,好吃的東西也要和芸芸一起吃。」

  這話說得雖然直白,卻是一片赤誠之心,讓她心頭微酸,又有些溫暖。從來沒有人會如此在乎她,卻讓一個傻子如此全心全意地關心她,願意和她分享他喜歡的東西,即便他傻了點,那又何妨?總比世間那些薄情寡義、三妻四妾的男子強。

  用過膳後,在侍女的伺候下漱了口,累了一天,也該就寢了。

  終於能和最喜歡的芸芸同睡一張床,親密無比,讓金璟玨十分興奮,一溜煙地就爬上床了,掀著被子拍著身邊的位子,說道:「芸芸,快過來,咱們一起睡~~」

  宮人嬤嬤們已經離開了,室內只有他們二人,嬰兒臂粗的喜燭照亮了整個房間。看著他亮晶晶的眼神,明亮若星,卻無一絲的曖昧,五公主心裡有些複雜,不過很快便將之摒棄。

  既然是自己選擇的路,那麼以後好好經營她的生活,不會比在宮裡生活得更差了。

  想罷,微微一笑,同樣上了床,然後躺下,拍拍旁邊挨著她的人說道:「睡吧。」

  金璟玨拽著她的一隻手,說道:「我最喜歡芸芸了,會和芸芸永遠在一起的。」

  五公主微笑道:「嗯,我們會在一起。」

  聽到她的回答,金璟玨越發的高興,平時這種時候早就睡著了,可是今天太興奮了,讓他如何也睡不著,拉著五公主東說西扯,對話皆是幼稚無比,五公主強打著精神應對,面上無一絲不耐。

  最後還是金璟玨想起母親的叮囑,有些難過地說:「芸芸是不是累了?那我不吵芸芸了。」

  五公主拍了拍他的手,說道:「明天還要去給爹娘請安,先睡吧。」

  「哦。」

  ******

  翌日一早,五公主便在丫鬟的提醒中起床了,倒是金璟玨平時都是睡到自然醒,頻頻打著哈欠,腦袋晃來晃去,直到五公主接過丫鬃遞來的濃茶,讓他喝了一口,那苦澀的濃茶極提神,才苦著臉清醒了。

  清醒後,看到面前嫻靜溫和地對他抿唇微笑的女子,心情又好得不得了,十分響亮地叫道:「芸芸,早安!」

  「早安。」

  休息了一晚,精神十足,彷彿世界一切都是好的,特別是對方稚氣又歡快的笑容,極容易感染人。五公主唇邊帶著淺淺的笑意,抬頭看著窗外的朝霞,如此真的很好。

  用過早膳,稍稍拾掇了下,兩人便啟程去英國公府。公主府建在英國公府的附近,只需要一刻鐘時間便到了。英國公府的管家帶著一干僕人在大門迎接,直到進儀門,五公主才落了轎。

  因為今日是新婦請安敬茶的日子,英國公特地請了一天假,等著喝兒子兒媳婦的茶。對於五公主這兒媳婦,英國公也是滿意的,兒子的病這輩子是不可能好了,那麼就需要個身份高貴的兒媳婦幫襯他,以後他們兩老去了,也不用擔心他們震不住金家族人。

  英國公府的主子們齊聚一堂,五公主身份尊貴,給兩老敬了茶後,便讓其他人過來拜見她。五公主臉上蘊著溫淺的笑容,一一給了晚輩們禮物,也從長輩那裡得到了許多禮,並且認了一回人。

  英國公夫人拉著五公主的手說話,笑容慈祥,說道:「以後璟玨就交給你了,這府裡你當自己家一樣,遇到什麼不順心的事情,只管處置,不必委屈了自己。」說著,不著痕跡地看了眼那幾個庶子。

  聽到這話,屋子裡的其他人如何不明白英國公夫人這是全心全意地支持五公主了,甚至完全將她當成了自己人看待。那些庶女還好,反正以後要嫁出去的,對於嫡母的話沒什麼反應,而幾個比較優秀的庶子心思各異,見了英國公夫人的態度後,覺得他們該重新估評這樁婚事了。

  五公主仍是不急不躁,溫聲道:「有娘這句話,我怎麼會受委屈呢?而且璟玨也待我是極好的。」

  金璟玨聽到她的話,忙點頭說道:「我會對芸芸很好的~~」

  英國公滿意地摸了摸鬍子,又說了些夫妻和樂及開枝散葉的話後,終於讓眾人散了。

  *****

  成了親的日子比宮裡好得太多了,公主府完全是自己作主,不用再謹言慎行,而且還有皇帝皇后及整個英國公府作後遁撐腰,旁人不敢欺負,也不再是宮裡沒有根基無母族庇護的公主了,想不舒心也難。

  成親後的日子是她這輩子過得最輕鬆愉快了。

  五公主每天悠閒地讀讀書、練練字、管管家務、弄弄花草,天氣好時,還會和金璟玨一起出外遊玩,日子悠然自在。

  相比她的悠然,青嬤嬤卻又焦急上了,時不時地和五公主嘮叨著盡快生個兒子,以後也好有個依靠。金駙馬對公主再好,可也是個不通俗務不懂人情世故的傻子,五公主要立足要有依靠,還是得有個孩子傍身。

  金璟玨的身體異常這世界上知道的唯有帝后、英國公夫人外,便只有她了,五公主自然不會將這種話告訴別人,只能含糊地應對,又怕青嬤嬤為她急糊塗了,只能找些事情給她忙活,讓她寬寬心,別再盯著這事。

  而且,也為了怕其他人看出了異樣,五公主特地去尋了英國公夫人,讓英國公夫人想個法子,找些有經驗的嬤嬤,教導她怎麼掩飾住自己不曾承歡的事情。五公主既然已經嫁了金璟玨,就算他是個傻子,卻也不打算做什麼對不起他的事情,即便這輩子沒有那等男歡女愛之事,也不以為憾,反而覺得如此已足矣。

  兩人秘談一番後,英國公夫人更是拿她當成親生女兒一樣地疼愛,彷彿以此來彌補她這輩子不能當母親的遺憾。

  五公主也以為自己這輩子就這樣了,卻沒想到,成親五年後,好姐妹李明錦會給她帶來如此大的驚喜,將陵南解家弟子介紹過來,為金璟玨治病。

  經過解神醫的治療,半年時間,金璟玨體內致使他身體受損的毒藥已經去得差不多,不過解神醫卻有些遺憾地道:「公主,草民無能,駙馬的神智無法恢復了……」

  五公主心裡也有些遺憾,然而她從小到大的經歷已經讓她懂得做人不可貪心的道理,笑道:「如此已經很好了,多謝解神醫,若是以後有些什麼事情,還需要麻煩解神醫了。」

  解神醫淡然微笑,若是五公主有什麼事情,五公主不必開口,晉王妃便會將他忽悠過來了。他雖然單純了點兒,不過晉王妃忽悠自己事後卻多少知道一些,只是未曾放在心上罷了。

  金璟玨的身體恢復了正常,也讓她意識到了某個後果不太好。

  這些天來,晚上兩人同床共枕時,他總會抱著她蹭來蹭去,似乎在舒緩著什麼難受的事情,甚至有時候早上起床,他越發的難受,甚至無師自通地將她緊緊摟著,與她四肢交纏,身體置於她的雙腿之間,那明顯的男性之物也讓她無地自容。

  五公主到底是沒有經過這種事情,也羞得不行,想要斥責他,見他難受得臉都紅了,又不好意思說什麼了。以前兩人同床共枕,無論怎麼笑鬧,他皆沒有反應,那時她也不懂男人會有什麼反應,覺得如此很好。直到現在,才知道男人是種什麼樣的生物。

  五公主也是雛鳥一個,他難受得不行,也不知道如何做,最後只能在他快要淚眼汪汪地祈求時,伸手為他解決,看到他如畫的眉眼浸染了玫麗的媚態,給人一種驚心魂魄的感覺,讓她也有些口乾舌燥。

