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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為了一口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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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醉酒微酣 -【重生之寡人為后】《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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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2-3 08:51:20 |只看該作者
20、侍寢

    摔了跟頭的孟棋楠剛回蓬萊殿,青碧就打發人去喚太醫。不一會兒有人背著藥箱匆匆趕來,孟棋楠定睛一看,頓呼不是冤家不聚頭。

    蘇太醫,迷死人不償命的扶桑公子。

    他還是如花兒一般漂亮,進來見到孟棋楠微微一笑,下跪行禮:「微臣見過賢妃娘娘。」

    孟棋楠捂著手腕望他,眼淚差點就要流出來。

    蘇扶桑對上她水汪汪的眸子,急忙出口安撫:「您傷著哪裡了?莫哭莫哭,先讓微臣為您看看,別擔心,微臣保證連疤也不會留下。」

    他不說還好,一說孟棋楠更加憋不住淚水了。

    寡人傷著心了,一顆芳心!為什麼這如花似玉的美男子非是個斷袖?瞧瞧人家這噓寒問暖溫柔備至的勁兒,哪點不比陰險狡詐的表叔公強?寡人的命苦過黃連!

    其實孟棋楠沒什麼大礙,就是手腕子擰到了,敷上藥過幾天就好。蘇扶桑給她瞧過傷勢,叮囑了一番不能碰水別拿重物之類的話,又體貼地說:「微臣那裡有種祛疤的香露,待會兒便差人送來。娘娘等傷口結痂了塗在上面,七八日後印子都不留。」

    看看,這才是寡人中意的溫柔公子!無奈就是有緣無分!

    孟棋楠越想越傷心,抬手擦了擦眼角悲慼的淚水:「看來這幾日是得靜養了……那我應該不能侍寢了吧?」她抬起水霧氤氳的眸子朝著蘇扶桑眨了眨。

    快說不能!寡人才不要給表叔公睡!

    蘇扶桑對上這張惹人憐愛的嬌弱臉龐,心想別人千里迢迢而來,若不趁皇上新鮮勁兒還沒過籠住聖心,將來無依無靠的怕是日子不好過,於是好心道:「娘娘不必擔憂,於侍寢是無礙的,不過您最好提醒皇上小心些,別太激烈了。」

    「哇——」

    孟棋楠頓時放聲大哭。寡人這是第二次被扶桑公子傷得體無完膚了!

    蘇扶桑問診完就告辭了,孟棋楠親自送他出蓬萊殿,等人走後還倚在門口癡癡望著他消失的方向,魂不守舍。

    青碧來扶她:「娘娘回去歇著吧,這裡風大。」

    孟棋楠捧腮唉聲歎氣:「唉……我就是覺得遺憾啊,那麼美的一朵花兒,能看不能摘。」

    青碧低眉淺淺笑道:「花兒摘下兩日就謝了不能看了,不如等它在枝頭,還能紅上好一段日子。」

    孟棋楠只好妥協:「說的也是,罷了,咱們回屋,你給我找個夾板來,還有布帶。」

    衛昇批完折子用過午膳,小睡了一會兒。起來就聽安盛說賢妃摔斷了胳膊,怕是要養兩三個月才好,晚上是侍不成寢了。

    他一邊讓人伺候穿靴,一邊流露出不信的表情:「朕見她一天到晚那麼能蹦躂,輕輕一摔就摔斷手了?也太差了點。」

    安盛道:「是娘娘身邊的青碧姑娘說的,小人看她手裡還拿了續骨的膏藥,應該不是假的。皇上您看今晚上侍寢是不是重新選……」他底氣不足,並不敢把話說得太真切。

    「呵,她鐵了心要做戲,當然做全套了,要讓你都看出來了還怎麼做朕的愛妃。」衛昇嗤安盛一道,穿戴齊整站了起來,「骨折是大事,叫太醫院再去幾個人看,多多用藥也無妨,她肯定希望盡快能好。」

    衛昇約了吏部的溫侍郎這個時辰談要事,本來是不願再多做耽擱的,不過一碰上孟棋楠,他就不由得多說了兩句:「今晚上還住蓬萊殿,有人不是手斷了麼,朕就去關心關心。擺駕!」

    安盛聽他的口氣不由得打了個寒顫。哎喲喂,今兒晚上可有人要倒霉咯。

    孟棋楠下午美美睡了一個長覺,起身的時候日頭將落,肚子正好也餓了。青碧聽到動靜傳膳進殿,然後親自伺候孟棋楠穿戴。

    一個宮女端來滴了玫瑰汁子的淨水,見孟棋楠右手還上著夾板,便擰了帕子為她輕輕擦臉。另一個則跪在地上給她穿鞋。孟棋楠見兩人機敏,便問青碧:「她倆是皇上身邊伺候的?」

    青碧道:「不是,她們是安總管送來伺候您的,不過皇上還沒說讓您住哪個宮,所以才暫時在蓬萊殿伺候。這個叫黛紫,這個叫霜白。」

    孟棋楠咯咯地笑:「安公公還真是有心,如此我身邊各個顏色的美人都有了。」

    青碧也笑:「送來八個人呢,還有兩個小太監。一個叫小褐一個叫黑子。」

    「噗,什麼名兒啊?跟小狗似的。」孟棋楠覺得好笑極了,手腕上的傷似乎也不怎麼痛了,便站起來直奔晚膳。

    不料青碧卻攔著不讓孟棋楠吃,只是叫紅絳單獨上了盅魚羹:「娘娘別著急,先吃點羹墊下肚子。等皇上來了再用罷。」

    孟棋楠詫異:「他來什麼來,不是說不侍寢了?」話一出口她自覺太大聲了不妥,於是壓低聲音,「你沒去說我手斷了,不方便麼?」

    青碧也猶豫:「說是說了,不過依奴婢看……皇上似乎不信。」

    那是位什麼主兒?若能被區區婢女蒙騙過去,這皇位恐怕也坐到頭了!

    孟棋楠怒:「管他信不信!我就不愛跟他睡覺能怎麼著!」

    「娘娘別氣別氣!」青碧急忙安撫她,又出言寬解,「興許是奴婢說錯了也不一定,您先把魚羹用了吧。」

    青碧還有句話沒說:您不愛跟皇上睡覺,可皇上愛跟您睡覺呀。您敢反抗,沒準兒別人就敢霸王硬上弓!到頭來傷的還是您自個兒!

    偏偏怕什麼來什麼,孟棋楠才吃了幾口,就聽見外頭的人喊皇上駕到。她驚得趕緊把調羹扔掉,乍呼呼又忙又亂:「青碧快幫我把手弄好,千萬甭讓人看出破綻!」

    明黃一晃,衛昇已經進屋了。他的視線一下就落在孟棋楠吊著的右手上,只見他長眉挑起:「朕聽聞愛妃摔斷了胳膊,十分擔心,所以剛忙完事就過來看看。愛妃正在用膳呀,剛好朕也沒吃,一起罷。」

    他一坐下宮女們就擺上碗筷,只見他先夾起一塊肉,卻喂到了孟棋楠嘴邊:「愛妃張嘴,啊——」

    孟棋楠把臉轉開,「羞澀」道:「臣妾自己來,這兒好多人呢,皇上。」

    呸!誰敢吃表叔公你喂的菜?寡人怕被你毒死!

    衛昇頓時一副「愛妃別任性」的表情,疼惜道:「你右手傷著不便用箸,還是朕來代勞吧。怎麼,愛妃不願意不歡喜麼?」

    「怎麼會……臣妾都要高興死了。」

    孟棋楠騎虎難下,明知他整自己也不敢戳穿假裝斷手,便哭喪著一張臉不情不願張開嘴,含住了筷尖。

    衛昇滿意地微笑,眼神中透露的信息是:不管你是公雞母雞還是老虎猛獸,你都是朕養的小東西。朕叫你幹嘛你就幹嘛,聽話最好,不聽話生歪心思就砍了。

    孟棋楠乖乖地一口口吃著東西,直被撐到了嗓子眼兒實在吃不下了,才把嘴閉攏,委屈又嬌弱地對衛昇說:「臣妾飽了……」水眸汪汪兒的,格外惹人疼。

    衛昇把筷子一擱,取來帕子擦了擦手:「行,那洗洗就該睡了。」

    ……

    吃了就睡,表叔公你是在養豬吧?

    孟棋楠一聽要和他睡覺就怕,可又不敢明目張膽地拒絕,只好拐彎抹角道:「皇上您不是還沒用麼?可惜臣妾手不方便,不能親自服侍您。」

    言下之意就是表叔公你快滾,後宮佳麗隨你睡,但惟獨寡人不給你睡!

    「沒關係,朕自己來,愛妃只需要配合朕就行了。」

    孟棋楠差點被喉嚨口的肉噎死,真的只能任人魚肉了麼……

    說了要馬上睡覺,可衛昇還是磨蹭了好一陣,又是更衣又是去偏殿浴池洗浴,然後忽然想起還有個重要的折子沒看,差人從紫宸殿送來,硬是折騰到快到子時才準備歇息。

    而孟棋楠也在這樣惴惴不安的氣氛中,煎熬了好幾個時辰。

    終於,宮婢太監們都退下了,衛昇伸著懶腰走到龍床前,站定攤開雙臂。孟棋楠小跑著跟上去,十分善解人意地主動解衣——用單手。

    她還妄想做最後的抵抗,半天都解不下綏帶,想趁機讓衛昇知難而退。誰知衛昇就不是常人,自己爽快地脫掉衣裳,然後反過來去為孟棋楠更衣。

    「昨天愛妃伺候得十分周道,今天換朕來吧。」

    嘶啦一下,好端端的新裙子又被撕爛了。孟棋楠產生了今天第一百八十八次把衛昇弄死的念頭,可惜就是不敢以卵擊石。

    衛昇見她低頭癟嘴的模樣像只被人遺棄的小奶貓,雖然明知她裝斷手逃避自己,但見到細細手腕上纏著的厚繃帶,也還是生出頭髮絲兒般細微的憐憫之心。他又好氣又好笑地摸摸她腦袋:「你就這麼不願意侍寢?朕又不會吃人。」

    你屁才不會吃人,你吃人不吐骨頭!

    孟棋楠暗自罵他,表面上還裝柔弱:「也不是不願意……就是沒準備好,怕得慌。」

    「慫樣兒!」衛昇罵她,卻沒真生氣,捏捏她軟乎乎的臉頰,「原來你這野放的性子也有怕的事情。好了,過來睡覺,朕不勉強你就是了。」

    孟棋楠登時兩眼放光:「真的?!」

    「假的。」

    孟棋楠像霜打了的茄子一般。

    衛昇看她臉色變來變去覺得十分有趣,又鬧了一陣才終於言及正題:「你既然知道朕讓你進宮是幹嘛來的,就該配合一下。不狠狠寵你一兩個月怎麼能讓外頭的老狐狸著急?」

    孟棋楠撇撇嘴:「那寵完了呢?是不是就像沒用的棋子扔得老遠,自生自滅?」

    衛昇只當她怕,得意笑道:「說不定。你如果有本事,朕也可以繼續寵你。」

    丫丫個呸!你當寡人稀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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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2-3 08:51:41 |只看該作者
21、壯士

    轉眼間就入夏了。孟棋楠進宮半個月風頭大盛,夜夜伴駕聖寵不衰,就連手斷了都沒能影響侍寢,每天就住在蓬萊殿,惹得全後宮的女人都嫉妒。

    但是孟棋楠卻相當不高興,因為衛昇借口她養傷不准她出門,連太后那裡的請安都免了,她成日困在小小的蓬萊殿,差點被憋死。

    「青碧啊,我突然發現賢妃這個封號不好。」

    夏蟬三兩隻,炎熱午後紛紛出來叫喚,孟棋楠懶懶躺在花蔭下的貴妃榻上,拿著把湘妃竹團扇扇涼。她的髮髻鬆鬆散開,青絲如墨緞般鋪陳下來,落在月白色的紗衣上。

    青碧正在拿蜜糖醃梅子,準備晚上做解暑的梅湯,聞言便問:「娘娘此話怎講?」

    孟棋楠百無聊賴拿扇子去打枝頭綴著的薔薇花苞:「我是賢妃,所以每天都閒著無所事事。你瞧我臉色是不是青的?肯定是因為太閒了,所以發霉了。」

    青碧被她逗笑,勸道:「其實皇上也是心疼您,昨兒個他不是還不許您練字麼?叫人把紙墨都搬走了,就是怕您寫多了手腕好不快。」

    「他?」孟棋楠恨恨掐下一朵薔薇,「他還讓人把我的字畫都燒了,哼,他就是故意整我!」

    「其實呢,這樣也沒有壞處。」青碧把醃好的梅子放進瓷罐子,「後宮這裡,有人得寵,就有人不得寵,有人安分度日,也就有人作奸犯科。您不出去也好,省得碰上那些心懷怨恨的,作惡讓您糟心。」

    孟棋楠卻不以為然:「一群沒見識的晉國女人小打小鬧,我還不放在眼裡,有本事像咱們楚國女將一樣上陣殺敵!在這兒真是悶死我了,悶死了悶死了……」

    她在貴妃榻上打滾撒賴,青碧見狀無奈搖搖頭,端著梅子下去了。過一會兒孟棋楠鬧得自己沒意思,乾脆扔掉團扇,賭氣趴在榻上,把臉埋進臂彎生悶氣。

    衛昇來的時候正看見這副景象:粉嘟嘟的花枝下頭趴著嬌美的孟棋楠,黑亮柔順的長髮遮住了臉,只能覷見一截雪白的嫩頸子,紗衣薄薄貼在身上,看得出背是背腰是腰屁股是屁股,身段曼妙。

    他忽然想起自己好像有幾個月都沒碰女人了,覺得口中有些乾渴。他抿抿唇,目光再次落在花枝下的孟棋楠身上。

    這兒不正有個現成的麼?而且名正言順。

    孟棋楠趴著趴著就快睡著了,突然後背壓上重物,還帶著暖暖的體溫。孟棋楠受驚剛想大叫,又被來人一掌摀住嘴,然後那廝竟張嘴啃上了她的脖頸,還挑逗似的伸出舌頭舔了舔。

    老天你是嫌寡人上輩子死得不夠慘,這輩子幹脆被姦殺嗎?!

