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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為了一口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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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1 17:50:41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卷 象牙塔裡的幸福生活   第10章 未諳食中有此味

    美女?送上門?來咱家?

    左南下、許部長和同行的司機都把目光投向左熙穎,好不奇怪。而左熙穎卻是一臉懵然,看到左近鍋邊揉腳的瘦小伙子,根本不認識。再看坐地上瞎喊著那位,臉上橫七豎八抹著幾道鍋黑,正目不轉楮傻兮兮看著左熙穎,邊看邊抹鼻涕口水,饞涎四溢,倒把左熙穎看得撲哧聲笑了。

    “小伙子,你認識我們?”左南下奇怪了,問著鍋邊的這位,可不是司慕賢是誰,司慕賢笑了笑,搖搖頭。左南下倒奇怪了,指指雷大鵬道︰“那這位怎麼說……”

    “噢,您看那樣,村里的傻瓜,甭理他,對,別說他傻,一說他就罵人。”司慕賢道,後半句壓低了聲音,卻不料前半句讓雷大鵬聽到了,翻著白眼,果真是咧嘴罵了句︰尼瑪B,你才是村里傻瓜呢。

    這麼快就證明了,惹得眾人又是一陣好笑。就雷大鵬帥成這個樣子,不把他當村里二傻都難。

    這當會,廚房里出來人了,一位干干淨淨的中年婦人,梳著個解發頭,看著很親和,嗓門奇脆,唱喏似的招呼著眾人︰“請請,幾位第一次來吧,響馬寨的老單家來一回,保準幾位成回頭客……里面請。”

    是單勇他媽,雷大鵬他干媽滕紅玉,想當年就是唱梆子戲的,這嗓門招徠客人自然是簡單的緊,一行人機械地跟著滕紅玉進了屋里,聽得干媽喊著干爸泡壺茶,這當會兒雷大鵬反應過來了,一骨碌爬起來,直奔廚房,門口停住了,單勇伸著脖子看那群客人,雷大鵬一把拉著,凜然道著︰“路上說的就是這妞,漂亮吧?你還不信!?”

    “不對呀,她怎麼跑咱們家了。”單勇心里揣揣不安的道著,雷大鵬喊第一聲他就聽到了,伸出腦袋來一瞅又趕緊縮回去了,本來單勇臉皮挺厚,不過這次連他也說不清為什麼變薄了。或許是因為那妞的緣故。路上幾個人就討論過,單勇知道是見過的那位,不過沒吭聲,一笑而過。平日里從不介意拿三個人都認識的某個妞開玩笑,不過這一次單勇很意外沒那八卦心思,水庫邊上那姑娘匆匆一眼,那眼色中忿意和饑誚,似乎觸到了他心里的什麼部位,讓他有點難堪的感覺。

    單勇一愣,雷大鵬自以為得意了,一指道著︰“看看,看傻B了吧,我都說了,美得令人發指呀,你都不信。”

    “雷哥,這‘發指’詞用得不對吧?”司慕賢笑著湊上來了。

    “噢,不能發指啊,發情,發情總可以吧。賢弟都動心了,說她跟那洛神賦里那誰來著,就是被幾個男人搞來搞去的,任老師講過。”雷大鵬一撓腦袋,想不起來了,司慕賢斥了句︰“去去,別糟踐人家。”

    “嘿嘿,你這詞用得也不對,我恨得不糟塌涅。嘎嘎……”雷大鵬壓低聲音,奸笑道,絲毫不掩飾自己的傾慕之意。卻不料後腦勺吧唧挨了一耳光,哎喲一回頭,遇上了個冷眼剜著的干媽滕紅玉,雷大鵬登時親親熱熱叫著︰“喲喲,干媽,打我干嗎?”

    “你個臭小子,來的都是客,別胡說,趕緊生火去,不吃烤魚啦?”滕紅玉催著,雷大鵬應了聲,要說吃可比其他事重要,抱柴上火,忙活上了,司慕賢聳聳肩,給了單勇個不置可否的笑容,也蹲到院子里那口鍋跟看上了,單勇還待再看,卻不料被老娘剜了一眼,單勇恬著臉解釋著︰“咋了,媽,我又沒說。”

    “還咋了?看人家姑娘看這麼下作,沒出息。有本事給媽領回個來。”

    滕紅玉斥了句,照著單子給念著報菜,涼拌馬齒菜、苦菜雞蛋餅、蘑菇燉柴雞,再加上一份醬驢肉,主食是小米燜飯,老爸應承著,老媽蹲著身子摘上菜了,單勇有點好奇了,湊到滕紅玉跟前問著︰“媽,這些什麼人呀?”

    “你聽吃什麼還不知道?山珍海味、鮑魚龍蝦吃膩了,來嘗嘗野菜味道。”老媽不以為然地說道,邊摘著野菜,邊攏著頭發,像這樣來嘗鮮的客人招待的不少,吃得嘴賤來換換口味的。已經習以為常了,回頭瞥了兒子一眼,看著兒子若有所思的樣子,滕紅玉笑著道︰“還別說,一起來的那姑娘是漂亮啊,又有身材又有個子,小模樣也不賴,和媽年輕的時候差不多一般漂亮。”

    單勇眨巴著眼,看著老媽挽著的袖、摘菜的手,再加上鬢前飄著的幾縷白發,再漂亮也是徐娘已老了,于是咽了咽喉嚨,強忍著笑,在自我感覺良好上,老媽和他干兒子雷大鵬有得一拼,卻不料這個動作被老媽瞅見了,瞪了眼道︰“怎麼了?什麼眼神,媽說的不對呀?想當年媽在梆子劇團扮得是楊七娘,團里的抗梆,知道什麼叫抗梆?那是主角,就跟現在電視劇里的女主角一樣,就媽這嗓,一聲過門,八一廣場那麼大地方,不用擴大,上萬人能聽得清清楚楚………過來過來,大鵬。”

    又來了,每每這個時候,單勇和老爸相視笑著,以沉默對付老媽的孤芳自賞,正好逢著雷大鵬進來了,兒子不欣賞,滕紅玉揪著干兒子一連幾個問題,里面那姑娘漂亮麼?見過干媽年輕時候的劇照吧?那誰漂亮?