  五公主覺得不能再如此下去,自己又不好意思讓嬤嬤去尋些書來看,最後只能去找英國公夫人。

  當初她出嫁時,她的嫁妝是皇后過目的,皇后知道金璟玨的身體情況,怕五公主看了心裡產生什麼情緒,直接將宮中用來壓箱底的避火圖轍了,所以五公主到現在也不知道男女魚水之歡是個什麼章程。金璟玨更不用說了,他若是懂的話,就不會整天抱著她挨挨蹭蹭就過了。

  五公主之所以找上英國公夫人,也因為英國公夫人這些年來待她如親生女兒一般,讓她漸漸放下心防,與她也十分親近,不知不覺也產生了些母女之情。

  英國公夫人知道兒子的身體恢復正常,簡直是喜出望外,又見五公主紅著臉,心知這種事情原不應該由女子開口,可是兒子天真無邪,和他說這種事情他估計也不懂,才讓她舍下臉皮,心裡不禁又憐惜幾分,讓人找了清晰的宮廷避火圖讓她拿回去研究。

  五公主一人躲在屋子裡研究完了避火圖後,終於漲知識了,但也羞得要死,恰巧金璟玨回來了,讓她有些不敢直面他,一下子避開了他的碰觸。

  「芸芸……」他一臉傻愣愣地看著她,然後有些受傷的表情,扁著嘴問道:「芸芸不喜歡我了?」難道因為他每天晚上都纏著芸芸不讓她睡覺麼?

  五公主平素從容鎮定,彷彿什麼事情都無法將她打擊,不過是被從小到大的經歷逼出來的,現下看了那避火圖,方知道原來夫妻之間還有這麼多門道,又想起每天晚上兩人在床上廝磨,除了沒有做到最後一步外,兩人做得也差不多了。如此一想,臉上不免又紅得不思可議,沒有注意到他傷心難過的表情。

  金璟玨發現五公主一整天都沒有看他,平時與她在一起時,她會朝他微笑,溫和地和他說話,陪他一起吃好吃的東西,給他唸書,陪他玩……可是現在,她什麼都沒做,也沒理他,讓他傷心壞了。

  五公主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一個不小心疏忽了他,直到夜幕降臨,該就寢了時,仍是不知道該怎麼辦。

  按理說,他的身體恢復正常了,他們應該圓房了,可是這種事情要讓她主動……想到避火圖中那女子那麼小的地方要塞進那麼大的東西,又臉色發白,一之間竟然拿不定主意。

  磨磨蹭蹭中,夜已經深了。

  五公主看著躺在床裡頭背對著她的背影,以為他睡了,心裡鬆了口氣,也上了床安寢。

  然而,當她躺在床上時,突然床裡頭的人卻翻身而起,壓在她身上,雙手直接掐住了她的脖子。

  她駭然而視,望進了一雙佈滿狠戾之色的黑亮的眼睛。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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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章

  掐在脖子上的手並不緊,卻無法掙脫開,她駭然地看著那雙眼睛,彷彿所有的魂神皆被這雙眼睛鎖住了,心中有些驚懼。

  「……璟玨?」她輕輕地喚了一聲。

  那雙眼睛凝視她半晌,突然他整個人都傾倒下來,壓在她身上,掐著她脖子的雙手也鬆了。

  五公主感覺呼吸有些急促,半晌終於鼓起勇氣將身上壓著的人推了推,發現那人動了動彈,迷迷濛濛地抬起臉,眼睛裡一片純稚乾淨,已無先前的狠戾,幾乎讓她以為是自己的錯覺了。

  「芸芸……」他吶吶地叫了一聲,很快發現自己正壓在她身上,然後扁了扁嘴,直接賴在她身上,緊緊地摟住她,說道:「芸芸為什麼不理我了?」

  五公主有些木然,又有些驚疑,說道:「我沒有不理你。」想了想,伸手覆在他額頭上,說道:「璟玨剛才怎麼了?」

  金璟玨一臉迷茫地看著她,傻傻地問道:「怎麼了?芸芸不是不理我麼?芸芸今天都沒和我說話……」

  聽到他指控的話,五公主也有些迷茫了,他的神色不似作偽,那麼剛才是怎麼回事?聽著他抱怨,又看他委屈的表情,到底有些心軟,拍拍他背作安撫,又讓他從自己身上下來。對於他孩子氣地拽著她的手入睡的行為,也沒有制止,腦子都想得疼了,還是搞不懂先前的事,最後只能將之放下。

  五公主在觀察幾天,見金璟玨一切正常,並無異常後,便也不再理會。並非她不想剜根究底,而是很多事情讓她明白,剜根究底沒什麼好處,不若當作沒發生。而且金璟玨是她丈夫,他們從小相識,與她要過一輩子的人,無論如何,她也不想傷害他。

  放下了這事,五公主暗暗將圓房這事情提上日程。

  想到圓房的過程,五公主神色有些糟糕,最後一咬牙,決定還是由她主導著完成吧,只是過程少不了會疼了,只得事前作好準備,藥一定不能少……

  下定決心後,到了晚上就寢時,開始了他們艱難的圓房之路——至於這個過程,從五公主疲憊的表情可以知道過程實在是太折磨人了。

  此時帳內瀰散著歡愛後的麝香味,那濃郁的味道也讓她有些臉紅,兩人依然交疊在一起,讓她累得不想動彈,可是身上黏膩的感覺又讓她不能忍受如此睡下去,便想起身時,卻被人緊緊地摟住了。

  「累了?」低沉的笑聲在她耳廓響起,帶來異樣的感覺。

  五公主先是點頭,點到一半,甫覺得不對,顧不得身體不適,有些驚異地遠離了他,卻沒想到身後一空,整個人差點往床下仰倒去,被一雙手抱了回來,攬到一具光潔的懷抱裡。

  雖是虛驚一場,仍是讓她驚魂未定,雙手下意識地緊緊摟住他的肩膀,很快又聽到他的笑聲。這不是她的璟玨,她的璟玨不會如此故弄玄虛,不會有這種讓她心悸的感覺。

  她沉默地抬頭看他,望進一雙墨黑的眼睛裡,這雙眼睛沒有那種孩童般的稚氣乾淨。

  「你……璟玨?」她有些慌亂地叫道,心裡頭壓仰得厲害。

  他勾著唇笑起來,笑瞇瞇的,卻並不是平時那種傻笑,整個人顯得有些孤傲,長髮如瀑滑下,鬢角微濕,青絲有幾綹黏在頰邊,更襯得眉眼如畫,膚如凝脂,漂亮得雌雄難辯。她素來知道金璟玨長得極好,可是那種美如同孩童般的天真乾淨,不摻雜絲毫的世俗之氣。可是現在這男人給她的感覺,卻大變樣,將男性的魅力表現得淋漓盡致,讓她無乎無法正視他。

  「我在呢。」他含笑握著她的手,與她五指相交,用額頭親暱地蹭蹭她的額頭,說道:「芸兒今晚做得很好,以後都這般吧。」

  「……」

  意識到他所說的是她今晚主動引導著金璟玨圓房之事,五公主漲紅了臉,心頭有種難堪的感覺,好像被誰窺見了她心中的醜陋,那般赤裸得讓她無法接受,臉色又開始泛白。

  什麼公主之尊,尊貴無之,全都是狗屁!其實不過是個生母早逝、親父不喜的冷宮公主罷了,甚至活得連個宮女都不如!她一向將自己隱藏得極好,也將心態調整得極好,想要讓自己活得好好的。可是這個男人的態度讓她意識到,她這個公主是多麼的不堪,要像個蕩婦般引導著丈夫行房……

  似乎發現她難得的脆弱,他將她緊緊地抱住,拍著她的肩膀道:「芸兒別亂想,咱們芸兒最好了,是最堅強的女孩兒……」大手摸上她的眼角,摸到了微微的濕潤。

  五公主深吸了口氣,問道:「你是誰?你不是璟玨?難道……」她目光變得銳利無比,又驚又怒,叱道:「哪裡來的孤魂野鬼,竟然敢佔我丈夫的身體!」

  搜神志怪裡也有這種鬼怪傳說,什麼借屍還魂,讓一個人性情大變之類的,此時他的情況讓她想到了那上去,心裡又驚又怕,生怕金璟玨有個什麼意外。

  他笑盈盈地看著她銳意的神色,依然緊緊地抱住她,彷彿滿意得不得了,說道:「我自然是金璟玨。」

  見她不相信,他並不著急,遲早會讓她相信的。

  因著這事情,五公主整個晚上揣上了心事,睡得並不好,直到第二天醒來,被金璟玨鬧醒後,看他臉上燦爛的笑容,乾淨如童稚的雙眼,終於讓她心裡寬慰了許多,甚至對於侍女嬤嬤們整理床鋪時的曖昧表情也未曾放在心上。