    這具嬌弱身子雖然不會拳腳功夫,但孟棋楠精神可嘉,拚命反抗不想讓來人得逞。不僅如此,她還在廝打的功夫趁機咬住他可惡的手,往死裡咬。

    「唔!」

    膽大包天的色狼吃痛悶哼,卻不肯就此放手。孟棋楠想回頭去看究竟是哪裡來的狂徒竟敢在宮中犯案,不料才轉過臉就被他用布蒙住頭,而且還用的是她的衣裳。

    透過朦朦朧朧兩層紗,孟棋楠彷彿瞅見什麼金燦燦的東西,同時嘴裡的血腥味道漸漸散開,淡淡的蘇合香氣味瀰漫到鼻尖。

    她突然就不反抗了,鬆了口氣安分躺在貴妃榻上,擺出一副隨你為所欲為的態度。來人也不含糊,掀了她的衣裳直接去摸胸前軟雪,還揪了揪凸起的紅櫻。

    「這位壯士,」孟棋楠等他玩起勁兒了準備撩她裙子的時候,方才說道:「這裡地方太窄了不便您施展,不如咱們進屋?右手邊的偏殿裡沒有人。」

    狂徒低低笑了幾聲,嗓子澀得如三伏天乾涸的溪流,又沙又啞:「你想騙我中計,不去。」

    孟棋楠一點也不慌,淡定否認:「我不是想騙你,這裡時常有人進出,萬一發現你就不好了。」

    狂徒的手已經爬上了她小腿:「他們都死了,你儘管喊儘管叫,保證沒人會來救你。」

    「那我就放心了。」這時孟棋楠如釋重負,居然還笑瞇瞇地邀請:「那就來吧,壯士。」

    ……

    她察覺到狂徒的動作明顯一滯,隨即來人問道:「你……不知道我要對你做什麼嗎?!」

    「我知道啊,你不就是想壓一壓我,又或者被我壓一壓。」說到這裡孟棋楠伸出手在他肩頭重重一摁,鼓勵道:「其實我想紅杏出牆很久了,苦於一直沒有機會。今天碰到壯士你是我的福氣,快來吧,咱們一起給皇帝戴綠帽子。」

    ……

    「孟棋楠!!!」

    耳膜差點被近乎嘶吼的咆哮震裂,來人怒氣沖沖揭開孟棋楠臉上的遮擋,一張熟悉的俊美臉龐躍然眼前。

    衛昇氣紅了臉,指著她鼻子怒吼:「你敢紅杏出牆,朕剁了你!」

    孟棋楠若無其事坐起來,把衣裳拉下遮住春光,伸手去揉著被捏紅的胸脯,憤憤拿眼恨他:「表叔公你講不講理!是你跑來要奸我,我配合你你怎麼還不高興了?」

    衛昇暴躁不堪:「胡說!別人要奸你就讓奸,你懂不懂貞烈二字怎麼寫?!」

    孟棋楠滿不在乎:「明知道打不過還要反抗,我腦子又不是壞掉了。反正我是挺珍惜這條小命的,奸就奸唄,萬一對方器大活好,我還算賺了呢。」

    ……

    衛昇產生了一種自己才被強、暴了的錯覺。

    須臾,孟棋楠喘順了氣,眼角瞅見衛昇黑得嚇死人的臉,心中一陣偷樂。反正該報的仇剛才也報了,現在犯不著跟大金主過不去,於是腆著笑臉過去討好:「表叔公別生氣啦。」

    她的手肘碰到衛昇,衛昇不悅避開,重重一甩袖子:「滾!」

    「哎呀別生氣嘛,我剛才是逗你玩兒的。」孟棋楠死纏爛打的勁兒一上來頗為厲害,她揪著衛昇衣袖左搖右擺,「誰叫你先嚇我來著,我差點兒暈過去!萬一來的真是歹徒怎麼辦?想想都後怕……」

    衛昇斜眼睨她,冷冷哼了一聲。

    有戲!孟棋楠捧起他的手掌,朝著被咬破的地方輕輕吹氣,嬌軟的唇還在上面摩了摩:「還疼不疼?讓我呼呼,呼呼就好了。」

    尖牙利齒的小貓先是咬傷了他,然後又伸出小舌頭來舔傷口討好,衛昇本是很鄙棄她這種行徑,但一見她可憐巴巴的眼神就凶不起來。他拿眼瞭她,陰陽怪氣的:「你早就認出了朕還敢出言不遜,是嫌命長了專門找死?」

    孟棋楠沒臉沒皮地笑:「嘿嘿,我就是貪玩兒,沒輕沒重的。表叔公你要是覺得不解氣,我讓你咬回來,喏!」說罷她很豪氣的把袖子挽高,露出嫩藕般的一截手臂,口口聲聲說願意補償衛昇。

    她如意算盤打得好:男人大丈夫怎麼好意思讓女人受傷,對吧表叔公?

    哪曉得衛昇毫不客氣地逮住她腕子,張嘴含住就重重合攏牙關。

    孟棋楠的眼淚一下就飆出來了。

    直到在她腕上留下深深牙痕,衛昇才意猶未盡地放開,舔了舔唇角血漬,眉眼笑意蹁躚:「愛妃盛情難卻啊。」

    ……表叔公你不是男人!絕對不是!

    一打鬧就過了小半天,若要繼續糾纏下去也不知猴年馬月才分得出勝負。孟棋楠索性不再計較,沒好氣問:「天還沒黑就來了,你想幹嘛?」

    衛昇理了理微亂的衣襟,帝王風度瞬間回歸:「朕要你辦件事,辦得好重重有賞。」

    「這次是賞硃砂還是親嘴兒啊?」孟棋楠一副很看不起的口氣。

    衛昇也不介,微笑道:「下個月朕要去京郊的行宮避暑。」

    行宮?京郊?出城!

    孟棋楠兩眼放光,頓時拋棄了錚錚傲骨,湊到衛昇眼前眨巴眨巴眼睛:「您會帶臣妾去麼?」衛昇瞇起眸子:「哦?你想去?」

    孟棋楠雞啄米般點頭。

    衛昇含笑撫上她惹人憐愛的嬌臉:「此行精簡,朕只帶有用的。」

    孟棋楠狂拍胸口:「我一定有用!」

    翌日,深居簡出的賢妃竟然露面了,而且清早就去了興慶宮。不是初一十五必須問安的日子,向太后請安的妃嬪自然不多,孟棋楠奉聖諭養傷更是不用去,可她偏偏現身了。當中定有隱情——至少絕大部分妃嬪是這麼認為。

    這樣的消息自然也傳到了淑妃德妃耳裡。德妃對這種事永遠都是淡淡的表情:「病好了去拜會太后,人之常情。」

    報信的小宮女道:「賢妃娘娘出了興慶宮沒有回蓬萊殿,而是往御花園去了。」

    德妃回眸,淺淺一笑:「本宮今天不想賞花。」

    另一邊,淑妃得知情況就大不一樣了。她有意要會一會孟棋楠,於是風風火火帶著兩個貼身婢女就往御花園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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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2-3 08:51:53 |只看該作者
22、糾結

    御花園的荷池邊上有處亭子,孟棋楠就坐在裡面納涼,身邊只跟著青碧紅絳。淑妃遠遠看見了她,正說找個什麼借口上前「偶遇」一番,轉眼卻瞧見池邊小路走來一個宮女,東張西望鬼鬼祟祟的。

    淑妃凝眉一想,招手讓貼身宮人過來,附耳言語了幾句,自己則轉身去了另一處景致園子等消息。

    一刻鐘後派去聽牆角的小太監回來了,淑妃屏退了閒雜宮人,叫他細細道來。

    小太監濕衣濕褲,方才是潛水游到了亭子底下,躲在荷葉陰影下面聽的對話。他道:「她們說話十分小聲,小人聽得不大清楚,只聽見什麼茶什麼駒、侍郎一類的詞。彷彿是賢妃娘娘讓那小宮女幫忙捎東西給什麼人。」

    淑妃眼中閃過厲色:「就知道這狐媚子不安分!行了,你先下去換身衣裳,待會兒去領十兩銀子。」

    小太監千恩萬謝地告退了,淑妃卻還留在原地若有所思。伺候她的貼身宮女秋容是從高家帶出來了,這時便說:「宮裡最忌諱妃嬪與前朝有瓜葛,那位竟敢找人送東西給侍郎,娘娘,這個把柄足夠治她罪了。」

    淑妃搖搖頭:「本宮看沒那麼簡單。她是楚人,若想在宮里長久,就要找兩個安穩的靠山,送禮巴結是自然的。問題是她費盡周折給區區侍郎送什麼東西?六部侍郎那麼多個,究竟是誰跟她一個外人有瓜葛?秋容你去打聽打聽那小宮女的來頭,切記不要打草驚蛇。」

    秋容領旨去辦事,淑妃讓人陪著慢慢走回承香殿,一路眉頭緊鎖。

    「茶……駒……茶駒……」淑妃咀嚼著二字愈發覺得重要,她想了想又招來親信,「你想法子跟府裡老爺傳個口信兒,就問問他最近朝中有沒有出什麼事,又或者曉不曉得皇上有何心思。」

    不到一個時辰秋容就回來了,告訴淑妃:「奴婢打聽清楚了,那小宮女是三清殿負責打掃佛龕的丫頭,喚作綠櫻,她還有個姐姐也在官邸為奴,正是吏部溫澄海大人的府上。」

    淑妃雙目一亮:「溫澄海,溫侍郎?」

    秋容點點頭,淑妃頓時大喜,恰逢去高府傳話的心腹回來了,稟告道:「娘娘,老爺說前天御史大人上了道折子彈劾幾位被舉薦入仕的世家子弟,直斥他們德行敗壞不謀正事,皇上生了好大的氣,當即就下令拿人收監問審,還要先打足五十板子再過堂。據說,這幾人都是從涼州上來的,好像是鍾大人舉薦的。」

    涼州中正恰是德妃的叔父,淑妃聽到這裡不禁一笑,很是雀躍:「就算皇上這次不遷怒鍾家,鍾碧月也休想得到什麼好臉色。本宮被她壓了半年,總算揚眉吐氣了。」

    秋容在旁出主意:「娘娘,德妃一時半會兒怕是爬不起來,現在就剩賢妃,不如您把她一併拿下,就告她一個結黨營私之罪。」

    淑妃嗤笑,搖頭道:「你眼皮子還是太淺了,你道她為什麼得寵?楚女狐媚不假,可她們也最擅長猜男人的心思。皇上豈是貪戀美色之人,八成是她暗中做了些讓皇上高興的事。既然她都做得,本宮怎麼會做不得?快把小冬子叫來,本宮有話讓他帶給老爺。」

    翌日上朝,淑妃的父親高相第一個有本要奏。他先是就御史彈劾世家子弟一事為引,洋洋灑灑說了一通察舉制的弊端,然後誠意十足地懇請衛昇廢除該制,該用科舉選官。一石激起千層浪,以鍾太傅為首的元老堅決不贊同,跟高相當堂爭辯起來,兩個老人家吵得面紅脖子粗,差點就在殿前打了一架。

    最後,衛昇差侍衛拉開兩人,用一副「手心手背都是肉」的為難表情,勉強想出一個折中的法子——不廢只改。

    高相和鍾太傅對這個法子還算接受,於是欣然同意,大呼聖上英明。不等兩人開口攬過改制的差事,衛昇已經笑盈盈下旨,讓吏部來做這件事,侍郎溫澄海全權負責。

    朝會散去,眾人表面上都皆大歡喜,實際上肉痛得要死。高相冒著得罪權勢家族的風險大膽迎合聖意,卻沒撈到半點好處;鍾太傅先是受到彈劾牽連,繼而又眼睜睜看著皇帝興新法,根本不把祖宗規矩和一眾老臣放在眼裡,氣得吹鬍子瞪眼。

    大熱的天,只有衛昇通體舒泰。

    天氣是越來越熱了,孟棋楠以前是千方百計出去溜躂,現在是八抬大轎都把她請不出蓬萊殿。晌午用過一盞冰梨羹以後,她就把人都攆出院子,只留下青碧紅絳服侍。

    所有窗戶和門都大打開,通風口擺了冰磚,風過的時候帶來絲絲兒涼氣。孟棋楠脫得只剩肚兜褻褲,站在屋子中央最涼快的地兒吹風。

    紅絳摘來茉莉花放在冰上,使得涼悠悠的空氣中帶了一股清香味道。青碧一邊給孟棋楠打扇,一邊勸道:「娘娘您還是穿件紗衣吧,被人瞧見不大好。」

    孟棋楠瞪眼:「還穿?我恨不得連這層皮都脫了!熱死了,青碧你再使勁扇扇。」

    紅絳從來是最老實聽話的,聞言便道:「那奴婢去門口守著,不讓外頭的人來打攪娘娘。」說完就端著個小板凳去院門口坐下了。

    「這下你放心了?」孟棋楠笑嘻嘻的,搶過青碧的扇子,「我瞧你都熱出汗了,你也把衣裳脫了吧,跟我一塊兒涼快涼快。」

    青碧嚇壞了,摀住衣襟連連搖頭:「不不……奴婢就這樣,覺得挺好的。」

    「嘁!又沒人看得見,怕什麼呀你,膽小鬼!」孟棋楠努嘴,還好也不再強迫青碧,轉而指著自己脹鼓鼓的胸口問,「有沒有變大?」

    青碧端詳,有些驚訝:「好像是豐滿了一些,娘娘,那藥好管用。」

    孟棋楠得意極了:「那是!早說了是宮廷秘方嘛,不過現在頂多只算柿子,等再過一陣就能成西瓜了。」

    才說了幾句話,突然紅絳在外頭大聲喊道:「奴婢拜見皇上——」

    青碧一聽衛昇駕到嚇得花容失色:「娘娘快把衣裳穿好!」

    孟棋楠也沒料到衛昇怎麼來了,她手忙腳亂地穿戴:「你出去把他給我拖住!不准放進來!」

    本來只有紅絳一人守門就讓衛昇生疑,沒走兩步青碧又一臉驚嚇地從屋裡鑽出來,剛好跪在面前堵住去路,更讓他篤定孟棋楠在搗鬼。

    「奴婢叩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青碧誠惶誠恐地伏地,衛昇眼角餘光也不施捨一分,乾脆利落地繞過她就去推門。

    動作快得讓孟棋楠連裙子也沒來得及穿好。

    「表叔公……」門口身影乍現,孟棋楠一副見鬼了的表情,哭喪著臉,「臣妾給陛下請安。」

    衛昇帶笑的眸子掃過窗台門前的冰磚,便猜到了她是脫掉衣服躲在屋裡貪涼快。他今天夙願得償心情大好,揚眉打趣道:「喲,愛妃這安請得挺特別嘛。」

    孟棋楠胡亂裹住身子:「不特別,一點也不特別。您稍等,臣妾更好衣就出來……」

    衛昇摸著下巴:「不著急,先過來讓朕瞧瞧。天氣炎熱,愛妃好似消瘦了些。」

    孟棋楠極力否認:「沒有!臣妾吃胖了,胖了好多!臣妾醜陋愧對陛下,還是先遮住這身贅肉再伺候您。」

    「口說無憑,朕摸摸就知道了。」衛昇這廝經過孟棋楠的錘煉,臉皮厚起來簡直刀槍不入,他硬拽過孟棋楠摟緊,上下其手。

    孟棋楠咬唇憋淚,腦海中一直在想如果現在殺了衛昇的話,自己逃出生天的機會有幾成?

