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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歐陽墨心] 到開封府混個公務員《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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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9 01:17:31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7
本帖最後由 為了一口餓 於 2016-1-30 01:09 編輯

書名】:到開封府混個公務員(出版名:《南衙紀事》)

作者】:歐陽墨心

內容簡介】:

  如今是工作難找,飯難吃,工資難拿,房難供。

  想要混個鐵飯碗,恐怕也只有考公務員這一條獨木橋。

  千萬大軍在一根獨木橋上擠,難免會有一兩個失足落水的。

  不過,咱不怕,咱還有時間機器這道法寶幫咱作弊。

  不過這個時間機器好像有點秀豆,咋就一回就回到了古代。

  好吧,反正現代古代都一個樣,公務員同樣是鐵飯碗。

  而且,還是開封府老包家的超級鐵飯碗,咱就湊合著用吧。

  --------------------------------------------------------------------------

  以此文紀念《包青天》的輝煌歲月。

  --------------------------------------------------------------------------------

  最近正在回顧台視版的《包青天》,突然想到如果在開封府那幫忠君愛國的傢伙混近一個貪財好色的未來人會怎麼樣?於是就冒出來了這個故事……

  註:此文絕非耽美,請耽美狼們慎入。

  (另:雖然墨心也是一匹貨真價實的耽美狼,但此文只是中規中矩的偽耽美,請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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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9 01:18:06 |只看該作者
序章 第一回 時間機器顯身手,一越蕩回哪年朝

  雲隱山,山如其名,終年雲霧繚繞,不見人煙。山分兩峰,一為陰峰,一為陽峰。陰峰常年不見陽光,終年潮濕陰冷,由此孕育出世上罕見之毒物毒草,盡數江湖陰毒難解之蠱;陽峰山間奇花異草盡遍山谷,多世間難得療傷救命之聖品,正與那陰峰之毒生生相剋。

  兩峰交匯之處,乃一溝谷,谷內毒瘴藥物瀰漫。凡飛禽走獸,蛇蟲鼠蟻無一可存活其中。據此,人稱「無物之谷」。

  十年之前,此無物之谷來了兩個怪人,卻視谷中毒瘴藥物如無物。一見此谷,跪地拜天,喜不自收,從此分谷而居,兩所草房對立而建,定居於此。

  此日,正是這對怪人到達谷中整十年之日。

  「毒老頭,今天十年之期已滿,你準備了什麼來對陣?」

  說話的是一個白衫老者,銀髮銀鬚,鶴髮童顏,一雙白眉尤其特別,幾乎長到腰間。此時正站在陽峰山坡旁,面對陰峰直直而立,身後奇花異卉陣陣異香,卻像那仙人下界一般。

  「哼,藥老頭,別以為你上次勝了我就可以從此不敗。我告訴你,今日我定要叫你好看!哼哼!」

  站在對面陰峰山坡上的另一位老者冷笑著回道。與對面的老者不同,此老一身裝扮比起那妖孽之物也豪不遜色。一襲暗紫色長袍,裡佩暗紅裡衣,隨風飛蕩,透出妖異之氣。依然是長鬚長眉,卻是暗綠之色,依然童顏不老,卻面帶青白。

  「好好好,我等了十年,就是等今日,放馬過來!」

  白衫老者一揮衣袖,指間赫然多出數個棕色藥丸,個個如鳥蛋大小。

  「怕你不成?!」

  紫袍老者同樣抽出數個彈丸夾於指尖,只是藥丸顏色鮮豔奪目,形如三角。

  兩人同時揮動手臂,將手中的彈丸盡數拋出。一時間,無物之谷內紫氣飛漲,白煙翻滾,如雷之聲遍處轟響,好不熱鬧。

  待濃煙散去,在看山谷內的兩人,正是活脫脫掉了個。

  被稱為「藥老頭」的老者一襲白衫如同被上了華彩,五色繽紛;臉色更是豐富,以兩道長眉為例,前三分呈大紅色、中三分呈翠綠色、後三分卻成明黃色。正像一隻色彩斑斕的異獸。

  而被稱為「毒老頭」老者卻剛好相反。整個人都如同從麵缸裡撈出來一般,全身上下,連同舌頭、睫毛,都被染成了雪白。

  兩人同時對視片刻,然後同時開懷大笑。

  「哈哈哈,毒老頭,你不虧是武林人人聞風喪膽的『鬼神毒聖』,這種莫名其妙的毒藥都能讓你想到。想必我這兩條眉毛就要從此難現原形了。」

  「哼哼哼,藥老頭,你這『醫仙鬼見愁』的名號也不是浪得虛名,想我費盡心機才染出這頭綠髮,居然這麼容易就被你給打回原形。」

  說罷,兩人又相顧大笑。

  許久,二人笑罷,又同時相顧一嘆。

  「唉,想你我二人自從十年前一役,從此惺惺相惜,結伴退隱江湖。在此無物之谷中比鄰而居,倒也逍遙自在。只是……」顏色豔麗的醫仙輕輕搖了搖頭,不忍再語。

  「只是……只是可惜了你我二人這曠世的毒術和醫術。卻連個可心的傳人都沒有。」雪白的毒聖接口道。

  二人又是同時一嘆。

  「茫茫野外,我們應該到何處去尋一個好徒兒來?」

  「隱居於此,自是不願再見故人。可這雲隱山從不見人煙,難道從天上掉下來一個不成?」

  話音未落,二人突然聽見頭頂空中一陣異響,如同有百十閃電霹靂在半空中轟鳴。抬頭望去,只見萬里晴空竟無故劃過數道閃電,更怪異的是,閃電居然匯聚一處,生生在半空中扯出一個暗藍色圓洞出來。暗藍圓洞慢慢變形,最後竟然變成一個人形,直直掉在發呆的二人腳邊。

  「醫仙」、「毒聖」乃是武林中泰山北斗的人物,什麼大風大浪沒有見過。可此時之景,莫說是見過,恐怕連做夢都未曾夢過。

  地上平躺一人。服飾怪異,未著長衫,只穿長褲,一件裡衣卻失了袖子。長髮披散,面容蒼白,濃眉圓臉,一雙長眼緊閉。看樣子是已經昏厥。

  「藥老頭。」毒聖摸了摸雪白的長鬚,笑彎了一對眼,「這回你不服我可不成了。我不過是隨便說兩句,這老天爺還真的給咱麼送了一個好徒兒來。」

  醫仙此時也沒有心情和老對頭鬥嘴。此時,號稱武林醫術出神入化的他正在考慮怎麼安排好徒兒的習藝計劃。

  而那位躺在地上的仁兄,甚至沒有上訴的權利,就已經被這兩個怪人收做了入室弟子。

  不知是幸運還是霉運。

  *

  金虔知道自己在做夢,而且是噩夢。

  自從參加完高考後,那段做證明題的上下翻滾的六個小點就成了自己難以忘懷的噩夢源泉。甚至直到自己大學畢業,午夜夢迴,還能體會到那幾個小點的刻骨銘心。

  直到有一天,當自己終於無法忍受飄零的打工生活而參加了公務員考試後,那段高考的數學噩夢終於成為了過去,而取而代之的是永遠也寫不完的申論。並且枕頭上的噩夢還衍生出了現實。在第四次被隔離在公務員大軍的隊伍外後,金虔終於鼓起勇氣敲響了那位損友的大門。

  說起這位年紀輕輕就有物理化學數學三項博士後功名的損友,金虔實在是不屑與之為伍。不為別的,就只為當時自己告訴她要去考公務員後,她露出來的表情和接下來的話,就可以讓自己把她列入不屑交往的前三甲。

  「你要考公務員?就你這濃眉細眼,蛇背鼠腰的形象?要是面試能過,我跟你姓!什麼,筆試過了?那是肯定的。像你這種貪財好色的傢伙寫出來的文章肯定對那些閱卷官的胃口!」

  這段話簡直可以名列金虔此生最憤恨的評語之首。

  濃眉?那是表示自己毛髮茂盛。細眼?那是丹鳳眼,古人標準的美人眼。蛇背鼠腰?那表示咱的身高標準,身材苗條!貪財?什麼貪財?雖然自己姓金名虔,但那只是說明自己對金錢有一種虔誠而純潔的崇拜之情,怎麼可以用貪財這種俗語來評斷?至於好色……那就更談不上了,就算楊貴妃在自己面前寬衣解帶,自己也會目不斜視,絕不偷看。

  「廢話!楊貴妃你當然不會看了!」那位損友嗤之以鼻的繼續說道,「換成鄭元暢在你面前露個胳膊試試?我打賭你的口水肯定能淹到北京城去!」

  面對這條惡舌,金虔實在懶得辯解——當然,也不排除她還是有實事求是的一面。

  是的,平心而論,金虔的確有點貪財,還有點好色。

  不過,是好男色。

  請不要誤會,這對於金虔來說,很正常。

  因為金虔是個蛇背鼠腰,濃眉細眼的女性生物。

  所以,她一直沒有通過公務員面試也是情有可原的——雖然,家裡沒有後門通神才是決定性的原因。

  於是,金虔決定依靠科學的力量,依靠偉大的愛因斯坦大人來改變命運。

  依靠損友盡心竭力製造的時間機器!

  金虔偉大而崇高的理想是這樣的。

  首先,利用時間機器回到第四次公務員考試之前,給過去的自己的透露考題,然後穩操勝券地考個筆試第一。然後順利進入公務員大軍,從此混吃等死的過一輩子。

  可現在問題出現了。

  自己是找了那個三料博士後,然後乘上了她製造的時間機器,然後在劇烈的衝擊下暈倒,然後……就開始了現在的噩夢。

  不是金虔臭屁,這的確是有史以來最標新立異的噩夢。

  一個連眉毛都染成鳳尾雞的老頭站在自己的左側,雙眼放光。另一個堪比雪山飛狐的老頭站在自己的右側,同樣雙眼放光。四道鐳射光射得金虔整個脊背陣陣發涼。

  「好徒兒,你終於醒了。」鳳尾雞說。

  金虔的眼睛大了一圈。

  「好徒兒,沒事吧?」雪山飛狐說。

  金虔的眼睛又大了一圈。

  「好徒兒,快跟我們學本事吧。」鳳尾雞加雪山飛狐同時說。

  兩隻胳膊被兩個老頭同時拉起,金虔只覺得身體好像要散架了,每個骨頭縫都在叫喚。

  會痛,所以,不是做夢。大概是時間旅行的後遺症。而且,看著兩個老頭的談吐穿戴,再看看周圍的環境,還有這頂破草房。

  金虔終於得出了結論。

  那個該死的三料博士後,時間回過頭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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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9 01:18:24 |只看該作者
序章 第二回 仙山學藝苦不堪 成果既成回人間

  金虔莫名其妙回到這個不知道是什麼時代的古代已三個月有餘。除了從兩位一見面就非要認自己做徒弟的兩位師傅的服飾、和頭頂非半光頭的情況推測出這裡不是清朝之外,她目前是對自己所處的時代一無所知。

  而最崩潰的是,那個本應該套在自己手腕上、手錶形象的時間機器信號接收器也在自己到達這個世界的同時不翼而飛。也不知道是掉在了這個時代,還是迷失在愛因斯坦的時空黑洞中。

  但金虔每天能用來煩惱這個問題的時間實在是少得可憐。她現在簡直比過年加班的超市收銀員還要勞累。

  每天天沒亮,金虔就要被大師傅——就是那個鳳尾雞,據說是什麼「醫仙」的老頭從床上抓起來抹黑練習什麼「九穴飛針」、「十八穴御針法」、「三十六穴鎮針訣」、「七十二穴回魂針靈技」還有最後的「一百零八穴天外飛仙針陣」。總之就是拿著數根銀針在一個人性的布偶身上戳來戳去。如果稍微錯那麼一兩個毫米,就會被旁邊的大師傅刺成刺蝟。

  當太陽掛到門口的樹梢時,據金虔估計,應該是九點左右,二師傅——就是那個雪山飛狐,據說是「毒聖」的傢伙,就會來上第二堂課。說起來,第一次險些把金虔嚇到靈魂出竅。毒蘑菇、毒藥(如砒霜、鶴頂紅之流)完全登不上檯面,在兩天之內就結束了課程。之後的兩個月內研究的是西域奇毒、苗疆蠱毒、唐門家傳異毒……如此等等,個個聽起來都讓人髮指。

  午飯後,又換回大師傅的課堂。各類草藥的名稱比起朗文英文字典的單詞量是有過之而不及,更別提要將它們的名稱和形象相對應。簡直比考托福加日語一級還要恐怖。到傍晚,金虔還要跟著二師傅去他那間密室跟一大群外表十分對不起的觀眾的眾多毒物們進行親密接觸。好不容易熬到晚上,還要挑燈夜讀什麼「經絡總經」、「醫經」、「天毒經」、「地毒經」、「水毒經」……亂七八糟的。

  最終,臨睡前,還要給大師傅、二師傅同時來一段「望聞問切」的集體匯演,要是對這兩個師傅的身體狀況沒有診斷清晰,那唯一的下場就是這一晚都得摸著二人的手腕睡覺。

  最終的後遺症就是,噩夢中公務員的無休止申論考試終於換成了無邊無際的草藥和毒蠍子。而被損友稱為「蛇背鼠腰」的標準身材也迅速縮水,更是變成了那種只要站在電子秤上就一定會引起「忒瘦、忒瘦!」尖叫結論的單薄排骨。然後,在即將到達第四個月的時候,金虔終於做出了一個險些斷送自己小命的決定——逃跑。

  當晚,金虔做了十分完備的準備。她帶上可以堅持一個星期的食物與清水,裝備著可以中和「無物之谷」毒瘴的解藥,揣著可以換錢的銀針,趁著夜色飛逃而去。

  但是,還沒走出五百米,金虔就發現自己的腿如同生了根一樣,再也無法向前一步。

  「哼哼,好徒兒,這麼晚了,你還要辨認毒草嗎?」帶著冷笑陰陽怪氣的聲音幾乎是從自己的耳朵後根發出的。

  毒聖筆直地站在金虔的身後,幽幽的身形好像鬼魅。

  「二、二師傅……」金虔現在感覺腿腳發軟。因為她看見二師傅手上拿著的那朵花長得跟那朵據說是天下奇毒、無藥可醫的「牡丹草」有幾分神似。

  「哈哈,好徒兒,想不到你竟如此好學,為師幸甚幸甚。」爽朗的笑聲前一句還在遠處,等到話音結束時,聲音已到耳邊。

  「大、大師傅……」金虔目前膝蓋僵硬。

  醫仙執針的手勢怎麼好似「奇脈斷命針訣」的起手式。

  「嗯?」

  兩個加起來快兩百歲的老者同時背著手悶聲哼道。

  「徒兒是看這月色撩人,禁不住出來散散步,哈、哈、散步、散步。」

  非常華麗的趴在地上,金虔眼前似乎又閃過博士後損友的笑臉:

  「看來你不僅是貪財好色,還是一個貪生怕死的傢伙。」

  呸呸呸,我這叫識時務者為俊傑!

  *

  時間飛逝,光陰荏苒。不知不覺金虔已經在雲隱山上待了一年有餘。自上次八個月前逃跑不遂後,金虔就算吃了熊心豹子膽,也不敢再試一回,只能老老實實地在山上跟著兩位師傅讀醫書、做毒藥。時間一久,倒也覺得這醫術、毒術還算有幾分趣味,想到自己也沒什麼餬口的本事,再想想「技不壓身」的名言,漸漸竟也能靜下心來,開始認真學習,自此醫術、毒術大長,讓兩位師傅欣喜非常。雖然有時會想念之前的未來世界,但日子也算安樂。

  這日,天未亮,金虔依歸炬來到大師傅屋內,準備練習針穴之術。卻發現兩位師傅同時撲到在地。金虔急忙翻過二位師傅身體一看,不禁大吃一驚。

  兩人臉色紅潤異常,呼吸無聲,從氣息中隱隱透出牡丹花香。再搭腕把脈,兩人脈搏微弱,似有似無,似斷似續,竟是中毒之徵兆。

  而且是據稱無解的「牡丹草」之毒。

  金虔雖不是特別聰慧的傢伙,但也是經過上千年進化後才回到古代的現代未來人,腦容量怎麼也比古代的這些傢伙多出幾毫升。何況,自己還是從小被歷史、武俠外加八點檔言情劇熏陶長大的一代四有新人。這種小陣仗,怎麼能瞞過金虔的法眼?

  蹲在地上,看了看一塵不染的屋內擺設,又注視著兩位朝夕相處的師傅,金虔實在是很無語。

  想不到這兩個怪老頭居然用這招來試自己的醫術。

  以身殉毒。然後逼自己為他們解毒。

  金虔翻了個白眼。

  這算什麼狗血劇情,難道編劇已經黔驢技窮了嗎?

  等等,這不是逃跑的大好機會?這兩個臭老頭,不分青紅皂白就把自己困在這個荒山上,害自己賺錢的機會沒有,看帥哥的機會沒有,回到現代的機會更是沒有。如今兩個老傢伙都快死翹翹了,難道還能攔著自己不成?哼哼,這可真是媳婦熬成婆——自己終於熬到頭了!