    雷大鵬說傻也不傻,點了兩回頭,馬上一副幫親不幫理的凜然道著︰“干媽,這還用比,當然您漂亮啦,還用跟以前比,現在您都比她漂亮,每回來都發現您越來越年輕了,再來兩回,得叫您干姐啦。”

    正切肉的老爸單長慶樂得一顛,差點切了手,單勇憋著笑,偏偏雷大鵬說得自己都不當玩笑,還一副正色,滕紅玉被後半句雷到了,吧唧一個脖拐子斥道︰“你個臭小子,說話都岔輩……大學快畢業都沒見你長進。”

    這位潑辣老媽同室幾個可都領教過,這不,說話著手里的活計倒不耽誤,邊洗菜邊訓著老爸單長慶慢手慢腳了,回頭又趕著兒子,別在廚房里礙手礙腳,雷大鵬和單勇相視做了個鬼臉,單勇拿著刷子,端著一盆烤魚調料,雷大鵬卻是扛著四五根串好的魚,兩人顛兒顛兒從廚房里奔出來了。

    ………………………………

    ………………………………

    這個地處遠郊的農家樂就是單勇的家,不光是家,還是大學期間兄弟幾個打牙祭的地方,每每河里撈得魚鱉、山里套的兔子、谷底燻的獾、樹上掏的鳥蛋,都是哥幾個嘴里的好食,坐南朝北足有二分地大小的院子,東邊門口是燉王八的湯鍋,西邊是石頭壘好的火,一米寬窄、兩三米長,魚上架一受熱,滋滋拉拉出著水,單勇抹了頭層油,回頭問著司慕賢王八湯的火候。

    司慕賢一掀二十多斤的大木蓋子,一股蒸汽和著香味呼聲沖起來,燻得他往後閃了閃,看看鍋里,再聞聞味道,回頭道︰“差不多了,能上鍋貼了……哎你怎麼過來了,去去,離遠點,別把口水掉鍋里。”

    邊說邊踢著雷大鵬,這貨饞得望眼欲穿,正盯著鍋里發呆,被司慕賢一訓,咬著下嘴唇不悅地哼了哼,若干年了,哥幾個里他一直是劈柴燒火的角色,沒有升級到操勺的水平一直是雷大鵬最大的憾事。不過那樣也好,等吃現成的。

    司慕賢干得卻是比較專心,放好鍋蓋,拿著一盆和好的玉米面菜團,捏到手里揉了揉,小心翼翼地往鍋邊貼著,不一會兒這鍋邊金黃金黃的一圈,飄出來香郁的湯味著帶上了玉米受熱散發出來的味道,雷大鵬像是YY到了某種美味一樣,滋吧著嘴唇,不時地抹抹下巴,一副貓抓癢癢,急不可耐的樣子,看來司慕賢有先見之明,這貨還真不時地抹著嘴唇上流出來的哈喇子。

    冷不丁有個聲音從背後傳來了︰“小伙子,這做得什麼?”

    “金玉滿堂。”雷大鵬順口道了句,回頭時,卻是滿頭銀發的左南下笑吟吟地看著司慕賢在放鍋貼,近看把雷大鵬嚇了一跳,這滿頭一根雜毛沒有的老頭笑呵呵地看了眼,糾正道︰“是王八燉湯吧。”

    說話間,那位胖胖的許部長也出來了,剛剛閑坐無聊,那大木蓋子一起,滿院子的香味撲鼻,幾個人從窗口看著這兩處又燉又烤,所用炊具聞所未聞,煞是好奇,按捺不住,起身出來了,左熙穎卻是饒有興致地看著這個農家小院,雷大鵬一眼掃到了那美女,多少有點罷擺心思,重新糾正道︰“這就叫金玉滿堂,不叫王八燉湯。”

    “是嗎?加個鍋貼就叫金玉滿堂?”許部長樂呵呵的笑著湊上來,隱隱看到了湯鍋里的臉盤大的王八,這個頭倒也不多見,估計是看著雷大鵬長相很可樂,卻不料雷大鵬罷擺的心思更重了,得意地道著︰“這鍋金玉滿堂,可不是燉王八那麼簡單,你要把這里門道說清楚,今兒吃飯不用掏錢,我們倒貼都成。”

    “不就是王八燉湯麼?愣充金玉滿堂,把我們酒店的招都學會了?”司機湊上來了,本地口音,和大鵬較著勁,卻不料大鵬胸有成竹似地一甩大拇指,牛逼哄哄一問︰“賭不賭?就這一鍋湯,十全大補,也叫十全十美,有十樣好玩意,你要數得上來,除了不掏飯錢,看見沒,外面那車賠給你。”

    手指的方向,司機一瞅,卻是那輛破破爛爛標著城管字樣的車,這車誰敢要,司機撲聲一樂,笑著道︰“你是看我不敢要你這車,蒙我吧?我在凱萊悅什麼菜沒見過,凱萊悅知道不,五星級酒店,十八萬一桌的都沒你說的這麼玄乎。”

    “見過世面你不敢賭?你把你那車押上,我敢要啊。”雷大鵬倒過來將了句,這一將,倒把司機將住了,公司的車他就敢要,咱也不敢押呀,更何況押給這個傻瓜。正僵持著,不料觀看良久的左南下說話了,一指司慕賢道︰“這湯做得不錯,深得食中三味。不過,小伙子,你這十全十美,是不是有點話大了?”

    貼著玉米面餅的司慕賢神神秘秘笑了笑,抬頭時,卻正和左家父女兩打了個照面,看得更清了,很確認這就是水庫遠遠看到過的那位姑娘,娥眉淡掃,不施粉黛,素顏清麗、榮光照人,一眼掃過便有令人不敢褻視的感覺,手顫了顫,貼好了最好一個玉米鍋貼,避開了那姑娘的眼光,對著左南下慢條斯理道了句︰“那老爺子,您數出是幾全幾美來?”

    “嗯,蟲草、紅棗、姜片、香菇、雛雞塊、甲魚,再加上鍋貼,這是七樣,對,還有火腿片,八樣。”左南下一口氣說了八樣,光這八樣倒令觀者吃驚了,一鍋簡單的湯選料快趕上五星級酒店的水平了。一聽專家這麼說,各人俱是瞪著大眼看著氤氳著香汽的湯鍋,回頭又看看傻不拉嘰的雷大鵬,多有不信之色。

    左南下近前一步,深深一嗅,指點著道著︰“這八樣選材色澤紅黃白三色,關鍵是熬出來湯色淺中帶黃,再熬一會兒,會變成趨于金黃的湯色,再加上這金燦燦的玉米餅,這就是你們說的金玉滿堂的由來吧?”