    答案是一成也沒有。

    老天,難道寡人真的必須被表叔公睡一次嗎?!

    她神思恍惚不知反抗,衛昇只當她默許了觸碰,然後打橫抱起她走向床邊,彼時她方才緊張地抓住他衣襟,怯怯問:「白天這樣,不合規矩吧?」

    明君不能白日宣淫啊表叔公!

    衛昇笑得邪氣:「你早都把人打發走了,誰知道我們在幹什麼?」

    孟棋楠可算體會到什麼叫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此時衛昇慾念上頭,幾乎是像未經人事的毛頭小伙般急不可耐。他也察覺到了自己的反常,往日對著再美的女人似乎也沒有這般迫切,但當張牙舞爪的孟棋楠忽然變得溫順乖巧,他就恨不得化身老虎撲上去撕碎獵物。這種興奮感好像從來沒有過,就連他當上皇帝也沒這麼高興。很快,他就為這種反常的心理找到解釋:他一定是太久沒有碰過女人了,還有,天氣太熱總是讓人躁動,嗯,一定是因為這樣。

    這廂,孟棋楠卻在糾結。她糾結的不是貞潔,她當過皇帝納過侍君,從本質上說她其實就是個爺們兒,從來不覺得換著男人睡有什麼不對。這點就像衛昇對待後宮妃嬪一樣,只要不是強搶來的女人,睡了就睡了,睡得高興就賞些東西,晉陞位份。

    孟棋楠糾結的是對面這個男人的身份:寡人要是跟表叔公來一發,算不算亂了那個啥?

    還有,如果她沒記錯的話,表叔公其實是位短命的皇帝,在位時間只有短短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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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2-3 08:52:07 |只看該作者
23、薄情

    這七年,是衛昇人生中最鼎盛的時光,他把自己連同性命盡數奉獻給了統治下的偉大帝國,以至於在他逝後晉國榮盛非常,其餘諸國皆不敢比。孟棋楠之所以記得他,很大程度上歸功於他的政績,他令她欽佩,令所有人欽佩,不容置疑。

    可是,這種敬仰僅僅針對作為帝王典範的衛昇,而不是作為枕邊人乃至夫君的衛昇。孟棋楠的抗拒,絕大部分因為她已經洞悉了五十年後的事,她不想在衛昇死後作為妃嬪殉葬、又或者遷入古剎,青燈慈佛了此殘生。她是孟棋楠,萬萬人之上的楚國女帝,這樣的結局絕不該是她的歸屬。

    至於另一小部分原因,孟棋楠還沒有理出頭緒,大概只是直覺吧。她單純地不想和他有實質的瓜葛,一旦有了,就沒那麼容易撇清。她總是這樣覺得。

    「專心點。」

    衛昇發覺她心不在焉,便在她鎖骨上啃了一口,甚至還吮出一朵紅梅。微痛讓孟棋楠乍然初醒,她趕緊推開衛昇,雙手環胸戒備。

    衛昇微微惱怒:「你在挑戰朕的耐性。」

    「皇上。」孟棋楠忽然改了稱呼,正經地稱呼他,應該是要和他說件嚴肅的事。她問:「你知道你後宮有多少女人嗎?」

    衛昇凝眉略想一會兒:「……大概五六十人?」

    孟棋楠搖頭:「錯了,是四十八個,前天何美人死了,你應該不知道吧?」

    衛昇並不在意:「安盛好似說過,是得病死的?朕已經追封她為婕妤,並下旨厚葬。怎麼,你覺得朕應該傷心?」

    那雙略有陰鷙的眸子並無動容,他的唇角甚至還彎起一抹弧度,徹底彰顯了他的薄情。

    「我知道你不會傷心,換成我,我也不會傷心。」

    令人始料未及的是,孟棋楠竟然說出這樣一句話。她也彎起眼笑:「因為我們都是一樣的人啊,寡情薄倖。」

    她承認得這般磊落,倒讓衛昇在三伏天都生出好些涼意,寒徹心扉。

    他從不偽裝自己是個溫柔多情的男人,女人在他眼裡只分為兩種:有用的和沒用的。有用的女人各自用途不同,根據用處多少她們的待遇會不一樣,但是沒用的女人都一樣,就只能等著被棄。比如何美人,出身一般相貌一般才情一般,所以封了個一般般的美人,死了之後直接拋諸腦後。不對,其實就算她活著,衛昇也不見的能記住她。他暫時能記住的,是淑妃德妃,以及兩三個床第上能討他歡心的女子,除此而外,大概就剩孟棋楠了。

    孟棋楠……該怎麼說呢?衛昇對她青眼有加,一方面是因為她能幫他某些事,另一方面是因為她很特別,特別跟其他人不一樣。可若要問他到底是哪裡不一樣,他一時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不過,現在他知道了。

    她薄情,和他一樣薄情。也許,她比他還要無情。

    衛昇心裡泛起一種未熟青梅的酸澀苦口之味,他竟不知道,原來女人也能說薄情,皇帝的女人也口口聲聲說薄情。

    他勾起她的下巴:「哦?有多薄情?」

    孟棋楠姿態嫵人:「我以前的荒唐事不少,你有興趣的話我便說給你聽聽。」她一轉身躺了下來,單手支頭,笑吟吟地說:「我宮……府裡養了一百二十七位男子,半數是別人送的,半數是我看上了自己帶回家的。他們也許是你口中的男寵面首,但絕不是無用的擺設,我需要他們暖床服侍、說話解悶,我雖不說把他們都睡了一遍,但經常召喚的也有那麼七八個。你知道麼,我連他們的名字也懶得記,所以分別取了字,梅蘭竹菊松柏楊柳……有沒有覺得跟你宮裡的婕妤才人一樣?他們在我眼裡僅是玩物,有代號的玩物。」

    心裡就像堵著塊石頭,衛昇微微皺眉:「有這種事?朕怎麼不知道。」

    「信不信隨你,反正是真的。」孟棋楠一副無所謂的表情,笑嘻嘻在他胸口畫圓圈,「你對女人的看法,正是我對男人的看法。男歡女愛於我並不難,但是皇上若要求其他的東西,臣妾就愛莫能助了。」

    其實她說此話的意思是讓衛昇別把她和其他妃嬪混為一談,她在他死後不會守節,她會繼續尋歡作樂,而且還要摟著別的男人。早早給他提了醒也好,省得他下了地府知道愛妃尋歡作樂,說不定又氣活了。

    愛面子的表叔公,寡人也是為了你好啊,怕您傷心麼。

    可這番話在衛昇看來卻另有深意,他胸中莫名焦躁,說話口氣也重了幾分:「你什麼意思?不會對朕動情嗎?別忘了你整個人都是朕的,包括這顆心!」他的手指重重按在她心口上,「敢裝別的廢物,朕就挖了它!」

    孟棋楠貫來膽大,白他一眼:「惱羞成怒什麼,你心裡面又可曾裝過我?」她眉眼飛揚,「還是那句話,如果你都沒有,又憑什麼來要求我。我孟棋楠不是不懂專情,只是還沒碰上值得的人罷了。」

    她唯一像女孩兒的地方可能也只有這點了,就算再強勢,到底心裡某個地方還是悄悄希冀著最美好的感情降臨。但是可遇不可求呢,祖父母、外祖父母、爹娘的那種,她統統還沒有遇到過,且算一種小小的遺憾……不過遺憾歸遺憾,孟棋楠從來不是躊躇不前之人,斷不會把心思浪費在這等小事上。

    「值得……」衛昇聞言卻怔住了,低眉咀嚼著這兩個字,忽然笑了,「你說的不錯,我們還真是像,朕也沒有碰上值得的人。」

    「所以嘛,」孟棋楠豪氣地拍著他肩頭,「你和我就像照鏡子,橫看豎看都是自己,這樣怎麼能成一對兒?還是當盟友好了,對吧表叔公?」

    衛昇瞇起眸子:「做朕的盟友需要實力,你覺得你除了小聰明還有什麼?」

    論及權勢,你只是失勢的鄰國郡主,在晉國毫無背景。論及人脈,你雖與定遠侯府有點關係,但侯府早已淡出朝堂,不見得能幫上什麼忙。孟棋楠你憑什麼能當朕的盟友!

    表叔公你狗眼看人低!

    孟棋楠擲袖豪揮:「就憑我有帝王之相!」

    「誰給你看的相?瞎子麼!哈哈哈……」衛昇微怔一瞬,隨即哈哈大笑,「區區小女子也敢口出狂言。朕知曉你們楚國是女人為帝,但並非人人都有當今女帝的手段與魄力。愛妃,你不正是鬥不過她,所以才被送到朕這兒來的?唔?」

    孟棋楠撓撓頭,想解釋又無從開口,支支吾吾道:「不是你想的那樣……我不是被她送過來的,其實我也沒料到會來……但是一睜眼就過來了……」

    衛昇諷道:「話都說不清,還敢妄談所謂的王者風範?嘖嘖,有你這樣的盟友,朕的敵人恐怕要笑壞了。」

    ……

    「皇上,淑妃德妃兩位娘娘求見。」

    兩人床單沒滾成,唇槍舌劍的時候又被安盛一言打斷。衛昇重重哼道:「不見!」

    安盛顯得很為難:「可是二位娘娘說有要事稟告,是關於……賢妃娘娘的。」

    蓬萊殿的正殿裡,淑妃面前的茶盞已經換了三次,該來的主角還是沒露面。小宮女來給她換第四次茶盞的時候,淑妃便沉不住氣了:「外頭的蟬叫成這樣兒你們都不收拾收拾!一群懶骨頭!」

    小宮女嚇得一個哆嗦差點打翻茶盞,還好手臂摟過來只是燙著了自個兒,她戰戰兢兢地說:「是……奴婢馬上讓人去粘。」

    淑妃瞪她,抬腳踢在小宮女的腿上:「粘不乾淨扒了你的皮,還不快去!」

    德妃坐在她對面慢慢喝著茶,見狀微微皺眉,含蓄地提醒:「皇上應該快來了罷。」

    淑妃嗤笑:「安盛去了後殿那麼久都喊不來人,也不知皇上大白天在忙什麼?鍾碧月,大熱的天你還真坐得住啊。」

    德妃淡淡道:「心靜自然涼。」

    說著說著,衛昇和孟棋楠來了。衛昇入殿就直接走去坐下,擺擺手:「不必行禮了,都坐,有什麼話說吧。」單刀直入,簡明扼要。

    孟棋楠老老實實跟在他屁股後面,走近了只沖兩隻「母雞」點了個頭,然後走到衛昇身旁,主動為他打扇。她以為這是種再正常不過的討好行為,淑妃看來卻覺得她是在炫耀自己的地位。

    表叔公,寡人乖吧乖吧?去行宮帶上我好麼!

    狐狸精!成天黏著皇上算個什麼事兒!

    衛昇輕飄飄看了兩位妃子一眼,眼角卻瞟著孟棋楠,彷彿透出一種未卜先知的笑意:「不是有事稟告?朕來了怎麼反倒啞了?」

    德妃不動聲色,端起茶又呷了一口,沒有漏看衛昇略顯凌亂的衣衫,還有孟棋楠頸上隱約露出的紅印。她拿手絹掩掩嘴角:「回皇上的話,是這樣的。今個兒淑妃姐姐去臣妾宮裡串門,在宮門口抓到一個鬼鬼祟祟的宮女,從她身上搜到幾樣嬪妃才合用的首飾。臣妾雖沒丟東西,也不認識那宮女,但事情發生在臣妾那裡,臣妾難辭其咎,所以就和淑妃姐姐一同來了。」說到這裡她抬眼笑望淑妃,「對了姐姐,您說要審人,不知您審出什麼來沒有?」

    德妃三言兩語把來由說清,委婉道出自己在此的原因,同時又把責任推得一乾二淨。找茬的可不是她,是淑妃呢,她是被人拉來的。

    陰險!淑妃恨德妃一眼,站起來到衛昇跟前福身行禮:「皇上,此事茲事體大,臣妾惶恐,不敢私自決定,只能請您定奪。來人,把那賤婢帶上來!」

    不一會兒有人壓著一名臉頰有血痕的宮女進殿,孟棋楠定睛一看,自然而然把目光投向衛昇。

    這不是那個綠櫻麼?上回表叔公你還叫我和她說話來著。

    衛昇見了綠櫻沒有反應,彷彿根本不認識此人:「這是誰?」

    旁人道:「是三清殿打掃佛龕的奴婢,叫綠櫻。」

    衛昇還是眉眼平淡:「哦,偷了哪個宮的東西?怎麼偷的?老實招了可以少受些苦。」

    綠櫻磕頭求饒:「皇上饒命!奴婢再也不敢了!皇上饒命!」

    「賤婢!你休想隱瞞!」

    淑妃忽然怒極喝斥,然後對衛昇道:「皇上,她只是區區雜使宮婢,如何能進到各宮內殿偷取貼身首飾?而且,金簪步搖並不是人人都有的。」她令人呈上贓物,是幾件貴重飾物。

    「這……」孟棋楠一見卻愣住了,習慣性地摸摸頭髮,沒有摸到那支步搖。

    明白了,今天這場是衝著她來的。

    衛昇微笑抬眉,對淑妃道:「有話直說無妨。」

    「既然不是偷的,就是別人給的了。可綠櫻賤婢這麼偷偷摸摸又是為何?那是因為要掩蓋一些見不得人的醜事。」淑妃鋪墊了半天,終於直奔主題,跪下道:「皇上明察,有人暗通款曲私相授受,穢亂宮闈!」

    衛昇收斂了笑容,很重視地問:「是誰?」

    淑妃一下指向孟棋楠:「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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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2-3 08:52:19 |只看該作者
24、失寵

    天地良心!