  慢著,自己的手在做什麼?為什麼會拿起銀針?等等,為什麼自己擺出「一百零八穴天外飛仙針陣」的起手式?那個針陣自己還不太熟啊……等等啊……

  三柱香後,金虔滿頭大汗地坐在了地上。

  兩個老頭已經恢復了神智,十分欣慰的看著眼前唯一的徒弟。

  「『一百零八穴天外飛仙針陣』,看來徒兒已經運用自如。那其他的針法定然無礙。」醫仙拈著眉毛道。

  「徒兒居然想到用苗疆蠱毒吞噬『牡丹草』之毒,看來為師的本事徒兒已經盡數學得。」毒聖搓著鬍子道。

  「你們兩個臭老頭!要是我沒辦法救你們該怎麼辦?」金虔氣不打一處來,大聲叫道。

  該死,自己的手現在還在抖啊抖的,簡直快媲美霹靂舞了。

  兩位老人相視不言,似乎早已洞悉此種境況,竟是滿面笑顏。

  這讓金虔更為惱火,直直地瞪著二個老頭。

  見此,毒聖才緩緩開口:「徒兒,莫要怪為師,惟有此法才能試出徒兒的真本領。」

  金虔瞪了一眼毒聖。

  毒聖輕輕搖頭,又笑道:「雖然徒兒技藝精進,但為師仍有最後一毒未曾教於徒兒。此毒乃天下至毒,只可堤防,無藥可解。」

  「什麼毒?」金虔難得見到二師傅不陰陽怪氣的樣子,不禁接口問道。

  「乃是人心。」

  「人心?!」聲音拔高。

  「正是。所謂江湖之大,人心難測。人心之毒,正是天下至毒。徒兒,你以後可要當心為好。」

  金虔不覺一愣。

  現代世界的冷漠和複雜、陰謀與陷阱,自己早已深有體會。現代人各個武裝防備,將一顆赤心鎖在層層枷鎖之中,唯恐別人窺得真心。二師傅此言,雖然短短數語,卻字字出自肺腑,不由讓自己感覺一股暖流湧入心田。

  「徒兒,為師也在授你一病。此病同樣無藥可醫。」醫仙在旁說道。

  金虔先是一愣,可瞬間就反應過來,微微苦笑。

  「師傅說得可是心病?」

  醫仙拈眉一笑:「正是,徒兒聰慧。」

  金虔簡直在肚子裡苦笑不止。這哪裡是自己聰慧,是中華五千年的智慧結晶好不好。自己不過是前人栽樹、後人乘涼,來個文化繼承,順道撿個大便宜罷了。

  「但師傅可曾聽過『心病還需心藥醫』的道理?」

  醫仙又笑了起來:「為師幸甚、幸甚。看來為師也無術可傳了。」

  二老微微頷首,面帶微笑。醫仙從懷中掏出一本書冊,上寫「逍遙游」三字,遞與金虔。

  金虔翻開書冊,見紙張頗新,還有墨跡未乾。仔細閱讀,發現書上寫的竟是上乘輕功心法。

  「師傅?這……」

  醫仙笑道:「為師二人以醫術、毒術聞名天下,卻從未習得武功,內力更是半分全無。」

  毒聖也接口道:「但名號既響,自然惹來仇家,多次生死一線,多虧絕世輕功保命。所以我二人將兩家獨創輕功合編典籍授予徒兒,還望對徒兒之後有所助益。」

  金虔這時候才恍然大悟,感情是教自己逃命招數呢。要得!要得!不知道這個「逍遙游」比起段譽的林波微步,哪個逃起命來更快?

  醫仙看了一眼金虔若有所思的模樣,以為徒兒擔心無法修習此輕功,趕忙又道:「此輕功不需內力助益,只靠借力助力之理,就可身若鴻毛,輕似微風,萬丈深淵如履平地,還望徒兒好生研習。」

  金虔一聽,哇靠,這可不是蓋的。如此逃命絕招當然要趕緊研究,要不然到用的時候可就來不及了。

  想到此處,金虔急忙認真研讀。多虧的這一年多的古文熏陶,金虔看這典籍也不太費力。其中果然都是一些借力助力之法門,其中還頗有太極的四兩撥千斤之妙……

  突然想到那個歷史名人張三豐不知道是已經死了還是還沒出生,金虔突然感到心中一陣悶痛。

  思鄉之痛忽然如毒蟲反噬,疼痛難忍。

  「如何,徒兒,可有不明之處?」醫仙問道。

  金虔抬頭看見醫仙有些擔憂的表情,慢慢搖了搖頭,露出一抹笑臉,眼眶有些濕潤。

  看來自己一時半會兒是回不去了。先不說那個信號接收器不見了,就算找到,恐怕也早已摔壞,沒的用了。

  難道,自己真的要在這個時代終老一生?可自己連這是什麼朝代都不知道,都是這兩個老頭……

  但是,話又說起來,這兩個老頭還真夠意思。

  自從自己到達這個世界以來,他們傳授技藝,毫不藏私,雖然要求嚴苛了一點,但對自己也算是關懷備至……恐怕至親之人也不過如此。

  想到這,金虔頓時感到一種難以言表的親切之情溢滿心間——那種溫暖的親情。

  「徒兒……多謝師傅。」

  金虔彎身一躬,低聲說道。

  似乎從此刻起,這位從從未來時空掉到這座荒山的傢伙才開始真正從心裡認同這兩位師傅。

  *

  一個月時間又過去了。這一個月,可以說是金虔過得最開心的一個月。

  每日與兩位師傅研習醫術、毒術,閒暇時練習輕功。那逍遙游本來就不需內力助推,而金虔又有之前研究過「太極拳」的底子(完全歸功於武俠電影),不出半個月,已經將逍遙游上所述輕功領悟透徹,運用自如。

  兩位老人在欣慰之餘卻也心知,已到分離之時。

  這日清晨,金虔到師傅房內準備請安。卻不見兩位師傅身影。遍尋不著,只在桌上發現一封信件。

  展開一閱,竟是兩位師傅的臨別贈言。

  徒兒展信安好:

  為師二人見徒兒以有所成,深感欣慰。但師徒緣分已到,就此揮別。勿念。

  師:醫仙

  另:江湖上與為師二人為仇者甚眾,望徒兒好自為之。徒兒乃女子之身,行走江湖多有不便,望能謹慎從事。

  師:毒聖

  金虔看得是雙目淚流不斷,不由淒聲高喊:

  「你們這兩個老傢伙,就這麼拍屁股跑了!也不留點錢給我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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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 第三回 懵懂間當鋪餬口 飯莊內驚聞包青

  「蔡州?!」

  金虔費勁的仰著脖子,從眼前這座宏偉的青磚城門樓上的石刻門牌上讀出兩個字。

  蔡蔡蔡、蔡州?菜粥?

  半張著嘴的金虔現在是滿臉黑線。

  運用剛練成不久的輕功上竄下跳堪比國寶金絲猴般趕了七八天路,才總算見到一個貌似城鎮的地方。只是一看這座城的名子,金虔只能選擇再次傻眼。

  自己雖然稱不上什麼高才生,但九年義務教育還是中規中矩的接受完畢。但地理教科書上那些什麼「中國地大物博,方圓九百六十平方公里,少數民族五十六個」之流的解說顯然還太過超前。而對於自己這種對於古代地名只知道「長安」之流的古代路痴來說,要判斷目前自己的地理現狀,明顯是一個技術難度忒高的操作項目。

  整了整綁在腰部的包裹,金虔硬著頭皮走向了城門。

  古裝電視劇上出現的平面背景圖像瞬間立體狀鋪展在眼前。

  街道筆直,兩旁店舖林立,顏色各異的布幔上寫著各家店舖的招牌,臨街而掛,紛紛揚揚,倒也熱鬧。街道上人群熙攘,男女老幼皆有,大部分衣著平常,顏色偏深,但比起金虔來說,至少還乾淨俐落。

  金虔邊走,邊打量著周圍,心裡盤算著目前的時代背景。

  首先,當然不是清朝:街道上男子的頭上都梳著髮髻,沒有半光頭的嗜好。其次,也不是唐朝:看那些女子的領口緊紮,半絲風也不透。記得唐朝據說是當時世界的時裝時尚前端,大部分婦女都以坦胸露背為美。最後得出結論,大約是剩下的宋、元、明中的某個——但以金虔可憐的歷史知識,實在是無法判斷。

  這種時候,就要有不恥下問的精神。

  想到這,金虔打定主意,攔住一個貌似比較好說話的大叔。

  「大叔,我想請問現在是什麼時候?」

  大叔一身布衣看起來應該不是什麼高級貨色,但一見到金虔的手,還是向後躲了躲,避開身體才道:「應該快到巳時了。」

  死屍?

  還沒等金虔冒出幾道黑線,那位大叔就兩腿生風的走開。

  「喂……」金虔的半截話卡在嗓子裡,愣是沒出口。看那位大叔的樣子,倒像是自己帶著什麼瘟疫似的。

  低頭看了看自己尊容,金虔不禁苦笑。

  想不到自己一個堂堂未來人,現在卻搞得像個野人。難怪那位大叔避之唯恐不及,在那個荒山野林裡待了一年多,竟沒有水洗澡,現在渾身的汗毛都在散發陣陣怪味。再加上這幾天急於趕路,搞得自己更是一副滿面滄桑,皮包骨頭的非洲難民形象——說實話,沒把自己當成丐幫的一分子就不錯了。

  再想想剛才的問題,似乎是自己問得不太合適。

  那位大叔回答的似乎應該是現在的時間——巳時。金虔拌著指頭算了算,應該是快到十一點了,難怪自己的肚子有唱空城計的趨勢——幸虧以前被老爸強迫背過十二生肖的圖表,勉強能進行時間換算,否則現在豈不是變成了一個連時間都不會看的白痴……

  但是,該怎麼問?

  那邊的老兄,麻煩問一下現在是幾幾年啊?

  金虔可不認為這個時代的人能來個學術性的回答:現在是公元2007年。

  等等,可以問現在這個時代領頭的是誰?沒準還能碰上個自己熟悉的皇帝名號也說不定。

  想到這,金虔急忙又攔住了一個年輕人。

  「這位老兄,請問當今的皇上是那位?」

  那位年輕人似乎被嚇了一跳,雙目圓瞪,急忙揮了揮手跑開。

  金虔十分奇怪,接連又問了幾個,卻不料反應如出一轍,都將自己看成瘋子一般。

  直到一個好心的大嬸提醒,金虔才恍然大悟。

  「小夥子,這可不要亂問啊,誰能直呼皇上的名字?這可是大罪!」

  大嬸臨走時低聲在金虔的耳邊說道。

  金虔頓時冷汗淋漓。才意識到自己犯了一個天大的錯誤。古代的皇上老頭可是一個對自己的名號非常吝嗇的傢伙,而且對於斬人頭、凌遲處死的戲碼也頗有心得。

  但是,那句「小夥子」又是什麼意思?

  拽了拽身上的衣服,看看越來越平坦的有些過分的某個部位,金虔有感而發:

  難道自己還有幾分「變裝癖」的天賦?

  *

  「源匯當鋪」位於城內東大街,乃是城內首屈一指的大當鋪。當鋪老闆姓李,以苛刻吝嗇聞名。不過這也屬自然,但凡經營當鋪者,豈有樂善好施之人?

  這日,已近午時,當鋪內自是沒什麼生意,倒是隔壁的酒樓人潮湧動。

  一個頭戴布帽的青年夥計正坐在一人高的櫃檯裡打蒼蠅,忽聽門口一陣響動,一人急步走了進來。

  一看此人,夥計不由有些好笑。何時這當鋪也輪到叫花子光顧了?

  來人身形單薄,一身粗布短衣,沾滿風塵,衣袖上還有幾處破爛,再往此人臉上望去,更是悽慘。滿頭亂髮,滿臉土灰,一雙濃眉上儘是灰塵,只有一雙細長雙目還算有神,看年紀不過十七八歲。

  「夥計,這裡是當鋪吧?」來人問道。

  夥計懶洋洋的看了一眼,答道:「正是,可問客官是活當還是死當?」

  凡是在當鋪做了久的,必然會練出一雙識人識物的本領。看這人衣衫襤褸,面貌不整,定然也沒什麼好貨色可當。想必又是那種過不下去的窮苦人家為生計來典當衣物罷了。

  「死當?活當?什麼意思?」

  「活當就是仍可贖回,死當乃不可贖回。死當可比活當能得更多銀兩。」夥計兩眉一扭回道。心道:這人可真是窮得緊了,連當鋪恐也未進過,竟連活當、死當也未聽過。

  「那就死當。」

  來人想也不想的把腰上繫著的包裹放到了櫃檯上。

  夥計伸手取過包裹,翻開察看。果然不出所料,裡面不過是一些普遍常見的衣衫長袍,和來當物之人身上的衣物的質地相差不大。以數量來判斷,頂多也就值二十枚銅錢。

  「五個銅錢。」夥計說道。

  「啊?」櫃檯下的人似乎有些驚訝,不禁一滯,「這麼少?不能多當點嗎?」

  「什麼?這五個銅錢還是多給你的,就你這破衣爛衫,還有人要就不錯了。」夥計一臉不悅,把包袱甩在一旁。這乃是當鋪中的常用手段。一般到這當鋪之人,大多急等錢用,所以越將當物說得一錢不值,卻反而能更快促成生意。

  果然,櫃下之人露出了為難之色。躊躇許久,又從慢慢解開腰帶,從內抽出一個布袋。

  「那你看看這個值多少錢?」

  夥計取過布袋,細細打量。這布袋不過兩寸大小,內部似乎層層疊疊,頗為厚實,袋上有兩條長帶緊緊繫住。

  解開長帶,將布袋展開,夥計不禁一驚。

  這並非普通布袋,乃是一條寬約兩寸的長條布袋卷折而成。將長袋展開,竟有三尺有餘,於長袋上細密別扎的是兩排整齊非常的銀質長針。燦燦流光,眩眼奪目,針針精緻,數量竟上百有餘。

  「客官,這也要當?」此時夥計頓時像換了一個人,滿面堆笑問道。

  櫃下之人點了點頭。

  「那客官是要活當還是死當?」

  「死當。」

  夥計一聽,正是大喜。自從在這個當鋪學徒以來,也是練就了一些識得寶物的眼力。雖然不能說明此些銀針的來歷,但絕對可以斷定此物並非凡品。如今此人又說死當,此等大好機會豈可放過。

  「好,客官少等……」

  「等等!」

  櫃下的人突然伸手把銀針帶搶了回去:「我還是不從這裡當了。剛才的那些衣物才值那麼一點錢,我還是到前面的當鋪看看再說。」

  「哎?客官,先別忙。」夥計一看到手的寶物要落空,急忙叫道,「剛才可能是我沒看仔細,讓我再估估價。」

  裝模作樣地翻看著櫃檯裡的包裹,心裡卻想著那些銀針。過了好一會,夥計心裡有了計較,抬頭說道:「這位客官,剛才是我沒看清,其實這些衣物倒也值十個銅錢。」

  「我還是去前面的當鋪……」

  「慢著,我、我再看看。」夥計有些心急,看了一眼櫃下來人手裡針袋,「十五個銅錢。」

  「算了……」那人又要舉腿離開。

  「等等……二、二十個銅錢……」

  「……」

  「好吧,好吧!」夥計一閉眼,狠了狠心,「一弔錢。」

  「一弔錢?」那人似乎有些疑惑,望著夥計。

  「已經五十個銅錢了,不能再多了。」夥計道。

  來人挑眉一笑道:「果然是這家當鋪實在啊。行,就在你這當了!」

  夥計一聽,急忙寫下當票,從錢櫃中取出一弔錢遞與來人。

  看著來人滿面喜色的裝好銅錢,夥計總算安心,匆忙問道:「這位客官,你手裡的布袋可否給我仔細估價?」

  「布袋?布袋不是已經當了嗎?」那人問道,一臉驚奇。

  「我是說你手中的那個小布袋。」

  「哦……你是說這個啊……」櫃下人揚了揚手中的袋子,撇嘴一笑,又塞回腰間,「我的錢好像夠用了,所以,這個不當啦。」

  「什、什麼?」夥計一時呆愣。

  櫃下人突然伸手扒住一人高的櫃檯,將臉湊近道:「小子,上下五千年的講價經驗可不是吹的,你還少了幾百年功力。」

  說罷,轉身離去。可走到門口又回轉過頭,問了一個十分怪異的問題。

  「夥計,今年是什麼年?」

  夥計一時打擊,竟也沒多加考慮此問不妥之處,只是直覺回答道:「慶歷三年。」

  聽到此言,那人忽然半張口舌,抬眼望天半晌,然後用一隻手摀住額頭緩緩而出。

  剩下夥計一人發呆許久,才突然想起此時的處境,不由冷汗透衣。

  一包破衣居然當出一弔錢之多,這該如何向掌櫃交待?

  *

  能從當鋪裡講出價錢之人,除從現代掉到古代的金虔之外,自然不做他人之想。可雖做出這曠世之舉,金虔心裡卻並不愉悅。一來那包破衣爛衫即使依靠師傅留下的「一百零八銀針」作「當托」也沒有換得多少錢;二來,自己所處的年代更加撲朔迷離。

  「慶歷三年?」金虔悶著頭,反覆思量了半天,也沒個頭緒。

  要說什麼康熙、雍正、乾隆或是貞觀之流,自己還有點印象,現在這個「慶歷」……

  為什麼不直接把自己送到清朝,好歹自己也算看過什麼「x珠格格」、「x熙私訪記」、「戲說x隆」等等多遍,雖然稱不上個史學家,但混個半仙什麼的還是綽綽有餘了。

  可如今,跑到這個「前不著康,後不著乾」的時代,這一肚子的歷史知識(註:指剛才的電視劇)那裡還有發揮的餘地?

  越想越覺得心悶,金虔不由腳步快急起來,疾走了幾步,卻又感覺腳步一陣虛軟,這才意識到,自己已經許久都沒有吃飯,腸胃早就開始抗議了。

  正好聞見一陣飯香,金虔抬眼一望,只見一座飯莊立於眼前。也顧不上研究飯莊名字,金虔順著味道就衝了進去。(怎麼像某種動物?)

  店內的小二倒比那當鋪的夥計要識相的多,雖然面色不佳,但也沒把金虔轟出門去,只是讓她坐到最角落的桌子上。

  深知現在自己位於貧困線以下,金虔不敢貿然行動,詳加詢問過小二後,才精打細算的點了一碗兩文錢的陽春麵。麵一上桌,金虔更是委屈。只見碗中之麵粗如手指,一夾就斷,湯麵上只飄著幾根營養不良的青菜。

  果然是便宜沒好貨。

  金虔心裡暗暗嘆了口氣,硬著頭皮吃了起來。

  有道是,凡是打探消息,瞭解情況,必然到茶樓、酒樓和飯莊。因為這幾處,來往人數眾多,所謂人多口雜,所以在這種地方往往能發現最新、最快的消息。

  金虔一邊用腮幫子和麵條作鬥爭,一邊豎起耳朵留意著周圍的聲音,希望能有一點收穫。

  但一碗麵條已見底,金虔不禁大感失望。

  這個時代的人就不知道關心國家大事嗎?瞧瞧,這半天說的都是什麼無聊八卦。什麼西街的張寡婦又搭漢字啦,南街的李大哥娶媳婦啦,後街的狗又發情啦……全是一堆桃色新聞,搞得整個飯莊都快被粉紅色的煙霧埋沒了。

  實在是忍無可忍的金虔終於憤怒的排出兩枚大錢,抬腿出門。可腿還沒邁出去,一個消息卻飄進了金虔的耳朵——而且是一個令金虔險些撲到在地的消息。

  「最近京城汴梁流傳個怪消息。」

  「哦?什麼消息?」

  「好像有一個自稱是當今的駙馬爺原配的女子到開封千里尋夫,還告上了開封府。」

  「駙馬爺?你說得可是那位此屆在金殿上一舉奪魁、後被公主招為駙馬的狀元爺?」

  「正是、正是。」

  「兄台,這可不是說笑,堂堂駙馬爺又怎會有原配妻子?」

  「所以才說是怪消息。且那開封府尹並未升堂問案,想必只是鄉野傳聞罷了。」

  「我看也是……」

  後面的話題又繼續回到之前那些桃色新聞,聲音漸不可聞。

  金虔立在門口許久,直到小二上前搭話,才回過神,默默離開。

  My god!自己剛才聽到了什麼?開封府?駙馬爺?駙馬爺的原配?