  五公主一整天懶洋洋的,金璟玨食髓知味,黏她黏得緊,做什麼事都要叫聲「芸芸」,五公主也溫和地回應。

  看他快活的模樣,無憂無慮,五公主想了想,說道:「璟玨,明日咱們去南山寺上香,好不好?」

  金璟玨自然什麼都依她,拉著她的手傻笑著,期盼著天快點兒黑,到了晚上才可以脫光光做快活的事情。見他快活的模樣,彷彿沒有感覺到她的目的,五公主心裡既是放鬆,又不知道什麼滋味。

  到了晚上,已經開葷的男人自然是受不住的,這回並不需要她引導,他已經曉得怎麼做了,只是動作仍是有些莽撞,開始時弄得有些疼。幸好她喊疼的時候,他並沒有不顧及她的感受,莽撞地行事,這點讓她感到安心許多。

  就算世人皆說他傻,他卻是對她最好的人,只要她喊點兒疼,會急得做傻事,真是傻子一個。

  「怎麼突然想去上香了?」男性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五公主又駭得差點跳起來,被他抱到了懷裡,禁錮了她的動作,一雙眼睛滿是笑意地看著她。

  「你……」她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

  「不會是想帶我去廟裡找個高僧作法吧?真是個傻女孩!」他笑道,在她紅潤的臉蛋上又親了幾下。

  已經三次了,其中兩次皆是如此狼狽的情況下,讓她心頭憋了一口氣,難受極了。不過他的話也讓她心中駭然,難道真是個是孤魂野鬼上了金璟玨的身,白日裡潛伏在暗處偷窺他們,所以知曉他們的一舉一動?

  見她臉色又變得蒼白了,男人有些心疼,無奈道:「我就是金璟玨,你為何不信呢?難道你一直喜歡我傻傻的樣子?」

  她不吭聲。

  他有些意外地看著她,「沒想到你也有固執的一面,從來沒見過呢。」

  五公主臉色又變了變,難道是這野鬼從金璟玨小時候就附到他身上了,最近才能出來?

  「好吧,既然你堅持,明日咱們一起去南山寺。」

  「……」

  五公主又失眠了。

  不過雖然失眠,第二天仍是早早地爬了起來,看著打著哈欠一臉稚氣的金璟玨,心裡又難受極了。果然他是野鬼,只有在晚上的時候出來,特別是在她與丈夫行房完後,這讓她覺得十分的羞恥難堪。

  下人們皆不知道五公主怎麼突然要上香,不過仍是準備得妥妥當當,車隊往城外的南山寺行去。

  結果,白走了一趟。

  五公主幾乎束手無策,連南山寺裡的高僧都沒有看出異樣,難道要讓她去請個道士回來驅鬼?算了,父皇素來不喜道士,又有曾經大公主的下場,她自然不會做這種傻事。可是璟玨怎麼辦?

  在五公主心中受著煎熬時,天氣越來越冷了,轉眼到了除夕,在除夕家宴中,她被診出了喜脈。

  五公主看著周圍高興的人,心裡高興的同時,卻依然無法開懷。為她請脈的大夫道:「公主鬱結於心,還須得放開心懷方好,對肚子裡的孩子也比較好,您現在體質太虛弱了……」

  大夫此話一出,英國公夫妻驚得不知如何是好,見她臉色不對,連守歲也不必她守了,省得累著她的身體,讓人將她送回院子裡歇息,金璟玨陪著一同過去。

  「芸芸不開心麼?」金璟玨瞅著她,見她不開心,他也一臉難受的表情。

  五公主唇角微揚,露出溫和的笑容,說道:「沒有不開心呢,咱們現在有寶寶了,自然是極開心的。」

  「芸芸騙人,我看到你不開心了。」他固執地道。

  五公主端不住笑臉,最後只能說道:「那我試著開心一些,好不好?」

  金璟玨這才露出高興的笑臉,圍著她轉來轉去,剛才母親已經告訴他要當爹了,也很仔細地告訴他要怎麼做,他必須要很小心才行,不能讓她身體再如此虛弱下去。

  外面的鞭炮聲響起,遠遠地傳來,顯得此地越發的安靜悠遠。

  五公主被鞭炮聲驚醒,剛想起身,便被一雙手托著背扶起,根本不用她使力,一個大引枕墊在她背後,帳幔也被撩起,燭光照進來,也讓她看清楚了扶住她的男人清亮的眼神,眼神同樣有些陰鬱。

  「你……」她說不出話來。

  他站在床前,看著她半晌,說道:「你真這般不喜歡我?」

  聽出他聲音裡的失望落漠,她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好。

  「你到底要如何相信,我是金璟玨呢?你能接受我傻的一面,為何不能接受我正常的一面?」他問道,眼神有些憂傷,顯然被她傷了心。

  她被問得啞口無言。

  「我傻的時候會待你好,我清醒的時候也會待你好,為何不相信我能對你好呢?」他歎了一聲。

  五公主顯然被人說中了心事,臉上劃過一抹難堪的神色。自從淑妃死後,她坐實了克母的傳言,幾乎所有人都放棄了她,只有金璟玨才會傻傻地靠過來。若沒有金璟玨,便沒有今日的她。這世間,便有這麼個傻子待她極好,若是連他都變了,還有誰會待她如此好?

  所有人都說他是傻子,可是這個傻子卻是她最重要的人!如果連他都不在了,她還有什麼?

  一隻手撫上她的臉,為她試去掉落的眼淚,也讓她發現,自己竟然已經淚流滿面。

  「別哭了!」他坐到床邊,將她擁進懷裡,說道:「我每天能清醒的時間有限,皆在情緒比較激動時。解神醫為我治療身體,他說沒辦法讓我恢復神智,其實不然,只是時間有限。芸兒,知道你懷孕,我真的很高興,這是我們的孩子!你若真的不喜歡我,我以後便當個傻子罷……」

  她吃驚地看著他,抓住他的手問道:「可是真的?」

  他點頭,笑道:「第一次清醒時,便是你難得忽視我,讓我以為你不喜歡我了,情緒難免受到影響!」

  她臉色變了變,心裡已經有幾分相信他的話了。

  他將雙手覆在她平坦的腹部上,「我每日清醒時間有限,估計一輩子可能就這樣了,卻仍是希望自己是正常的,不致於讓你受到世人嘲笑,嫁了個傻丈夫。」他自嘲地說。

  「可是我願意!」她脫口而出。

  聽罷,他低低笑出聲,低首親暱地蹭了蹭她,見她臉上略有幾分猶豫,卻極力想相信自己,心裡又歎了口氣,總要讓時間來證明。

  有了這翻坦白交談,五公主心中的郁氣漸解,也開始寬心地養胎。

  懷胎十月,過程卻是十分辛苦。

  五公主也在觀察著金璟玨,漸漸地發現,無論是傻時的他,還是清醒時的他,很多習慣都極其相同,只是他每天清醒的時間確實極少,待得他清醒時,便會將她周圍安排得妥妥當當的,甚至會和她討論朝政,只限於兩人私底下。

  「你怎麼會懂這麼多?」她忍不住問道。

  他笑道:「自然是我的記憶極好,以前就算不理解的事情,也會牢牢地記在腦子裡。現在恢復些神智,很快便能融會貫通,並不是什麼難事。」

  聽罷,她心裡也有些感慨,若是他不曾中毒壞了腦子,恐怕他早已有一番作為,甚至在朝中有一席之地,受到皇帝的重用。只可惜……

  待終於到了生產的時間,五公主疼得幾乎腦子空白。金璟玨在外頭聽著她的叫聲,急得團團轉,猛地栽倒在地,然則不用人扶自己又爬起來了,這回沒有人能攔得住他,直接闖進了產房。