    哦聲,一行人恍然大悟,不由得對這幾個貌似頑童的報以驚訝一眼,雷大鵬樂了,呲著牙嘿嘿得意地笑,不遠處烤魚的單勇微微一驚,暗道這老頭是個老吃貨了,連兄弟幾人配的料都說了個差不多,一般人說不出這麼多來,最起碼雷大鵬偷他爹那把冬蟲夏草,認識的人就不多。

    司慕賢笑了笑,像是很認可了,不過軟軟地加了一句︰“老人家您很有眼光,不過最好的,您好像漏了。”

    左老仿佛也胸有成竹,興致大來,指著鍋道著︰“最好的應該在鍋上吧,這是烏金石鑿出來的石鍋,這種炊皿現在可不多見了。”

    石頭的,這一下左熙穎興致上來了,趨到了鍋前,伸指小心翼翼的觸了觸發黑發亮的鍋沿,一觸驚訝地回身說著︰“對呀,爸,是石頭做的,最早有記載的烹飪法,就是以石為器皿吧?潞州現存最早的食器秦鰲,也是石制的。”

    “嗯,對,這種方式加熱均勻、散熱緩慢,火熄兩到三個小時,鍋還是熱的,而且加熱用的是普通的柴草,最大限度地保持了原味,有點意思,除極度好吃的人,沒人下這笨功夫了。”左南下評價了一句,不知褒貶,幾人看著雷大鵬,呵呵笑著。那左熙穎的興趣也上來,舉著胸前的數碼機喀喀嚓嚓連拍幾張,邊拍邊問著鍋邊的司慕賢︰“小老板,我爸說的對不對。”

    “厲害,看來老爺是行家。”司慕賢由衷贊了個。

    眾人附合一笑,那許部長自然是吹捧有加,直說左老的閑情雅致不淺,曾經在某報某刊有過若干篇關于美食的文化的雜談,很有影響力,這是陪同前下的功夫,馬屁也拍得頗好,左南下頗為受用地笑笑謙虛了句,幾人圍著鍋邊的司慕賢問長道短,這下子,司慕賢露臉了,可把雷大鵬冷落了,這貨鼻子重重哼了哼,不屑地道︰“什麼破教授,什麼美食家,差遠了,連我們蛋哥都不如,你十美才說了八樣,剩下那兩樣是什麼,把你們幾個腦袋打破都猜不出來。”

     ,司慕賢氣得咬牙瞪眼,恨不得把雷大鵬煮鍋里,這貨嘴一張倒一片,本來有客上門都是隨著客人的性子,瞎糊弄著高興了,誰較這個真,可這句說得,一竿子打翻一船人了。許部長搞得尷尬站在當地,左南下眉毛一挑,臉拉長了,左熙穎眼光征詢著司慕賢,一雙仿佛會說話的大眼楮,司慕賢瞬間明白了姑娘的意思,要找個圓場,剛要張口,不料圓場的來了,雷大鵬得意洋洋搶到司慕賢面前,對著左熙穎,一眼大一眼小,笑眯眯地道︰“美女姐,你想知道不,我告訴你。”

    左熙穎看著臉沒洗、嘴沒擦、腮幫一高一低,眼楮一大一小的雷大鵬這豬哥樣子,驀地被雷了個外焦里嫩,掩著嘴笑了,笑著點點頭,雷大鵬奪著司慕賢手里的長勺一伸鍋里,稍一動正中咕嘟的湯和大王八,這一下露底了,王八下面,還壓著一窩圓滾滾、白生生的蛋蛋,比鴿子蛋大、比雞蛋卻小,一瞅便知,雷大鵬一縮勺子,得意洋洋蓋上了鍋蓋,回頭面對這一行客人道︰

    “繼續猜,誰猜著了,今天我請他吃,要吃得不香,你們把我當王八煮了。”

    這四人大眼瞪小眼,先驚後樂,看來謎中有謎,要不這傻哥們不會這麼拽,有了先前的雷語,大家反倒不敢先開口了,他們不猜,雷大鵬可忍不住,恨鐵不成鋼地教訓著眾人道︰“哦喲哦喲,剛才還專家美食家,這上面王八下面蛋,合在一塊,不就是王八蛋麼,這麼容易都猜不著。”

    撲聲,司慕賢嘴一漏氣,咬住了,側過臉不敢笑了,那幾位憋得臉色通紅,被這麼個傻乎乎的家伙當院訓一頓,甚至覺得這謎底有指桑罵槐的意思了,司慕賢剛忍住笑,驀地覺得空氣凝重了,猛然省得,這犯了開飯店的大忌,恐怕雷哥這一句,要把這群來頭不小的食客全給惹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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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1 17:50:54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卷 象牙塔裡的幸福生活   第11章 此味最是奇香美

    那臉盤大小的王八下煮的蛋圓滾滾一層,一閃而過,究竟是什麼蛋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因為這蛋很沒面子,左老涵養再好也掛不住了,青著臉道著︰

    “不可能,鱉蛋一般在五到十克,外層蛋清不是凝固蛋白,你就煮一天它也成不了型,再說了,你煮那蛋多大,應該是小雞蛋吧?……小後生,有理不爭上門客,我們大老遠來,你這意思是……”

    意思是逐客嘍,話有理有節,中氣十足,本來有追著對方認說錯話的意思,可不料對象錯了,雷大鵬不屑地糾正著︰“謎底告訴你了,你都不明白,我說王八蛋,沒說王八下的蛋,是有王八味道的蛋,所以我們叫它王八蛋,這王八蛋和你說王八蛋不一樣,還不光有味道那個簡單,這蛋中有蛋,不是那麼普通的蛋……哎喲喲,干媽你怎麼又打我。”

    說著的雷大鵬又挨了一家伙,回頭不悅地跟干媽滕紅玉叫嚷上了,不過結果是又挨了干媽一腳踹,被踹過一邊了,原來是滕紅玉聽著嚷嚷奔出來了,一奔出來嚇了一跳,來晚了,四位客人臉色不好了,滕紅玉一手端著涼拌的馬齒菜,一手請著眾人︰“請請,屋里坐……別跟這孩子一般見識啊,這孩子有點傻……請,來來,這位姑娘,里面請。”

    滕紅玉陪著笑臉,說盡好話,好容易把眾人重新請進了屋里二層,不一會兒臉鐵青著出來了,雷大鵬卻是了解這位火爆脾氣的干媽,掉頭就往院門外跑,眨眼溜了。這得性倒把滕紅玉給氣笑了,一笑又是氣不自勝地上到烤魚攤前,氣撒兒子身上,吧唧一個後腦勺直訓著︰“以後別帶這傻草包回來啊,多來幾回,得把客人都給氣跑了。”

    單勇縮著脖子,吃吃笑著,沒和老媽 ,滕紅玉氣咻咻絮絮了幾句,回身到廚房里了,不一會兒雷大鵬賊頭賊腦回來了,湊到單勇跟前,小聲問著︰“蛋哥,我說錯了嗎?”