    寡人天天住在蓬萊殿,除了很純潔地跟表叔公睡覺而外,連個正經男人的毛也沒瞧見!唯一一個帶把的扶桑花還是龍陽!

    孟棋楠沒好氣道:「我跟誰?安盛啊?」

    安盛嚇得雙腿打顫:「娘娘別拿小的開玩笑,小人擔當不起啊……」

    淑妃哼道:「哼,你倒是會找人替罪。可惜安盛只算半個男人,不能如你的願。」

    孟棋楠瞧見安盛把頭低下去,很快地撇了撇嘴,馬上又恢復成不敢吭氣的奴才樣。她暗歎:打狗也得看主人,凶母雞你啄了表叔公的狗,小心人家哪天咬回來!

    孟棋楠眨眨眼:「蓬萊殿裡除了皇上,就只有你所謂的半個男人安盛,其他都是宮女,難道你想說我私通的對象是她們?」

    淑妃不知道為什麼每次跟孟棋楠說話都要被氣著,她再三默念不要暴躁,轉頭對衛昇說:「臣妾有物證。」

    言畢又有人呈上一張紙給衛昇過目。衛昇拿起打開,款款念出紙上情詩:「春來頻到宋家東,垂袖開懷待好風。鶯藏柳暗無人語,惟有牆花滿樹紅。深院無人草樹光,嬌鶯不語趁陰藏。等閒弄水浮花片,流出門前賺溫郎。這詩……」

    他徐徐挑眉,意在問此詩出自誰手。

    「真是好詩哇好詩!」

    孟棋楠啪啪鼓掌,由衷讚歎。她能不喜歡這首詩麼?想當年,此詩是她和蘭君的定情之作啊!她前兩日還寫了一遍緬懷只能在夢中寵幸的才子呢。

    淑妃時刻不忘冷嘲熱諷:「賢妃的喜好真是特別,獨愛淫詩艷詞。」她柳眉一轉,對著衛昇的臉瞬間嬌柔起來,「這千真萬確是賢妃的字跡,您不信的話可以叫她當場寫字比對。賢妃讓綠櫻把紙條偷傳給相好,還把您賞她的首飾作為酬勞,今日湊巧讓臣妾逮住了。綠櫻賤婢已經招了,賢妃在入宮前就與人有染,姦夫正是吏部的溫澄海!」

    凶母雞你睜著眼說瞎話啊,寡人哪裡認識什麼文成海武成洋的!

    孟棋楠氣不打一處來:「我不認識你說的人。單憑一張紙你就說我與人有染,憑什麼?紙上一無稱呼二無署名!」

    淑妃得意洋洋:「就憑溫郎二字,還有你的字跡。況且本宮可是聽說,溫澄海原先是禮部官員,曾負責賢妃你入宮事宜,想必就是那時你倆搭上的吧?」

    這也能聯繫上?凶母雞你還可以再強詞奪理一點!

    孟棋楠迷惘:「有這麼個人麼?我怎麼不記得?」

    淑妃冷笑:「裝糊塗也沒用,人證物證俱在,你休得抵賴!」她堅定地在衛昇跟前跪了下來,「後宮不治不足以振綱紀,皇上讓臣妾管束妃嬪,臣妾決不能罔顧法紀,今日之事必要嚴懲,方能給眾位姐妹一個交待。德妃,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德妃被趕鴨子上架,硬披著頭皮也跪了下來:「淑妃姐姐言之有理,這種事斷斷不可姑息,一定要查個清楚。」

    前兩句都是廢話,最後一句才表明了她的立場。查清楚以後,遭殃的是誰還不一定呢。

    孟棋楠也贊同:「對,就是要查清楚,好還我一個清白。」

    淑妃恨德妃臨陣脫逃,怒道:「查什麼查,這裡鐵證如山!」

    「到底是鐵證還是偽證尚有待商榷,你當皇上是睜眼瞎啊,由得你這般唬弄!」孟棋楠惱怒凶母雞煩人,乾脆把衛昇搬出來做盾牌,「皇上您說句公道話!」

    表叔公管好你家院子裡的瘋母雞,發雞瘟了!

    淑妃下意識去看衛昇,見他此時的臉色不大好,便有些懼怕,說話底氣稍有不足:「你……你血口噴人!」

    孟棋楠齜牙:「你潑我髒水還不許我噴回去,你以為我是軟柿子好捏呢!」

    「……」

    孟棋楠腦子好使,打起嘴仗來也不輸人,衛昇慢慢看她和淑妃爭吵了大半天,茶水也喝得差不多了,方才舉掌叫停。

    「好了,都住口。」

    淑妃即刻噤聲,咬住唇恨恨瞪了孟棋楠一眼。孟棋楠則堂而皇之地朝她做了個鬼臉。

    德妃一直沒說話,這會兒見衛昇決意已定,便適時地推波助瀾一把:「還請皇上定奪。」

    「兩位愛妃各執一詞,朕是相信誰的才好呢?」衛昇的手指愉悅地在桌上跳躍,留下一串彷彿撫琴的音弦,他笑盈盈看著淑妃和孟棋楠,「不如這樣,朕讓金吾衛的謝安平來查一查吧。」

    話音一落,除了孟棋楠其餘眾人皆是臉色劇變。

    晉國十六衛,遙領天下六百個軍府,衛戍京師,居中御外,保護著上京城的安全。其中的金吾衛,便是掌管皇帝禁衛、扈從等事的親軍。金吾衛比其他衛府有名,是因為金吾衛的上將軍謝安平是個活魔王。且不說他小小年紀便世襲了個侯爺爵位,是尋常人得罪不起的小侯爺,單是他那囂張狠毒的性子,就沒幾個人能降得住。唯有衛昇這個當皇帝的能壓下這位魔王,收了他在金吾衛做事,還算得力。不過謝安平素來有個綽號,叫「出刀見血一封侯」,因著這位小侯爺一出手必見血,必會有人賠上性命。

    叫他來查案,不知衛昇是想要誰的命?

    孟棋楠不認識此人,所以不懂個中厲害,還傻乎乎點頭:「好啊。」

    淑妃卻緊張地捏緊了袖子,極為艱難地說道:「但憑……皇上做主。」

    「那就這樣定了,朕明日召謝安平來調查此事,在水落石出之前,就先委屈兩位愛妃暫時待在自己宮裡不要出來走動,不然萬一發生了什麼事,落人話柄就不好了。」

    不讓出門?那正好躲在屋裡涼快!孟棋楠太喜歡衛昇這個決定了,若不是旁邊還站著那麼多人,她簡直都要撲上去抱著他大呼「表叔公你最好!」

    但是淑妃委婉表達了不想任由孟棋楠再霸佔聖恩的心思:「臣妾回了甘露殿就把門關上,不讓人進出。賢妃,你可願效仿此法?」

    孟棋楠哼道:「關就關,我連只蒼蠅也不放進去,滿意了吧!」

    這時德妃秀眉微蹙,提醒道:「蓬萊殿是皇上的寢殿,關了怕是不妥當。不如這樣吧,請賢妃妹妹先搬出來,日後等事情查清楚了再遷回去。」她一副體貼入微的語氣,輕聲慢語對衛昇說,「臣妾記得含冰殿前陣子剛翻修過,東西都換了新的,那處又靠近太液池涼快得很,很適合暑夏居住呢。」

    衛昇同意了:「也好,賢妃就先去含冰殿住著吧。」說完他意味深長地衝著孟棋楠笑,「愛妃,委屈你了。」

    孟棋楠總覺得表叔公的表情很欠揍。

    既然已經許下承諾,蓬萊殿是不能再霸著了,孟棋楠回到後殿就喊青碧收拾東西搬家,沒一會兒青碧紅絳一人手拿一個包袱就走了出來。

    「咱們的家當就這點兒?太窮了!」孟棋楠指著包袱,一臉不可思議。

    紅絳道:「這些只是娘娘您日常用的東西,反正奴婢想過幾日還會回來,東西搬來搬去多麻煩,索性就不帶了。」

    孟棋楠又好氣又好笑地戳她腦門一下:「誰說我們還會回來?咱們這次保不準是有去無回呢,自然是要做好一切萬全的準備了,快回去搬,只要是值錢的有用的,統統都抬走!」

    「哦。」紅絳捂著腦門,嘟起嘴巴不情不願又去收拾了。孟棋楠鬆了口氣坐下來,捏拳捶了捶腿。

    青碧走來主動蹲下為她按摩,猶豫地問:「娘娘,我們真的……不會回來了嗎?」

    孟棋楠笑:「怎麼?你怕我失寵了你沒好日子過啊?」

    「不是。」青碧搖頭否認,「宮裡哪有長久的恩寵,這個道理奴婢是明白的,奴婢只是覺得……」話即將出口她又吞了回去,只是低下了頭。

    「覺得太快了?」孟棋楠一語道破,還是笑哈哈什麼都無所謂的態度,「我倒是挺希望搬出去的,不然成天在風口浪尖上被人當箭靶子,不死得早才怪。還有我住在這裡太久,如果肚子老是沒個動靜,說不定一向待我不錯的太后也要在背後罵我佔著窩不下蛋,不是只好母雞。咱們是楚人本來就無依無靠的,犯不著為此得罪宮裡最大的靠山不是?」

    青碧突然抬頭,眼睛裡亮亮的,好像在驚訝一向糊塗的孟棋楠其實清醒得很。她很快會心一笑:「是奴婢杞人憂天了,娘娘是明白人。不過娘娘,這次擺明是有人陷害您,您為什麼不在皇上面前替自己辯白,反而答應讓別人來查?如果查案的人也被別人收買了……」

    孟棋楠微笑:「那首詩確實是我寫的,字跡不假,便為捕風捉影的事情添上一筆真,我一味辯解,只會顯得做賊心虛而已,乾脆不辨還好,留個清者自清的印象。只是青碧你想過沒有,我的步搖和詩作是怎麼落在了別人手上?」

    青碧也正為此事納悶:「步搖有可能是不慎丟了,然後被人撿了去,但您寫的東西我和紅絳都是親自收好鎖箱子裡的,我剛剛還去數了,一張紙都沒少。不僅如此,您以前手腕傷著的時候,寫的那些都讓皇上差人燒了……」說到這裡她陡然明白了什麼,「難道是……?!」

    「噓。」孟棋楠豎起手指搭在唇上,眉眼微瞇,「這種時候知道也要裝不知道,反正倒霉的不會是咱們。」

    黃昏的時候,安盛特意帶了轎輦來接孟棋楠,還調來一隊侍衛幫忙抬東西。孔武有力的侍衛進進出出搬了七八趟,總算把孟棋楠要帶走的物什盤出了蓬萊殿,然後一行人浩浩蕩蕩前往含冰殿。

    孟棋楠在轎子裡都睡著了,等轎子落地才被晃醒了過來,她打個呵欠:「唔——到了嗎?」

    青碧掀開轎簾:「娘娘請下轎。」

    出了轎門,一陣含著腥臊氣味的風吹來,孟棋楠頓時清醒,摀住鼻子嗔道:「什麼味兒呀。」

    引路宮人答道:「含冰殿緊挨著太液池,池中養著白鶴鴛鷺,所以偶爾有不雅的氣味。不過無妨,此處勝在清靜,是修身養性極好的地方,適合娘娘您。」這種失寵的女人。

    紅絳走了好久的路才到這裡,一看地偏人稀的,就不滿了:「哼,這麼破的地方怎麼住人?分明是欺負咱們!」

    「紅絳!」青碧喝她一聲,迎上笑臉給引路宮人手裡塞了點銀子,「多謝公公帶我們過來,您拿著買點茶吃。」接著又給抬東西的侍衛人人分了打賞。

    孟棋楠站著扭脖子踢腿地活動筋骨,看見含冰殿的斜對面好似還有一座宮殿,黑漆漆的門口只掛著一盞將息不息的宮燈,遂問:「那是什麼地方?」

    引路宮人得了賞錢說話也不一樣了:「回賢妃娘娘的話,那是紀婕妤住的紫蘭殿。」

    「紀婕妤?有這麼個人?」孟棋楠訝然,入宮這麼久了表叔公的所有妃嬪也能認出個臉,但紀婕妤是哪位?