  「芸兒,別怕,我在這裡陪你!」

  她汗濕的手被一隻大手包裹住,她睜開眼睛,看到他泛紅的眼睛,眼裡恢復了清明,顯然又受到了刺激清醒了。然而清醒的他卻是極為可靠的,讓她忍不住有些安心。

  歷時近五個時辰,她終於平安生下一子。

  等她從沉睡中清醒,便見到守在床前傻傻地看著她的男子,臉上露出了傻氣的笑容,高高興興地叫著「芸芸」,忙問她疼不疼、累不累,虛寒問暖,清澈的眼眸裡,極是關心。

  她微微一笑,拉住了他的手,耐心地回答了他的問題後,才問起孩子。

  他馬上皺起臉,委屈地說:「孩子好醜,像小猴子!芸芸,他那麼醜,大家以後會不會欺負他?」

  五公主噴笑,見他依然委屈,少不得又是一陣安慰。

  等到了夜晚,金璟玨又過來了,這回他直接抱著白天時被他稱為「醜猴子」的小嬰兒,雖然有些笨拙,卻極力地不弄疼孩子,滿臉喜悅地道:「芸兒辛苦了,孩子長得真好,以後一定會是個英俊瀟灑的兒郎!」

  「……」五公主有些啞然,笑道:「你白天時不是說他醜麼?」

  金璟玨若無其事道:「男人偶爾也會犯下傻的!何況娘親已經說了,長開了就會漂亮了!」

  他抱著孩子,溫柔地注視著她,柔情似水,看得她也有些臉紅。

  她覺得,自己似乎已經接受了他變成這樣子,無論是傻時的他,還是清醒時的他,漸漸地成了個整體,都是她的丈夫。

  如此一輩子,也好!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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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2 17:50:41 |只看該作者
第144章 兒女事(上)

  「你們這兩個混帳小子,給我滾過來!」

  一陣怒吼聲在晉王府響起,胖得像包子的劉管家圓碩的身材抖了抖,拿著帕子在面上擦了擦,對藏在他身後的兩個少年說道:「我的小祖宗哎,快去給王妃請罪吧,屬下雖然長得圓胖了點兒,但真的藏不住你們啊!」

  劉管家說著,已經見到前方帶著幾個丫鬟嬤嬤氣勢洶洶走來的女主人,臉上忙露出笑容。

  阿寶來到劉管家面前,朝劉管家笑了笑,溫和地道:「劉管家,你忙去吧。」

  劉管家苦著張胖胖的包子臉,他也想忙去啊,可是兩個小主子在他背後扯著他的腰帶,他擔心自己的腰帶被扯掉,然後褲子掉了怎麼辦?提著褲子奔跑這種事情太不雅了,有損他王府大管家的形象!

  這時,劉管家身後探出一張俊美的臉蛋,少年朝阿寶露齒一笑,劍眉星目、唇紅齒白,煞是迷人。不過一開口,卻是粗嘎的公鴨嗓子,「娘,您怎麼過來了?什麼事兒驚動您?」

  阿寶伸手將他扯了出來,少年乖乖地配合她,順手將旁邊的弟弟也同樣拎了出來。

  劉管家見沒自己的事情,趕緊跑了。而一大一小的兩個少年見劉管家滾遠的包子身材,同時扁扁嘴,知道劉管家不可靠後,在心裡同時祈禱可靠的父親快點回來。

  阿寶瞪了他們一眼,將他們領到客廳裡,坐在主位上,接過丫鬟遞來的茶喝了口,然後瞪著排排站在面前的兩個少年,拍著桌子道:「你們說說今天幹了什麼好事?」

  「沒有呢!瓜瓜今天可乖啦,都乖乖跟著我去和同窗討論學問呢。是不是,瓜瓜?」少年問著旁邊粉團團的可愛男孩。

  十歲左右的男孩穿著一襲月白色飄逸長衫,襯著還有些嬰兒肥的漂亮臉蛋,軟糯糯的一團,乾淨漂亮得宛若壁畫上畫著的仙童。不過在聽到兄長對他的稱呼後,臉蛋鼓了起來,抗議道:「甜糕哥哥太壞了,我不叫瓜瓜,我叫蕭承灃!」

  少年也咬牙切齒地擰了下弟弟的臉蛋子,怒道:「壞瓜瓜,哥哥叫蕭承瀚,不叫甜糕哥哥。」

  「就是甜糕哥哥!」

  「壞瓜瓜!再叫我甜糕,我叫書局的人將你做的糗事寫成書集印刷出版!讓全天下的人都知道蕭承灃還有個可愛的小名兒,就叫甜瓜!」

  「壞哥哥!」

  「壞弟弟!」

  阿寶嘴角抽搐,不得不出聲打斷他們,「你們別打岔,打岔也沒用,我現在很生氣!」

  兩個少年見這戰略不成功,頓時垮下臉,覺得娘親越來越凶、越來越不好忽悠了,當下只能哀怨地看著她。

  正當阿寶要來個嚴母教子時,丫鬟進來說王爺和郡主回來了。兩個少年聽罷,雙眼發亮,父親和姐姐回來了,有救了!

  阿寶哼了哼,哼得兩個少年眉頭跳了跳,忙一副眼觀鼻、鼻觀心的樣子。

  這時,蕭令殊攜著秀美的少女走了進來,少女腰間繫著一隻綴了金色鈴鐺的荷包,隨著她的走動發出叮噹脆響,十分悅耳。不過屋子裡的三人看著那鈴鐺目光有些詭異,阿寶是詫異,兩個少年雙目怒火滔滔,看樣子似乎恨不得將那鈴鐺給砸爛了。

  「王爺,你回來啦。」

  阿寶迎了上去,被男人拉著一同坐下,然後又將女兒拉到旁邊坐下,摸了摸她的臉蛋,又看了下丈夫,嗯,這兩張臉還是很像,不過慶幸的是,女兒的五官越長越秀氣美麗,完全具備了女子的柔和,沒有長成男子的硬朗。

  蕭令殊接過丫鬟呈上來的茶,瞄了眼雙雙站著的兩個兒子,見阿寶面上餘怒未消,問道:「怎麼了?」

  阿寶這又想起了兩個渾小子做的好事,頓時怒上心來,說道:「今兒我才知道,咱們家兩個小子竟然是個渾不吝的,做出這等渾事來,他們竟然去逛……」發現女兒還在,阿寶只得隱晦地道:「朱雀街過去那條巷,差點砸了人家的店。」

  朱雀街過去的那條巷便是花街,秦樓楚館林立,京城有名的青樓之地,男人的銷魂窟。阿寶心中怒意勃發,這兩個小子一個十五歲、一個十歲,竟然去那種地方胡鬧,還讓人家發現身份,告狀到她這裡來,臉都丟盡了。

  「娘,不只我們,還有甜湯、甜酒、甜羹都去了。」蕭承瀚稟著法不責眾的思想,毫不留情地將那些人也供出來了。

  蕭承灃有些兒害怕面無表情的父親,忙使勁兒地點頭,表示哥哥說得沒錯。

  阿寶頓時驚了,難道這些少年們長大了,對女人和這等地方產生好奇心,所以自己跑去見識了?如此一想,又驚又怒,指著他們道:「你們、你們才多大啊,竟然……」

  見她臉色發白,蕭承瀚兄弟倆頭皮發麻,趕緊看向父親。

  不過他們失望了,因為他們父親十分冷酷地掃了他們一眼,冷聲道:「跪下!」

  兄弟倆乖乖跪下。

  罰了兒子後,蕭令殊握住阿寶的手道:「先問清楚,恐怕是你想錯了。」到底是怕她氣壞身子。

  一旁的少女蕭瑤也同樣附和道:「是啊,娘,弟弟們都很乖,可能是被壞人慫恿的。」

  阿寶深吸了口氣,將那股難受感壓下,問道:「好吧,你們老實說,你們今兒為什麼去那裡?甜湯他們為何又和你們一起去?有沒有做什麼壞事?」心裡同時也擔心這些少年的身體,尼瑪才十幾歲啊,小學初中生的年紀,就玩女人了麼?敢讓她知道,抽斷他們的腿!