    “沒錯,說得挺好。它就是一鍋王八蛋。”

    單勇笑著道,手翻著已經烤得滋滋冒油的魚,邊說邊刷了一層油,翻過來繼續烤。這個“王八蛋”是閑來無事,做來以饗兄弟的,卻不料今天惹事生非了,那幾位愣把自己往這個名號上扯,對雷大鵬而言,單勇知道解釋是多余的。果然雷大鵬一聽單勇支持,來勁了,直指著窗戶道︰“那幾個笨蛋,給他們講王八蛋都聽不懂,靠,還裝美食家。就蛋哥你那王八蛋,我拿回去給我媽嘗了嘗,吃完一個勁朝我要。實在是做得太難,要不工作都不用找了,咱們專做王八蛋都成。”

    聽這話樂了,單勇瞅著雷大鵬不屑的表情,揚頭直笑,挑了條小點的魚,灑上了點辣椒、孜然,直遞過來︰“吃吧。”

    下面的將說未言,雷大鵬看得烤得金黃色的魚兒,兩眼放光,拿著盤子一接,滋吧滋吧吃上了,單勇也知道,自己這位兄弟,只有嘴里塞著東西是最安全的,安排著別忘了翻魚烤魚。回身到了廚房里,老媽正端著醬驢肉和苦菜雞蛋,瞅著兒子來了個無奈的眼神,這其中倒是有點責怪,一家人就靠著這小店生意,但凡有客上門都是竭盡全力招待周到,那有和客人發生爭執的,單勇安慰著道︰“媽,沒事,我上去給他們道個歉,保證他們歡歡喜喜出門,這總成了吧?”

    老媽哎了聲,像是無奈,默認了,出了門,單勇在成摞的食盤里翻著,挑了個缽大的瓷盤,老爸單長慶提醒了句︰“小單,你媽身體不好,別惹你媽生氣啊。”

    “沒事,爸,這幾位又不是喝多了不講理的。”

    單勇應了聲,回頭看著鍋旁正紅油準備炒菜的老爸,多年的煙燻火燎,每每所見好像臉上總有化不開的愁色,特別是奮斗半輩子開的驢苑酒樓前幾年倒閉之後,總能見到老爸臉上這種愁色。

    不經事不知道難,每每所見父母作難,總讓單勇有一種黯然的感覺。出了門,到了石鍋邊上,提著勺,司慕賢知道闖禍了,小聲地道著︰“對不起,老大,沒料到出這事,這貨的嘴太快。”

    說著一瞅雷大鵬,這家伙把剛才不快早忘了,高高地提著魚骨頭,正吃得起勁,單勇掀著蓋子,舀著湯,撈了幾個煮好的蛋,司慕賢知道做飯店生意上門的都是爺,恐怕老大得屈尊賠個笑臉哄客人高興了,自告奮勇地道︰“要不我去。”

    “你臉皮沒我厚,這活你可干不來。看著鍋。”

    單勇一言定性,說得司慕賢不爭了,雖然在鍋邊提勺,可這一鍋單老大原創的蛋,里頭道道究竟有多少,他就一看鍋的,還真一時說不清楚。

    單勇端著湯,直進了正房,又被老媽拉著了,囑咐著別跟客人爭執,單勇又是應了幾聲,直上了樓梯,敲響了二層第二間的門,應聲而進時,正和四位百無聊賴淺嘗著打個了照面,迎著眾人有點不悅,有點疑惑的眼光,單勇笑著問︰“大爺,不認識我了,上午在漳澤水庫咱們還見過面的。”

    呃,左熙穎看清了,嘴里沒吃東西也被噎了一下子,臉刷地紅從腮邊直紅到耳根,不迭地伸手遮臉,仿佛是她春光外泄了一般。左南下也是眼楮一直,一指單勇,皺著眉頭道︰“哦,是你!?那這兒?”

    “是我家。”單勇笑道。

    “哦,那就可以理解了。”左南下抱以理解的態度,這小後生張口就是傻老頭,要怨得怨自己賤了,跑到門上找不自在了。

    “你們……你和左老認識,唉,那認識,怎麼還能這樣嗎?”許部長打著圓場,不過卻是尷尬著不知道該說句什麼,左南下手指搖搖道著︰“沒事,你可以走了,飯菜挺好,不會少你飯錢的。”

    很紳士的作答,很有風度,總不能和鄉下人較真吧,單勇笑了笑道︰“左老,我那位兄弟說話有點直,不過他說得沒錯,王八蛋就是王八蛋,既是王八蛋,也不是王八蛋。而是和王八湯味道渾然一體的的蛋,而且蛋中有蛋,我們兄弟三個都嘴饞,每天都想著法子變著花樣飽口福,這是我們幾個閑著沒事琢磨出來的。不是有意讓您難堪。”

    委婉地道歉,左老的臉色稍好看了一點,只不過單勇的話實在不怎麼中聽,左一個王八蛋,右一個王八蛋,聽著格外刺耳,單勇知道這老家伙是個十成十的吃貨,殺手 出來了,笑吟吟地又問︰“老爺子,美食無尚品,適口即為珍,我們這一鍋準備了一周多時間,石鍋里的十全十美謎底都在蛋上,您不會不想嘗嘗吧?”

    嗯,一句勾起老頭的好奇心了,明顯地眼珠滴溜溜轉悠著,怕上當也似地打量著單勇,那幾位呢看看左老,看看單勇,這個放下的好奇心,又被勾起來,最起碼那大鍋的香氣撲鼻絕對不是假的。

    僵持幾秒,單勇干脆先入為主了,騰著桌子,把一碗金黃清亮的湯放到了桌上,湯里漂著幾片火腿,幾絲香菇,沉底的果真是四顆個頭橢圓,無限接近圓的蛋。

    舀著湯勺,給每人盛了一小碗,很慢,慢得很專業,點滴不灑,放到左熙穎面前時,單勇有意地看了一眼,四目相接的時候,左熙穎像被他的眼光灼到一樣,不迭地避開了。

    果真是美得令人發指,那吹彈得破的肌膚看比湯盤里的蛋還要細膩。單勇暗暗感嘆了一句,回手又把四顆蛋分放到四個碟子里,仿佛怕眾人不會吃似的,把一顆最圓的一切兩半,捧到了左南下的面前,一副敬請品嘗的表情。

    有好吃毛病的人但凡遇著稀罕物事,先是觀形色,這蛋一剖為二,似乎和雞蛋沒甚區別,不過細看時,蛋白像玉一樣,幾近透明,蛋黃卻成了紅黃色,左南下知道那是浸了油脂的緣故。再往近湊,左南下嗅到了一絲若有若無的近似于藥香的味道,慢慢地眉頭皺緊了,似乎是辨著味道,似乎是在想著疑惑。這味道,雜和的幾種配料的味道,卻又有一種獨有的不曾被調料奪去的味道,王八湯的原味!