  走到路邊,金虔雙手扶牆,頭埋在雙臂之間,許久才呼出一口氣。

  現在自己終於知道這是什麼年代了。雖然說不出具體的年份,也不知道當今皇上老兄是哪位。但就沖「開封府」三個字,金虔就可以高歌一曲來評論所處的年代背景。

  正所謂:開封有個包青天嘛……

  老包,既然咱有幸來到此時,不去看看你老人家這位歷史名人,實在是有點說不過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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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9 01:19:00 |只看該作者
鍘美案 第一回 關帝廟巧見香蓮 遇義士死裡逃生

  「想不到八點檔的三流電視劇居然也有幾分可考性。」

  金虔站在一座破落的房屋前,喃喃自語道。

  自從得知自己所處的具體時代背景後,金虔就打定主意要到開封府一遊。多虧了電視的衍生產物——電視劇的功勞,金虔總算還知道當今首都是東京汴梁,後來的問路過程總算沒出什麼大紕漏。

  但也得知這汴梁裡這個「蔡州」至少也有半個月的腳程。這個消息無疑對金虔來說無疑是雪上加霜。就目前自己身上僅有的四十八枚銅錢來計算,就算天天吃陽春麵,恐怕只能維持十天左右。如果再加上自己不小心迷路、遇到山賊等突發事件的可能性,金虔推測自己能活著到達開封府的幾率也許比自己回到現代的可能性還要低。

  考慮到現實的經濟現狀,金虔自然是不敢到客棧一類的高消費場所逗留,只得依照著那些從電視劇裡得到的通關秘籍,期望能到城郊發現個廢棄房屋或是「義莊」之流的以棲身。

  沒想到,天無絕人之路,夜色將暗,金虔還真就發現了一座空屋——說實話,此時金虔突然感覺以前對其深惡痛絕的三流編劇也有幾分可愛之處。

  跨門而入,一屋狼藉。房屋正中擺放一尊銅鼎,四周粗柱上掛著破爛的布幔。一尊泥像座於銅鼎後的泥台之上,覆滿灰塵。

  金虔抬眼一看,這泥像高三米有餘,頭戴紫金盔,身穿戰衣鎧甲,一張臉紅若朝霞,三縷長鬚飄然胸前。

  不用問,這麼經典的形象當然是張飛的老哥、劉備的老弟——關羽,關老爺是也。

  不過看這座「關公廟」的破落樣,估計關老爺在北宋的歡迎程度並不太高。

  「關老爺,如今在下是走投無路,只能在您的別墅裡湊合幾晚,您老人家大人有大量,可千萬別介意。」

  眯著眼睛,雙手合十,金虔嘴裡叨咕了幾句。想到關老爺也是古代名人,為了能溝通無憂,還是把自己半調子的文言文搬了出來,硬是拼湊成這幾句半土半洋的祈禱詞。

  念叨完畢,金虔才覺著心裡舒坦了幾分,當下從地上拾了些散落的稻草,鋪成床鋪,倒頭而臥。

  躺倒在地,金虔看著眼前景色,不禁思緒萬千。

  以前自己在現代雖算不上「錦衣玉食」,但絕對是「高床暖枕」,那現代的「席夢思」、「太空棉」,比起現在的潮地稻草,可以說是天差地別,沒有任何可比性。可自己竟然為了一個什麼破爛公務員考試,就把自己折騰到這個物質生活貧乏的宋朝來——

  金虔長嘆了一口氣——套用如今的時尚用語:這就叫「自作孽不可活」。

  不過幸好,自己還沒有搞到天怒人怨的地步。一到古代就碰上兩個還算不錯的師傅,教授了一身毒人醫人的本領,也算體會到了中華五千年——現在可能還不到五千年的中醫學理論與實踐的神奇,至少以後也不愁能混個江湖郎中。只是現在自己這副非洲索馬里難民的鬼樣子,就算支攤子給人看病,也不會有人光顧。看來目前的當務之急就是明天先去洗個澡,買身衣服……不行,太貴了,現在非常時期,要用非常手段,所謂:與時俱進!還是去偷一身比較實際,不如索性再偷幾塊布,寫個招牌,當個郎中掙錢……

  如此盤算著,被一身疲勞連番轟炸的金虔終於進入了夢鄉。

  *

  不知睡了多久,但以金虔從現代帶來的生物鐘判斷,絕對不超過一個小時,金虔就被一陣異常的響動驚醒了。

  一陣匆忙而雜亂的腳步從關帝廟的門口傳來,緊接著,幾個人影就衝了進來,還伴隨著紊亂的呼吸聲。

  金虔心頭大驚:莫不是剛才自己那番土不土、洋不洋的祈禱詞惹惱了關公老爺,這麼快就給自己安排了一出江湖血腥的片斷場景?!

  凝神靜氣的聽了一會,竟然毫無動靜。金虔這才壯著膽子從藏身處探出頭,像偷油老鼠一樣觀察著四周。

  幸虧自己從不用功讀書的歷史惡行,金虔這一雙小眼睛可是連絲毫的近視預兆都沒有。即使在沒有任何電力照明的古代,金虔也能憑藉一點點的月光看清了現狀。

  這一看不要緊,一看到剛才衝進來的幾個人,金虔更是頭皮發麻。

  蜷縮在關老爺像泥台下的是一大兩小三個身影。中間的是一位穿著碎花布衣的婦人,頭髮凌亂,面色慌恐,兩隻胳膊緊緊擁著身邊的一對孩童。這對孩童,一男一女,年紀不過七八歲,兩人的身體都在不住發抖。

  這位看官可能問了:這不是晚上嗎?黑漆漆的,這金虔為何能看的如此清晰,難不成她還帶了探照燈不成。

  其實原因就是:這三個人就躲在金虔床鋪的旁邊,只是中間隔著一堆房頂掉落的木樑和稻草。三人驚慌失措,又加上夜色昏暗,因此這婦人和孩童並未發現身側不到一米的處還有一人,而金虔卻將三人看得清楚。

  看清來人,金虔心裡暗暗叫苦。

  如果衝進來的是幾個彪型大汗,或是幾個武林中人,當場開打,就算殺得昏天黑地,風雲變色,金虔也不怕。因為那正好給自己製造機會開溜。可現在,跑進來的居然是三位母子,那就大大不妙了。以八點檔俗套劇情推斷,孤兒寡母被追殺只有幾種可能性:

  其一,家庭糾紛,分財不均,所以被家裡人追殺。這追殺之人諸如丈夫二房、小叔子等——如果是此種情況,追殺之人大多功夫不濟,只要不出聲,那自己尚可能保活。

  其二,仇家追殺,斬草除根。要是這種情形,就不太妙了。凡仇家追殺,必聘請職業高手,寧錯殺一百,不放過一個,自己這點本事,恐怕命不久已。

  其三,路遇搶匪,劫財劫色。如果是這樣,就更加不妙了。若那搶劫之人發現自己,一時興起來個辣手摧花,自己豈不是倒霉。(墨心:你擔心過頭了吧?就你現在這副尊容,恐怕強盜還不至於這麼沒品味……)

  在心中盤算了幾個來回,怎麼算自己遇害的可能性也超過了百分之六十以上。當下立斷,金虔決定:「三十六計,逃為上策」。

  想到此處,金虔立即屏住呼吸,雙手著地,慢慢向後方撤去。可剛撤了兩步,門口就跳進一人,打亂了撤退節奏。

  「出來,再不出來我不客氣了!」門口那人大聲喝道。

  金虔頓時冷汗直冒——看來是第二、第三種可能性比較高。這人聲如洪鐘,必然功力深厚,雖逆光無法窺其樣貌,但此人身材魁梧堪比健美先生,以肌肉分佈判斷,必然身手敏捷。最重要的是,他手裡那把明晃晃、明晃晃的鋼刀,簡直是太過犀利了吧!

  「娘……」

  「馨兒,別說話……」

  金虔聽見微小的聲音從身側發出,心裡大叫不好。

  這個女人是白痴嗎?你孩子說話摀住他的嘴就好了,還多次一舉說一句做什麼?這感情不就是敲鑼打鼓地暴露自己的方位嗎?

  果然,還沒等婦人的聲音消散,一把閃著寒光的鋼刀就舉到了母子三人的面前。

  「出來!」舉著鋼刀的男人說。

  婦人兩臂緊緊抱著孩子,戰戰兢兢地從藏身處走了出來。

  沒有人遮擋視線,金虔總算看清了殺手的相貌。

  方臉泛黑,鬍鬚連腮,雙眉豎立,目光炯炯,一身粗布長衫,微帶風塵。

  嗯……看這位老兄的形象不像個作姦犯科之徒……

  看來十有八九是仇家追殺。

  「你想做什麼?」婦人問道,聲音微顫。

  金虔在一旁吐血:拜託,這麼明顯的事就不要浪費口水了好不好!

  「出來受死!」那大漢一豎鋼刀喝道。

  那婦人不禁向後倒退一步,問:「壯士,我們和你無冤無仇,為什麼要殺我們?」

  不是尋仇?金虔納悶。

  大漢雙眉倒立,雙目怒瞪:「怎麼?事到如今,你還不知罪?你冒認官親,誣陷駙馬,難道這還不夠?」

  嗯?嗯?嗯?這台詞怎麼聽著耳熟?

  婦人聽完幽幽嘆了口氣,憤憤道:「原來是陳世美叫你來殺我的。」

  聽到此句,金虔差點一個不穩趴到地上。陳、陳陳陳世美?!天哪,這麼說起來——

  金虔急忙往前蹭了蹭。

  難道說這位婦人就是潘金蓮?不對,潘金蓮好像是貶義詞,應該叫什麼蓮來著……對了,是秦香蓮。

  「住口!駙馬的名字也是你叫的?」大漢又叫道。

  「我娘叫我爹的名字,為什麼不行?」男孩上前打著大漢的雙腿。

  「你問什麼要殺我們?我爹已經不要我們了,為什麼還要殺我們?」女孩也上前哭道。

  大漢看到兩個不到自己腰間的孩童不停捶打哭喊,一柄鋼刀是無論如何也無法落下。秦香蓮更是泣不成聲,一隻手拉著一個孩子,想要往自己懷裡帶,奈何自己也沒有力氣,幾人扯作一團,場面甚是混亂。

  半晌,母子三人哭聲漸小,兩個小孩才放開了大漢的褲子。

  大漢上下打量了三人許久,開口問道:「你說陳世美是你丈夫,可有憑證?」

  秦香蓮眼淚掛腮,抽泣道:「如今這荒村辟野,你叫我到哪裡去給你找憑證?」

  大漢一聽大怒,高聲喝道:「沒有憑證,就是污攀,你們今天都得死在這裡!」

  說罷,一把鋼刀寒光四起,手起刀落,眼看就要砍到秦香蓮的身上。秦香蓮一驚,直覺向後一退,竟然門戶大開,毫無反抗。

  在這千鈞一髮之際,忽見一人身影竄出,如驚鴻掠影,一把將大漢持刀之臂抱住,高聲叫道:「等、等一下。」

  大漢不禁一驚,定眼望去,只見此人頭髮披散,粗布破衣,年紀不過少年,可剛才見此人輕功了得,心道必是高手,也就不敢再次造次。

  一旁的秦香蓮更是驚訝,也不過是眨眼工夫,怎就突然冒出來一個小叫化子。

  兩位成人尚且如此,兩個孩童更覺神奇,只當這位從天而降髒兮兮的大哥哥是天上的神仙派來救命的。

  可這剛剛拔刀相助的金虔卻後悔莫及。

  xx的,你說我閒著沒事學這個勞什子輕功做什麼?自己的大腦還沒有跟上小腦的速度,就一猛子竄了出來,壞就壞在這「逍遙游」乃是江湖絕跡絕頂輕功,足下發力,身若飛箭,連個冷靜思考的時間都沒有。

  「小兄弟是——」大漢問道。此時他已經將這位突然出現的少年當作江湖高人,語氣也不敢太過怠慢。

  金虔暗暗鼓了鼓勁,穩住聲音道:「這位壯士,何必如此著急,聽聽他們怎麼說再下手也不遲啊。」

  秦香蓮一聽,自知是救命之人來了,咚地一聲跪倒在地,哭聲道:「恩人,救救我們啊!」

  兩個小孩更是識時務,頓時哭聲四起:「神仙哥哥,救救我們,這個壞人要殺我們……嗚嗚……」

  金虔一聞,黑線滿臉。

  何時自己成了救人的英雄,這應該是開封府那幫人的看家買賣吧,怎麼就掉到了自己頭上?還有那句「神仙哥哥」——暫且不論自己這個有損神仙界整體印象值的頹廢形象,這兩個小鬼憑什麼認定自己就是個「哥哥」啦?

  「你們別哭了,還不把事情的原委說清楚。」感覺到大漢似乎對自己有幾分忌憚,金虔也就順勢抽出手,雙手一背,做出一派世外高人的樣子。心道:幸虧和兩個怪師傅待了一年,這沒見過豬肉也算是見過豬跑,裝模作樣起來想必也有些派頭。

  秦香蓮聽到金虔的話,才止住哭泣,將自己的遭遇一一道來。

  大漢是邊聽邊驚,金虔是邊聽邊嘆——電視劇竟然真有歷史根據。

  秦香蓮的故事大約與現代的版本差不多,只是其中的細節部分略不相同。大概就是陳世美進京應考,高中狀元,被招為駙馬。而秦香蓮家鄉鬧饑荒,公婆餓死,才攜雙子、背牌位、千里尋夫。卻不料到了開封,陳世美不認髮妻,將其趕走。秦香蓮告到開封府衙,開封府尹念在駙馬地位尊貴,想要庭外和解,於是安排秦香蓮和陳世美單獨見面。陳世美巧言令色,哄騙秦香蓮先到別處避避風頭,待風聲過後,稟明公主,將母子三人接回府中。卻不料等來的居然是陳世美派來的殺手。

  前因後果說完,秦香蓮已是淚濕長襟。

  「秦香蓮,你說的這些,可有憑證?」大漢將信將疑地問道。可看那表情,卻已然信了七八分。

  「就是,有沒有證據啊?」金虔也急忙問道。這個老掉牙的故事,自己當然是深信不疑,就怕那個大漢不信,拿刀亂砍,自己豈不遭殃。

  「證據?」秦香蓮猶豫之色盡顯臉上。

  金虔咬牙,這人可真是夠笨的。

  「你不是有公婆的牌位嗎?」金虔提醒道。

  這種證據,自己這個現代人當然是不屑。想現代,假鈔、假證、甚至假人都滿天飛,牌位這種東西當然也可以作假。不過,這個時代的人卻偏信這個調調,而且,這個時代的人恐怕也沒有拿死人開玩笑的覺悟。

  「對對,我身後就背著公婆的牌位。」秦香蓮經由提醒,趕忙解下包袱,從裡面拿出一張木質牌位。

  只見那牌位漆黑,上面用刀刻有幾個凹字:先考陳父陳母。

  大漢一時無語,看著牌位,久久才道:「原來你真的是駙馬的原配妻子。那駙馬為何卻要命我追殺你們?」

  「為了錢、為了權唄。」金虔見大漢終於相信,不覺鬆了口氣,不再扮那副世外高人的形象,挑了塊乾淨地面,坐了下來。

  「錢、權!」秦香蓮喃喃說著這兩個字,「恩公說的好,說得確切。那陳世美貪圖榮華富貴,怕我們毀了他駙馬的身份,竟喪盡天良,殺我們母子滅口,實在是天理難容!」

  金虔一旁咋舌,這個秦香蓮果然是歷史名人,難怪能把身為駙馬的陳世美扳倒,這出口成章的本事,看來自己這輩子是學不會了。

  「好啦,既然已經真相大白了,這位壯士,你還是放人吧!」金虔順著秦香蓮的口氣說道。

  可那個大漢卻突然低頭不語,雙手緊緊握住刀柄,指節泛白。

  金虔忽感不妙,急忙跳起身,跑到了秦香蓮旁邊,想想不安全,又繞到兩個小孩的身後,用雙臂將兩個孩童環住。看似像在保護兩個孩童,心裡卻打著他一動手就趁機逃之夭夭的主意。

  「夫人,我韓琪受駙馬大恩,駙馬之命,不得不從,還望夫人見諒!」似乎是想通了,自稱是韓琪的大漢猛一舉刀,向著秦香蓮母子走來。雙目充血,臉色鐵青,甚是駭人。

  秦香蓮身體一顫,卻並未退縮,只是將兩個孩子護在身後,正聲道:「陳世美殺妻滅子,喪盡天良,你要是殺了我們,你就不怕因果昭彰,天理報應嗎?」

  金虔在她背後暗暗叫好——這個女人果然有當聳動新聞發言人的本錢。

  韓琪眼中的殺氣暗了一下,但瞬間又升騰起來。

  「夫人,韓琪不可不從命!」

  「如果你一定要殺我,求求你放了我的兩個孩子,他們是無辜的。雖然陳世美無情無義,可他爹娘的牌位,還是麻煩你還給他。」秦香蓮聲音漸漸低沉,幽幽道。

  厲害,硬的不行來軟的。秦香蓮的哀兵政策看來有效,韓琪手上的刀開始微微顫動。

  「夫人……韓琪對不住了!」

  鋼刀忽然揮起,直朝秦香蓮的面門砍去,再看那秦香蓮,似是言語說盡,雙目緊閉,準備等死狀。

  金虔一看不妙,正想施展輕功開溜,卻不料雙袖竟被兩個小鬼緊緊拉住。

  「神仙哥哥……」兩個小鬼同時哀求,四目含淚。

  金虔此時是冷汗如豆。自己雙手被拽,如何能脫身,等韓琪砍完秦香蓮,不就輪到了自己?想自己一個四有新人,居然死得如此不明不白,豈不是丟咱未來人的臉?