  兄弟倆自然知道母親指的是什麼,趕緊搖頭。

  蕭承瀚今年已經十五歲了,到了知人事的時候,若是其他大戶人家,長輩早就在他們房裡放通房丫鬟了。不過阿寶以健康學的角度出發,知道男孩子太早行房不好,一滴精十滴血,會損害身體的發育健康。而且大兒子也快到了說親的時候,她不做那噁心人的婆婆,還是希望兒子的初夜是和兒媳婦一起的,所以壓根兒沒有安排什麼通房丫鬟,對那些想爬床的丫鬟也嚴厲處置了。

  當然,阿寶怕少年人管不住自己,所以事先找瞭解神醫告訴他們過早行房的危害,然後又讓蕭令殊拿了避火圖去告訴他們男女陰陽就是那麼回事。

  蕭承瀚想起父親端著一副終年未變的冷酷無情的臉,拿避火圖告訴他男女就是這麼一回事的事情時,心裡忍不住淚流滿面,覺得人生真是太悲劇了,他心裡已經產生了陰影,以後會不會沒辦法和媳婦一起琴瑟和鳴啊?

  不過,兄弟倆也知道娘親做這些是為他們好,解神醫也說了少年人太早行房的危害,所以都很乖地聽話行事。

  阿寶見他們搖頭,心中驀然一鬆。她就怕這些少不更事的男孩兒去了那種地方,沾上了那種經過特地調教手段頗高的厲害女人的誘惑,走上一條歪路。

  「那你們去那裡做什麼?」阿寶又懷疑地問道。

  說到這個,兄弟倆頓時眉染怒氣,沒有吭聲,而是看向他們姐姐。

  蕭瑤面無表情地回視兩個弟弟,這繃著的表情,和坐在旁邊的父親像極了,又讓兄弟倆有種內流滿面的感覺,心說姐姐你別再學爹一樣繃著張臉了,讓人看了很難受啊!幸好家裡還有個像正常人的娘親,不然這日子真是沒法過了!

  阿寶也看了眼女兒,想了想,便道:「包包你先回房去換衣服,待會再過來一起用晚膳。」

  蕭瑤看了眼兩個弟弟,覺得蠢弟弟們應該又犯了蠢,有爹在,娘親不會罰太重的,便點頭應下了,施施然地離開。

  一家大小看著少女的背影,蕭瑤長得好,身材發育得也好,光是一個背影已是難得的絕色,倒是讓屋子裡的人都心酸了。女孩兒長大了,該嫁人了,真捨不得。

  「好啦,你們說實話吧,今天去那裡做什麼?」

  蕭承瀚正了正臉色,努力地將變聲期的公鴨嗓壓抵一點兒,「還不是為了姐姐的事情!娘,那個陸沚根本配不上姐姐,我們見到他去了花街,去這種地方一定不是什麼好人!絕對不能誤了姐姐終身!所以我們才會想去瞧瞧他到底去那地方做什麼!甜湯他們也關心姐姐的終身,所以就和我們一起去了。」誰知道這麼倒霉,正在起衝突砸店的時候,竟然被和他們有過間隙的人遇到了。

  想到這裡,蕭承瀚心裡恨恨磨牙,決定得了空,將那多嘴之人罩麻袋。

  陸承灃是哥哥的應聲蟲,搭腔道:「哥哥說得對!不能誤了姐姐的終身!」

  阿寶驚異道:「他去了那種地方?你們親眼所見?」

  「對!」兄弟倆信誓旦旦。

  阿寶的眉頭皺了起來,她原本看陸沚清雅端方,謙和文秀,有君子之風,家風清正,一心向學,房裡沒有亂七八糟的通房丫頭,是個好女婿人選,方會暗中囑意他,沒想到知人知面不知心?

  見兩個兒子巴巴地看著她,阿寶道:「你們先起來。」等他們乖乖地起身後,阿寶歎了口氣,將他們拉過來,問道:「有沒有跪疼了?」

  一聽這話,兄弟倆便知道娘親不氣了,忙搖頭。蕭承灃伸著可愛的臉蛋過去,好委屈地讓母親揉揉,乖巧道:「娘,灃兒最乖了,比哥哥還乖呢,會乖乖聽話的。」

  蕭承瀚心裡大罵弟弟又裝乖賣萌,還拿他作伐子,不過瞄了眼不吭聲的父親,只好作壁花。沒辦法,他們家的父母與別人家比有些兒奇怪,不是嚴父慈母,甚至連嚴母慈父都稱不上,父親的角色很難定位,會默不作聲地陪他玩兒,會教他們很多實用的東西,但在人情世故及常識理倫上,生硬得很,都是母親和家裡的幕僚、長輩們所教導的。

  蕭承瀚以前不覺得父親不對,不過在漸漸長大後,得了皇伯父、齊王叔等人的教導,方知道自家爹的某些缺陷。當然,雖然爹爹有些地方不給力,但他仍是最崇拜他就是了,光是他凌厲的武功,滅南齊的成績,就足以讓崇拜英雄的少年們仰慕無比。

  等兩個兒子離開後,阿寶終於垮下臉。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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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章  兒女事(中)

  阿寶深知對這時代的男人不能抱太大希望,特別是家勢越好的男人,外在的誘惑太多了,把持不住也是常事,並非人人都像蕭令殊的經歷這麼奇葩,才造就了他奇葩的性格的。

  只是,潔身自好的男人也是不少的,可是潔身自好是外面傳的,內裡怎麼樣,卻是不得知了,總不能真的派個密探到人家家裡蹲點守著觀看有沒有晚上拉著丫鬟滾床單吧?她也沒這麼變態……

  阿寶糾結中,瞅向旁邊的男人,忍不住道:「王爺你不說點兒什麼嗎?」

  蕭令殊抬眸看她,想了想,說道:「甜糕他們不敢做壞事,別擔心。」

  阿寶無語,兒子素來聰明,雖然在外面可能一張嘴能天花亂墜地吹,騙死人不償命,但對家人卻是從來不撒謊的,他說沒有就沒有,她相信他。所以,她真心不是為這事發愁好麼?

  「不是這個,是瑤瑤……」阿寶遲疑了下,又道:「原本見陸家公子是個好的,才會和陸夫人探消息,沒想到……或者這裡面是不是有什麼誤會?」不是阿寶願意為陸沚辯護,實在是好女婿難選,難得看到一個合心意的,不到最後不想放棄。

  蕭令殊見她眉頭耷拉著,伸手揉了下她的眉心,說道:「不必擔心,交給我處理!」

  「……」難道王爺你要去威脅人家?介樣不好吧?

  *****

  蕭承瀚兄弟倆離開了大廳後,原本是往自己的院子走的,不過腳步一轉,又極有默契地往後院的逍遙院行去。

  兄弟倆原本已經分開,不過一會兒又在長廊會合,便知道對方的目的,互視一眼,很快達成了同盟。

  蕭承瀚將弟弟抓過來,攬著他的肩膀道:「瓜瓜,待會你到了姐姐那裡,記得要這樣……」對弟弟一陣嘀咕。

  蕭承灃雖然頗為贊成哥哥的安排,但仍是忍不住說道:「哥哥,你這樣耍手段真的大丈夫麼?」心裡有點兒小小的鬱悶,大哥腦袋太好使了,心機也深沉,除了偶爾時候衝動一下,平時真是將他們一票人耍得團團轉,說不定這會兒甜湯那些人正在家裡被他們爹娘教訓著呢。

  今天他們原本是去香滿樓抓人找證實的,卻沒想到碰到了討厭的人,甜湯是個衝動的,當即順手砸了香滿樓,害得他們兄弟也受了連累。後來他家哥哥說,反正砸都砸了,都要受罰,不如多砸點兒,撈些本回來。這挑唆的話一出,其他幾個甜品都激動了,砸得更厲害了,結果自然是讓他們娘親大發雷霆了。