    眾人看左老這麼慎重,都大氣不敢稍出,連左熙穎也被父親的慎重表情感染了,暫時忘了身側那貨曾經裸奔在自己的視線中,不過對這人孰無幾分好感,一直沒正眼瞧一眼。

    想了想,似乎想不明白,左老干脆舀了一勺湯,輕抿到嘴里,淡淡的香味順著舌尖直滑而入,清淡而不失香醇,嘗之有味蕾漸開的感覺,閉眼睜開時有余味難盡之意,微微頜首。中菜追求一種混合之美,這幾種配料的香味都能感覺到,卻都沒有搶去王八特有的香味,而且更增了湯的綿軟和持久,當是上品。

    笑了,眾人終于長舒一口氣了,左南下抿了口茶,持著筷子,終于伸向了那一剖兩半的“王八蛋”,挾一塊直放進嘴里,輕嚼了嚼,然後嚼得眉頭一動,慢慢地,仿佛機械地咽了,然後呵呵地笑了。

    眾人正不解時,老頭輕笑成了哈哈大笑,笑著指著單勇道︰“我明白了,你這挑得是農村小笨雞蛋,但僅僅是蛋白是雞蛋,蛋黃卻是鱉蛋的蛋黃,你偷天換日了。用特殊的煮法讓兩層都浸透油脂,就成了這一蛋兩層三種味道的‘王八蛋’,哈哈,加上這兩樣,果真是金玉滿堂,十全十美呀,看來是我孤陋寡聞了啊,你這做法有隨園袁子才‘八珍面’的風範了……大家嘗嘗,我今天還真是大開眼界了。”

    這一說,幾人又驚又喜,無意中還真撞到好吃食了,再問什麼是八珍面,左南下的博聞強志倒也不是吹出來的,說了一番清代隨園食單,這八珍面是用雞魚蝦曬干,與鮮筍香蕈芝麻花椒,研成極細的末,加焯筍及煮蕈煮蝦之鮮汁,和精面粉揉成面條,不但面條味美,煮過的面湯也是一道美味。隨園食單里雖然山珍海味不缺,可獨獨這八珍面排在首位。

    邊說著,左老還不忘安排女兒留幾張影,等嘗著時候,這湯的味道自然是贊口不絕,再嘗那幾顆蛋,果真是層層味道不同,浸透油脂蛋白蛋黃脆中帶粘、粘中含香,邊吃邊和一口清黃透明的王八湯,幾口下去,左熙穎很意外地向著單勇豎了豎大拇指,報之以一個矜持的笑容。

    那麼點不快,又是無意,看來可以冰釋了。單勇微笑示了意,輕輕地往門外退著,不料老頭興致來了,招手問著︰“等等,小伙子,這個……能告訴我們,你是怎麼做到的嗎?不用鹵法把味道做進蛋白里很不容易啊。”

    “有點麻煩,不過不難,先用醋泡三到五天,蛋皮發軟後上火快煮,煮的時間要把握好,等外層的蛋白凝固後,用針筒插進稍稍發軟的雞蛋皮抽出雞黃,換進鱉蛋黃,稍微摻一點鱉油,然後再上火煮,等凝固成型,去掉外皮,在王八湯里泡一天一夜,煮新湯時再回火,出來味道就浸透蛋身了。”單勇笑著道。

    好繁瑣的工序,聽得一干人發愣,沒成想王八蛋里果真有這許多說道,左熙穎聽著介紹,興致來時,似乎又被這繁瑣的工序嚇住了,驚訝地道了句︰“這麼麻煩呀?”

    “食不厭精、膾不厭細、香不厭煩,好吃的都不怕麻煩。”單勇道。左熙穎一副受教的樣子,點點頭,眼神中多有欣賞的意思。

    單勇微笑示意著,輕輕退出了房門,關門時,看到了左南下伸著勺子,又進了湯盤里。

    一個小小的不快眨眼過去了,等再次響起敲門聲,進來的卻是滿臉堆笑的老板娘了,看著湯盤已經點滴不剩,在座的俱是談笑風聲,滕紅玉也樂了,直把一盤小米飯分送給在座四位,剛放定,左南下憋了好一會兒按捺不住了,直問著滕紅玉︰“老板娘,剛才那位小伙是?”

    “不是,我兒子。”滕紅玉得意地道。

    “那他這湯是……”左南下本來想再點這湯的,不過猛地覺得自己張口要似乎不雅。許部長察言觀色,馬上接口道︰“這湯味道真不錯,再給我加一份,多要幾個那什麼王八蛋。甭說送啊,我們照價付錢。”

    一桌人皆笑,滕紅玉一聽客人高興了,倒顯得更大方了,直應聲著︰“要什麼錢吶,幾個猴孩子水庫里撈的王八,瞎折騰呢,你們稍等啊。”

    風風火火出去了,旋即就聽到了聲如唱戲的嗓門喊著︰“兒子,再給二樓客人送一份石鍋湯,多加幾個王八蛋。”

    單勇答應了聲,開鍋撈了四個,又揭了幾個鍋貼,這麼大方送人,有人急了,雷大鵬扔下烤魚的家伙急急地喊著︰“我的蛋,我的蛋,都送人了,我還沒吃呢。”

    這回司慕賢攔得快了,生怕這貨生事,追著拉著直拉到鍋邊一指道︰“留著呢,你看,你看,你的蛋都在鍋里呢,等我給你撈啊。”

    雷大鵬被拽到鍋前,一看尚有若干,這倒放心了,一放心回頭瞪著司慕賢,不傻了,而且瞪著眼挑上刺了︰“什麼叫我的蛋在鍋里呢,你丫就不會說人話,變著法損我是不是?”

    訓得那那叫一個虎氣,不敢和干媽干哥哥叫板,可訓賢弟沒問題,訓了幾句,自個動手,先撈上了,等單勇下樓時,雷哥都盛了一大碗連肉帶湯加王八蛋雛雞塊,坐在火邊,滿臉煙黑不洗不擦,配著鍋貼吃得唏唏律律,看著單勇嘿嘿傻樂,好不逍遙,好不愜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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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象牙塔裡的幸福生活   第12章 筵盡人散意未已

    左南下一行在滕紅玉前引著下樓出門時,院子里那幾位已經是吃得推杯換盞,不亦樂乎了。

    賓主盡歡,那是最高興的,說話間左老是直贊小店的野菜有風味,好多年未嘗到了,滕紅玉謙虛了幾句,給客人介紹著響馬村的景色,捎帶著把自家的小店吹噓了一番,留了個訂桌的電話,許部長自然是樂得合不攏嘴,隨手裝起來了。

    左南下本待要走,不過看到雷大鵬斜眼忒忒傻瞧人的樣子,又想起來什麼了,上前邊朝三人走邊說著︰“謝謝幾位小後生啊。還真是我有眼不識金香玉。”