  想到此處,金虔把心一橫,眼一瞪,高聲喝道:「韓琪,你若忠於駙馬爺,就該立刻住手!」

  這招果然有用,只見那韓琪手中的鋼刀硬是停在半空。

  「小兄弟這是何意?」

  金虔挺了挺脊背,向前跨了兩步:「你可知你眼前這名婦人是什麼身份?」

  反正是秦香蓮不死,自己小命必然無憂,為了保命……奶奶的,管他三七二十一,先殺殺他的威風再說。金虔雖不是談判專家出身,但也曉得這種時候,誰聲大誰就佔了上風,正所謂「理直聲壯」;所以金虔的此時的聲音用「如雷貫耳」來形容也不為過——實際上,金虔覺得嗓子都快喊破了。

  韓琪一皺雙眉:「乃是駙馬爺的原配妻子。」

  「那你受命於何人?」

  「韓琪受命於駙馬爺?」

  「為何受命於他?」

  「乃是因為駙馬有恩於我。」

  金虔頓了頓,背著雙手,目光如炬,繼續道:「既然如此,你就更不能殺秦香蓮!」

  韓琪一愣,定定的看著眼前衣著破爛的少年。

  金虔心裡直打鼓。她自己明白,剛才幾個問題不過是拖延時間,想要緩和一下現場緊張的氣氛,想讓這個韓琪冷卻一下殺氣,軟了心,放大家走罷了。怎麼現在他一副毫不放鬆、還有幾分求教味道的表情。

  沒辦法,繼續繞彎子……

  「駙馬爺的父母在故鄉是何人奉養?」金虔繼續問。

  「是、是夫人。」韓琪答得不太俐落。

  「那駙馬的一雙兒女又是何人養大?」繼續繞彎子。

  「是……夫人。」韓琪慢慢低下頭,似乎在思考什麼。

  「駙馬家鄉饑荒,陳父陳母身亡,是何人辦的後事?」再接再厲。

  「是夫人……」韓琪又抬起頭,望著秦香蓮。

  金虔一看不好,以為韓琪又起了殺機,急忙湊上前,擋住了韓琪的視線,提高幾分聲音,問道:「那是誰千里迢迢,背著駙馬爺先父先母的牌位到達開封?」

  「是夫人。」韓琪的眼睛突然亮了起來,看金虔的表情好像真的在看一個世外高人,「小兄弟一語驚醒夢中人。夫人如此對駙馬,乃是駙馬的恩人,我受駙馬大恩,又豈能殺死駙馬爺的恩人?這豈不是恩將仇報、不忠不義之舉?」

  啊?

  正在煩惱下一個問題的金虔聽到此言,不禁一呆。這古人也太會腦筋急轉彎了吧,這樣的道理虧他能想出來?

  再看那韓琪,雙目清明,表情安詳,哪裡還有半分殺氣。

  「你們走吧。」韓琪說,「我不殺你們了。」

  金虔一聽可樂了,也顧不上像向韓琪道謝,急急忙忙拉了兩個小孩和秦香蓮就走。可剛邁了沒兩步,就聽得身後一聲異響,身旁的秦香蓮一聲驚呼,:

  「韓義士!」

  金虔回頭一看,瞬間大驚失色。只見那韓琪將手中一把鋼刀反手插入自己腹中,刀尖已然透出後背,點點滴血——這、這這也太刺激了吧!

  「韓琪!」金虔疾步奔到韓琪身側,與秦香蓮一起扶住癱軟下來的身子。

  「韓義士,你這是何必?」秦香蓮哭道。

  韓琪面色慘白,雙目無光,蠕動雙唇,隱隱透出話語:「夫人,韓琪無法殺你,也無顏見駙馬爺,只能如此……」

  「別說話!」金虔低聲道,雙手搭在韓琪腕上凝神診脈,表面雖然鎮靜,可心裡卻如同火燎,焚心燒肺。

  現在情況可是大大不妙,自己雖然盡得醫仙真傳,可目前韓琪的傷勢恐怕只能用現代外科手術的方法治療,但這個時代哪有這種條件……

  「小兄弟不必費心了……」韓琪看著金虔笑了笑,「多虧小兄弟直言,韓琪才沒有犯下大錯,韓琪先行謝過……」

  「你謝個屁啊!」金虔的心臟好像被壓路機碾過一樣,難受異常,「你別急,還有救,只要我用——韓琪,你做什麼?!·」

  金虔正想掏出銀針之際,韓琪卻突然將鋼刀直直抽離身體,頓時血流如注,無數血漿濺於身旁兩人臉上。

  「韓琪!」金虔急忙用手掌摀住傷口,可絲毫無用,腥紅的血水順著指縫緩緩流出。

  「夫人……這鋼刀上有駙馬府的印記……你…你拿著這把鋼刀去縣衙告狀……尚可保命……」

  話未說完,韓琪雙眼一白,氣絕無救。

  「韓義士!」秦香蓮手捧鋼刀,泣不成聲,一雙孩童也跪在屍身旁隱隱哭泣。

  「……」金虔低頭無語,順著臉頰滑下的不知是血水還是淚水。

  一時間,關公廟內淒風慘慘,泣聲陣陣。

  不知過了多久,金虔突然反應過來,一抹雙眼,一把拉起秦香蓮和兩個孩子向門口奔去。

  「恩公?」秦香蓮問道,不明為何如此。

  「還傻在這裡做什麼?」金虔心如擂鼓,聲音都有些發抖,「現在你手裡握著鋼刀,一身鮮血,廟裡還有個死人,現在又沒有什麼指紋鑑定,任何人都會把你當成殺人兇犯,你又得罪了駙馬——」

  聲音突然頓住,只見金虔目瞪口呆,立於廟前。

  奶奶的,不用這麼巧吧!

  金虔和身後母子三人身形停於關帝廟門口,面前站著兩個提著燈籠的青年。

  這二人腳穿黑色長靴,身著暗紅公服,頭戴黑色布帽。這身行頭金虔可是非常熟悉,古裝電視劇裡的那些衙役捕快都是如此穿戴。

  「什麼人在此喧譁?」其中一個衙役問道。

  秦香蓮卻突然上前,舉起手中的鋼刀,說道:「兩位官差,來得正好,我要告狀。」

  金虔猛一扭頭,差點扭斷脖子,看著身旁一臉正色秦香蓮,臉皮有些抽搐。

  這、這個蠢才!古代人的腦細胞果然沒有發育完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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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9 01:19:14 |只看該作者
鍘美案 第二回 蔡州府挺身為證 監牢內心思清明

  金虔從未想過,自己也會有一日淪落至此,只不過想到關帝廟借個宿,卻無端遭來一身橫禍。

  抬眼看去,這蔡州府衙公堂,莊嚴肅穆。正中乃一幅紅日出海圖,藍底紅日,甚是精細。圖前有一石質高台,台上安放一長型公案,案桌烏黑,上擺印包、籤筒、筆架、硯台、驚堂木等物,案桌兩旁豎立「迴避」、「肅立」兩塊虎頭牌面,更顯堂威。公案桌後一把靠背木椅,上鋪錦緞椅面。

  蔡州知府徐大人坐於案後,頭頂「明鏡高懸」鍍金橫匾,神色微凝。三班衙役手執堂棍,肅立左右。

  驚堂木一響,三班衙役口呼:威武——

  金虔只感膝下一軟,頓時撲地。嘖嘖,這大堂上的青石磚地果然好貨色,堅硬無比,跪得自己膝蓋骨直「吱吱」作響。

  「堂下何人,竟敢於本州內行殺人重罪,還不速速招來!」知府大人喝道。

  堂下兩人跪身低頭,其中一人為年輕婦人,乃是秦香蓮;另一人衣衫卻如街邊要飯花子,正是心中大呼倒霉的金虔。

  「大人,民婦秦香蓮,民婦冤枉!民婦從未殺人啊!」堂下所跪婦人呼道。

  啪!驚堂木頓時響徹大堂。

  「大膽刁民,你手持鋼刀,渾身濺血,半夜三更,行為詭異,那關帝廟的男子不是你殺,又是何人所殺?」

  「回大人,那韓琪乃是自殺身亡,這鋼刀也是他親自交於民婦手中。因他死前,民婦在他身側,這身血跡就是那時所濺。」秦香蓮微微抬頭,正色說道。

  金虔一旁驚訝:這秦香蓮果然是上過開封府衙、見過大場面的人,在這種不利情況之下,說起話來居然還有板有眼。哪像自己,一聽見那驚堂木,就渾身發軟,毫無現代未來人的偉岸形象可言。

  堂上知府大人卻是不信,繼續問道:「依你所言,那關帝廟身亡之人可叫韓琪?」

  「回大人,正是。」秦香蓮答道。

  「他為何自殺?」

  秦香蓮神色一暗:「回大人,乃是因為韓義士不願做那殺人滅口的勾當,放了我母子三人,卻又因無法向主人交待,內疚而死。」

  知府大人一愣:「殺人滅口?為何殺人滅口?又是何人唆使?」

  秦香蓮一聽,腰板一下挺得筆直,下顎高抬,雙手緊緊握住胸前襟口,高聲道:「大人,民婦冤枉!民婦乃是當朝駙馬陳世美的髮妻,那陳世美貪圖富貴,竟唆使韓琪殺妻滅子,請大人為民婦做主啊!」說罷,低頭就磕。

  此言一出,堂上眾人皆驚。

  衙役、師爺震驚無法言語,自是不用細表。單看那蔡州知府徐天麟,雙目崩裂,口鼻大開,一隻手緊握驚堂木,停於半空,想必是剛才聽到堂下婦人直呼當朝駙馬的名諱,正想制止,卻被其後言辭驚呆所致。

  而金虔此時卻是暗暗叫苦,直想運用輕功一逃了之,卻無奈腿腳已被鐵鏈捆綁,無計可施。

  這個秦香蓮果然是個大大的蠢才。那陳世美是何等人物,那可是當朝的駙馬!當朝皇帝老兒的妹夫,太后老佛爺的女婿!想那歷史名人老包都想要庭外和解,這小小的一個知府哪敢動陳世美的一根汗毛?秦香蓮跑到這裡來告狀,還帶著謀殺案的嫌疑——嘖嘖,難道我一個堂堂未來人就要命喪此處?!天哪!真是人倒霉,喝涼水都塞牙縫……

  半晌,堂上的知府大人終於回過神,將手中的驚堂木拍於桌上,喝道:「大膽民婦,竟然口出狂言,誣陷當朝駙馬,來人哪,將這婦人拉下去先打五十大板再說!」

  秦香蓮一聽,立刻高聲疾呼:「大人,民婦絕無誣陷駙馬之意,民婦有憑有據!」

  金虔突感脊背發冷,一陣哆嗦。

  喂喂,大嬸,你可別拖咱下水啊!咱一個未來人,要是被扣上干擾歷史進程帽子,那可就罪過大了!

  「你有何憑據?!」知府大人喝問道。

  「回大人,那鋼刀上有駙馬府的印記,乃是物證,民婦身旁這位小兄弟親眼目睹韓琪自殺,乃是人證!」秦香蓮磕頭答道。

  金虔頓感一陣虛脫,心道:罷了……天要亡我也!

  知府大人神色一變,立刻叫人將凶器鋼刀呈上,仔細查驗後,神色更是難看。再抬頭一看快縮成一團的少年,突然拍下驚堂木問道:「堂下所跪何人?」

  金虔不禁身子一抖,心知這句話必然是問自己,心裡開始飛速思量:

  怎麼辦,答是不答?除了那個臉黑的老包和一個叫八賢王的傢伙之外,自覺對這個朝代的大小官員沒有任何印象,萬一這個——也不用萬一了——看這個知府大人一臉橫肉的德行,再依照電視劇的俗套來推測,這個知府大人必然是個趨炎附勢、欺硬怕軟之輩,自己還是留條後路比較保險。

  想到這,金虔心裡打定主意,出聲道:「回大人,小人名叫王二麻子。」

  「王二麻子?」知府大人一愣。

  慢說知府大人奇怪,這堂上的三班衙役也覺著怪異。眾人當差多年,大小官司也見了不少,哪裡曾聽過如此怪名,倒更像鄉野俗號。秦香蓮更是納悶,原本自己早已將這少年當作恩人,卻不料這恩人竟是如此庸俗之名,不免有些心悶。

  那邊覺著怪異,金虔這裡也覺著難受。雖然想用別名,但這一時半刻間又無「百家姓」之流,哪裡能想出個萬全之名?一時心急,脫口就說出這個名字。後來一想,比起「張三」、「李四」之流,此名至少還算有幾分文學素養,也不算丟了未來人的臉面,心裡也就坦然了幾分。

  「是,小人王二麻子。」低頭望地,金虔生怕堂上的眾人見到自己一副臉孔扭曲的表情。

  知府大人幹咳一聲,又問:「王二麻子,本府問你,那秦香蓮說的可是實情?」

  「是——」金虔特意拖長聲音,略抬眼皮,觀察著眾人的面色,心裡盤算著脫身之法。可目光卻無意與秦香蓮相遇,心裡猛然一動。

  秦香蓮雙目含悲,面色絕然,一臉血污尚不及擦拭,此時已變黑色,斑斑點點,如同血淚佈滿雙頰。

  那是韓琪之血……

  「回大人,秦香蓮所說——」金虔雙眼一閉,猛一橫心道,「是實情!那韓琪的確是駙馬派來的殺手,也的確是自盡身亡。」。

  咱一個堂堂現代人,做偽證這種事情當然是不屑為之。

  大堂之上眾人,聽聞此言,無一不變色。

  知府大人手舉驚堂木,目光與身側師爺來回幾次,終於狠狠落下。

  「此案押後再審,退堂!」

  *

  「喂喂……餓死啦……想不到古代的監獄居然有虐待俘虜這一項惡習,我要投訴……」

  盤腿坐在監牢之內,金虔雙手搭在比自己胳膊還要粗的木質監欄上,神情慘淡,雙目無神,就差沒口吐白沫了。

  也難怪金虔如此德行,看這府衙監牢,青磚一砌到頂,密不透風,苔蘚遍牆,潮氣入身。何況那些獄卒看金虔和秦香蓮母子的眼神,怎麼都讓金虔覺得不自在。

  「安靜點,吵什麼吵!」一個獄卒走過來,氣勢洶洶地敲了敲木欄。

  「王恩公……」身後一個女聲幽幽道。

  金虔回身望去,見秦香蓮母子三人六目齊發,直勾勾地瞪著自己,不由滿頭黑線。

  「什、什麼事?」這眼神,實在是讓人發寒。

  「恩公救香蓮母子三人,又在公堂之上挺身作證,香蓮感激不盡,無以為報,請恩公受我母子三人一拜。」說罷,攜一雙兒女,就朝金虔屈身相跪,兩個孩童更是低頭就叩。

  金虔一看大驚,不覺向後一跳,整個脊背都緊緊靠於監欄之上。

  「不、不不用客氣,此、此乃、乃那個小意思……」一時受驚,金虔是白話文、文言文一起上陣,古今合一,不知所云。剛說半句,突覺不妥,又急忙上前,伸手攙起三人,「我可受不起,趕緊起來。」

  想想這秦香蓮也算是幾百年之前的名人,從遺傳學的角度來說,也算和自己的老祖宗是平輩,這一跪,也不知跪去了自己多少年陽壽。

  秦香蓮聽言,才款款起身,帶一對子女坐在地上,金虔一看,也坐在一旁。

  隨手整了整兒女的衣裳,秦香蓮輕嘆,卻許久不見言語。

  金虔頓覺無奈。

  這古人麻煩事就是多,有什麼話非不直接說,偏要先嘆口氣,醞釀醞釀氣氛,等別人三催四請才能開口——算了,入鄉隨俗。

  「你可是有心事?」金虔問道。

  秦香蓮輕闔雙目,低聲道:「香蓮只是擔心,這監牢之內,潮氣甚重,不知這寧兒、馨兒可受得了?」

  金虔一聽,瞭然於心,可道是:天下父母心。想到自己現代的家人,金虔心中一軟,開口輕聲問道:「他們多大了?」

  秦香蓮剛想回答,那個男孩卻搶先回道:「神仙哥哥,我叫寧兒,今年七歲。」

  另一個女娃一聽,也急忙開口:「我叫馨兒,今年十歲。」

  秦香蓮面色有驚:自己這對兒女自從在駙馬府受了委屈,從此鬱鬱不言,今日為何如此開朗。

  秦香蓮自然不知,這一對孩童,從未見過江湖人物,自然也不知曉輕功為何,而金虔打一出現,就現出一身絕頂輕功,在這對孩童眼裡,自然是以為遇見了故事中的仙人。

  金虔一旁好笑,看這對小鬼,兩眼放光,滿臉崇拜,就差沒在自己面前插上三柱香,燒紙錢了,莫不是自己還有幾分裝神弄鬼的本事。

  「哦——原來是寧兒和馨兒,請多指教。」金虔笑道。

  兩個小鬼立刻點頭如搗蒜,雙雙回答:「是,神仙哥哥。」

  秦香蓮此時才明白,感情自己的兒女是把恩人當成神仙了。雙頰一紅,趕忙說道:「寧兒、馨兒,莫要胡說,恩人……」

  金虔卻一揮手,打斷秦香蓮餘下之語,使了個眼色,笑道:「沒錯,我就是天上派下來的神仙,專門來幫寧兒和馨兒的,你們兩個有什麼願望,儘管說說。」

  香蓮會意,知道恩人是想為孩子留下一線希望,於是不再言語。

  兩個孩童一聽,面露喜色,同時異口同聲道:「我們想要爹爹。」

  金虔頓時一驚,頭腦中如同清鐘作響,回聲不絕,剛才一身不自在,頓時清明於心。

  再看那秦香蓮,又是雙眼潤濕,幾欲落淚。

  心思回轉幾番,金虔最終還是開口說道:「香蓮大姐,剛才你實在是不應該在大堂上狀告陳世美。」

  秦香蓮一聽,立即面顯怒色,沉聲道:「恩公何出此言?那陳世美罪惡滔天,香蓮將他告上大堂,何錯之有?」

  望著秦香蓮一臉怒容,金虔心中驀然一嘆,又開口問道:「香蓮大姐,你可知為何我會與你母子三人同關一牢?」

  秦香蓮顯然沒料到如此問題,搖了搖頭。

  「你們古代——咳,我是說,這裡可有男女同關一牢的習慣?」金虔不自在問道。雖然不甘心,但從目前見到的眾多古代人反映來看,自己八成是被當成了一個年輕且雄性的丐幫成員——可嘆自己一屆成熟職業女性,一到古代就迅速變性外加返老還童。

  「香蓮只是聽過,凡監牢,應有女牢男牢之分。」秦香蓮回道。

  看來自己的歷史知識還沒過時。金虔堆了堆眉毛,又道:「那可就不妙了。」

  秦香蓮一驚,急忙問道:「恩公何出此言?」

  金虔手指輕揉太陽穴,感覺頭痛異常。

  要不是剛才那兩個小鬼左一聲「神仙哥哥」右一聲「神仙哥哥」的叫,自己也不會意識到自己目前的表面性別問題;若不是小鬼的一聲「爹爹」,自己也不會突然如醍醐灌頂,頭腦一片清明。再加上三流編劇的俗套定律,這種情況顯然只有一種解釋:

  此時恐怕是剛出虎穴、又入狼窩!