  蕭承灃是個好孩子,不僅是長得粉團團的,心地也比較純良,實在是扛不住腹黑的大哥挑唆和其他幾個凶殘的小夥伴啊。

  到了逍遙院,丫鬟通報後,便見到蕭瑤少女已經換了一身比較月白色的羅裙端坐在桌前,正在沏茶,見到他們過來,示意他們坐下,為他們斟茶。

  穿著白月色羅裙的少女更是凝靜美麗,自有一股幽蘭淡雅的氣度,配上那張面無表情的臉,清冷淡然,宛若空谷幽蘭——當然,這些吸引人的外在及內涵在突發事件發生時,就會化為一種讓人害怕的狂化,武力值甚至不輸於同胞弟弟。

  蕭瑤就是這麼個存在,和親爹一樣喜歡繃著個臉蛋兒,卻並非天生清冷,只是十幾年來習慣使然,但若是有什麼狀況發生,一下子就要爆發了。兄弟倆想到她爆發時的超強戰鬥力,頓時心裡內流滿面,不過聽和母親交好的幾位姨母、姑嬸說,姐姐這種性格像母親,都愛裝,當裝不下去時,就會爆發,不愧是母女。

  此時,看到優雅地執袖為他們斟茶的少女,想到她今年已經及笄,現在正在說親事,將來很快就變成別人家的了,蕭承灃頓時扁起嘴,挨到她懷裡,撒嬌道:「姐姐不要離開好不好?咱們一家人永遠在一起。」

  蕭瑤摸摸小弟的臉蛋,笑著點頭。

  蕭承瀚卻道:「弟弟千萬別在娘親面前說這種話,她會生氣的。」

  蕭承灃眼睛骨碌碌地轉了下,又道:「不然讓男方嫁過來,咱們一家就不會分開了。」

  「好主意!」蕭承瀚擊掌,然後想到了什麼,一巴掌又拍向弟弟的腦袋瓜,怒道:「姐姐怎麼可能會喜歡這種吃軟飯的男人?咱們家女孩子沒這麼想不開!」他還覺得就算是陸沚這種在外面人品相貌都不錯的男人配不上同胞姐姐呢。

  「……」

  蕭瑤見兩個弟弟有些萎靡,摸摸小弟的腦袋,問道:「今天怎麼了?你們又做了什麼壞事讓娘親生氣了?」雖然知道他們能來這裡應該是過關了,不過還是得問一下是不是又做了什麼蠢事,或者又攛掇了誰幹壞事。

  「氣氣更健康!」蕭承灃插嘴道,這是他們娘親的話,抽抽更健康,雖然覺得理論有些奇怪,但異常的順口。

  然後又被大哥拍腦袋了,雖然不疼,但挺委屈的,那張漂亮的臉蛋兒皺成一團,可憐巴巴的,蕭瑤忍不住將幼弟抱過來為他揉揉腦袋,得到他充滿依戀的蹭蹭,心裡不禁有些好笑,其實小弟的性格才是最像娘親的。

  「好啦,你們就別鬧了,和我說說今天的事情吧。」蕭瑤見他們都沒事了,心平氣和地問道。

  問到這個,兄弟倆頓時有些猶豫了,畢竟事關女孩兒的終身大事和閨譽,這種事情和她說有些不適合,就算是他們的父母比較開明,偶爾也要顧忌一下,並不是迂腐,而是要迎合這時代的規矩。不過很快地,兩人便拋開了這種顧慮,反正他們姐姐不是一般人,有些事情也該知道的,若是她不願意,屆時他們娘親也不會勉強的。

  陸沚那種外人面前風光霽月,私底下卻不修身修德的偽君子,讓他去死好了!

  聽完了兄弟倆今天做的好事,和對陸沚的評價,蕭瑤有些意外,不過依然很淡定,沒有什麼表示,這可讓最沉不住氣的蕭承灃給急了下,姐姐你現在不是淡定的時候,一起同仇敵愾,告訴母親,這門親事絕對不能同意。

  倒是蕭承瀚想起了那枚金色鈴鐺,心裡冷笑了下,對蕭瑤道:「包包,你自己考慮一下,不過不用擔心,有我們呢。」

  「嗯。」

  蕭承灃眼睛轉了轉,突然撒嬌地道:「姐姐你怎麼有那種金色鈴鐺,我以前都沒見你佩帶過,弟弟瞧著挺好看的,送給我吧。」

  誰知道素來對他愛護非常的姐姐一口回絕了,「這是別人送的,我不好將他人的心意轉送。若是你喜歡的話,我讓人去珍品閣給你打一對,好麼?」

  「……好吧。」蕭承灃不情不願地回答,心裡咬牙切齒,果然是那個人送的。

  等離開了逍遙院,蕭承灃仍是不高興地撅著嘴,被蕭承瀚擰了下嘴巴,說道:「你是男孩子,別撅著嘴,人家會笑話你長不大的。」蕭承灃十歲了,雖有少年人的稚氣,但更多的是孩子氣的圓糯,簡直是女性殺手,很多長輩們看到他就摟到懷裡惜惜幾下。

  蕭承灃趕緊抿起嘴,只是有些不甘心地問道:「陸沚如此沒品沒德,如何配得上姐姐?大哥,爹娘不會真的選中陸沚吧?」

  「放心吧,有咱們今天鬧的這齣,不會的。」蕭承瀚倒是自信滿滿,今日這一齣,完全是他在背後推動的,就是砸了人家的店,也是他暗中攛掇,目的就是為了鬧大。可惜卻沒有揪出陸沚,感覺有點兒可惜,難道他神通廣大,發現他們時就藉機跑了?可惜當時帶的人手不夠,不然可以將香滿樓都堵了。

  如此想著,蕭承瀚心裡又突生一計,不由得看向旁邊的小弟,摸摸腦袋瓜,柔聲道:「瓜瓜,過兩日咱們約甜湯他們出來聚聚,也不知道他們這次有沒有被修理。」

  「好啊。」

  ****

  這次的小夥伴們被修理得慘了。

  蕭承瀚是年輕一輩中極有地位及號召力的人,而且也是這群小夥伴們中年紀最大的,大家都沾親帶故,母親們都是閨密,交情頗好,從小玩在一塊,所有人都得尊重地叫他一聲哥。

  所以,只要蕭承瀚叫一聲,所有人就算逃課,也給面子地過來了。

  客家酒樓是晉王府的產業,經營時間有十幾年了,也算得上是個有些名聲的老字號,生意雖然不是全京城最火的,但客流量也不少。

  蕭承瀚是客家酒樓的少東家,不需要預約,早早地便在他們經常聚集在那間雅房等著了。

  接下來的時間,幾個少年也陸續過來了,年紀最小的便是蕭承灃,其餘的十三、十二、十一歲不止,至於那些更小的,就不必過來了。

  首先開口的是齊王家的世子——大名蕭承浩、小名甜湯,他與齊王長相十分相似,連性格也像其父一樣跳脫,且無法無天,整個就是京城的惡霸。

  「瀚哥哥,怎麼樣?五皇叔他們改變主意了麼?瑤姐姐的夫婿人選改了麼?」

  接著是五公主家的甜酒同學,同樣是遺傳了其父的昳麗容貌,性格卻顯得斯文清貴,溫雅淺笑,只是出口的話十分凶殘,「上次可惜了,下次再逮到他,將他打殘了,免得禍害了好人家的女姑娘。」

  「要打殘麼?太便宜了吧?不如讓他效仿宮裡的公公們,一顆藥就能解決了,看他還有沒有臉敢肖想人家姑娘。」最後開口的是平王世子蕭承流,他今年才十一歲,端著一張美人胚子臉,但同樣又毒又凶殘。

  「……」

  蕭承瀚突然覺得這幫子小鬼太鬧心了,他這個大哥當得好心塞,他都沒說什麼呢,這群小鬼已經要喊打喊殺了,而且每個都十分凶殘狠毒,讓他有些糾結,他們這性格到底是怎麼養成的?

  明明五姑父因為當年中毒原因,一直以來純厚善良,怎麼會養出了金甜酒這個外表清貴內在凶殘的貨呢?明明現任平王也是個溫和厚道人,蕭承流怎麼會養成這麼霸氣側漏的性格呢?