    宮人道:「紀婕妤身子不大好所以不常出門,皇上特意免了她的請安。婕妤娘娘生性喜淨,又是信佛之人,所以主動要求住在這裡。」

    果不其然,孟棋楠豎起耳朵便聽見了敲木魚的聲音從紫蘭殿傳來。

    「起風了,娘娘我們快進去吧。」

    青碧過來催孟棋楠,孟棋楠雖然好奇這位沒見過面的紀婕妤,但一見天色已晚便也不去打擾,而是走向含冰殿的朱紅大門。

    「門口看起來還挺新的。」孟棋楠喃喃自語,伸手去推緊閉的宮門。

    嘩啦——

    成塊的厚灰落下,掉了她滿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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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鞦韆

    「噗噗!」

    塵埃落定,孟棋楠拂去臉上的灰,睜眼打量這處僻靜宮殿。

    真是……用滿目瘡痍來形容也不為過。

    紅絳目瞪口呆:「不是說含冰殿翻修過嗎?乞丐窩也好過這裡!」

    青碧歎息一聲:「奴婢去找安公公說說吧,這裡怎麼能住人。」

    「算了算了,」孟棋楠咳嗽幾聲,「收拾間屋子將就一晚,明兒再找人來整理。反正都失寵了麼,不住破一點怎麼對得起這名聲。」

    太監們負責搬東西,黛紫和霜白去打掃小廚房燒熱水,青碧和紅絳負責打水擦洗,還有把床鋪好。孟棋楠什麼事兒也不幹,看見院子邊角有個破舊鞦韆架,於是走過去扯住繩索拽了拽,估摸還算結實,便吹掉木板上的落灰,然後坐了上去。

    雙手緊拉鞦韆繩,退後幾步然後用力蹬腿,藉著這股力就蕩了起來。孟棋楠兀自蕩了一會兒覺得不夠高,於是喊來青碧在後面推她。

    「高點高點,馬上就能看到牆外頭了。」

    青碧卯足力氣一搡,鞦韆高高飛起,孟棋楠終於躍出牆頭,覷到外間光景。

    她咯咯地笑:「還要高,還要高!」

    琉璃瓦、五彩簷、朱紅牆……還有一抹白影晃眼而過。

    孟棋楠一驚:「那是什麼!青碧再推一把,讓我看清楚。」

    再次飛起,她終於看清白影是在對面紫蘭殿的院子裡。那是個穿白衣裳的女人,靜靜站在空曠的院子中央,仰頭癡望天空,腳邊散落著零碎的花瓣。女人並不算姿容卓絕的美人,但她平淡祥和的眉眼柔中有憂,倒也別有一番韻味。

    孟棋楠隨著她的視線往天上看,除了零零散散的幾顆星辰,再無其他。她好奇女人看什麼如此出神,便喊道:「喂!你在看什麼?」

    女人沉浸在安靜中被驚擾,下意識摀住胸口。等她回過神來看清趴在對面牆頭的孟棋楠,微微張嘴詫異。

    孟棋楠藉著鞦韆蕩起的力伏在牆頭,沖白衣女人揮手:「我在這兒!天上有什麼好看的?你看了好久呢。對了你叫什麼名字?你們宮裡是住著紀婕妤對嗎?」

    女人張了張嘴似乎要回答,不知為何卻又很快閉上了口,繼而轉身走了,未曾跟孟棋楠交談一句。

    孟棋楠嘟起嘴:「沒禮貌……表叔公家的母雞真是都不怎麼樣!」

    等孟棋楠從牆頭下來,熱水已經燒好了,她舒舒服服地洗乾淨,回到剛收拾好的屋子裡倒頭就睡,不一會兒就打起了細細的鼾,絲毫不知表叔公竟然大駕光臨。

    「居然睡著了。」

    衛昇深夜而來,本以為孟棋楠會興高采烈撲上來撒嬌,誰知卻只得到一張呼呼大睡的臉。他伸出一根手指去戳她軟嫩的臉頰,摁出一個窩再等著彈回去,玩得不亦樂乎。孟棋楠折騰一天累壞了,根本醒不過來,只是哼哼兩聲表達不滿。

    衛昇眉開眼笑:「像個白饅頭。」

    青碧見皇上肯來心底暗暗為孟棋楠高興,可一見孟棋楠半天都不醒,又有些著急了:「皇上,要不讓奴婢喚娘娘起來跟您說會兒話吧……」

    衛昇搖頭,親自為孟棋楠掖好被角:「罷了,讓她睡吧。你們好生照顧。」

    子時已過,安盛提醒:「皇上,該回去了。」

    含冰殿附近早已被清理乾淨,衛昇走出大門,神出鬼沒的趙剛迎上來,為他披上黑色斗篷。衛昇拉起斗篷遮住臉,走了兩步忽然回頭,看向紫蘭殿的方向。

    因為他聞到了極淡的香燭氣味。

    安盛大膽揣摩聖意,上前躬身:「方纔小的聽到了木魚聲,婕妤娘娘應該還沒睡。」

    衛昇緊緊抿住了唇,沒有說話。

    安盛害怕剛才的揣測錯了,趕緊又道:「不過天色已晚,明早您還要上朝,還是早些回宮歇息罷。」

    衛昇也沒出聲贊同這個提議,而是問:「她最近怎麼樣?」

    不消明說安盛也知道這個「她」指的是紀婕妤而非其他,他道:「都還好。就是幾日前江昭容養的貓竄進紫蘭殿踩壞了婕妤娘娘養的素馨,娘娘生氣質問了江昭容兩句,江昭容便用以下犯上的理由,賞了婕妤娘娘一個耳光,不過事後江昭容賠了花給婕妤娘娘,娘娘也沒有再追究。」

    斗篷的陰影下,沒人能看見衛昇眼中究竟是何種神色。安盛捕捉到他微微一歎,隨即聽他說:「到庫房裡選些好東西送她,再添幾個能護主的奴婢,別再叫人欺負了她。」

    「以後宮裡不許養貓,江昭容刻薄狹隘,降為采女,動手打人的刁奴杖斃。」

    這回他沒再停留,而是很快地走了,步履匆匆就像逃避著什麼可怕的東西一樣。

    第二天孟棋楠睡到日上三竿才爬起來,懶懶伸腰:「真舒服……被禁足也不錯啊。」

    青碧端了洗臉水進來:「奴婢正說喊娘娘起身呢。」

    孟棋楠揉著眼睛:「人生最妙之事便是睡覺睡到自然醒了,無牽無掛,一夢悠然。」

    紅絳聽到動靜把午膳也擺上來,笑著打趣:「奴婢剛才還跟姐姐打賭來著。奴婢說娘娘午時前一定會醒,因為做了娘娘最愛的玫瑰糕,只要聞著香味兒娘娘就會醒啦!」

    孟棋楠直笑:「壞丫頭,你笑我是被饞醒的了?」

    青碧也掩嘴偷笑,她覺得有必要告知昨晚的情形,便說:「娘娘您還不知道,昨晚皇上來了呢。不過您睡得正香,皇上不忍吵著您,在床邊坐了一會兒就走了。」

    孟棋楠嚇得不輕:「他趁我睡覺偷窺我?這個死變態!」

    表叔公您不屬鬼,屬夜貓子!專挑半夜三更出來嚇人!

    青碧急忙解釋:「沒有,皇上對娘娘很是體貼,還為您掖被角呢。」

    孟棋楠怒拍桌子:「這麼熱的天還掖被角,他是想捂死我嗎?!」

    討厭一個人看他什麼都不順眼,他做什麼也都是錯。青碧明白這個道理,索性不再多言。

    但是孟棋楠摸摸臉頰,依舊狐疑:「我怎麼覺得腮幫子有點僵呢……青碧,他真的沒做奇怪的事?」

    青碧不敢說,顧左右而言他:「……娘娘快用膳,這粥溫溫熱的剛剛好。」

    用完了午膳,正是日頭最毒的時候,孟棋楠不能出去可又找不到好玩的事,於是再次走到鞦韆架下。

    曉褐跟墨兒已經把這裡打掃乾淨了,而且鞦韆也修葺一新,換了更結實的粗麻繩,木板也換成能容兩人坐的小椅子,甚至還在架子頂上蓋了一層青布遮擋陽光。

    「青碧過來推我,要高高的。」

    孟棋楠興沖沖地要玩新鞦韆,像昨日一樣蕩得老高,幾乎都要飛出去,把紅絳嚇得花容失色。

    「娘娘別玩了,怪嚇人的,您還是下來吧……」

    孟棋楠在半空中回頭笑:「我才不,你不知道上面的風景多好,能看到好遠好遠的地方……哎呀!燒起來了!」

    只聽孟棋楠一聲驚呼,原來她瞧見對面的紫蘭殿冒出一小股濃煙。孟棋楠趕緊從鞦韆上跳下來,連忙招呼宮裡的人出去救火。

    孟棋楠自己也準備衝出殿門,青碧急忙拉住她:「娘娘您別出去,太危險了!」

    孟棋楠使勁甩手:「不趕緊撲滅的話咱們這裡也會被燒!到時候一個都跑不了!」

    青碧死命攔住她:「娘娘三思!別忘了您尚在禁足之中,萬一這是個圈套……」

    不等青碧說完,孟棋楠狠狠把她搡開:「讓開!」

    每天午後衛昇都要小憩半個時辰,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規矩,若無十萬火急的事決不能打擾。今天衛昇剛剛躺下還沒入睡,守在門外的安盛就聽了稟告匆匆進屋傳信。

    「皇上,紫蘭殿走水了!」

    衛昇不悅睜開眼,坐起來問:「火滅了嗎?有沒有傷到人?」

    安盛道:「火還沒有撲滅,不過已經得到了控制,沒有往興慶宮方向蔓延去,但是、但是……」

    被攪了眠衛昇已經很不高興,安盛吞吞吐吐又讓他更加暴躁:「說不清楚話就把舌頭捋了!」

    安盛嚇得一個激靈全抖了出來:「但是有人看見賢妃娘娘衝進了紫蘭殿救火,一直沒有出來,生死未卜!還有紀婕妤也是!」

    「什麼?!」

    衛昇「蹭」一下幾乎是跳了起來,他火急火燎地往外衝,怒極踢了安盛一腳。

    「狗東西,怎麼現在才告訴朕!」

    安盛兩眼發黑差點暈過去,等他喘順了氣,急忙撈起衛昇的衣物追了出去:「皇上您等等,您還沒穿鞋吶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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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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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走水

    禁宮四處都安放了太平缸,由銅錫鑄造,四季蓄水以備火患時滅火所用。每個太平缸約三尺高,重達千斤,裡面所儲清水多達百升。每天宮裡的太監們都要給太平缸挑水,在冬天結凍的時候還會燒炭火為缸加溫。不僅如此,各宮都有自己的滅火家事,謂如大小桶、灑子、麻搭、斧、鋸、梯子等,一旦走水了,方便宮裡人進行自救。

    所以當衛昇趕到紫蘭殿外的時候,火基本已經被撲滅了,幾口太平缸的水都用完了,太監們又從太液池裡打水,連點兒火星子也不敢留下。天氣炎熱乾燥,火燒起來的時候蔓延很快,紫蘭殿如今半數房屋都被毀壞,有些地方垮塌了,露出焦黑的斷牆,水珠子沿著殘木滴滴答答。

    倖免於難的宮女太監們蓬頭垢面聚在殿外,看見衛昇駕到嘩啦啦跪倒一大片。衛昇在髒兮兮的人堆裡找了找,沒有看見想看的人,於是邁步就要跨進紫蘭殿的大門。

    禁衛軍統領趕緊攔住他:「皇上請留步。殿中房梁隨時可能垮塌,若是掉下來傷及龍體,末將萬死難辭其咎!」

    衛昇硬生生停下腳步,聲音裡都是止不住的焦急:「還有人沒出來!爾等給朕進去找,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是!」

    一列禁衛軍奉命入殿,剛進去一小會兒,就聽「轟隆」一聲巨響,紫蘭殿的正殿居然真的塌了,濃煙黑塵驟然捲起,遮天蔽日。

    衛昇心驚肉跳,拔腿就往裡面跑。在焦黑的宮殿門口,他就與人撞了滿懷。

    「哎喲!哪個混蛋走路不長眼!」

    對面的人連同肩上所扛之物摔在地上,一怒之下竟破口大罵。衛昇一聽這聲音喜出望外:「棋楠!」

    孟棋楠摔得眼冒金星,從聲音也認出了來人,她揉著太陽穴痛苦瞇眼:「表叔公是你啊,嘶……痛死我了……」

    衛昇見她臉上全是黑灰,髮梢也有些被烤焦,便一把把她摁進懷裡使勁摩挲:「哪裡痛?可是傷著了?你說你怎麼就不肯安分些,走水了不知道跑遠些,反而往火裡沖……很好玩兒是不是!孟棋楠,朕應該用鐵鏈子把你鎖起來!」

    孟棋楠好心救人卻被他罵了一通,而且他手臂還箍得她差點要背過氣去,她氣得擰他:「你鎖啊鎖啊!反正已經把人家關起來了,我現在就是你的階下囚,要殺要剮隨你好了!」

    「呵呵,」衛昇挨了罵居然笑了,捧起她黑不溜秋的臉,「中氣十足,看來是沒事。」

    說著,他低下頭去。

    孟棋楠猝不及防被他親到了唇。

    「唔!表叔公……你混蛋!你咬我!」

    衛昇在她嘴上重重咬了一口,磨牙道:「頑劣的小東西就是要狠狠收拾才會乖。」

    表叔公你才是東西!不對,你不是個東西!