  「你我男女有別,此時卻同處一牢,恐怕是那個蔡州知府,為了滅口方便才有此舉。」為了說得清楚明白,金虔特意將自己的推測加工成了文言文。

  不出所料,秦香蓮一聽此言,頓時臉色慘白,茫然失措道:「恩公,你此言當真?」

  「當真,當真!」金虔急忙點頭:比地球是圓的還要真!

  「為何會如此?」秦香蓮不覺提高聲音。

  「哎呀,你真是死腦筋。」金虔一拍腦門,搖頭道:「難道你就沒聽說過官官相護?何況你告得那位可是駙馬,說是各級官員的總頭也不誇張!如今你一狀告上府衙,知府怎麼可能放過這個邀功請賞的大好機會,如今我們早死晚死,恐怕也只是時間上的問題罷了。」

  秦香蓮雙目圓瞪,直直看著金虔,雙臂緊擁子女,口中不知所言何物,似自語,又似相問。

  看到秦香蓮如此,金虔不覺心軟,又放輕了語氣:「其實也還有補救的辦法。如今那個知府還沒動手,恐怕是想方設法和陳世美去互通消息。如今你有命案在身,那陳世美也不敢太過放肆,恐怕我們還要過堂再審。到時候,你只要認定韓琪是自殺,再決口不提陳世美的事,沒準我們還有救。」

  聽到此言,秦香蓮卻像突然決定了什麼,挺直脊背道:「不,香蓮決不姑息陳世美那殺妻滅子之徒。」

  「等等,我還沒說完,正所謂: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你可以……」金虔急忙補言道。

  「香蓮主意已定,恩公莫要多言!」秦香蓮毅然轉身,不再看金虔,許久又沉聲道:「恩公所言只是推測,香蓮不信。香蓮相信天存公理!」

  金虔心中大呼「要命」,這秦香蓮的腦子,比鐵鎳合金還要頑固。此時自己敢打賭,如果自己推斷錯誤,從此就跟改姓「梅」,叫「梅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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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9 01:19:29 |只看該作者
鍘美案 第三回 酷刑下頓時風範 荒野中又見昭月

  結果金虔的半吊子推測不幸言中。

  第二日,金虔與秦香蓮一上大堂,金虔就感覺到異樣的倒霉氣氛籠罩其頂。

  二人剛伏下身,身子還沒跪穩,就聽堂上知府大人猛拍驚堂木,大聲喝道:「秦香蓮,你可知罪?!」

  秦香蓮抬頭,一臉茫然問道:「敢問大人,民婦何罪之有?民婦乃是原告啊!」

  「住口!」知府大人大吼一聲,驚堂木巨響,堂上三班衙役一聽,自知是到了亮嗓子的時候,立刻齊聲呼喝「威武——」,聲音比那合唱團還要整齊劃一,想必是多年訓練有素之成果。

  金虔一聽,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心裡直打哆嗦:

  一句話就討來一個「下堂威」,恐怕今天是前途一片黑暗。

  再看那秦香蓮,卻依然是拔直腰板,凜然一身。

  待堂威聲過,知府大人才正色說道:「大膽秦香蓮,你私通韓琪,後又謀殺姦夫,還敢自稱原告,實在是刁蠻至極,來人哪,先打她五十大板!」

  令聲一下,大堂兩旁走出四個衙役,手持殺威棒,前兩根夾住秦香蓮上身,後兩根放於秦香蓮腿根處,氣勢兇狠。

  秦香蓮被夾住上身,動彈不得,只能口中大呼:「大人,民婦冤枉!民婦從未殺人啊!」

  堂上知府大人哪裡肯聽,一根鮮紅令簽順手擲下,命令道:「給我打!」

  執邢衙役一聽,嚴令已下,手裡也不敢怠慢,用足力氣,就朝秦香蓮的股間砸去。

  頓時悶聲作響,秦香蓮哀號連連,一個府衙大堂,竟透出幾分陰森之氣。

  那殺威棒,粗比腿骨,不過幾棒下去,秦香蓮的股間就隱隱透出血紅;三十棒下去,腥紅飛濺,慘不忍睹;再加施刑,秦香蓮早無哭喊之聲,雙目緊閉,竟已昏死過去。

  可那蔡州知府徐天麟,卻視若無物,見秦香蓮承受不住、喪失意識,卻嘴角上揚,唇若含笑,彷彿飛濺起的不是百姓血肉,而是雪花白銀。

  那邊徐知府看得高興,這邊金虔卻是看得心驚肉跳,冷汗淋漓。

  呸呸呸,這張烏鴉嘴,好的不靈壞的靈,昨天剛說這個知府不是個好官,今天知府大人就給咱來了一段「用事實說話」,簡直比焦點訪談還要求實務真。

  再看那衙役手裡的棒子,乖乖,就算古代樹木資源豐富,也不用這麼浪費吧,多少也給咱後人留點樹林,填補一下臭氧空洞——這敲人的棒子,拿根柳條意思一下不就成了,何苦這麼較真兒呢?

  這金虔,心裡千回百轉,臉上也沒閒著。那殺威棒每落到秦香蓮身上一下,金虔的臉皮就抽動一下,等到五十大棍打完,金虔的五官臉皮,全都縮成了一團,怎麼看怎麼像一天津名產——狗不理包子。

  「大人,犯人昏過去了。」施完重刑的衙役,隨手扒了扒秦香蓮的腦袋,拱手回道。

  「用水潑醒。」知府大人半眯雙眼,揮了揮手說道。

  一盆涼水當頭澆下,秦香蓮滾動雙目,漸漸甦醒。

  「秦香蓮,你招是不招?」知府大人半傾著上身,細聲問道。

  好一會,秦香蓮才恢復一些神智,翻動嘴唇,喃喃道:「民婦冤枉……」

  徐知府一聽,頓時氣從心來,一拍驚堂木,高聲喝道:「來人,上夾棍!」

  金虔一聽,頓時膽顫。

  莫不是素有歷史淵源的「夾棍」也粉墨登場了?

  只見兩個衙役取來一物,仔細看去,是一排竹管用線繩連起,每根竹管中間都留有空隙,只是原本翠綠的竹管不知上面染了何物,竟呈現出烏黑之色。

  一名衙役將秦香蓮的食指插入竹管之間,兩名衙役立於兩側,各執一段繩索,向外施力。

  「啊!!——」一聲慘叫幾欲穿透眾人耳膜。

  只見幾股血漿順著竹管淌到了地面。

  金虔一見,險些同時尖叫出聲。

  這、這這這也太崩潰了吧!

  「民婦冤枉……」秦香蓮痛得死去活來,嘴裡卻毫不鬆口。

  金虔一旁敬佩萬分:這秦香蓮也就是早生了幾百年,要是生在革命時期,恐怕一個江姐又要橫空出世了。

  知府大人雙目一瞪,厲聲道:「繼續拉!」

  兩名拉線的衙役連身體都開始向後傾斜。

  「冤……」秦香蓮一口氣沒上來,又昏死過去。

  「大人——」一旁的師爺見狀,向知府大人使了個眼色。

  徐大人瞥見,點了點頭,一拍驚堂木道:「犯人已經認罪,讓她畫押。」

  師爺聽言,立刻起身將面前供書放到已經昏迷的秦香蓮面前,用手握住秦香蓮的右手,在供狀上隨便劃了兩下,這畫押的過程就算完成了。

  金虔一邊心裡咋舌:今天咱可真是長了見識,這「屈打成招」四個字原來是這麼解釋的。

  徐大人看了看手中的供狀,似乎很滿意,面帶笑意點了點頭,把供狀交於師爺,又舉起了驚堂木拍道:「王二麻子,你招是不招?」

  金虔一聽,不禁心裡直打怵,一看那串竹管,還在滴血,身子立刻縮成一團,再抬眼一看知府大人一副勢在必得的德性,金虔不自在的吞了吞口水,說道:「回大人,小人招了!」

  徐知府顯然沒料到此人回答如此爽快,不禁一愣,想了想,又不放心,繼續問道:「你可是招了?」

  「是!」金虔立馬換上一副獻媚笑臉,這還是從電視劇裡那些漢奸走狗角色身上現學現賣的,雖然未得深邃,倒也像了八成,看得堂上眾人不禁頭皮發麻。

  「你準備招什麼?」知府大人頓了頓,問道。

  「那秦香蓮和韓琪通姦在先,後韓琪因秦香蓮一雙兒女拖累,想與秦香蓮分手,秦香蓮一時懷恨在心,於是設計謀害韓琪於關帝廟,小人恰好路過,目睹殺人一幕,如今青天大老爺在上,小人將實情告知,望青天大老爺明察。」

  一席供詞說罷,不單堂上衙役訝然,知府大人目瞪,就連幫忙想方設法栽贓秦香蓮的狗頭師爺也刮目相看,心道:這小叫花子倒是機靈,一席謊話編下來,竟然比自己連夜苦想的計策還要完備幾分,竟然連殺人的前因後果都思考在內。

  這些人哪裡知道,這金虔一看大勢不妙,心裡一急,就將現代的狗血劇情一頓胡套,脫口而出,如果讓她再說一次,恐怕還能生出百十個版本出來。

  聽到此處,知府大人甚為滿意,示意讓金虔畫押。

  一張供狀擺於金虔面前,看到剛才自己胡謅之詞居然工工整整寫於紙上,金虔不禁心頭一滯,但眼角瞥到那一整排的殺威棒——嘖嘖,實在是太刺激感官了。

  於是大筆一揮,「王二麻子」四個大字頓時躍然紙上。

  哼哼,咱堂堂一個現代人,這種「好漢不吃眼前虧」的行為當然要率先做個榜樣!

  *

  「娘、娘、娘……」

  「娘……嗚嗚……娘……」

  蔡州府衙監牢內,一對稚兒哭聲陣陣,夾雜著一個不滿抱怨的聲音。

  「有沒有搞錯啊,兩個小祖宗,你們再這麼哭下去,叫我怎麼診脈?」

  只見一間牢房內,一對孩童伏在一名婦人身上,不停哭泣。那名婦人,不省人事,臉色蒼白,頭髮凌亂,一身碎花布衣,上身盡濕,下身隱隱透出血水,一雙素手,骨節青紫,留有血紅,自是受過夾棍之刑。

  凡監牢內,受刑昏迷之人不乏少見,並不奇怪。奇怪的是,在這名婦人身側,還有一個身形單薄的污衣少年,正在為那婦人診脈,手法精妙,竟頗有神醫之姿,正是身受醫仙真轉的金虔。

  「嗚嗚……神仙哥哥,娘怎麼樣?」婦人身旁的男孩問道,臉上灰塵被淚水沖刷出一道道白痕。

  「神仙哥哥,娘沒事吧?」另一邊的女童也問道。

  金虔指尖摸著秦香蓮手腕,少頃,鬆開手指說道:「只是皮外傷,一時疼昏過去了,止了痛就能醒了。」

  說罷,從貼身衣衫裡抽出一個布袋,將其展開,裡面銀針百根,正是之前在當鋪中取出的「一百零八銀針」。抽出兩根,在幾個穴位上刺下,不一會,昏迷的秦香蓮就臉色漸緩,似有甦醒之兆。

  「行了,沒事了。」金虔收回銀針,對兩個孩童說道:「一會就能醒,你們也別哭了。」

  這一對孩童倒也聽話,點點頭,頓時停了眼淚,靜靜守在一旁。

  金虔坐在旁邊,心裡不禁感慨。這兩個小鬼,雖然已經身處牢獄,還一天一夜沒吃沒喝,居然不哭不鬧,看來這秦香蓮的家教的確有一套,改天可一定要請教一二。

  可金虔卻不知,這男娃女娃之所以如此乖巧,除了自小早熟懂事外,自己也是功不可沒。兩個娃兒心裡也早就認定,無論如何都要聽這位又會飛天、又會救人的神仙的哥哥的話。因此金虔的話對這對孩童來說,卻比那聖旨還要管用幾分。

  「喂,吃飯了!」一個獄卒走過來,撂下四碗飯。

  金虔一看,頓時生疑。

  那個豬頭知府,既然已經判了自己和秦香蓮流放之刑,為何卻在此時如此好心,還送飯送菜,恐怕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

  想到這,金虔急忙喝住正要上前取飯的兩個小鬼,小心端起一個飯碗,放到鼻前嗅聞。

  無色無味……

  又抽出一根銀針,插入飯中。

  毫無變色……

  金虔抱著胳膊,皺眉盯著眼前的米飯半晌,忽聽到頭頂一聲異響。抬頭一望,不禁心喜。

  這牢房裡別的沒有,就是盛產老鼠。

  金虔起身一縱,腳踩青石牆磚,躍上屋樑,伸手抓了一隻小灰鼠下來。

  將幾粒米飯餵入老鼠口中,不一會,那小灰鼠便四腿一瞪,氣絕身亡。

  凝神觀望,見那小老鼠屍體顏色未變,口若含香,仿若睡死一般,金虔心裡一陣驚怒。

  這分明是宮廷密製毒藥——妃子笑。

  相傳此種毒藥,乃是宮廷密傳,專為當皇帝駕崩之時,為皇帝殉葬的妃子所用。此毒無色無味,用銀針也無法探得,中毒身亡之人,屍身不僵,容貌不改,口內含香,卻如沉睡一般,據說是製毒之人為了保存殉葬美女之花容月貌所想出來的密制配方。盛傳當時楊玉環就是中此毒而死,因此才起了如此雅緻的名字。

  金虔眉頭緊蹙,心裡細細思量,少頃,又覺好笑:

  這「妃子笑」是宮廷密制劇毒,此時卻出現在一個府衙監牢,用來毒害一個半死不活的婦人、兩個毫無自保能力的孩童、還有自己這個身無分文的窮光蛋,實在是有點大材小用。

  看來這個陳世美是被逼急了,竟然連投毒這種下三濫的手段都使出來——只是,現在的情況……前景堪憂啊……

  蹲在地上,金虔一手托腮,一手不動聲色的將四碗飯端進牢房,遞給身後的一對孩童,悄聲道:「把這幾碗飯埋到牆角的稻草下面,小心,這不能吃。」

  兩個孩童自當是「神仙哥哥」的「仙命」,自然聽從不疑,將碗中飯菜倒在牆腳,用稻草密密埋住,再將空碗放回牢門旁邊。

  不一會,一個獄卒便走了過來,見到空碗,立刻向牢房內張望,一看金虔等人竟然毫無異樣,不禁有些詫異,但也沒聲張,只是將門前的空碗盡數收回,一臉納悶的離開。

  看見獄卒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金虔自知逃過一劫,心中竊笑不止。但回頭看見牢中另外三人,一陣擔憂又湧上心頭。

  這回算是福大命大,陳世美的伎倆剛好撞上了自己的看家本領,就是不知道下次又會出什麼豬頭招數,咱這身只能逃命的本領,不知道還能撐幾個回合……

  如此悶悶思量對策,漸漸睡去,不知不覺間,竟然一晃眼就到了天明。

  *

  「起來,都給我起來,起解了!」

  迷迷糊糊間,金虔只聽見一陣鐵索擦響,牢門打開,身體被強行拽起,向前推走。

  強迫自己恢復神智,金虔定神一看,自己身側有六個拿刀差役,滿臉凶相,正押解自己和秦香蓮母子三人上路。

  秦香蓮雖已清醒,但因失血過多,面色如紙,眼神渙散,只是潛意識裡護住一雙兒女,蹣跚前行。

  金虔和兩個小鬼的情況也好不到哪去。到此刻為止,已經是兩天兩夜未進滴水,早已頭昏眼花。金虔雖然沒有受過酷刑,可一雙腳卻被長鏈鎖住,行進困難,即使想施展輕功也無條件。

  再看負責押解的六個差役,也不知道是和自己有仇還是怎麼的,平坦大路不走,偏挑著羊腸小道,難不成毒不死咱們,想要用路上的石頭摔死咱?而且還越爬越高,眼看就要爬到山頂……

  山頂?!

  猛然間意識到這個詞,金虔突然覺得腦袋忽然清明,頓時渾身發冷,腿腳如同被灌了水泥,幾乎跪倒。

  山、山山山頂?這不就是三流電視劇裡殺人滅口的首席場景嗎!?

  金虔突然感覺拽著自己的力氣忽然消失,自己一個不穩,向前撲倒,撐住身體,金虔急忙回身一望,只見秦香蓮母子三人也如同自己一般,摔倒在地。

  而身邊那六位押解官差,此時將金虔於秦香蓮母子團團圍住,凶相畢露,齊齊舉刀,正是砍人前的準備姿勢。

  「你、你們要做什麼?」秦香蓮雙手抱住兒女,顫聲問道。

  要不是此時境況凶險萬分,金虔還真想敲開秦香蓮研究研究。這個秦香蓮,簡直一點進步都沒有,一幫人圍著你,手揮大刀,不是砍你滅口,難道還是殺豬準備過年不成?

  可那六人卻不動手,只見其中一個貌似領頭的官差步上前,低聲道:「秦香蓮、王二麻子,我們可是奉命行事,所謂怨有頭、債有主,你們死後,到了閻王殿,可別告錯了人!」

  說罷,一使眼色,六人齊步上前,舉刀就砍。

  一時間,金虔只覺眼前寒光閃爍,心中千思百轉,瞬間匯成一句話:

  「救命啊啊啊!!」

  其實金虔也知,此時恐怕是在劫難逃,只是條件反射,隨口呼喊,心裡卻想要是到了陰曹地府,第一個要算帳的就是那個把自己送錯時間段的損友博士後。

  可不料這聲呼喊還真起了效用,只見一道藍影閃過,那六名差役手中的大刀居然同時落地,清脆響亮。

  金虔只覺眼前一花,再定眼看去,面前不知何時多了一人。

  此人身著青藍長衫,一雙棉布黑靴,頭戴青色斗笠,手中一把長墜古劍,墜穗隨風。此時他背對金虔等人,面向差役六人,自然無法窺其相貌,可身形挺拔,隱隱一股俠氣內蘊其身。

  「既身為官差,卻為何私自殺人?」來人開口問道。清朗之聲,煞是好聽。

  「你、你是何人?我勸你少管閒事!」帶頭的差役哆嗦道。

  金虔一看當下形勢分佈,心中大喜:瞧這新冒出來的角色八成是個助人為樂的主,看來自己還陽有望。

  一想到此處,金虔急忙向前疾步跪竄,幾下來到藍衫人腳旁,泣聲哭喊道:「大俠救命啊啊啊!!」

  身後一對孩童,自然是以金虔馬首是瞻,也立刻呼喊起來:「大俠救命啊!」秦香蓮已無力呼喊,只能跪倒於地,不住磕頭。

  藍衫人微一側身,見到身後景象,手中寶劍猛然一抬,直直指向六個差役。那劍雖未出鞘,卻隱隱透出殺氣,氣勢驚人。

  「還不快滾?!」

  一聲令下,六名差役立刻屁滾尿流,撒腿就跑,身後蕩起陣陣黃土。

  見差役已走,藍衫人才放下古劍,摘下斗笠,轉身而立。

  金虔此時才看清來人面貌,頓時雙目呆滯,口若懸川。(註:乃是口水。)

  劍眉斜飛入鬢,鼻骨端正挺直,一雙薄唇宛若刀削,劍眉下一雙星眸,黑若幽泉深潭,闊如深邃夜空,其內波光瀲灩,更勝夏夜星河。

  一身風塵,遮不住他儒雅如玉,無華布衣,怎擋蓋他浩然正氣。

  金虔搜腸刮肚,只覺此人僅有一詞可表:

  人中龍鳳。

  翻譯成白話文,即:超級帥哥!