  蕭承瀚不理會小鬼們的話,先問他們那天回去可有受到什麼責罰,誰知道剛開口呢,這些少年們都縮起了脖子,顯然是被父母罰得不清,又讓他有些錯愕了。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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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章

  上次大鬧香滿樓的事情鬧得挺大的,幸好有大人幫忙壓制,倒是沒有鬧開來,加上蕭承瀚也留了個心眼,所以知道這事情的人並不多,只以為是什麼紈褲子弟去砸了人家的場子罷了。

  至於事後向家長告狀這種事情,只能說在他們這個身份地位,沒有眼紅的小人是不可能的,自然是十分樂意給他們找些麻煩。如此,以蕭承流等凶殘的小鬼們,也十分樂意給那些人找些麻煩。

  「要不是我娘護著,我爹就要打斷我的腿了,說我做了壞事不懂收拾,要給我長教訓。」蕭承浩皺著臉說。

  「要不是我爹護著,我娘早就拿家法了。」蕭承流十分可憐地說,他有一個十分凶殘的娘親,親爹實在是不給力。

  金甜酒同學——金煜也苦著張臉,說道,「我爹差點將我折騰得半死不活,晚上的父親好可怕!我晚上不要回家了,瀚哥哥,今晚我去你們家住好不好?」一臉期盼地看著蕭承瀚。

  眾人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蕭承灃笑道:「甜酒哥哥你這樣說小心五姑父傷心,五姑父可疼你了,還經常親自送好吃的東西去書院給你補身體呢,誰不知道五姑父疼你。」他可是記得五姑父笑起來是傻氣了點兒,私底下還被書院的人笑話他傻駙馬,都被金甜酒直接飽以老拳,還曾被山長罰去洗茅廁呢,不過五公主親自去了書院一趟後,沒人再敢說什麼了。

  「那是你沒有見過我爹另一面。」金煜顯然不領情,從小到大被折騰慣了,對另一個精明又可怕的父親,真是累覺不愛,還是比較喜歡白日裡有些傻氣卻很寵他的那個爹。

  幾人說了會兒各自被罰的可憐遭遇後,蕭承瀚終於說起了正事,「今天叫你們過來是有事情相商,上回沒有捉到陸沚挺可惜的,這次咱們決定換個法子。」

  聽這麼一說,蕭承流等人都陷入了沉思,蕭承浩不愛動腦子,只喜歡蠻幹,當下也不加入他們想法子,邊吃邊等著他們出個什麼惡毒的主意,到時候他只要衝在最前面執行就行了。

  只有蕭承灃有些困惑道:「若是陸沚安份地待在家裡不出來,咱們也拿他無可奈何吧?」

  金煜摸摸甜糯糯的少年的臉蛋,心說怎麼甜瓜這麼單純可愛呢?和他們一點也不像,更不像吃人不吐骨頭的瀚哥哥,說道:「這事瓜瓜就不用費腦子了。」反正你的腦子也不好使,就當個乖孩子吧,以後娶個厲害點的媳婦幫襯著就行了。

  蕭承流一眼就看出金煜的心思,心裡忍不住翻白眼,讓甜瓜娶個厲害的媳婦,萬一甜瓜被他厲害的媳婦欺負了怎麼辦?

  金煜回了他一眼,鄙視他的智商,有他們這些人在,就算是惡女人,也將她收拾了,會讓她欺負甜瓜麼?甜瓜的良善已經成了他們這群人的良心了,是要好好保護的,有他們在,護他一輩子安寧絕對不成問題。

  兩人眉來眼去,用眼神交流,蕭承瀚有些黑線,不管這兩隻打什麼主意,但不要抱著傻甜瓜打主意啊,傻甜瓜已經夠像小白兔子了,就別再折騰他了。

  抬手敲了他們一下,蕭承瀚心裡已經有了打算,便將自己的主意說出來。

  ******

  阿寶攜著女兒從平王府回來,發現今日女兒腰間沒有掛那串金色鈴鐺,不由得有些好奇。

  「包包,你的鈴鐺呢?」

  「收起來了。」蕭瑤十分淡定地回答。

  阿寶藉著喝茶的姿勢,佯裝不經意地問道:「以前都不見你佩戴這種東西,是去哪裡買的麼?還是哪個姑娘送你的?」她家女兒現在的身份地位,是很多人巴結討好的對象,可能是一些姑娘討好送的,也不一定和男人有關。

  「在珍寶閣買的,款式不錯。」蕭瑤說著,腦袋浮現了那日買鈴鐺時的情景,那個人看起來似乎並不像弟弟們說的那樣不堪,人的眼睛是不會騙人的。當然,蕭瑤是相信自己的弟弟們的,自然不會給他們惹麻煩。

  阿寶放下茶盞,仔細看她,沒有發現什麼異樣,更沒有像是兒子說的,女兒已經心有所屬的樣子。雖然她向女兒透露過看中陸家的長子陸沚,在一些大場合女兒也見過他幾次,卻沒什麼交集,想要什麼芳心暗許還是很遙遠的事情。

  如此一想,心裡便有些寬慰,若陸沚真的不適合,也不勉強。

  母女倆說了會兒貼心話後,阿寶讓她回房去歇息了,便問起兩個兒子的行蹤。

  「世子和二少爺一早就出去了,奴婢也不知道他們去哪兒。」

  阿寶皺眉,小兒子現在還要上書院讀書,大兒子倒是不去了,但多數時間也在家裡專心讀書,偶爾出外也是去與昔日同窗討論學問,為明年的春闈準備。阿寶知道她家甜糕並不願意像那些世家子一般享受家族的蔭庇,而是想要以真才實學進朝堂。科舉好比她前世的高考,兒子想要考名牌大學,她自然是舉雙手贊成的,若是明年榜上有名,便可以給他說親了。

  傍晚時分,家裡的大小男人都回來了。

  阿寶瞅了眼哥倆好地搭肩回來的兩個兒子,嘴角微抽,大兒子又將小兒子耍得團團轉了,不過看小兒子一臉純良的蠢萌樣子,連她都覺得挺好玩的,恨不得插上一腳——捂臉,小兒子還是要拿來疼愛的。

  「你們今天去哪裡了?」阿寶抱住小兒子,柔聲問道。

  蕭承灃很誠實地告知了他們的行蹤,不過省略了他們如何謀劃著尋陸沚麻煩之事,「娘,甜湯哥哥他們都被罰了,好可憐哦……」

  「既然他們如此可憐,瓜瓜也和他們一起同病相連吧。」

  「……不,他們一點也不可憐,應該的!」蕭承灃馬上改口了。

  阿寶笑瞇瞇地看著他,看得蕭承灃躲到了姐姐身後,覺得自己果然是家裡最可憐的,誰都可以欺負。

  等兒女兒各自回房,阿寶終於扯著蕭令殊問他查到了什麼。

  蕭令殊側首看她,阿寶馬上識趣地湊過去給他寬衣解帶,伺候他梳洗,慇勤極了。

  心情大好的王爺終於開口了:「不是陸沚。」

  「誒?」阿寶雙目圓瞪,夫妻十幾年,很快便明白他簡短的話下之意,說道:「糕糕他們認錯人了?」

  「對。」蕭令殊面無表情,對於兒子們聰明反被聰明誤的行為不置可否。

  阿寶捂臉,她一直覺得大兒子聰明又腹黑,沒想到也有犯蠢的時候。不禁又問道:「不是陸沚的話是誰?難道是與陸沚長得極為相似的陸家兄弟?我好像都沒見過……」陸沚是陸家長子,他下面有兩個庶出的弟弟和一個妹妹,看著長相都與陸沚並不相似,應該不可能讓人誤會吧?