    “沒騙你吧,好吃吧?”雷大鵬好容易說了句人話。左南下笑著點點頭,直豎大拇指道︰“好好,非常好,這次回潞州,能嘗到你們這幾個王八蛋,不虛此行呀。”

    嗯,眾人想當然地是吃到這幾個所謂的‘王八蛋’,卻不料傻大鵬立時聽到語病來了,一指老頭斥著︰“罵人是不是?什麼叫我們幾個王八蛋,是我們做的王八蛋。”

    眾人一愣,哈哈大笑,左南下趕緊地解釋,興喜之下失言了,很有風度地拱手道歉著,雷大鵬這一聽樂了,一擺手,大大方方道︰“得了,不跟你一般見識了。記住我干媽這店啊,有閑功夫就來嘗嘗,下回踫見我們,再請你吃稀罕玩意。潞州這地界,只有你想不到的,沒有我們找不到的。”

    這哥們把眾人雷來雷去的,還真是讓人難以受用,此時大家也理解大鵬這憨直性子了,都不介意了,左熙穎沒多話,悄悄地架著相機,喀喀嚓嚓照了幾張,把雷大鵬這張可愛的丑臉來了好幾個特寫,實在是印像太深了。鏡頭里,左熙穎看到了帥帥的、微笑著,正悄悄盯著她看的單勇,沒來由地想起了水庫邊那情形,手顫了顫,而且發現了一樣讓她詫異的事,放下的相機,等話停時才手指著問了句︰“那個……是什麼?”

    是什麼呢?還在單勇手上,正握著兩根切成兩半的蓮耦,不是吃,而是往藕孔里插了根吸管,滋滋律律地吸著什麼,司慕賢笑著提著矮桌旁的桶,一抽幾根,都是豎著的,上面插著吸管,直遞給在場的四人每人一根,囑咐著拿好,眾人不解時,就聽這位小個子解釋著︰“冰鎮蓮藕酒,吊在井里降的溫,酒是曲酒,有甜味,喝著又甜又冰又香,混著蓮藕的味道。潞州獨此一家,別無分店。”

    自然是獨此一家,這辦法可是老大和雷哥兩個饞嘴想的喝法,既好玩又好喝。

    左南下饒有興致接到手里,滋滋吸一口,登時一直脖子,冰甜舒爽激得全身有感覺了,直豎大拇指,滕紅玉笑著解釋著︰“這幾個猴小子,山上河里能吃的,快被他們折騰遍了。嘗嘗,味道還真不錯,他爸原來就在潞酒廠上班,品酒師出身。嘗嘗……姑娘,這酒稀釋過了,根本不醉人。”

    對左熙穎似乎特別關照,站在一旁殷勤地勸著,左熙穎放到嘴里,像吸飲料一般直吸一口,驀地一股冰涼清香和著酒味、蓮藕的味道直沖鼻子,嗯了聲差點被嗆著,再抬頭,那哥仨呲牙咧嘴嘿嘿笑著不停,很矜持的左熙穎驀地被弄了個大紅臉。滕紅玉斥了這幾個野小子幾句,回頭教著左熙穎,這得慢慢品,度數再低也是酒啊。

    左熙穎羞了個大紅臉,隨著眾人往院門外走,那幾位善飲者卻是滋滋吸食著,飯後這麼來幾口,冰冰涼涼甜甜香香的低度酒,不爽都不成,自然又是一番好贊,直等著送走眾人,回院子里時,包括兒子在內的仨小子都支著腦袋,擱門後偷瞧呢,滕紅玉一擺手︰“回去回去,人都走了,還看什麼?”

    “干媽,那妞叫什麼名字?”雷大鵬好奇地問。

    “你管人家叫什麼?就你這傻樣,村里姑娘能不能瞧上你都得兩說,你還想那位了?”滕紅玉訓了句。

    “不是不是。”雷大鵬著急地跟著干媽,追問著︰“我看她和干哥挺搭配的,給我當干嫂不錯。”

    “哦,這還差不多。”滕紅玉這倒樂了,回頭看著雷大鵬渴求的眼光,一拍額頭愣了︰“喲,我給忘問人家的名字了,好像姓左,叫什麼我不知道……不過問還不是白問,聽口音不是本地人,就是本地的,這號媳婦你干媽也養不起呀?要不你試試去,你媽肯定養得起。”

    雷大鵬雖然蠢了點,可這點自知之明還是有的,閉嘴不言了,這姑娘讓老大老三都驚為天人了,自然不是咱雷哥的菜。

    邊說邊回桌邊,一家三口帶倆外人,這樣的一桌搭配在單勇家經常出現,雷大鵬吧不拿自個當外人,司慕賢就有不好意思,也經常被好客的單勇拽到家里。正吃著,卻不料今天生意不錯,又有事了,隔壁肥嬸卻是來找著單師傅給做幾份柴雞燉蘑菇,村里就這樣,誰家容不下客人,一準給別家介紹生意。誰家要忙不過來,一準拉著你去幫忙,老爸和老媽飯沒吃幾口,又忙著準備上了。

    爸媽一起身,玉米鍋貼只咬了幾口,熱騰騰的王八湯還剩下多半,單勇本來坐在爸媽跟前說笑,這一起身,看得他眼直了直,呆了呆,有點悵然若失的愁緒爬上眉梢,和這些吃客不同的是,再好的美味在爸媽嘴里也沒有什麼感覺,或者說從家境中落、生活跌入低谷之後,生活的艱辛已經磨去了那些閑情雅致。

    這個細微的愁容讓司慕賢捕捉到了,他似乎感覺到了單勇的心事。稍有些訕然,不知道該怎麼勸。

    還有個根本沒什麼心思的,雷大鵬把沒吃完的鱉還打包了一保溫飯盒,說是要回去給爸媽嘗嘗鮮,這貨你說的傻吧,他也不傻,一瞅那哥倆,很自然地判斷到了兩人多有傾慕那位佳人的意思,坐下來,語重心長地教育著兩人道︰

    “賢弟呀,蛋哥吶,你們兩人不要這麼飽暖思淫.欲、思不著就犯傻這得性啊,搞得還跟失戀了一樣,名都不知道,還想個毛呀?在這個問題上,咱得現實點,我提個建議啊……明兒把撈回來的王八賣給酒店,咱們一塊兒去桑拿,要不吉運,大歌城,經常有絕色出沒,價格又不貴,一只王八上個妞還有富余……那怎麼說來著,錢是王八蛋,花完再去賺;妞也是王八蛋,干完咱再換,甭那多廢話……哎,去不去?我可一直想去啊,幸福生活得靠雙手創造,不過咱們的性福生活,也不能總靠雙手解決吧?”