  吞了吞分泌過度的唾液酶,金虔費盡心力,總算擠出一個聲音:「多謝……」

  一句話還未說完,就聽身後一聲悶響,回頭一望,竟是秦香蓮受不了如此美色刺激,暈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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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9 01:19:43 |只看該作者
鍘美案 第四回 御貓俠義助昭雪 香蓮定心上開封

  面似紅日,半尺青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金虔抬頭望著威風凜凜的關公泥塑,心裡不禁淒然。

  想不到自己竟然和這座關帝廟如此有緣,兜兜轉轉,又來到此廟,本應感慨一番,可偏沒有這個心思。其主要原因就是,這雕塑關老爺是不管飯的……

  晌午時分,金虔和秦香蓮母子在鬼門關溜躂了一圈,最終靠一位從天而降的大俠助以援手,才倖免遇難。

  說起這位大俠,那可真是沒的挑——相貌清俊儒雅,身材挺拔筆直,寬肩窄腰,可比名模,身手自是不用多言,只一句話:出神入化。只是,人無完人,美玉有瑕,這個萬里挑一的大俠居然是個……咳……和金虔不相上下的窮光蛋!

  盤腿坐在紅臉關公所座的泥台下,金虔一隻手托著下巴,一隻手舉著大俠贈送的一塊乾巴饅頭,欲哭無淚,心中一片鬱悶,唯天可表。

  這位大俠可真稱得上兩袖清風,那麼大一個包袱,居然裡面只有幾塊乾饅頭!

  再看那邊的兩個小鬼,卻視這可砸死人的乾饅頭如山珍海味,幾口吞下,表情似乎還有點意猶未盡。

  用手指敲了敲手中的饅頭,悶悶作響,金虔胃部立刻一陣緊縮,伸手將手裡饅頭遞給了兩個小鬼。

  「我……不餓,你們吃吧。」

  這麼硬的麵疙瘩,吃到肚裡定是胃穿孔?

  兩個小鬼卻喜上眉梢,急忙接過,一掰兩半,各自吃下,心裡對面前這位「神仙哥哥」的敬仰又加深了幾分。

  下意識忽視兩個小鬼的崇拜目光,金虔想了想,還是決定到大俠身上再搜刮一些吃食比較實際。

  「那個,這位大俠,請問您還有沒有……」

  蹲在藍衫男子身側,金虔搓著雙手,滿面堆笑,活脫脫一個青樓拉皮條的角色。

  「小兄弟如果要吃饅頭,那邊的包袱裡還有幾個。」

  大俠一手搭在秦香蓮的手腕上,雙眉微蹙,凝神觀色,聽到金虔之言,頭也未抬,低聲回道。

  金虔的笑容頓時僵在臉上,悻悻收手,悶悶坐在一邊。

  坐了一陣,越發覺得腹中飢餓難忍,想了想,金虔決定向藍衫男子借幾個銅錢,到街邊買幾個烤紅薯以備生理需要。

  可這借錢的話還沒出口,那藍衫男子卻先開了口:「這位大嫂的傷勢並無大礙,卻為何遲遲不能清醒?」

  「那是因為她急火攻心,加上幾天沒吃飯、沒喝水、沒上廁所,身體虛弱,體毒不排,當然醒不過來了!」

  金虔餓得頭腦發暈,突聞有人詢問病情,也沒多想,條件反射就搭了一句話。

  藍衫男子不覺一愣。原本見這位小兄弟衣衫不整,骨瘦似柴,本以為是城裡的小叫化子,可聽他說起這昏迷之人的病情症狀,竟也頭頭是道,心裡驚奇,口氣也恭敬了幾分:「這位小兄弟,可曾習過醫術?」

  這麼一問,金虔發昏的腦袋頓時清明幾分,抬眼望去,見那大俠目光炯炯,一雙燦燦星眸,幾乎看到骨子裡去。

  「學過一點!」此語幾乎是脫口而出。

  話一說完,金虔差點咬掉自己的舌頭。

  自從學藝下山以後,金虔自知在這古代人生地不熟,自然不敢太過張揚,於是就本著「槍打出頭鳥」、「多做多錯,少做少錯,不做不錯」幾項指導方針,規規矩矩行事,夾起尾巴做人,力求能「韜光養晦」、決不當頭!因此一直謹言慎行,從不敢將自己是「醫仙」、「毒聖」嫡傳弟子的身份表露半分。

  可今天這是怎麼著?怎麼被這大俠雙眼一望,實話順著嘴邊就溜了出來?難道自己真如那個損友所說,是個貪財好色之輩?!

  金虔不禁一陣心寒,偷眼向那大俠望去。

  五官俊雅,英武不凡,帥哥,毫無疑問的帥哥!但是,好歹咱也算是被中日韓三國帥哥聯合轟炸下長大的一代新人,不可能這麼快就棄械投降。所以此人一定有其不可告人的秘密。

  想到此處,金虔不敢怠慢,急忙抱起胳膊,細細觀察。

  金虔這一番心裡鬥爭,那邊的藍衫男子自然不知。只是看對面的小兄弟臉色忽白忽暗,表情又驚又惑,這會兒又抱著一雙胳膊不動聲色,竟然和自家那位大人審案時的神色有幾分相似,只是配上一雙細長雙目,卻如同假寐,不免有些好笑。

  「小兄弟?」男子輕聲道。

  只見金虔彷彿被蠍子蜇到,一下跳起,手指正正指向藍衫男子,細眼大開,雙唇開合幾次,卻不吐半言。

  那金虔如此舉止,不為別的,只因為已猜透大俠身份,自己心裡過於驚訝的具象化表現罷了。

  金虔雖無知天預地的本事,但多少也算個未來人。想這北宋時期,像眼前這位具有如此相貌、談吐、身手者,數來數去,金虔也就認識兩個。一位是喜好白衣、飛揚跋扈、而且據傳頗有家底的小白鼠,和眼前人自然是對不上號;而另外一個,就是溫文儒雅,沉穩幹練,據說生活頗為拮據的御貓大人,自然和眼前人——

  金虔正了正心智,放下了還在不停哆嗦的手指,心道:甭問了,就衝著他這身窮酸相,肯定就是那位御前四品帶刀護衛,被皇帝親口御封的「御貓」——展昭是也。

  意識到大俠的身份,金虔心裡瞬間坦然。

  想這展昭展大人常年跟隨青天包大人左右,耳熏目染之下,必然是正氣罩身,目光灼灼。自己一時不察,實話說溜了嘴,也是人之常情——看來自己並非好色之徒,還好、還好……

  金虔並未猜錯,這藍衫之人,的確就是開封府的四品護衛:「御貓」展昭。展昭近日出京辦差,公事完畢,回京赴命,路過蔡州城郊,卻不料遇上差役私自砍殺刑犯之事,出手相救。展昭跟隨包大人辦案多年,自是學到幾分精髓,看這母子三人,情形可憐,一旁的小叫化子身形單薄,卻遭人追殺,必有冤情,於是挺身救下。可這名婦人卻昏迷不醒,倒是急煞了這位四品護衛大人,思量了半天,只好從那小叫化子身上打探。

  展昭正想詢問金虔,可定眼一看,不禁一滯。

  這小叫化的表情看上去未免也有些太過怪異。

  只見金虔低頭哈腰,臉上堆起大片笑紋說道:「哈哈哈……咳咳,大俠,請坐請坐!」

  展昭無奈,半晌才道:「在下早已坐下。」

  金虔一看展昭坐如鐘的姿勢,自覺失言,又乾咳了兩聲,諂笑道:「大俠,有何吩咐?」

  見到此張笑臉,展昭只覺有如芒刺在背,不禁頓了頓,才道:「小兄弟,在下問你,你們為何會被差役追殺,是否犯了必死之罪?」

  金虔聽言,心裡一盤算,覺得此事由自己開口甚為不妥。暫且不論自己並非原告,就以自己的未來人身份而言,插手古代之事,恐怕後果不堪設想。於是打定主意,說道:「大俠,其實小人也不太清楚,不如你問這秦香蓮如何?」

  展昭一聽,便知昏迷之婦人乃名為秦香蓮。但見她雙目緊閉,不知何時能夠清醒,不禁有些心焦。

  金虔看到展昭雙眉緊鎖,再看秦香蓮一副昏睡欲死的模樣,心裡頓時明了,向後揮手,將身後兩個端正跪坐的孩童招了過來。

  「寧兒、馨兒,去把你們的娘親叫醒。」

  兩個小鬼一聽,自當從命,撲到秦香蓮身側,一邊一個,急聲大叫。

  展昭一看,自是心裡嘀咕,心道:這小叫化子倒也奇怪,不用金針刺穴,不用藥石,卻讓兩個孩童哭喊,何時見過如此喚醒病人之法。

  金虔此時也是心裡沒底。那秦香蓮乃是氣弱體虛,需要進補。要是放在現代,問題就好解決了,胳膊上戳個針眼,輸上兩瓶生理鹽水,再來一瓶氨基酸,定然藥到病除。可現在,條件所限,金虔也只好相信這秦香蓮意志驚人,聽到自己兒女呼喊,能夠甦醒神智。

  可是兩個孩童哭叫了半天,秦香蓮卻毫無甦醒之色。

  展昭一看,此法無效,便轉頭對金虔說道:「小兄弟既然學過醫術,為何不用刺穴之法一試?」

  金虔一聽,一口氣沒順下,乾咳了幾聲,心道:你說的倒輕鬆,我要是用針穴之法,以你展大人見多識廣的眼力,一定能看出我這身醫術出自何人門下,到時候,消息外露,大師傅一生醫人無數,自然是譽滿天下,也就罷了;可那陰陽怪氣的二師傅,一生用毒害人,難保沒有幾個厲害的仇家,就自己這身三腳貓功夫,恐怕是命不久矣……

  想到這,金虔頓時來了精神,一個大步上前,揪起秦香蓮的耳朵,大聲喝道:「陳世美!!!!」

  這一聲喊,震得關帝廟腐朽房梁直往下掉木渣,展昭與一對雉兒更是驚呆。不過確是有效,只見秦香蓮聽到此言,居然雙目滾動,漸漸睜開雙眼。

  金虔一看,急忙端過一碗清水,匆匆灌入秦香蓮口中,轉頭對展昭笑道:「大俠,有什麼問題儘管問,別客氣。」

  *

  「簡直是豈有此理!昭昭白日,朗朗乾坤,居然有如此駭人聽聞之事!」

  待秦香蓮邊哭邊訴完畢,展昭頓時大怒,大喝一聲,嚇得旁邊正在昏昏欲睡的金虔差點一個猛子竄上房樑。

  「什麼事、什麼事?地震了、海嘯了、還是薩達姆反攻了?!」

  金虔一雙細眼圓睜,緊張兮兮的四下張望。

  一室凝重氣氛頓時被砸得七零八落。

  「神仙哥哥……」寧兒小聲道,拽了拽金虔的衣襟。

  金虔環視一圈,只見秦香蓮目瞪,展昭口呆,頓時大窘,乾笑了兩聲,坐直上身,道:「別介意,你們繼續、繼續……」

  展昭這才正了正聲,繼續問道:「秦大嫂,既然你說那韓琪留下了一把標有駙馬府印記的鋼刀,那鋼刀何在?」

  秦香蓮道:「在上堂之時,已被知府大人受做了承堂證物。」

  「那韓琪的屍身又在何處?」展昭又問。

  「原本是在這關帝廟內,可如今也不見了蹤影。」秦香蓮回道。

  展昭聽言,沉眉不語,少刻,突然起身,手握三尺青鋒,說道:「在下離開片刻,秦大嫂,小兄弟,莫要離開此地,安心等在下回來。」

  說罷,旋身出門,再定眼望去,夜風習習,哪裡還有半分人影。

  金虔還顧不上感嘆南俠輕功卓絕,就聽身側兩個小鬼喃喃對語道:

  「原來這個哥哥也是神仙呢……」

  「不、這個哥哥比『神仙哥哥』高,『神仙哥哥』又叫他大蝦,所以是『大蝦神仙哥哥』。」

  金虔頓時滿頭黑線——這、這個稱呼……絕對不關咱的事……

  「王恩公,你可知這位恩公去了何處?」秦香蓮一旁問道。此時她水食皆進,臉色漸趨好轉,聲音也有了幾分精神。

  「去取那把鋼刀。」金虔回道。

  「可鋼刀在那蔡州知府手中,如何能取來?」秦香蓮又問。

  「不用擔心,大俠肯定有辦法。」金虔道,心想:反正南俠武功輕功皆屬當世一流,偷個刀什麼的肯定不在話下。

  秦香蓮不再言語,靜了一會,又問道:「這位恩公身手不凡,不知……」說了半句,似覺不妥,又將後半句吞了回去。

  金虔抬眼一看,只見秦香蓮面有疑色,心裡明白。

  自己已經知道這個大俠就是展昭,可這秦香蓮卻從未見過南俠,之前有韓琪追殺,又加上這幾天的遭遇,恐怕這個秦香蓮是懷疑展昭也是陳世美派來的殺手。

  想到這,金虔心裡不覺好笑。

  如果那陳世美手下的殺手有展昭這樣的貨色,就咱們這幾個小菜,恐怕早去跟閻王喝下午茶了。不過既然展昭從始至終也沒說過半句自己的身份,自己還是不要八卦雞婆,正所謂:難得糊塗嘛——

  「香蓮姐,請放心。我看這位恩公相貌堂堂,一身正氣,不似那作姦犯科之徒,應該是江湖上已經成名的俠客,一定不會害我們。」金虔想了想,還是拽了幾句文言文,安慰了秦香蓮幾句,免得秦香蓮疑心一起,非要拉著自己跑路,丟了展昭這個人身保險可就不妙了。

  秦香蓮聽到金虔之言,想了想,也覺有理,便安下心來,專心等候。

  不多時,展昭果然依言歸來,手中還提著那把韓琪的鋼刀。

  「你們可看仔細了,是否是這把鋼刀?」

  將鋼刀舉在秦香蓮和金虔面前,展昭問道。

  之前情況混亂,金虔沒看仔細,此時一聽,趕忙湊上前望去:這鋼刀長約三尺,刀柄精細,寒光閃閃,一看就是高檔貨色,再往那刀柄處看,在刀身與刀柄接縫處,刻有三個小字:駙馬府。

  嘖嘖,看看人家駙馬府,果然是財大氣粗,連把破刀都要印上防偽標誌。

  「就是這把刀。」秦香蓮辨認完畢,朗聲說道。

  展昭又將目光轉向金虔,金虔也點了點頭。

  反正自己也不識貨,跟著秦香蓮說肯定沒錯。

  展昭見兩人都已確定,便收起鋼刀,肅然問道:「既然如此,敢問秦大嫂,你準備如何對待這把鋼刀?」

  秦香蓮緩緩抬頭,一連絕然道:「陳世美殺妻滅子,天理難容,香蓮要將他告上開封府,還秦香蓮一個公道!」

  展昭聽言,微微頷首,似在思量什麼,不到半刻,毅然抬首,劍眉微凜,星眸蘊光,儒雅俊臉點染俠義之氣,朗言道:「在下願護送幾位一程。」

  金虔一聽大喜,正是合了自己的心意。有了免費的一流保鏢不說,這一路的吃喝拉撒睡,也有了冤大頭掏銀子,正是:天上掉餡餅,舍我棄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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鍘美案 第五回 汴京城攔轎鳴冤 慌亂中終見包青

  跟隨御前四品帶刀護衛、展昭展大人上路的日子中,金虔總算在這位堂堂四品帶刀護衛身上見識到了什麼叫做「勒緊褲腰帶做人」。

  那展昭,不愧為開封府包大人手下一位大將,名符其實的好員工,響噹噹的一代名俠,正是:清如水,明如鏡,一身浩然正氣,兩袖明月清風——一言以蔽之,就是「窮」也!

  一路上,雖然秦香蓮母子和金虔的伙食還算不錯,雖稱不上日日酒席、但絕對是頓頓四菜一湯。不過那展昭伙食可就不敢恭維了,早中晚餐皆以乾饅頭為主,清水為輔,配以少量的清粥小菜,不知道秦香蓮母子三人是作何感想,反正現在金虔一看見那饅頭,就替這位展大人從胃裡反酸水,可謂是醫石無效——不過看那展昭倒是吃得十分滿意。

  雖然秦香蓮母子和金虔都有些過意不去,常常力邀這位恩公共同進餐,但都被展昭婉言謝絕,秦香蓮母子只當是這位恩公以儉為德,心中敬佩,不再多言。金虔心裡可是納悶的緊:說起這展昭,大小也算是堂堂的御前四品帶刀護衛,也吃朝廷俸祿,何況這四品官職,也不算小,為何會節儉到如此地步?