  「不是,是禮部侍郎方遠之子,方懷逸。」

  聽罷,阿寶明白了,方懷逸其母是現在的陸家老爺同胞妹妹,外甥肖舅,方懷逸與陸沚是表兄弟,但長相十分相似,宛若親兄弟一般。先前方遠一直外放為官,近段時間方回到京城,遷禮部侍郎,而方懷逸因其品性才德問題,方侍郎回京後嚴格管教,並沒有機會出現在眾人面前,大伙皆知方遠之子,卻不得見其人,也不知其人。

  原來是虛驚一場,阿寶鬆了口氣,她看好的女婿還是不錯的,只是好像攤上了個不學無術的表弟罷了,而這表弟與他長得太像了,讓不知情的人誤以為是他,使他的名聲受累。而陸家看在方懷逸是親戚的份上,只能捏著鼻子認下了。

  當然,陸家也不可能讓方懷逸破壞了陸沚的名聲,只是他們還未出手,蕭令殊已經將前因後果查明白了。

  阿寶放心了,原本是想使人去告訴兒子一聲的,不過想了想,最後卻沒告訴,想看他們會如何做,若是他們真心疼他們姐姐,定也會查個明白。

  ****

  陸家。

  陸家是詩禮傳家,在讀書人中頗有名望,陸家老爺更是桃李滿天下,為天下讀書人敬重。而陸家這一輩,出了個陸沚,少有才名,有狀元之才,清雅脫雅,見之望俗。

  陸沚接過小廝遞來的請帖,墨黑的瞳仁倒映著燈火,襯得眉目清雅之至,舉止自有風彩。

  看完請帖,陸沚有些忍俊不禁,明白該來的總會來。

  「少爺?」小廝喚了一聲,不知少爺為何發笑。

  陸沚擺了擺手讓小廝去磨墨,然後親自給請帖的主人寫回涵。

  ******

  「清瑤郡主!」

  蕭瑤站在假山後的涼亭前,聽到清朗如泉的男聲,回道望去,便見假山不遠處的杏花下,穿著素雅的青衫少年遙遙而望,眸子清澈湛然,身上透著一種清潤無瑕的風彩,宛若古畫走來的君子,極是迷人。

  蕭瑤自是認出此人,想起當初在珍寶閣時他相讓的鈴鐺,不由得面上一熱,越發的面無表情。

  陸沚施施然地走了過來,在幾丈之外停下,看著春風攜著杏花雨拂過少女烏黑的發,手指動了動,壓下了欲為她拂去花瓣的衝動,溫雅淺笑,施了一禮道:「沒想到今日會在此遇見郡主,打擾了。」

  蕭瑤又看了他一會兒,搖了搖頭。

  少女高冷的姿態宛若拒人於千里之外,但凡有點兒自尊心的男人,都要止步了。陸沚卻只是一笑,隨意地開口攀談起來,不亢不卑,自然隨和,極有感染力,很快便讓蕭瑤緩和了臉色,回應他的話。

  此地是京城中富有盛名的特色園林之一杏花苑,為世人所追俸,又正逢春天杏花時節,太子與太子妃便讓人將杏花苑包下了,下帖子邀請京城中的年輕公子姑娘一起賞景。

  兩人談詩論賦,下人已在涼亭裡擺上茶點,默默恭候在一旁,聽著兩人由淺及深地討論著各種詩詞,而這兩人也漸漸地為對方的才氣所驚訝,話便止不住了,什麼高冷的姿態已然沒有了。

  等蕭瑤回過神來,不禁臉蛋有些發紅,又板起了臉。陸沚心中好笑,面上仍是一派清淡雅然。

  這時,突然聽到不遠處傳來一陣喧嘩聲,很快便停歇了,不過仍是讓兩人有些驚訝,今日是太子與太子妃在杏花菀設宴,應該沒有不長眼睛的人來此鬧事才對。

  蕭瑤看了眼旁邊的婢女,那婢女搖頭表示不知。

  當陸沚剛出走一片濃密的杏花林,一道身影撲了過來,正好五體投地地摔到了他面前。

  「啊……陸沚!」一道驚呼起響起。

  陸沚抬頭看去,發現前方一群少年,還有幾個少女,皆一臉驚訝地看著他,那些少年瞪大了眼睛,顯然極為驚訝,目光在他和地上的人中徘徊。倒是那些少女在驚訝過後,臉上浮現羞澀之態,微微側身,卻沒有離開的意思。

  「陸沚?這個是……」蕭承瀚直覺有些不妙,這人面容清俊,所質清雅脫俗,頗有君子之風,與先前那個「陸沚」天差地遠,見到此人,方相信世間原來也有如此清俊閒逸之人。

  陸沚視線掠過去,發現蕭承瀚等人,微微一笑,頷首打招呼,然後再次低頭看向五體投地趴在他腳下的人,那人也抬起了一張摔傷了痕跡的臉,和他極為相似,卻無那種清潤無瑕的君子之風,顯得有些浮華。

  「表哥……」那人吶吶地叫道,眼中浮現些許害怕,連忙爬了起來,宛若老鼠見到貓一樣,乖得不可思議。

  這下子,這裡的人還有什麼不明白,先前那個看了女人就轉不到眼珠子的人根本不是陸沚,本尊在這裡呢。

  蕭承瀚突然明白了自己認錯人了,而蕭承浩、蕭承流等人目瞪口呆,心裡突然覺得他們好蠢,竟然認錯了人,還鬧出了個笑話,恨不得馬上掩面遁走。枉他們自以為聰明,卻沒想到一開始就盯錯了人。

  等蕭瑤從另一邊的小道施施然走來,便見到兩個陸沚,其中一個嘴角、眼角都有傷的男人正規規矩矩地向自己弟弟他們道歉,陸沚站在一旁,臉上雖然掛著淡淡的笑意,看起來溫雅柔和,但卻讓她覺得他不高興了,看向那道歉的男人的目光有些寒意。

  蕭承瀚幾人看到蕭瑤,心中內流滿面,先前過招,他們發現陸沚有負他對外君子的好名聲,簡直就是個笑面虎,言辭犀利,轉易便扭轉局面,護下了方懷逸。方懷逸雖然討厭了點兒,但卻是陸家的親戚,若是陸沚為了給晉王府好印象而一味地忍讓,又會讓人不恥了。而陸沚如此行為,不僅不會讓人憤怒,反而添了幾分好感。

  這種男人,他們家姐姐絕對是壓制不住的,快點換人!

  陸沚見蕭瑤出現,目光微閃,遙遙地施了一禮,對蕭承瀚道:「既然今日之事是個誤會,如此便讓它過去吧。至於懷逸,先前之事確實是他的錯, 多有得罪之處,還請見諒。」

  蕭承流和金煜睨著像隻老鼠一樣縮在陸沚身後的方懷逸,更是襯得陸沚玉樹臨風,清俊不凡,心裡恨得牙癢癢的,他們計劃了這麼久,連太子夫妻都請動了,沒想到竟然揪出了個冒牌貨來。想到被個冒牌貨給涮了,少年們表示不開心。

  蕭承瀚灑然一笑,拱了拱手,表示並不在意。

  兩人對視一眼,相視一笑,明白彼此未竟之意,心下都滿意。

  陸沚領著方懷逸離開了。

  蕭瑤也被太子妃的人叫走了,而那些癡癡地看著陸沚的姑娘在陸沚離開後,同樣依依不捨地離開了,只剩下幾個不開心的凶殘少年,而他們不開心了,世界就要遭殃了。

  蕭承瀚已然明白了這些小鬼的凶殘程度,說道:「剛才陸沚不是表示了嗎?以後方懷逸隨你們折騰,不鬧出人命就好了,不必再介懷。」若陸沚以後真要成了姐夫,方懷逸再用他那張臉敗壞陸沚的名聲,就等著被削吧。

  金煜、蕭承流從鼻腔噴氣,雖然陸沚沒有腦補的那麼不堪,可是仍是不喜歡搶了他們姐姐的男人!

  蕭承浩摩拳擦掌,問道:「瀚哥哥,還可以直接廢了陸沚麼?我不喜歡瑤姐姐嫁人。」

  「不可以!」蕭承瀚覺得,甜湯這麼蠢萌衝動,還是別去惹陸沚了。

  「那我去廢了方懷逸?」廢了同樣長相的方懷逸,心裡也是一種安慰。

  「可以!」

  蕭承浩馬上志氣高昂了。

  蕭承瀚看了眼這些少年,見蕭承浩一副惡霸的熊樣子,蕭承流和金煜臉上露出蔫壞的表情,心裡歎氣,這些熊弟弟喲,你們若敢破壞姐姐的親事,等著被更凶殘的家長們收拾吧。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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