    雷大鵬壓低聲音,這麼期待地一問,司慕賢捂著嘴笑著,臉色稍有尷尬,後面那句是他教的,被雷大鵬引用了,雷哥這處男問題早成懸而未決的老大難問題了。單勇呢,翻著白眼,瞪著雷大鵬一眼,沒搭理。不止一次教過,吃喝玩樂是雅人,吃喝嫖賭那是爛人,費了若干年功夫,也沒把雷弟這爛人教成雅士。

    這兩人不表態,雷大鵬急了,拍著桌子催著︰“我請客行了吧?給個痛快話,到底去不去?”

    兩人沒說話,有人說話了,廚房里干媽伸出頭來了,不客氣地問︰“又去哪兒?”

    雷大鵬眼一愣,一驚,趕緊地掩飾道︰“沒事,沒事,干媽,哪兒也不去。”

    “都給我老老實實滾回學校去啊,這麼大了還讓大人操不完的心,大鵬,特別是你啊,一找不著你,你媽就往我這兒打電話,還埋怨我家單勇把你帶壞了……就不知道你們這學校是怎麼管的,不是吃喝玩樂,就是調皮搗蛋,要不就遛達得不見影,還大學生呢,村里放羊趕驢的都沒你們自由散漫……吃完了沒有,吃完的趁天亮早點回去,到宿舍給我打電話啊……”

    滕紅玉脆聲尖嗓,邊干活邊長篇大論訓了一番,直待三人都應聲這才回頭作罷。雷大鵬知道,干媽人雖好,可不管對干兒子還是親兒子,都沒怎麼客氣過。以前干媽在戲班楊七娘、穆桂英都扮過,不聽話了那大笤帚疙瘩直當戲槍追著就上來了。

    吃完了,三人各收拾著東西,放到了車上,告別了家里,趁著天色還亮著,向著市區返回來了。

    ………………………………………………

    ………………………………………………

    先行一步下山的加長奔馳里,車到了山腳下,後座的左熙穎還捧著那截蓮藕,藕孔中裝的酒不多,即便是吸完了,湊到鼻前還有那股酒味和著藕香的清爽味道,細觀時,那藕選的是直藕,不超過十公分,握手里像一只精巧的牛角杯,藕身去皮,白嫩水滑的顏色煞是好看,看得出光裝酒的這玩意都費了不少心思,好吃好喝到下這麼大功夫,讓左熙穎看得啞然失笑了。

    回眼時,左南下也在看著,拿了好久都舍不得扔,左熙穎小聲打趣著道︰“爸,我看這家在吃上的造詣,要超過您了。”

    “呵呵,還真是。”左南下點點頭,拿著那截藕賞玩著,不確定地道著︰“我好像在哪兒看過這種喝法……這可是個雅人的喝法。”

    “不會吧,就那位,臉上橫七豎八那位……”左熙穎笑著示意了下,對雷大鵬的印像深刻的緊,不過話出口大家笑時,左熙穎莫名地眼前掠過水庫岸邊那一幕,父親口中那位充滿野性的後生,同樣是記憶猶新。

    “對對,我想起來了。”左南下半晌看樣在思忖著這酒,一言即出,許部長的女兒都詫異地看著,就聽左南下道著︰“對,碧筒酒,是從塘中拔一荷葉,葉上盛酒,用簪刺穿葉與睫的連接處,酒入睫中,餃睫而吮之,有詩雲︰酒味雜蓮氣、香冷勝于冰,說得就是這種酒……不過是古時江南文人墨客的雅好,能在這兒見到,可真稀罕了啊。”

    “左老,您別想得太玄乎了,沒準就和老板娘說得那樣,幾個小孩子瞎玩的。”許部長笑著道了句,明顯不太懂雅之一道,喝完早把那截藕扔了。回頭一說,卻不料左南下搖搖頭︰“不,上午這個撈王八的後生我見過,許部長您想想,不辭辛苦捉一網鱉,還得提前做好一蛋兩層的王八蛋,再加上七八種價值不菲的配料,然後再用最費時費力的石鍋烹煮,這也算瞎玩?沒見那後生給咱們說嗎,用料,做工,熬制,說得頭頭是道,這烹飪頗有古風,真是自古民間多奇人啊。”

    “不算奇人吧。”司機插了句,直道著︰“左老,您不了解行情,現在野生的玩意貴,野生魚、野生王八,比人工養的貴好幾倍,我們這兒就有人專門干這生意呢。送到酒店收,價格都不低。”

    “呵呵,為利而驅,和為雅而做,過程相同,結果迥異呀,有很多雅事呀,不能以利來權衡,比如古人的青梅煮酒、新雪烹茶、舉杯邀月、踏雪賞梅,都和利無關……說不定咱們今天遇到的入水捉鱉,石鍋煮蛋這位,也是個大雅之人,哈哈。否則要不是巧合遇到了,咱們就花錢,誰給你費這功夫。”

    左南下笑著道,許部長和司機都笑了,回頭看女兒時,驀地見得女兒兩腮坨紅,不知道是不勝酒力,還是又想起了水庫岸邊的糗事。

    一行人說說笑笑,不多久進入市區,夜幕初臨華燈初上,車平穩地行駛著,左老談興頗濃,從各地的風俗談到飲食習慣,看來這麼大年紀沒白活,走過路過去過吃過的地方著實不少,許部長用心聽著記著,偶而插上一句兩句,這位左老也是細細作答,不多會到了凱萊悅酒店,下車時秘書奔上來,直說又有潞州學院的訪客了,談興正濃的左南下一聽是舊友,樂得快步直奔廳里,和同樣是一位滿頭華發的老頭來了個同志式擁抱,看樣是故人,直請著那位上樓。

    ………………………………………

    ………………………………………

    司機剛把車停好,一下車,冷不丁有人從車後閃出來,嚇了他一跳,再一瞧卻是酒店的馮經理,那經理躲躲閃閃找來了,怕是糊弄了許部長,惹了貴客不好下台,拉著司機小聲問︰“怎麼樣?”

    “什麼怎麼樣?”司機愣了下。

    “吃得怎麼樣?”馮經理道。

    “不錯。”司機點點頭。

    “左老滿意不?”馮經理又問,最關心的問題。

    “滿意,滿意極了,把老頭樂得,嘴吧嗒吧嗒一路說個不停。”司機小話道。

    “那許部長呢,沒說什麼吧?”馮經理一聽放心了。

    “沒有,說得高興呢,又來了一老頭,一塊上樓了。”司機道。

    好了,馮經理心上這副擔子終于放下了,直撫前胸,長舒了一口氣,正要打發司機休息去時,卻是又拉著人了,緊張成了奇怪了,奇怪地問︰“我看你的傻樂呵呢,吃什麼了,把你們樂成這樣?”