  但跟著展大人上路沒幾天,就瞭解了內部情況。

  正所謂:僧多粥稀,狼多肉少。

  這展昭的俸祿再多,也抵不上花的人多。

  看看這一路上:解救賣身葬父的少女三次——花費四兩銀子、送錢給路邊暈倒的大叔看病——五錢銀子、幫助落魄的書生返鄉——五兩白銀……

  在加上自己這幫吃白食的,光吃不掙——金虔突然覺得展昭能有乾饅頭餬口已屬不易了。

  總之,當金虔這幫傷的傷,小的小,餓的餓一行人拖拖拉拉來到東京汴梁,已經過了一個半月之久。

  隨著展昭來至城門樓下,金虔一行人還未進城門,展昭就停住了身形,轉身向秦香蓮問道:「秦大嫂,既然你已然決定到開封府衙去狀告駙馬爺,心裡可有了打算?」

  秦香蓮想了想,說:「香蓮打算去開封府衙門前擊鼓鳴冤。」

  展昭聽言,略一蹙眉,搖頭道:「此舉不妥。秦大嫂以前在開封府遞過供狀,如果再次擊鼓,一案兩告,恐怕會惹惱包大人。」

  秦香蓮一聽,心裡頓時沒了主意,急忙問道:「敢問恩公,可有其他方法?」

  「還有一法……只是不知秦大嫂可有膽量?」展昭雙臂抱劍,思量了一會,抬頭道。

  秦香蓮一聽,自然大喜,立刻回答:「香蓮自然敢!」

  展昭聽言,微微點頭:「此法就是——攔轎喊冤。」

  可那秦香蓮原本毅然滿志,一聽此言,渾身凜然頓時去了一半,低頭不語,半晌才抬頭回道:「若只有此法,香蓮願意一試!」

  說罷,輕閉雙眼,一臉絕然之色。

  金虔在一旁聽的納悶。

  不過就是攔個轎、喊個冤,電視劇中三流情節,編劇都用爛了,這秦香蓮犯不著如此心理鬥爭吧。

  可轉念一想,考慮到如今的現實背景,心裡也頓時有些瞭然。

  想那包拯,掌管京城,皇帝老兒前的大紅人,要按現代的標準來說,多少也算個國務院總理的角色。

  想如果自己為了上訴,跑到高速公路上,衝進一排全身黑色西裝、黑色墨鏡、手拿衝鋒槍的黑色保鏢中間,跪倒在地,攔住寶哥(註:國務院總理)所在的一長溜全黑高級轎車……

  金虔背後一陣發寒:的確有幾分技術難度……

  展昭聽到秦香蓮所言,不覺微微點頭,拱手對幾人作揖,表言道:

  「既然如此,在下望秦大嫂一切安好。如今在下已經護送幾位到達開封,各位安全已然無憂,在下還有要事在身,就此告辭。」

  秦香蓮一聽,雖有不捨,但一見恩公去意已決,又見已到開封,也不宜挽留,於是便福身行禮,準備送恩公離去。

  秦香蓮雖然如此,可她那一對兒女卻不依,一邊一個,手裡緊拽著展昭的藍衫下襟,左扯右拽,口中呼喊不停。

  「大蝦神仙哥哥……」

  「大蝦神仙哥哥不能走……」

  金虔一看可樂了,只見那展昭一代大俠,堂堂七尺男兒之身,身側卻憑空掛了兩個小粽子,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好笑的緊。

  不過,江湖人人稱道:南俠展昭,脾氣很好,冷靜自持,溫文儒雅,自非虛傳。

  見那展昭雖被一對孩童絆住手腳,卻也不惱,蹲下身,雙手一伸,分別摸著一對孩童的腦袋,展顏笑道:「哥哥與你們兩個有緣,定會再見,不用如此。」

  這一笑,如春風拂面,清泉注心,莫說金虔一呆,就連秦香蓮也不禁雙頰一熱,兩個小鬼更是乖乖聽話,放開雙手。

  展昭就此別過,轉身離開,看似行走猶如常人,但不過眨眼功夫,便難見身形,足見其輕功超群。

  少頃,秦香蓮回過神來,不禁問道:「恩公說與我們有緣,不多時便會相見,不知……」

  金虔自然知道內中玄機,但卻心內苦笑,無法作答,只是轉身拉著兩個小鬼走進了汴梁城門。

  *

  一進這東京汴梁,金虔頓時眼前一亮。

  若不是眼前眾人身著古裝,房屋樓閣均為古代建築風格,金虔還真以為自己回到了現代大都市。

  這東京汴梁,那真是氣勢雄偉、規模宏大,富麗輝煌。迎面一條街道,寬約百米,視野開闊,兩旁樓閣、店舖林立,招牌如森,各類小販立於街側,叫賣聲聲,不絕於耳,熱鬧非凡。再看那街上行人,穿著整齊,面色紅潤,舉止有禮,與那州府縣鎮之居民自有一番區別。

  見到此景,金虔不由心中感慨萬千。

  那些電視劇上的贋品場景,根本連真貨的十分之一也及不上。

  再往兩旁小販攤面上仔細一瞧,金虔心裡頓時暗暗叫苦不迭——這簡直就是考驗咱的意志力呀!

  只見那小販籮筐內,攤面上,各式小吃點心、各類生鮮水果,叫得上名的,叫不上名的,盡數羅列,香味四溢,顏色誘人,讓人眼花繚亂,口水飛濺。

  回頭一望,秦香蓮還好,一副不受誘惑的高潔姿態。可那對小鬼,早已經目無它物,只是定定站在那裡,雙眼發直,口水順著嘴巴縫裡緩慢下垂,活像兩條釣魚絲線。

  金虔一見,頓時大恐,生怕兩個小鬼承受不了物質誘惑,對自己苦苦哀求,到時候,自己的僅有的幾個私房錢豈不是要灰飛煙滅。

  想到此處,金虔立刻振奮精神,耳聽六路、眼觀八方,想要打探出開封府一行人的出行路線。

  問話尚未出口,身邊的行人卻突然嘈雜起來。

  只見行人紛紛向街道兩旁避立,商人小販也匆匆挑起擔子,將貨物歸到街邊,頓時騰出一條五十米寬的通道出來。

  金虔覺得納悶,剛想開口向身邊行人打聽,耳邊卻傳來陣陣銅鑼之聲。

  鑼聲響響,不緊不慢,隱隱中透出威嚴之氣。

  定眼看去,只見大路當中緩緩走來一隊人馬,前有銅鑼開道,後有護衛隨行,開道銅鑼後有四塊牌匾,分別寫有「開封」、「府尹」、「肅靜」、「迴避」八個大字,牌匾後,是四個錦衣護衛,手持長刀,儀容肅立,一派威嚴模樣;四人身後,乃一頂藏藍官轎,由四名轎伕抬著,穩穩前行——正是:氣派非常。

  再看那路上行人商販,莫不低頭,雖無人跪拜,但也都一副恭敬模樣。

  金虔一看,心中大喜。

  如此陣勢排場,再加上「開封」、「府尹」兩個大牌,想必來人必是那開封府的老包!真是:眾裡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卻在燈火闌珊處。

  金虔心裡想著,身體也有了行動。

  只見她迅速轉身,一把拽過身後的秦香蓮和一對兒女,小聲在秦香蓮耳旁道:「看樣子前面這對人就是包大人的隊伍,香蓮大姐還不趕緊攔轎喊冤?」

  可那秦香蓮,雙手緊緊抱著物證鋼刀,口中不語,身體微顫,卻遲遲不見動靜。

  金虔一看可急了:這些古人,怎麼一到緊急時刻就掉鏈子!

  眼看包大人的隊伍就要離去,如若錯過此次機會,自己還不知道何時能吃上一頓免費官飯!

  於是金虔當下拿定主意,幾步退到秦香蓮身後,抬起右腳,朝著秦香蓮的臀部就是一踹。

  這一踹,押上了金虔的伙食及私房錢前途運程,金虔是使足了吃奶的勁頭,位置準確,力道剛猛,只見那秦香蓮身子如同離弦之箭,直直衝出人群,端端一個「大」字形狀撲倒在包大人轎前。

  秦香蓮這一撲不要緊,可嚇壞了包大人轎前的四位護衛,這四人心道:這是怎麼著,隊伍走的好好的,怎麼突然就飛出一個人,撲地而倒,還臉面朝下,身形不雅……攔轎告狀的?沒見過這麼攔轎的,還先擺個五體投地的姿勢;是刺客?那也太離譜了,什麼樣的刺客能用這般方式出場……

  這四位護衛,雖然心裡嘀咕,手上功夫可毫不怠慢。只見四人同時拔刀出鞘,齊聲喝道:「什麼人?竟敢攔下開封府尹包大人的官轎?」

  這一聲,自然是四聲合一,聲音洪亮,氣勢非凡,只可惜,沒什麼效果。

  這轎前撲地而倒之人,完全沒反應,依然面貼黃土背朝天,動也不動。

  這會兒,莫說這四個護衛納悶了,就連周圍的老百姓也覺著奇怪,眾人心道:這可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別多,如此新鮮攔轎方法,還真是開了眼界。

  金虔在一旁看得清楚,心裡大叫不妙。

  壞了,似乎是自己踹得太過標準,這秦香蓮飛出去,腦袋著地,十有八九是摔昏了。

  再一看,那轎前四大護衛神情緊張,四把鋼刀寒光四射,眼看就要朝秦香蓮身上揮去,頓時心中一急,也顧不上自己這個未來人參與歷史會有什麼樣的後果,一個箭步衝出人圍,搶到秦香蓮身前,撲通一聲跪下。

  「大人,小人冤枉啊!!」

  金虔這一喊冤,差點把那四個護衛嚇一個跟頭,不禁同時向後倒退半步。

  原來金虔心裡一急,不覺就使出了「逍遙游」的輕功,在外人看來,就如同突然從地面上冒出來一般。

  金虔此時自然不察,心裡還覺著奇怪:那電視裡演的攔轎喊冤的程序難不成是錯的,怎麼自己叫了半天,這些人連個反應都沒有……

  這轎前的護衛沒反應,可那轎中之人反應卻不小。

  「何人喊冤?」只聽一聲沉音從那頂藏藍官轎中傳出,沉穩有度,內蘊威嚴。

  這轎前的護衛才回過神來,只見其中一人收回長刀,退回轎前拱手道:「回大人,是一個小叫化子。」

  「小叫化子?」轎中人沉吟片刻,然後轎簾一動,只見一人步出官轎。

  只見此人,四十歲上下,頭戴方式烏紗,一身紫色蟒龍袍,腰橫玉帶,腳穿黑緞官靴,往臉上看,皮膚紫黑,重眉倒豎,眼角斜挑,雙目如電,額頭中央,點有一物,乃一亮色月牙,其下,獅子鼻,方闊口,三縷的墨髯撒在胸前,不怒自威,正是:文官武相,相貌堂正,威風凜凜。

  金虔一瞧,呵,好傢伙,果然是名不虛傳——黑,真是黑!簡直是黑中極品,除了那對白眼仁、那口白牙、還有那個傳說中的月牙,全身上下都像從墨缸裡撈出來的,黑中透亮,亮中泛黑。看來這位十成十就是咱暫時的免費「飯票」——老包了。

  再說轎中此人,自然是開封府尹包拯、包大人。包大人退了早朝,準備打道回府,路上就遇到了金虔這位攔轎喊冤之人。按理來說,自從包大人改革了百姓告狀的程序後,這攔轎喊冤百姓的數量是與日俱增,今日之事也算意料之內。但此時包大人一看情況,也不免有些詫異。

  只見大道中央,面朝下大字形撲地一人,以衣著判斷,乃是一婦人。那婦人身前,直直跪著一名少年,衣衫襤褸,髮髻散亂,似是一名花子,可再仔細一瞧,但見這名少年,濃眉圓臉,一雙長眼,炯炯發亮,正盯著自己,滿面喜色。

  包大人突覺背後一陣惡寒,心裡更覺事有蹊蹺,於是開口問道:「可是你喊冤?」

  金虔趕忙答道:「回大人,正是小人。」

  「你有何冤屈?」

  金虔一聽,用手一指身後的秦香蓮,大聲道:「回大人,是小人身後的秦香蓮有奇冤!」

  包大人不禁一愣,速問道:「你所說的秦香蓮是——」

  金虔立刻點頭哈腰,向身後兩個小鬼示意,秦香蓮的一對兒女一見,緊忙上前,跪在金虔身側。

  金虔用手環住一對孩童,點了點頭道:「就是大人知道的那個秦香蓮。」

  包大人一看,這對孩童自己認識,正是三月前到開封府衙狀告當今駙馬爺那名婦人——秦香蓮的一對子女。頓時眉頭緊鎖,沉思片刻,起聲命令道:「王朝、馬漢、張龍、趙虎,護送秦香蓮母子回府!」

  「是,大人。」轎前的四位護衛大聲回道。

  金虔頓時明白,原來這四個拿刀的老兄就是老包座前的「四大金剛」,心裡不禁奇怪,心道:連四大金剛都出場了,怎麼卻沒看見開封府的會計兼家庭醫生:公孫先生?

  金虔雖然心裡疑問,臉上也沒表現出來,只是看著秦香蓮被兩個護衛抬起,自己帶著一對小鬼,隨著包大人的隊伍,慢慢悠悠地向開封府衙走去。

  不多時,就來到了開封府衙。

  金虔抬眼一看,心裡讚嘆不已。

  這開封府衙,玉柱飛簷,威嚴肅穆,兩扇紅漆大門,高約三米,迎面而開,上掛一塊燙金牌匾,上寫「開封府」三個大字;大門兩旁,兩排衙役肅立,神情莊穆,大門右側,安置一面紅漆皮鼓,放於高架之上,剛好約一人多高,鼓架上擺有一根鼓槌,正是開封府的名勝:鳴冤鼓。

  再看大門左側,單獨站有一人,身穿素色布衣,頭戴青色方巾帽,見隊伍回府,便上前兩步,拱手道:「學生恭迎大人回府。」

  只見此人身形單薄,顴骨高突,眉眼纖細,三道輕髯,微微飄灑,眉宇間,透出濃郁書卷之氣,只是面色太白,仿若蓋了三層粉底液。

  金虔定睛一看,差點一口口水直線噴出。

  這、這這個不用問,肯定就是公孫先生,只是,此人和老包站在一起,視覺反差未免也太大了吧!堪比現代一著名零食產品——「黑白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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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9 01:20:16 |只看該作者
鍘美案 第六回 開封府堂審駙馬 陳世美利嘴怒人

  開封府衙,建築宏闊,莊嚴肅穆,前堂後寢、左祖右社、重門復道,光是大大小小的門道就讓金虔眼花繚亂,仿若進了迷宮一般。左彎右繞,曲曲折折,好似在五形八卦陣裡走了個來回,金虔才算到了一個可以落腳的地方。

  站在秦香蓮的床前,金虔一面觀察著公孫先生為秦香蓮診治,一面打量著自己身處的這間廂房。

  白紙糊窗——漏風的,黑漆木門——掉漆的,一張圓木桌——還行,腿腳齊全,四把雕木凳——短腿的,一把青瓷茶壺——缺蓋的,四盞白瓷茶杯——掉瓷的,一張木製板床——梆硬的,床上素花賬幔——補丁的……

  金虔頓時心涼了大半截:這、這這開封府,如此儉樸持家,恐怕伙食也好不到哪兒去!

  「大人,秦香蓮只是身體帶傷,又旅途勞頓,外加攔轎喊冤之時可能撞到頭顱,一時昏死過去,休息片刻,便可清醒。」

  公孫策診完脈,起身對身後的包大人說道。

  金虔一旁暗暗咂舌:這個公孫先生果真有兩把刷子,竟也將秦香蓮的病症診出了個大概,不過幸好,沒有診出秦香蓮的屁股上多出了一個大腳印。

  包大人聽到公孫先生所言,手拈墨髯,點了點頭,道:「有勞先生了。」說罷,又轉身向金虔問道:「這位小兄弟,不知與這秦香蓮是何關係,為何會替她在本府轎前喊冤?」

  金虔聽言,急忙整了整衣服,剛想回話,卻不料被身邊的兩個小鬼搶了話頭。

  「他是神仙哥哥,是天上派來幫我們的。」兩個小鬼同時道。

  「神仙哥哥?」包大人不禁一愣。

  金虔頓時汗顏苦笑,急忙澄清道:「回大人,草民金虔,是這麼回事……」,於是將事情的來龍去脈一一告之,外加添油加醋,把那個豬頭知府好好數落了一番,只是特意省略了自己是未來人外加兩個怪老頭嫡傳弟子的身份。

  包大人聽罷,頓時臉色一沉,凝眉不語。

  室內頓時氣氛凝重壓身。

  一旁的公孫策一見,知道大人心中不快,上前一步轉移話題道:「這位金小兄弟,你所說之事,可有憑證?」

  「當然有……」

  「有憑證!」一個聲音從床上傳出,眾人轉頭一看,見那秦香蓮已然清醒,正掙扎著想要起身。

  公孫先生疾步上前,扶住秦香蓮道:「你傷重在身,不可妄動。」

  兩個孩童也撲身上前,緊緊抱住娘親。

  秦香蓮見狀,只得晃動身形,跪坐在床榻之上,淒然道:「大人,陳世美喪盡天良,秦香蓮走投無路,哀哀上告!望包大人為民婦作主!」

  說罷,將懷中即使昏迷也不肯鬆手的鋼刀高高奉上。

  包大人接刀細細察看,不禁雙眉緊鎖,長嘆一聲道:「秦香蓮,你所受之苦,本府已然知曉,你盡可放心,本府自會為你作主,你起來吧。」

  秦香蓮聽言,磕了響頭,才換了跪身,坐在床上。

  包大人將鋼刀遞與公孫先生,又道:「所幸你大難不死,虎口餘生,也算是蒼天有眼了。」

  秦香蓮微微點頭,道:「包大人所說極是,若非兩位恩公搭救,恐怕香蓮母子早已不在人世。」

  「兩位恩公?」包大人問道:「你說的兩位恩公,其中一位可是這位小兄弟?」

  香蓮點了點頭:「正是,當時韓琪要殺香蓮母子,多虧這位恩公挺身相救,以慷慨直言感動韓琪,香蓮母子才可得救。」

  金虔一聽,頓感頭痛,心道:那時不過是權宜之計,為了保住咱的小命,才硬著頭皮拔「舌」相助,嘿,這樣也能換個美名回來?這古代的英雄也太廉價了吧……但又見眾人正直直望著自己,金虔也只得打腫臉充胖子,一路英雄硬裝到底……

  於是金虔上前拱手扯皮一笑,道:「舉手之勞,不足掛齒。」

  包大人與公孫先生一聽,見這少年小小年紀,卻有如此大義之舉,頓生讚賞之心。公孫先生微微頷首,包大人拈鬚帶笑。

  笑的金虔是心中叫苦連天。

  少頃,包大人又向秦香蓮問道:「那不知你口中的另一位恩公是何等人物?」

  秦香蓮臉現難色,道:「回包大人,不是香蓮不答,只是香蓮由始至終不知恩公的名姓。」

  秦香蓮口稱不知,可那一對小鬼卻不認為如此,只覺對這位黑臉伯伯甚有好感,於是脫口叫道:「他是大蝦神仙哥哥。」

  這回不僅包大人一愣,連向來足智多謀的公孫先生也摸不著頭腦。

  那一對孩童卻十分開心,指手畫腳解釋起來。

  其中的男娃道:「那個大蝦神仙哥哥好厲害,會飛的,忽的一下就不見了。」

  女娃也道:「是真的,和這個神仙哥哥一樣,來去都沒有蹤影呢!」

  「還有,還有,大蝦神仙哥哥會打壞人!」

  「壞人一看見大蝦神仙哥哥就嚇跑了,很厲害呢!」

  「還有呢,大蝦神仙哥哥……」

  嘰裡呱啦、嘰裡呱啦……

  那邊兩個小鬼說得高興,這邊的包大人和公孫先生可不好受。

  這對稚兒,左一個「神仙哥哥」,右一個「大蝦神仙哥哥」,大小神仙漫天飛,說得二人是頭腦發脹,兩眼發懵,再看那秦香蓮,神情尷尬,而身後金虔,也是頻頻乾笑,目光漂移。

  就在此時,忽聽門外有人來報:「稟大人,展大人回府,在門外求見。」

  包大人一聽大喜,急忙道:「快請。」

  話音未落,只見房門打開,走進一人。

  只見此人,身穿絳紅官袍,頭戴黑紗官帽,帽上兩條紅線絲帶,長垂於胸,腰繫寶玉黑帶,腳下一雙薄底黑緞官靴,身形挺拔,寬肩窄腰,朗眉星目,面容俊朗溫雅,那眉宇間,又帶三分俠氣、三分儒雅、三分威嚴。

  來人雙手一抱,朗聲道:「展昭見過大人。」

  「恩公!」

  「大蝦神仙哥哥!」

  三聲呼喊同時響起。

  只見那一對孩童飛身撲到展昭身側,一邊一個,拽著展昭的絳紅官袍,再不鬆手,那秦香蓮更是激動,險些從床鋪上栽下身來。

  只有金虔最為鎮靜,抱著胳膊,支起下巴,心道:乖乖,這果然是人要衣裝、佛要金裝,看這展昭,隨便換身衣服,簡直就可以氣死劉德華、恨死周潤發、羞死鄭元暢、妒死郭富城。那些F4、東方神起,全都靠邊吧!