    孟棋楠捂著嘴:「欠收拾的是你!我幫你救後院的母雞你還罵我,你狼心狗肺!我討厭死你了!」

    衛昇愕然:「雞?朕何時養過雞?」

    孟棋楠跺腳,甩手一指地上:「喏,那不就是。」

    一名素衣女子躺在地上雙目緊閉,看樣子是暈了過去。衛昇眉心微跳,回眸盯著孟棋楠,目光灼灼:「你……是為了救她?」

    孟棋楠點頭:「是啊,是你說我要幫忙管好後院的雞,不然你會燉了我喝湯。我猜她就是紀婕妤對吧?」她彎腰扶起女子,口氣稀鬆平常,「總不能讓她不明不白就這樣死了,我才搬來一天對門兒就走水燒死人,那得多晦氣!表叔公來幫把手抬抬。唉這個人真是怪,我要救她她卻念叨著幾盆破花,死活不肯走,我索性一掌劈暈了扛出來……」

    她絮絮叨叨說著,衛昇卻有些心不在焉,神思恍惚。等他察覺手中一沉,低眉看去才發現紀婕妤已經躺在了臂彎之中。

    孟棋楠拍著手笑:「自個兒的女人自個兒抱著。表叔公咱們出去吧,看戲的都該來齊咯。」

    果不其然,衛昇抱著紀婕妤出去,一群花枝招展的女人紛紛行禮問安,脂粉香氣甚至蓋過了煙熏火燎的臭味。孟棋楠覺得若是沒有怵目驚心的宮殿提醒,她怕是要被粉飾太平的景象迷了眼。

    衛昇的眸子又聚起陰霾,掃過眾女:「平身。」

    「謝皇上。」眾妃嬪謝恩起身。其中德妃起身後走近打量昏厥的紀婕妤,眼露擔憂:「紀妹妹這是怎麼了?」

    「安盛,傳太醫來。」衛昇沒有放下紀婕妤,如是吩咐了一句,回頭對孟棋楠說:「先去你宮裡。」

    他倒是率先進了含冰殿,可一群女人杵在外頭進退不是,都眼巴巴望著孟棋楠。孟棋楠不自在咳了兩聲:「本宮才搬來又逢走水,宮裡面亂七八糟的,生怕招呼不周怠慢了各位姐妹。這樣吧,有事兒找皇上的就進去等一等,沒什麼事的就請先回,過兩日本宮整理好了再邀各位過來喝茶,給大夥兒賠不是。」

    話都說到這份上,眾妃嬪也不可能厚著臉皮貼上去,而且賢妃的位份還擺在那裡,眾女也是敢怒不敢言,最後都悻悻走了,只恨白費了今天這身裝扮。

    孟棋楠笑瞇瞇在後面揮手:「各位姐姐妹妹慢走啊——有空過來串門,我等你們喲!」

    打發走了一大群渴望下蛋的母雞,她正說進屋歇會兒,冷不丁聽見一聲綿綿呼喚。

    「賢妃妹妹。」

    孟棋楠一陣牙酸倒了的表情,歪眉斜眼。天!這笑裡藏刀綿裡藏針的德妃怎麼留下了!

    孟棋楠變臉比變天還快,回頭的時候已是滿面純真無邪:「德妃姐姐您還沒走呀?找皇上有事?」

    德妃大大方方點頭:「嗯,我來問問太后壽誕的事。妹妹你沒被燒著吧?我當真欽佩妹妹膽色,敢於火場裡救人,不過真是太危險了,下次萬萬使不得,叫下人們去便是。不然傷著了你,咱們皇上可要心疼壞了,你瞧瞧紀婕妤的樣子便知道了。」

    德妃一貫作風,前面都說的是廢話,只有最後一句才是關鍵——紀婕妤傷著了,衛昇心疼壞了。

    那麼,她是在暗示對表叔公來說,紀婕妤是非常不一般的?

    孟棋楠聽懂了弦外之意,但還是裝著不明白,垂眸略微羞澀:「我也沒想那麼多……就是想著救人性命重要,再說大家都是姐妹,本該相互照應的。」

    德妃笑得溫柔,親暱拍她的手:「妹妹所言極是。」

    她們虛情假意說了番話,一同走進正殿,只見紀婕妤被安置在軟榻上面,衛昇卻坐在了另一邊,眉宇冷凝更甚往日。

    「皇上!」

    孟棋楠故意活蹦亂跳地撲過去,撞進他懷裡摟住脖子磨蹭,悄聲細語:「這隻母雞對付不了你自己打發還有我看她不懷好意你小心為妙。」

    一口氣說完悄悄話她又大聲道:「德妃姐姐說找您有事。」

    衛昇在她掛上脖子的時候眼角抖了抖,腦海裡飛快把她剛才的話過了一遍才聽懂意思,他不動聲色把她從身上拉下來,板起臉道:「你這樣子成何體統,坐好。」

    孟棋楠瞬間雙目盈淚,委屈地坐到另一張椅子上,埋頭擰袖子。

    德妃什麼也沒看見似的,對著衛昇福了福身:「皇上,太后娘娘的壽誕快到了,臣妾是想來問問這賀壽之事。」

    衛昇皺皺眉:「太后壽誕不是還有兩個月麼,現在商討為時過早。」

    德妃道:「今年是太后娘娘的五十誕辰,臣妾想著應該好好慶賀才是,況且若是等皇上您從行宮避暑回來再準備,臣妾怕會遲了。」

    「太后不喜鋪張奢華,往年怎麼辦的,今年你酌情添加些東西就是了。」衛昇對這些瑣事顯得不耐煩,因為他現在有著另外的煩心事。說著說著,他又不自覺去瞟了眼還沒醒的紀婕妤。

    「可是……」德妃顯得十分為難猶豫,「往年都是淑妃姐姐在操持,臣妾怕自己辦不好。」

    衛昇忽然覺得一向識大體的德妃怎麼也這般囉嗦,像個家長裡短的村婦!他沒好氣道:「那就喊她辦!行了,沒事你回去吧。」

    「皇上您忘了嗎?淑妃姐姐尚在禁足,是不能出來的,否則以宮規論處。」德妃無辜地眨了眨眼。

    孟棋楠扶額。

    就知道你這只表面賢惠的母雞沒安好心啊!

    她決心在別人動手之前先自殘一回,受點小傷總比被人一刀子捅死好,於是馬上嘴角一癟,嚶嚶抽噎起來。

    這一招成功吸引了衛昇的注意力,他瞪瞪眼:「怎麼哭了?」

    他不是花了眼吧?她會哭?!

    孟棋楠抽抽嗒嗒:「皇上,臣妾害怕,嗚嗚。」

    衛昇不解:「怕什麼?」

    「走水的時候臣妾怕極了,一是害怕火會燒到自己宮裡來,二是怕自己若被燒死在這兒,就一輩子見不到皇上您了,還有最重要的一點,臣妾怕火勢蔓延會危及到您和太后……」孟棋楠使勁揉揉眼,把眼眶搓得像桃子,繼續哽咽,「所以臣妾才跑了出去,不僅為了留下自己的命跟您相見,更是為了您的安危著想,一時腦熱就衝去救火,不想卻被火勢所困,險些出不來……皇上,臣妾害您擔心是臣妾不對,您罰我吧!」

    衛昇說不清心裡是什麼滋味。明知道她是不想因破了禁足令而受罰,所以才來做戲,眼淚哭訴都是虛情假意,不值得同情。但他心裡頭偏又舒坦得很,十分受用她柔弱溫順的樣子,衍生出呵護憐惜的情愫。

    「愛妃說的哪裡話,朕怎麼捨得罰你。」衛昇極為疼惜地招手讓她過來,心肝寶貝兒似的摟入懷中,「朕知道你的心意,你對朕如此深情,朕愛你還來不及呢,怎麼捨得罰你。」他刮刮她的鼻子,「不過這樣的事以後別做了,朕的心受不起這般的折磨。」

    孟棋楠伏在他懷中感動大哭:「皇上您真好……」

    好噁心好噁心!表叔公你說情話太肉麻了,寡人甘拜下風!

    德妃看著「情意繾綣」的二人,有些尷尬地挪開了目光。

    「東瀾……不要這樣對我……東瀾……」

    這時,榻上的紀婕妤發出了聲音,孟棋楠循聲望去,發覺她似乎被夢靨糾纏,夢囈不斷汗如雨下。

    東瀾?好像是表叔公的名字!

    孟棋楠頓時仰頭,只看見衛昇繃成一條線的下巴。冷峻、嚴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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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2-3 08:52:55 |只看該作者
27、真相

    一時間殿內詭異的寂靜,連蚊子扇翅膀的聲音也清晰可聞。德妃表面一襲淡定,手掌卻暗自捏了一把冷汗。所有人應該都聽見了紀婕妤呻喚,可所有人又像什麼都沒聽見一樣,一個字也不說,一味地沉默。

    孟棋楠仰頭看衛昇,他也緘默不語,薄薄的唇緊緊抿起。她悄悄用指頭戳了戳他腰脊,沒有反應,再用力戳。

    終於,衛昇斂起陰霾四散的氣息,垂眸看她。孟棋楠給他丟了個眼色,讓他去看紀婕妤。

    表叔公,有人叫你,而且叫得好親熱哦。

    衛昇淡淡轉過臉,不作理睬。

    孟棋楠氣得掐他:這隻母雞看起來病怏怏的,說不定哪天就一命嗚呼了,人家連在夢裡都對你念念不忘,你好歹去瞧瞧啊!

    衛昇眉頭擰作一團,不知是因為肉痛還是心痛。

    「賢妃妹妹,」半晌,德妃說話了,「我瞧你昨日那套衣裳上的梅花繡得很是別緻,也想照著繡一張帕子用,不知妹妹方不方便把花樣借我?」

    孟棋楠下意識就說:「黛紫,去把花樣找給德妃娘娘。」青碧道:「娘娘,黛紫不在。」孟棋楠道:「那青碧你去找。」

    說完她繼續跟衛昇「眉來眼去」,用憤怒的眼神控訴他這個薄情郎居然連面子功夫也不願做。

    德妃微笑:「聽太后說妹妹繡工極好,我一直想討教呢,還請妹妹不吝賜教。」

    孟棋楠這才回過神來德妃是不想讓她杵在這裡壞事,她趕緊呵呵笑:「姐姐說笑了,什麼指教不指教的,妹妹萬不敢當。您跟我來,我把花樣給你。」

    她們退出正殿去了東邊偏殿,把衛昇留下陪紀婕妤。等兩女一走,衛昇兀自靜坐了一會兒,終是長歎一氣,站起來走到紀婕妤身旁。

    「婉蘭……」

    偏殿裡,青碧找來所謂的繡樣,又沏了兩杯茶。德妃裝模作樣挑了塊緞子裁下,套上竹繃開始動手。孟棋楠長這麼大針都沒拿過,碰也不敢碰這些東西,只好乾坐著喝茶。

    「妹妹你看我這裡用平針對不對?」德妃繡了兩針,拿過來問孟棋楠。

    孟棋楠敷衍道:「對的對的。」

    德妃蹙眉:「可好像又該用亂針才對……」

    陰險的壞母雞,你拿寡人尋開心是吧!

    孟棋楠咬牙切齒,勉強笑道:「姐姐說什麼就是什麼,反正妹妹這點彫蟲小技也不是姐姐的對手。」

    德妃會心一笑,埋頭下去繼續飛針走線,貌似漫不經心地說了一句:「紀婕妤真可憐,好端端遇上走水,她兄長若是知道該急壞了。」

    孟棋楠一愣,自然而然問:「她兄長是誰?」

    德妃道:「妹妹應該認識的呀,去迎親的紀玄微將軍。」

    是他!

    孟棋楠覺得奇怪,聽說紀將軍是百年難遇的傑出將才,十六歲就取敵首級立下戰功,二十歲被封天下兵馬大元帥,率兵出征邊關抵抗外敵。最後他打了勝仗凱旋而歸,先帝親自授他爵位,世代承襲。按理說,他的妹妹怎麼也不該才封個小小婕妤呀?表叔公新帝登基正是需要籠絡自己勢力的時刻,文有淑妃德妃兩家,武的話靠紀將軍不正好?怎麼不把紀婕妤也封個惠妃貴妃什麼的?

    實在是太詭異了!

    孟棋楠百思不得其解,眉頭皺得都能夾死蚊子了。德妃看在眼裡,又是淺淺一笑:「說起紀婕妤入宮的事,真真是令人……」她話說一半放下繡活,有些神秘,「我拿妹妹當自己人才說的,你千萬別告訴其他人,不然皇上知道了會不高興。」

    孟棋楠什麼都好,就是好奇心太重。她在裝聾作啞保小命和知道的越多死的越早兩者之間,毅然而然選擇了後者。

    她鄭重其事點頭,保證一個字都不會洩露出去。德妃見狀,伸手掩嘴小聲說:「紀婕妤是從廟裡面直接抬進宮的,她原先是個姑子!」

    孟棋楠陡然一驚,眼珠子都差點迸出來。

    表叔公你滅絕人性啊!連尼姑也不放過!

    不過轉念一想,寡人好像也睡過和尚……

    咳,表叔公,寡人與你真可謂半斤八兩,彼此彼此。

    她訕訕的為表叔公和自己開脫:「呃,這個……所謂情難自禁,皇上也是人嘛。」

    不出所料,賢妃表現出了驚駭,可是除此之外並沒有如德妃想像中猛吃飛醋。德妃暗道還得加把火燒一下,於是繼續說:「當然,皇上喜歡什麼樣的女子,咱們做嬪妃的無權干涉,不過朝中大臣卻頗有微詞,言官為此進諫還挨了陛下的責杖。唉……這種事就算放到民間普通人家,也是難以說出口的,哪兒有哥哥娶弟媳婦的呢……」

    孟棋楠跟德妃說了幾回話,已經養成了前面不聽只聽最後一句的習慣,她敏銳捕捉到關鍵詞:「哥哥娶弟媳?紀婕妤嫁過人?」

    德妃一副「哎呀我怎麼說漏嘴了」的表情,道:「原來你還不知道,紀婕妤曾和皇上的表弟、定遠侯府世子左虓定親三載,後來左世子做了你們楚國的駙馬,紀婕妤便出家了,也許是因為放不下世子罷……」

    敢情是寡人外公惹下的風流債!

    悲催的紀婕妤,先是被未婚夫拋棄,呸呸呸,是退婚,寡人的外婆才沒有橫刀奪愛!接著心灰意冷想在廟中了此殘生,卻不料又被窮凶極惡的表叔公強搶回宮……真是聞者傷心見者流淚啊!寡人真心為你難過,這麼苦逼的經歷不是人人都能碰上的……

    德妃見孟棋楠眸中閃爍似有悲意,覺得火候已經到了,便伸頭往外望了望:「好像太醫已經診完脈了,賢妃妹妹,咱們也去看看吧。」

    正殿裡,紀婕妤已經醒了,不過尚未恢復神氣,於是病怏怏地靠在床頭歇息,一雙憂鬱眸子片刻不離衛昇。衛昇坐在床沿,與她手握著手,看去宛若一對眷侶。孟棋楠和德妃進來行了禮,只去問太醫詳情。

    孟棋楠以為能見到蘇扶桑,偏巧這回不是蘇扶桑,而是個山羊鬍的老頭子,他道:「婕妤娘娘受驚不小,損著了精氣,微臣已經開了定神散讓娘娘服下,還有補血養氣的方子調養。請二位娘娘放心。」

    反正都是千篇一律的養身子廢話,孟棋楠嗤鼻不屑,心想寡人的扶桑花就不會這麼打官腔。她瞧了眼臉色蒼白美目含淚的紀婕妤,再次由衷感歎凶殘的表叔公沒有人性。

    這時,安盛進來通傳:「皇上,金吾衛的謝安平大人求見。」

    衛昇讓人進來,德妃連忙說要和孟棋楠退到內殿避嫌,衛昇卻把手一擺:「不用。安平不是外人,你們見見也無妨。」但他讓宮人放下帷帳,遮住了病容滿面的紀婕妤。

    安盛領著人進來,孟棋楠只見一個身段修長的錦服男子腰別金刀,入殿單膝下跪行了武將的禮:「臣謝安平叩見皇上。」

    「起來吧。」衛昇說話的口氣十分隨和,同跟其他人講話比起來,對著這位出刀見血一封侯的小侯爺,似乎很平易近人。他介紹道:「這是朕的兩位妃子,賢妃與德妃。」

    謝安平站直以後,孟棋楠方才看清他面如冠玉,唇紅齒白的十分俊秀,通身的氣質一點也不似外人口中的活魔王,說是書院裡謙謙學子還差不多。但是他偏偏生了一雙風流眼,望著人的時候似笑非笑,讓人摸不清情緒。而且他並不像別人一般不敢直視皇上及嬪妃,而是眼神肆無忌憚地在孟棋楠和德妃臉上來回打量,最後把目光定在孟棋楠這裡,挑了挑眉。

    慢條斯理,謝安平才出聲,而且只是微微躬了躬身子:「臣見過賢妃娘娘、德妃娘娘,二位娘娘萬福。」

    他聲音輕快,彷彿透著莫名的笑意。孟棋楠背脊一陣發麻,忽然覺得此人極為陰寒,就連表叔公跟他比起來,也簡直如驕陽般明媚。

    可能因為謝安平素來桀驁,衛昇也不介意他這樣無禮,問道:「朕讓你查的案子如何了?」

    「回皇上的話,已經查清楚了。」聽得出謝安平很興奮,「才上第三道槎刑,犯人就招了,供出了幕後主使。」

    德妃臉色一白,手絹捂嘴差點要吐出來。孟棋楠則茫然問道:「什麼是槎刑?」

    謝安平勾起唇角:「凌遲的一種。把犯人綁在竹槎上,左右兩邊分別由人拉著曳來曳去,就像鋸子鋸木頭一樣,直到把人的肉皮都磨掉,露出白色的骨頭,最後肉被剮乾淨,竹槎都會變成紅色。這種刑法犯人一時半會兒死不了,要熬足十二個時辰才斷的了氣,所以基本上沒人扛得住,很快就招了。」

    他形容得繪聲繪色,旁人聽了皆膽戰心驚,唯獨孟棋楠面不改色地跟他討論:「我也知道一種刑罰,跟謝大人所言很像,就是用鐵刷子把人身上的皮肉都一層層抓下來,直至肉盡骨露,聽說很多犯人受不了情願咬舌自盡。謝大人知道這種嗎?」

    謝安平微微一怔,隨即笑了:「沒有。娘娘高見,微臣回去一定試一下這法子。」

    「好用的話記得來回稟一聲,我還知道好多呢,可以和大人慢慢切磋。」孟棋楠嘻嘻笑。別以為就你會說些噁心人的事,你當寡人會被你小小酷吏嚇死不成!

    德妃終於不負眾望,「哇」一聲吐了。她惶恐請罪:「臣妾感染了風寒,御前失儀,請皇上恕罪……」

    衛昇緊鎖眉頭:「喊太醫過來看看,愛妃,身子不適就先養著,切忌勞心勞力。」最重要的是爪子別伸太長,來插手不該插手的事。

    德妃諾諾低眉:「是。」

    謝安平眼裡閃過笑意,道:「皇上,賢妃娘娘一案已經查清,私通有染一說純粹是子虛烏有。綠櫻招認是受了甘露殿秋容的脅迫,被逼誣陷賢妃娘娘,昨日臣連夜審訊秋容,秋容對陷害一事供認不諱,並且道出是買通了賢妃娘娘身邊的黛紫,偷走步搖和詩作設局構陷。不過黛紫說事先並不知陷害,她只是想得些銀兩好處而已。還有,秋容堅稱整件事都是自己的主意,與他人無關。至此案情水落石出,敢問皇上該如何處置?」

    「綠櫻既是受人脅迫,也算幾分情有可原,攆出宮吧,終身不得入京。黛紫吃裡扒外,貪財的奴婢不能輕饒了,打發她去燒炭。至於秋容,」衛昇頓了頓,斬釘截鐵道:「始作俑者,杖殺。」

    「臣遵旨。」

    衛昇恩威並重地處罰了幾人,說不上嚴酷卻也談不上寬容,他轉過頭問孟棋楠:「真相大白,愛妃這下高興了?」

    寡人看高興的是表叔公你吧!攆走知道秘密的綠櫻,順便送了溫澄海一個人情,讓他更死心塌地為你做事,然後處置掉為了蠅頭小利就背叛人的黛紫,最後再剪去淑妃的羽翼秋容,重挫高家。高相因廢察舉制得罪了滿朝權貴,現在又不得聖心,簡直是跌到了谷底。表叔公你擺明過河拆橋,利用完了又扔掉……數都數不清你是一箭幾雕!

    孟棋楠飛快白他一眼,立馬笑盈盈道:「皇上高興臣妾才會高興嘛。那麼皇上,臣妾不用再禁足了哦?」

    「當然不用。」衛昇抿唇揚眉,「愛妃,你可以搬回去繼續和朕一起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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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
發表於 2016-2-3 08:54:59 |只看該作者
28、遊湖

    搬回去?

    打死也不!

    孟棋楠肚子裡把衛昇千刀萬剮了一千遍,臉上卻露出興奮雀躍的表情:「真的嗎?太好了!」

    她像只小貓一樣鑽到衛昇膝旁撒嬌磨蹭,對著宮殿指指點點:「這裡又破又舊的,您看房頂的瓦還壞了好幾塊,幸好沒有下雨,不然臣妾宮裡都能划船了,窗戶和門也漏風,晚上一颳風聽起來嗷嗚嗷嗚,還以為是鬼在哭呢。還是皇上的蓬萊殿好,冬暖夏涼適宜居住。皇上您對臣妾真好,臣妾這就讓人收拾東西,和紀婕妤一起搬過去!」

    這回輪著衛昇嘴角抽搐了,他有些懷疑自己聽岔了:「你……和紀婕妤?」

    孟棋楠純真點頭:「是啊。紫蘭殿被燒了,臣妾的含冰殿又風吹日曬加漏雨的,總不能讓身子不好的紀婕妤住這兒吧?我和她同住蓬萊殿,還能一起伺候皇上呢,豈不美哉。」

    謝安平隱約在笑,揶揄道:「賢妃娘娘有意效仿娥皇女英,果真擔得起賢字,皇上好福氣。」

    衛昇的臉有些繃不住了,對上孟棋楠一張寫著「龍床那麼大睡三個人不成問題,我不介意和你們一起滾床單,又或者你倆滾一滾我看著也行」的嬌臉,真想把她使勁搓圓捏扁。

    一轉眼只有德妃還低眉順眼地站著,衛昇頓時找到了發洩的對象,他沉聲含怒:「德妃,你不是說含冰殿才翻修過嗎?這等景象作何解釋!」

    德妃千算萬算也沒算到衛昇會翻舊賬,她噗通跪下:「宮殿翻修的事是由內宮局的蔣忠海負責,定是他中飽私囊敷衍了事。臣妾不察是臣妾失職,請皇上降罪!」

    陰險的母雞挺聰明嘛,這麼快就找出一個墊背的替死鬼。孟棋楠努努嘴,可還是幫忙說好話:「這個蔣忠海盡會做表面功夫,內裡不飾卻把門牆粉刷一新,矇混過關。德妃姐姐也是被他騙了,皇上您生氣歸生氣,但請不要責罰姐姐。」

    孟棋楠是這樣想的:得饒人處且饒人,不然狗急跳牆,指不定逮住誰就狠狠咬上一口。

    德妃緊咬嘴唇:「我朝聖祖爺有訓,對賞錯罰,賞罰分明。臣妾甘願領罪,任憑皇上處置。」

    衛昇平靜地問:「德妃既然記得聖祖爺的遺訓,那依宮規該如何處置?」

    「罰俸一年,閉門思過三月。」

    「好。德妃即日起回宮思過,為期三月,無詔不得出,另外,」衛昇嘴角彎起一抹弧度,眼角瞥向孟棋楠,「這段時間就由賢妃暫為代管諸宮事宜,你差人把印鑒送來這裡。」

    表叔公你砍掉左膀右臂,又把寡人捧得這麼高,是想摔死寡人麼!

    孟棋楠連忙婉拒:「臣妾無才無德,怕是管不好後宮,皇上,您還是另請高明吧。」

    寡人這個箭靶子已經萬箭穿心了,表叔公你饒我一命好不好?

    衛昇情意綿綿:「朕對愛妃有信心,不要讓朕失望呀。」

    親愛的你忘了嗎?朕原本就是讓你來管母雞的,不然朕今晚喝雞湯喲。

    孟棋楠憋淚謝恩:「臣妾謝皇上隆恩……」

    事到如今,孟棋楠只覺得活在後宮比當皇帝還累,短短三天大起大落,又是失寵又是復寵,還有刀山火海明槍暗箭,簡直比戲文裡唱的還精彩!

    「皇上,」帷帳背後忽然出聲,但聞紀婕妤有氣無力地說,「臣妾帶病之身是為不祥,不敢污了蓬萊殿的清靜,臣妾願回紫蘭殿住。」

    衛昇凝眉:「可是……」

    「可是紫蘭殿已經燒了,再說你一個人怎麼行呢!」孟棋楠搶過話頭,嗓音裡都是掩不住的眉開眼笑,她努力擺出十二分真誠的模樣,「皇上,含冰殿清靜適合養病,乾脆讓紀婕妤搬過來和臣妾一起住嘛,相互也好有個照應。其實漏雨不算大事,喊個工匠來換上好瓦便是,還有門窗重新糊一下就行了,咱們雖是嬪妃,但該省的地方一定要省,國庫的銀子留著有更大的用處……皇上您說是不是?」

    你剛才哭訴宮殿破的時候可不是這麼說的!孟棋楠你這隻小狐狸!

    衛昇哭笑不得:「愛妃這麼替朕著想,朕豈有不允之理?那你就和紀婕妤暫住此地,等過兩日朕帶你去行宮。」

    啊啊啊,表叔公真的會帶寡人去行宮?!

    孟棋楠開心地撲上去,破天荒頭一次情真意切地說:「皇上你真好真好真好!」

    衛昇心窩子都被她撞軟了,笑著揉她乖巧的腦袋:「換身衣裳,陪朕去游太液池。」

    偷雞不成蝕把米的德妃離開了含冰殿,臨上轎之前聽到謝安平在身後拜別,含笑的眼配上陰寒的聲音,讓她略微不適。

    謝安平略略躬身:「臣恭送德妃娘娘。」

    德妃頷首:「謝大人,後會有期。」

    謝安平勾起唇角:「也許娘娘很快就能再見到微臣,因為方才皇上又給臣派了件差事——徹查紫蘭殿失火的原因。娘娘慢走,千萬珍重。」

    德妃微笑:「自然。謝大人也保重。」

    轎夫們抬著轎子悠悠離去,謝安平目送她遠去,手掌一直按在刀柄上,沒多久也大步朗朗走了。

    回承香殿的路上,德妃撩起窗簾:「到哪裡了?」

    「還有一刻鐘就到了。」轎子外是貼身宮女梅雪,「娘娘,謝大人方纔的那句話……要不要奴婢派人去?」她豎起手掌悄悄做了個劈斬的動作。

    德妃輕扯嘴角:「慌什麼,他故意打草驚蛇,是想害我們自亂陣腳,以靜制動才是上策。」

    梅雪憂心忡忡:「素聞謝小侯心思詭秘手段毒辣,奴婢擔心他查出些什麼,到時候皇上那邊娘娘不好交待。」

    「本宮做過什麼嗎?」德妃玩著指甲,表情像只毒蛇,而且是只蟄伏在草叢中並不引人注目的毒蛇,咻咻吐著幸子,「紀婕妤只是個不得寵的女人罷了,本宮與她無仇無怨,位份也比她高,有必要找她的麻煩?誰跟她有過節,誰才是最大的疑凶,比如……」

    「打了紀婕妤一巴掌的江昭容,不對,該喊江采女才對。」

    梅雪垂眸:「娘娘所言極是。」

    德妃放下簾子,臉上並無喪失權力後的不甘和憤怒,而是有種舒坦。她闔上眸子自言自語:「站得高跌得慘,就讓你獨攬後宮大權,且看你有沒有本事坐得穩我的位子……以為我鍾家會步高家後塵?呵,兔死狐烹鳥盡弓藏,皇上啊皇上,你還真是夠絕情。」

    其實不難聽出,她的語氣中還是有些許落寞的。

    波光粼粼的太液池,中間有一座綠蔭小島,名為瀛洲,與傳說中的仙山同名。衛昇和孟棋楠同乘一葉小舟,由一個小太監劃著,慢悠悠向著瀛洲島飄去。在他們的身後一段距離,跟著七八隻同樣小舟,上面是各種隨侍還有護衛。

    雖然已近黃昏,但烈日餘威尚在,扁舟頂棚蓋著厚實的青靛油布,既能遮陽又能防水。孟棋楠坐在底下,對著小案几上的一缽冰塊兒使勁吸涼氣,眉眼舒展:「還是跟著表叔公你享福。」

    衛昇慵懶地倚著船舷,伸手去撩池中清水:「那你怎麼不回蓬萊殿?」

    「因為我還想留著小命多陪表叔公幾年。」孟棋楠手腳並用地爬到他面前,像只討主人歡心的小貓,「我住在含冰殿很好啊,還可以幫你保護心上人嘛!」

    衛昇一愣,掌中的半捧清水在半空中就這樣淅淅瀝瀝漏了個一乾二淨,他嘴唇動了動,卻沒發出任何聲音。須臾,他甩掉手心的水,回首眸底佈滿寒霜,音色譏誚:「心上人?」

    孟棋楠偷笑,一副「你別裝了我都知道了」的表情:「別不好意思承認啦,那個誰不就是你的心上人!」她看看划船的小太監,沒敢把話說得太明白。

    衛昇的臉愈發陰沉:「福善是聾子,有什麼你就直說。紀婕妤的事你知道多少?」

    孟棋楠聳聳肩膀:「除了她曾經是左虓的未婚妻,兄長是紀將軍,在寺廟修行又被你召進宮而外,我什麼也不知道。」

    ……你還什麼都不知道?你知道完了好嗎!