  (註:此處純屬讓各位明星大人們客串,上述偶像的各位粉絲們,請別見怪,其實墨心也是很喜歡以上各位的!)

  包大人和公孫先生一看,頓時明了。

  包大人微微搖頭,笑道:「原來你們口口聲聲所謂的恩公,就是他啊。」

  秦香蓮不解,問道:「大人難道認識恩公?」

  公孫先生上前說道:「秦香蓮,你可知此人是誰?」

  秦香蓮搖頭。

  公孫先生又道:「此人就是御前四品帶刀護衛,被聖上金口御封的『御貓』展昭、展護衛。」

  秦香蓮此時才恍然大悟,急忙伏身跪在床上,道:「香蓮多謝展大人救命大恩!」

  兩個孩童一見,也跪下身,學口道:「多謝展大人救命大恩。」

  金虔一看:啊呀,大家都跪了,自己也別標新立異了,趕緊跪吧!於是也匆忙跪下,提聲高呼:「多謝展大人救命!」

  展昭一見此景,急忙扶起身側孩童,又對金虔和秦香蓮道:「快快請起,展某難承此禮。」

  眾人這才起身,各自回位。

  包大人望了望展昭,面帶讚賞之色,又向秦香蓮問道:「你不上府衙擊鼓鳴冤,而是攔轎喊冤,可是展護衛教你的?」

  秦香蓮微微一頓,回道:「正是,大人如何得知?」

  包大人卻只是拈鬚微笑,默默不語。

  公孫先生見狀,便解釋道:「大人早有明令,凡一案二告者,不論緣由,皆先杖責二十,以示懲戒。展護衛自然知道此規,所以讓你攔轎喊冤,又助你避去了這二十杖刑之責。」

  秦香蓮一聽,自是感動,又要下拜,卻被展昭上前扶住,於是作罷。

  展昭扶起秦香蓮,轉身對包大人道:「大人,秦香蓮身懷奇冤——」

  包大人卻一擺手,打斷了展昭之語,凜然道:「展護衛不必擔心,本府已然知曉,那陳世美作惡多端,本府這就上駙馬府拿人!」

  金虔一聽,差點摔倒。

  My god!開玩笑的吧,那陳世美可是駙馬,不是後街賣燒餅的張三李四,老包你隨便激動一下、慷慨激昂幾句,就能去抓人了?怎麼著也得找皇帝老兒簽個逮捕令什麼的才夠看吧!

  果然,公孫先生一聽,急忙上前攔住包大人,道:「大人,依學生之見,此事茲事體大,大人何不找王丞相商量一下,再做打算?」

  包大人一聽,思量片刻,覺得有理,便開口高聲道:「來人哪,順轎,打道丞相府。」

  說罷就疾步離去,剛走到門口,又轉身對公孫先生囑咐:「還望先生能好好招呼秦香蓮母子和這位金姓小兄弟。」

  公孫先生低頭作揖,當是應下了。

  金虔一聽,心裡崩提多高興了,急忙上前,堆起滿面笑紋道:「公孫先生,請問一下,你們開封府幾點開飯啊?」

  *

  「金恩公,香蓮有一事不解。」

  坐於開封府衙的膳堂之內,秦香蓮一邊照顧身邊一對兒女用飯,一邊向對面的金虔問道。

  「什麼事?」金虔一口吞下半個青瓜,嘴裡含糊道,連眼皮都貼在桌上的菜碟碗筷上。

  幸好、幸好,這開封府的伙食還不賴,短短時間內也能準備出四菜一湯,而且色香味俱全,看來暫時不用擔心肚皮問題了。

  「香蓮不解的是,既然恩公姓金名虔,卻為何在蔡州知府大堂上稱自己為王二麻子?」秦香蓮見到金虔的豪爽吃相,難免有些驚訝,頓了一頓才問道。

  金虔口中塞了一口青菜,左手端著半碗米飯,右手用筷飛速往碗裡夾菜,好一陣才騰出口舌回道:「那個蔡州的知府是什麼人,用腳指頭都能看出來,從頭到尾就是一個貪官的經典形象,滿腦肥腸,鼠目寸光,我說自己叫王二麻子,也是給咱留條後路不是?」

  秦香蓮更為不解,繼續問道:「恩公此語何解?」

  金虔咕咚咚又灌下半碗肉湯,道:

  「那個知府,擺明了就是和陳世美一夥,擺明了就是要陰你,就算你死不承認,他也大可打暈你再簽字畫押。如今你的供狀已經押在蔡州知府大堂,至於是不是屈打成招,根本沒人可以作證;而我的供狀上籤押的卻是『王二麻子』這個假名,等到包大人查問起來,我就可以說是因為不堪忍受大刑,所以才用假名畫供,到時白紙黑字,那個豬頭知府不承認也不行了——hohoho……」

  說到此處,金虔越發覺得自己具有先見之明,不由得意起來,端碗高笑,滿嘴的大米飯粒噴向桌面。

  可還沒笑兩聲,門外突然闖進一名衙役,高聲道:「秦香蓮母子、金虔,包大人即刻升堂,快隨我上堂。」

  「咳咳咳……」金虔一下被米飯噎到,巨咳許久,才抬頭問道:「這位官爺,你剛才說什麼?」

  「包大人要升堂了,你們趕緊跟我來。」

  秦香蓮一聽,面色帶喜,趕忙領一對子女起身,快步向門口走去。

  金虔一見,憤憤離開飯桌,心裡好大不情願:這開封府,果真名不虛傳,辦事效率就是高,這麼快就要升堂問案——只是,多少也該讓我吃飽喝足了,才有力氣背水一戰吧!

  「金虔,還不快走?」前面的衙役見金虔行走緩慢,不禁回頭催促道。

  「好好,來了。」金虔綻出一個乾笑,磨蹭著跟了上去。

  出了膳堂,穿過儀門東耳門,金虔幾人就來到了開封府大堂。

  此時堂鼓作響,堂威陣陣,三班衙役兩廂站立,長喊「威武——」,快刀鋪頭,手持殺威棒,威風凜凜。在大堂口擺著鞭、牌、鎖、夾棍,旁邊高懸「肅靜」、「迴避」牌兩面;大堂正面,高懸一塊牌匾,上刻「明鏡高懸」四個大字。包拯往當中一坐,威嚴罩身,難以正視,手握堂木一拍,高喝道:「帶秦香蓮母子,金虔!」

  堂下衙役立刻向下傳開:「帶秦香蓮母子,金虔——」

  金虔等人正好在大堂門外,一聽傳令,心道:得,這是叫咱呢,趕緊吧!

  於是幾人匆匆走進大堂,面向包大人,撲通跪下。

  「民婦秦香蓮,叩見包大人。」

  「草民金虔,叩見大人。」

  這一跪,金虔心裡又暗暗叫苦:這開封府,果然和那普通州府不是一個檔次,看這滿地的青石正方大磚,質量上乘,跪下去可比那個知府大堂的地板疼多了。

  包大人緩聲問道:「秦香蓮,堂上所坐之人你可認識?」

  金虔這才發現,除了自己這幫人,大堂正中,還有一人,正穩穩坐在鋪錦雕花靠背椅上,不禁心裡思量幾番:

  這開封府大堂上,除了老包這個Boos之外,就只有工作需要的公孫先生能坐著辦公,除此之外,就連四品的御前護衛展昭都得靠邊站,這個人,在開封府大堂上還能混個座位,身份必定非比尋常。

  想到這,金虔趕忙偷眼觀看。

  只見此人,身穿亮紅色錦繡官袍,上繡對稱盤旋飛翔雕紋團花,頭戴通天冠,盡數北珠卷結於上,前有金石鑲玉為飾,腰繫金玉帶,腳蹬一雙紅襯黑革履。這身行頭,少說也值窮人家半輩子的生活費。再望臉上看,金虔頓時一驚——

  見此人,劍眉斜飛,明眸皓齒,面似滿月,耳若元寶,滿面的風流倜儻,全身的珠光寶氣,只是眉宇間,充斥著輕浮不屑,傲氣層層,正是:活脫脫一個奶油小生。

  金虔不禁將目光移向站在包大人公案下的展昭身上,心裡暗暗點頭:還是咱家的貓兒順眼。

  就聽秦香蓮一旁憤然道:「香蓮當然認識此人,此人就是香蓮的丈夫——陳世美!」

  要不是此時在大堂之上,金虔險些一拍大腿道:「果然就是那個藍顏禍水!」

  陳世美一聽,立即高聲大喝:「大膽,誰是你丈夫?分明是一刁婦!」

  秦香蓮頓時氣結:「陳世美,你……」

  秦香蓮的那一對兒女一聽,更是激動,雙雙撲到陳世美腳邊,哭喊道:「爹爹、爹爹,你為什麼不認我們了?」

  陳世美一見此景,更是怒從心來,突然竄起身,伸手將兩個孩童拎起,甩到一旁,叫道:「大膽,本宮怎會有你等孽種?!」

  兩個孩童被摔的不輕,一時無法起身,爬在地上低低哭泣不止,秦香蓮護住子女,面色悲憤。

  金虔差點一個猛子跳起來,賞這個豬頭一個耳刮子,但轉念一想,這個陳世美大小也算個駙馬,自己還是不要太衝動——俗話說:得饒人處且饒人哪……何況此處高人如雲,自己這個小角色還是安守本分比較實際。

  果然,就聽堂上驚堂木一聲驚響,包大人大喝一聲:「陳世美,你要是再目無王法、咆哮公堂,本府可要對你不客氣了!」

  陳世美一聽,冷哼一聲,步到靠椅前,悠然坐下,挑眉道:「本宮是當朝駙馬,你一個小小的開封府尹,能拿本宮如何?」

  包大人怒道:「就算你是當朝駙馬,如今犯法,也應與庶民同罪!」

  陳世美冷笑道:「包大人,你口口聲聲說本宮犯罪,那得有證據,可不是隨隨便便找個刁婦來攀扯就能算數的。」

  「好!」包大人道:「本府就給你一個證據!」

  罷,示意下首衙役將木盤中的鋼刀呈到陳世美的座前。

  陳世美一見盤中鋼刀,不由微微眯眼,冷笑漸濃,道:「包大人,你給本宮看一把破刀做什麼?」

  包大人道:「這把鋼刀就是你派韓琪殺妻滅子的物證!」

  「包大人何出此言,本宮不解。」

  「陳世美,你可看清楚了,那鋼刀上可有你駙馬府的印記!」

  不知別人如何,金虔正好在陳世美身側,可看得清楚。

  包大人此言一出,就見那陳世美雙手微微收緊,臉上冷笑漸凝,眉間隱隱透出煞氣:「包大人,莫說本宮不認識韓琪此人,就算認識,包大人可敢叫那韓琪和本宮當面對質?」

  包大人微微一頓:「那韓琪不忍殺害秦香蓮母子,已然自盡身亡。」

  陳世美一聽,冷笑數聲道:「那個韓琪既然已死,死無對證,包大人怎可一口咬定韓琪是奉本宮之命前去殺人?!」

  陳世美此句話,說得是義正詞嚴,不由讓包大人一滯。

  不過開封府尹包拯也非平常之人,頓了一頓,又道:「陳世美,雖然物證無法令你心服,但本府還有人證。」

  陳世美聽言一愣,問道:「是何人證?」

  「就是堂下跪著的這位小兄弟!」

  陳世美此時才意識到大堂之上還有金虔這號人物,急忙轉頭觀望,但一見金虔衣衫破爛,容裝不整,不由挑眉冷笑。

  「金虔,本府問你,你是何處遇到秦香蓮母子的?」包大人問道。

  金虔一聽:呦,這麼快就輪到咱出場了?趕忙挺挺脊背,大聲道:「回大人,草民是在蔡州城郊的關帝廟裡遇到秦香蓮母子的。」

  「那時,關帝廟裡是否只有你和秦香蓮母子?」

  「回大人,不是。」

  「還有何人?」

  「還有一個叫韓琪的大漢。」

  「那韓琪在廟中做什麼?」

  「回大人,韓琪在關帝廟裡拿著一把鋼刀要殺秦香蓮母子,草民上前阻止,還險些送了性命。」

  包大人一聽,舉起驚堂木就是一拍:「大膽金虔,既然韓琪要殺爾等,為何你們如今還能毫髮無傷?定是你信口胡說。」

  金虔被嚇了一跳,愣了半天,心裡才算轉過彎來,心道:感情這老包是殺雞給猴看,先震震堂威,殺殺陳世美的氣焰,順便也讓陳世美知道,自己這個小人物被嚇過之後,自然句句實言,不敢胡侃亂編,讓陳世美心服口服。那自己可要合作至上——

  心裡思量清楚,金虔立刻俯身在地,全身還識相的抖擻兩下,高聲道:「回大人,小人並未胡說,那韓琪自稱是奉當朝駙馬陳世美之命,前來殺害秦香蓮母子三人,但韓琪乃是義士,自然知道禮儀廉恥、三綱五常,當他得知秦香蓮乃是駙馬爺的元配髮妻,便收起殺心,但又恐無法對駙馬交差,因此自盡,留下一把鋼刀,望能作為狀告駙馬的憑證。大人,草民句句屬實,若有虛言,天打雷劈!」

  這一席話,說得是滿堂皆驚,眾人無不驚訝,對這堂下的少年頓時刮目相看。

  包大人也是暗暗點頭。

  金虔這番供詞,條理分明,出口成章,將事情的來龍去脈清清楚楚、一一道出,既說明了陳世美主使之實,又道明了秦香蓮的身份,其中明褒韓琪,暗貶駙馬,供詞之尾,立誓為證,令人不得不信。

  他人哪裡知道,這套完美供詞,可是金虔剽竊了眾多八點檔電視劇百家之長、費盡心血拼湊而成,自然是氣勢磅礡,可圈可點。

  眾人心裡明白,那陳世美也非蠢才,一語聽罷,立時心裡明了,頓時對這個小叫化子心生憎惡。

  包大人一拍驚堂木,高喝道:「陳世美,你可還有話說?」

  陳世美坐在椅上紋絲未動,手中摸著腰間的玉珮,緩緩道:「包大人,此人的證詞並不可信。」

  別說金虔,包大人聽言也是一愣。

  只見那陳世美又道:「包大人,此人衣衫襤褸,想必並非富裕之人,若是為了餬口,被這名刁婦買通,上堂作假證也大有可能。」

  金虔一聽,險些被一口悶氣嗆死:他奶奶的,這個豬頭陳世美,還真是看人下菜的老祖宗,就算我衣服不夠時尚,也不用這麼損人吧!這可關係到咱堂堂未來人尊嚴問題,絕不能妥協!

  想到這,金虔趕忙彎腰磕頭,大聲道:「回大人,草民絕無虛言,大人青天明月,還望大人明察啊!」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先給老包戴個高帽再說。

  包大人眉頭層層緊鎖,剛想開口,卻又被陳世美搶了話頭。

  「就算此人未做假證,但他可曾親眼見到本宮唆使殺人?那個韓琪既然已死,包大人,又有何人可以作證?你僅憑一把不知何處尋來的鋼刀和一個化子的一面之詞,就想定本宮的罪,未免也太可笑了。」

  大堂上一片寂靜,眾人無不怒火焚心。

  只見那陳世美慢慢起身,一步三頓的走到大堂門口,回首道:「包大人,本宮貴為當朝駙馬,瑣務繁身,可沒有時間陪你這小小的開封府尹玩這些升堂問案的把戲!」

  說罷,從鼻中哼笑一聲,拂袖欲走。

  可那開封府大堂哪裡是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的地方,只見那守門的衙役呼拉一聲,齊齊舉起長刀,擋在陳世美面前。

  陳世美一看,微微抬頭,大喝道:「本宮乃是當朝駙馬,何人敢擋?」

  那守門衙卻是役絲毫未動。

  金虔一旁心裡讚歎:果然是開封府的官差,就一個字:帥!

  少頃,就聽堂上包大人沉聲開口道:「讓他走……」

  守門長刀這才放行。

  陳世美冷笑陣陣,揚長而去。

  兩個稚兒頓時叫聲連連,哭得眾人心中無不酸楚。

  包大人繞過公案,走到大堂中央,伸手扶起秦香蓮母子,欲言又止。

  秦香蓮見狀,泣然道:「大人,香蓮知道,那陳世美如今是皇親國戚,就連大人也……」

  「秦香蓮!」包大人突然提聲道:「本府既然受理你的案子,自然盡力而為,還你一個公道!」

  秦香蓮聽言,頓時雙目含淚,攜子下跪道:「謝包大人!」

  金虔一側慢慢起身,不禁心中憤悶非常:果然是歷史名人陳世美,果然有遺臭萬年的本事——奶奶的,他牛什麼牛,不就是個駙馬嗎?放到現代,撐死就是的吃軟飯的小白臉,頂多就是個高級招牌牛郎,我呸你個生活不能自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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