    衛昇內心越暴躁表面越淡定:「所以你就覺得她是朕心上人?」

    「或者說是此生摯愛更恰當?」

    孟棋楠自覺很有條理地一一分析而來:「首先,婕妤這個位份不大不小,既不引人注意也不過於卑微,而且還能有自己的寢殿,對於一個姿色普通又不愛爭寵的人來說,是很不錯了。其次,紫蘭殿在太液池這裡,表面上是偏僻清冷,可實際上遠離各宮妃嬪,如此就能躲過很多紛爭,讓紀婕妤不受傷害。你甚至還免了她的請安,庇護之心可見一斑。最後,今天失火的時候你那麼著急跑來,嚇得臉都青了,還敢說不是惦記她?另外,我發現你對著她表情總是不自在,又有些刻意躲著她,大概你是因為強迫了人家而心生愧疚吧,所謂情竇初開手足無措嘛,我能理解,能理解……」

    「孟棋楠!!!」

    冷不丁衛昇一聲咆哮,揪著她就想作勢往水裡按。

    狼心狗肺的瞎女人,腦子裡裝的都是泔水,朕淹死你算了!

    一瞬天旋地轉,孟棋楠鼻尖都挨著水面了,嚇得大叫:「喂喂喂表叔公有話好好說……就算被我看穿了你也不必惱羞成怒啊?大度容人!大度容人!」

    「朕……哼!」

    最終衛昇還是沒捨得把她扔水裡,而是丟開了手,轉身蹬蹬走到船尾:「這麼喜歡猜朕的心思,你就留在這裡猜個夠!」

    說完他召來後面的船,帶著福善登船離去,把孟棋楠一個人孤零零丟在湖心小舟上面。

    「你回來!大不了我不猜了嘛,皇上你回來呀!」

    「誰也不許去!讓她自個兒劃!」

    衛昇暴怒,安盛也不敢說話,唯唯諾諾招呼船夫趕緊走了。孟棋楠眼巴巴看著他們的船飄遠,氣得跺腳。

    說翻臉就翻臉,寡人恨死表叔公了!

    「衛東瀾!你敢丟下我,我就死給你看!」

    衛昇才站穩,身後就傳來孟棋楠的威脅,然後咕咚作響,什麼東西一頭栽進了水裡。

    「不好了!賢妃娘娘跳湖了!」

    嘩嘩水聲在耳畔炸開,衛昇猛然回頭,一把掀開擋在面前的安盛。

    空蕩蕩的湖面,只見一葉孤單小舟左右搖曳,湖面上漣漪圈圈盪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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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
發表於 2016-2-3 08:55:11 |只看該作者
29、情動

    衛昇看著空無一人的小船,喉頭顫抖滾動,大熱的天卻像置身冰窖般,寒徹心扉。好半天,他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還愣著幹什麼?救人!」

    聖諭一出各人都撲通通往水裡跳,就像下餃子一樣。衛昇站在船頭腿腳有些發軟,看著金光燦燦的水面,眼暈暈的,頭也昏昏的。

    安盛見狀急忙端來軟凳:「皇上您請坐,別擔心,他們幾個水性好著呢,一定能救出賢妃娘娘。」

    可是過了約一炷香的功夫,衛昇眼見侍衛們在水裡沉沉浮浮,潛下去又鑽出來又再潛下去,卻是連個影子也沒撈到。

    安盛不住追問:「看見賢妃娘娘了嗎?看見了嗎?」

    得到的答案都是搖頭。

    衛昇氣得大罵:「酒囊飯袋!朕養你們何用!」

    話音一落,他「嗖」的站起來,蹬掉靴子縱身一躍,一個猛子扎進了水裡。

    冰涼涼的水包裹全身,如綢緞一樣柔軟,水下的世界和陸上不同,幽藍幽藍的,湖底生長了許多水草,如青絲般蜿蜒漂浮,隨著水流左右搖曳,像是柔媚的女人在跳舞。衛昇看見眼前一大片綠色妖嬈,心裡「咯登」一下沉到了水底。

    孟棋楠會不會是被水草纏住了腳?

    他有些後怕,於是奮力往水草多的地方游去。

    作為養尊處優的帝王,衛昇水性還是不錯的。他在籐蔓草藻中間穿梭一陣,沒有看見孟棋楠的身影,倒是覺得肺中餘氣不多了,於是準備游出水面換氣。

    哪知道水草纏住了他的腳踝。

    衛昇使勁蹬了蹬腿,沒有甩掉難纏的水草,於是又翻了個身蜷著身子想用手去拽。只是隨便折騰一番,胸中空氣耗盡,彷彿要炸開般難受,不巧的是此時又被飄來的草纏住了脖子,衛昇憋紅了臉,胡亂又抓又扯,嘴角咕嚕嚕冒出小串的氣泡,眼前也開始模糊不清。

    一道人魚般的倩影從眼前飄過。

    就在衛昇馬上支持不住的那一剎那,一雙冰涼的唇湊了上來,渡給他救命的空氣。衛昇倏然睜眼,掉進了孟棋楠帶著笑意的黑亮眼睛裡。他覺得從來沒有見過這麼漂亮的眸子,天上最美的星辰,也沒有她美。

    孟棋楠幫他扯去水草,拉著他一起鑽出了水面。倆人剛剛破水而出,周圍的侍衛就發現了他們,趕緊游過來把人護送上船。

    「咳咳……」衛昇被水嗆到了,上船後咳嗽兩聲。安盛急得快哭了:「皇上您先換身兒衣裳,喝口熱茶暖暖身子,小人馬上去傳太醫。」

    衛昇擺擺手示意無礙,轉頭看向還泡在水裡的孟棋楠,不威不怒:「還不上來。」

    孟棋楠一手拉著船舷,腆著臉笑:「你答應我不生氣我就上去,不然我還是呆在水裡得了。」說完她在船身借力一蹬,倏一下就竄了老遠,又在水裡翻騰幾下,簡直比魚兒還靈活。

    楚人善水,怪不得這隻小狐狸敢跳湖。可是她居然戲弄他?還害他差點溺死!孟棋楠你玩兒大了!

    衛昇又愛又恨,頭疼得很:「朕不生你氣,快上來。」

    孟棋楠這才又游了回來,也不要人幫忙,扒著船頭一下就躍了上來,坐在甲板上擰衣裳上的水。濕透的衣服緊緊貼在身上頗為不雅,安盛急忙拿了張毯子給她裹上。

    孟棋楠把自己包得像個粽子,嬉皮笑臉衝著衛昇道:「我三歲會游水,六歲就能在水底憋一炷香的功夫,人送外號孟小魚兒!嘿嘿,表叔公剛才是不是把你嚇壞了?」

    衛昇陰著臉,大步亟亟走過去連人帶毯抱起她,舉著作勢要重新丟回水裡。

    孟棋楠哇哇大叫:「你答應了我不生氣的!君無戲言!你不守信就是昏君!昏君昏君!」

    衛昇晃了晃手臂,咬牙道:「朕沒有生氣,朕只是很想……」

    孟棋楠把手抽出來緊緊揪住他衣襟,柳眉橫豎:「開個玩笑你就想殺我?還說不小氣!」

    日落,瀛洲島剛好擋住了大半餘暉,時光在這一刻彷彿被沖淡變緩,風徐徐過,撩起寥寥幾根髮絲。

    衛昇忽然收回了手臂,緊緊摟著孟棋楠,低頭用下巴抵著她,聲音很低很低:「你說得對,朕剛才確實嚇壞了……我嚇壞了。」

    孟棋楠猝不及防被他按進胸膛,被迫聽見了他強烈的突突心跳,突然間覺得自己怎麼也被傳染了似的,心跳加速,臉頰熱得像天邊的火燒雲。

    氣氛有些僵,卻又格外美好,衛昇沉默一會兒,像是要解釋什麼:「紀婕妤並非你想像中的那樣,朕對她……算是朕欠了她罷。」

    腮邊滾燙,孟棋楠把臉埋進他衣裳裡,弱弱哼了一聲:「嗯。」

    船兒慢慢駛回了岸邊,當船頭靠岸的時候撞上石頭,匡啷一下才晃醒了兩人。孟棋楠如夢初醒,趕緊從衛昇懷裡跳下來,撂下一句話便落荒而逃。

    「臣妾先回宮了皇上保重龍體慢走不送後會有期!」

    衛昇看著她凌亂心虛的步伐,搖頭付之一笑。

    孟棋楠身心都狼狽至極,她一邊跑一邊拍臉:「怎麼了怎麼了?我這是怎麼了?不正常,絕對不正常,心跳得這麼快臉還燙得慌……一定是生病了!生病了!」

    含冰殿。

    紅絳嚇得手足無措,青碧也驚得不輕。因為她們的娘娘一回來就把自己塞進了被窩裡,左三層右三層裹得死死,不肯說話也不肯出來。

    「娘娘您出來,天氣這麼熱會捂壞的!」紅絳苦口婆心地勸,嘴皮子都說裂了。

    「……」不理。

    紅絳再勸:「娘娘,您至少先把濕衣裳換下來再睡好不好?」

    「……」還是不理。

    最後,還是青碧想了妙招:「娘娘怕是病了,奴婢去請蘇太醫過來。」

    話音剛落,孟棋楠就利落掀開被子,坐起來若無其事地扶了扶鬢角:「也好,看了大夫本宮也能安心些。紅絳,伺候本宮梳妝。」

    青碧臨出門都愁雲慘霧的。聽娘娘說話這口氣……真是病得不輕啊。

    今日運氣還真好,蘇扶桑正當值,於是聽了青碧的稟告就背上藥箱匆匆跟著走了。而孟棋楠換好乾爽的衣裳坐在正殿裡,對著盤色香味俱全的玫瑰糕意興闌珊,懨懨無趣。

    紅絳見狀急得直掉淚:娘娘該不會是得了絕症了!

    蘇扶桑進來行了禮,取出脈枕便要先把脈,孟棋楠往常都很配合,今兒卻把遲遲不把手拿出來,而是吩咐道:「你們出去守著門口,不准放人進來,本宮有幾句話要和蘇公子單獨講。」

    當殿門緩緩闔上,蘇扶桑看著孟棋楠凝肅的表情,忽然沒來由心神惶惶。他強作鎮定:「娘娘有什麼話……」

    「蘇公子!」孟棋楠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捉住他的手,「我覺得我病了!很重的病!」

    蘇扶桑一驚,下意識想把手抽出來:「娘娘莫急,微臣先為你把脈……」

    「把脈沒用!」孟棋楠摸著扶桑花兒的手這才覺得心安了許多,她乾脆把那只漂亮的妙手按上自己胸口,「病根在這兒,你摸摸我是不是心跳很快?咚咚咚像打鼓一樣,我很怕它真的蹦出來啊!」

    蘇扶桑奮力掙開孟棋楠的抓握,後退拉開距離,極為疏離地鞠躬:「男女授受不親,微臣實在惶恐。」

    唔?孟棋楠愣了愣,低眉看看自己不安分的手,連忙解釋:「唉我不是那個意思!我以前也許是想怎麼著你但是現在我只想看病……」

    話說到這裡她忽然意識到什麼不對。

    太反常了,太反常了!從什麼時候開始她居然對秀色可餐的扶桑花兒也沒了心思?連如花似玉的男人都勾不起她的興趣了?

    寡人病入膏肓了……

    好不容易說清了誤會,兩人終於正兒八經坐下來問診。蘇扶桑手指搭在孟棋楠腕上,一邊聽脈一邊面露不解:「從脈相上看,娘娘似乎……並沒有患病。」

    孟棋楠比他還不解:「但我就是渾身不舒服,熱、燙、癢、吃不下睡不著……蘇公子,你有沒有過這樣的感覺?」

    蘇扶桑微怔,隨即漂亮的鳳眼徐徐彎起,噙笑問道:「敢問娘娘是從何時覺得這樣的?」

    什麼時候?

    孟棋楠思索一番:「應該有一陣日子了罷,似乎是在侯府就患上的……但是現在病發得越來越厲害了,今天特別嚴重!」

    表叔公抱著寡人的時候,寡人就像只被捆著煮熟的螃蟹!

    蘇扶桑瞭然地笑,循循善誘:「是不是見到某一個人,犯病的時候就多了起來?」

    神醫!孟棋楠迭迭點頭:「是的是的!蘇公子,我這是什麼毛病?還能不能治?」

    蘇扶桑已經十拿九穩,淺淺地笑,又輕輕搖頭:「此病說大不大說小不小,說難治其實不難治,可說好醫卻也棘手。只因為治病的藥引子頗有靈性,若是和病患脾性不合,那任是再如何配也都藥石無靈,可若是二者心有靈犀,那必然藥到病除。」

    孟棋楠被他唬得暈頭轉向:「什麼怪病和藥引……」

    「娘娘此病名曰『情動』,而那藥引子,便是讓娘娘心如鹿撞之人。」

------------

    作者有話要說:

    繼續每日一發小劇場。

    女主得意:寡人不僅救過表叔公,還救過表叔公的女人!寡人是英雄救美的爺們兒!

    表叔公暴躁……

    女主:別人有閨蜜,寡人有gay蜜!\(^o^)/~

    扶桑公子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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