    “王八蛋。”司機脫口而出。

    “什麼?”馮經理想歪了,瞪著眼問。

    “不是,就王八下的那蛋……不對,也不是王八下的那蛋,有一半是,一半不是,不是的那什麼蛋,一蛋兩層三種味道……咦,這怎麼說呢。”

    司機連連解釋,不過越解釋越讓馮經理糊涂,還當成是鱉蛋了什麼玩意,那東西可沒什麼吃頭。司機解釋了好半天,才把這套金玉滿堂、十全十美說清楚,又把這王八蛋添油加醋說了一通。

    這一聽,馮經理愣了下。別人不識貨,這搞酒店的馮經理可上心了,聽得湯色、細問著做工、再問問口味,問了個差不多,不問了,拔著電話叫著人,司機不解地瞧著,不一會兒酒店兩位主廚奔出來了,馮經理二話沒說,一揮手上車︰“走,響馬寨。”

    那司機不敢怠慢,原路開回去,路上聽馮經理和大廚講,這兩位廚師卻是不怎麼信,最起碼把雞蛋黃換成鱉蛋黃一茬就不信,而且不用鹵法把味道做進蛋白里更不相信,更何況做到一蛋兩層三種味道,而且就這還不是一鍋湯的全部,要是那個店的大廚房還勉強,可要出在農家樂,誰可能相信還有這種烹飪手藝,三個人爭來爭去,那司機倒是聽明白了,敢情自己還吃到稀罕玩意了,連店里的大廚都不相信能做出來的玩意。

    不得已馮經理拉著司機做證,這倒讓兩位更詫異了,急于要見識一下的興致倒比馮經理更大了,現代美食推陳出新的速度可趕不上那些食客腰包鼓的速度,一招鮮、吃遍天在這個行當里體現得尤為明顯,要是真有這麼一味雅俗共賞,既適口又有噱頭的菜,不怕那些好吃者不掏腰包。更何況馮經理本就知道左老是個美食家,能讓這老頭滿意,應該不是凡品。

    回的慢,去得快,路上馮經理還保密似的教著幾位千萬別讓農家樂的看出來由。等到了響家寨,找到了老單家,已經是熄灶冷鍋,好在鍋里還有余湯,那兩位大廚二話不說,進廚房找著家伙什舀湯,收拾了個干淨,一行人急急火火,屋里屋外搜羅,還是那位司機眼尖,找著了吃得剩半個的王八蛋,被那大廚如獲至寶的收起來,單長慶和滕紅玉倆口子看得愣眼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還沒搞明白,手里便塞了若干張百元大鈔,那行人胡亂搪塞了幾句,又是急促促地揚長而去。

    “老單,今兒人都怎麼了?腦袋都讓驢踢了,吃飯那桌硬給了我五百,說是招待得好,這回頭吃剩下的也被買了,又給了……這是幾張,六百。”滕紅玉看著那輛奔馳的尾燈,再看看手里的百元大鈔,傻眼了,有點整不明白了,殘羹剩汁倒比整桌的還值錢。

    “他們想上那鍋湯和那鍋蛋了。”單長慶淡淡地說了句,臉上浮著幾絲玩味的不屑,開過飯店,豈能不明白這些生意人的心思。這一說,滕紅玉明白了,哈哈一笑道︰“那他們折騰去吧,要能量產,咱們早發財了。”

    這中間有多繁瑣倆口子卻是比誰都清楚,也就兒子和他幾位同學閑著沒事變著花樣玩,光這一鍋前後就花了一周功夫,味道嘛肯定不錯,不過要想量產賺錢,恐怕先得把廚師累死,倆口子回身進著門,單長慶有意無意道著︰“紅玉呀,兒子費心思是要做給咱們嘗嘗,你別老把兒子訓來訓去的。”

    “你還不知道他什麼得性,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也就這幾年家里出事,他才多少懂了點事,要擱以前,除了要錢,都不知道我是他媽。剛好過兩年,我看他尾巴又快翹起來了。”滕紅玉錢一塞進腰里,忿忿地說。

    “小孩子那有不淘的,我倒寧願他還像以前那麼淘氣,攤上我這麼個廢材,可苦了你和孩子了,那年店一倒閉、房子一賣,領著你們娘倆回到這兒,兒子為照顧咱倆休了一年學,又是添小工,又是劈柴生火,又是買菜買藥,好像一夜間就長大了,看得人心酸呀……”單長慶抹了把臉,無意中說起,卻是心里永遠的歉疚。

    “別提這個了,咱們不都挺過來了嗎?讓他早受點罪,總比將來吃苦強。”滕紅玉想起家里出得那趟子事,眼皮酸酸地,閉上了院門。

    小院、木扉、靜謐的夜里,響著夫婦倆的喁喁私語,所說無非是攢了多少錢、給兒子買房、娶媳婦尚差多少,是不是找工作還需要花銷,找什麼門路等等之類的瑣事,結果也像往常一樣,離期待的數目,離憧憬中的生活,還差好多、好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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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象牙塔裡的幸福生活   第13章 莘莘校園從頭敘

    司慕賢第三次把單勇蹬下來的被子往上扔時,單老大終于醒了,入眼第一個景像是太陽已經曬得老高了,第一個感覺是時候不早了,宿舍樓下嚷嚷熙熙聲音嘈雜不已,第一句話是問下鋪的賢弟︰“上午有什麼課?”

    “呵呵,都過中午了,上午就有課,還趕得來麼?”下鋪的司慕賢笑道,側著頭,看到了單勇哦喲了一聲,直拍腦門,又仰頭栽倒在枕上。

    實在太累了,釣了一天一夜魚,昨晚上司慕賢先回的學校,單勇和雷大鵬兩人像往常一樣,又到幾家收野味的酒店處理了水庫的收獲,聽雷大鵬說又在廣場左近喝了點啤酒,回來時卻是已經零點了,這要能正常起床才怪呢,司慕賢放下手里的書安慰了句︰“沒事,今天上課點名我替你和大鵬喊到了,沒露餡。”

    上鋪的單勇笑了,別說品學兼優沒用處,最起碼上課點名,賢弟就很管用,四年來替他和雷大鵬打掩護多少回了,誰也算不清了,哥幾個的關系就是在這上頭越來越鐵,上鋪的單勇懶了會兒,套著衣服,蹬著褲子,從上鋪一躍而下,拉著拉褳,抱拳做了個揖開玩笑地道著︰“賢弟,我和大鵬得好好謝謝你啊,我們能畢業,多虧有你啊,哈哈……給。”

    說給,遞出來幾張鈔票,五十一百的,都皺巴巴的,司慕賢心里一跳,沒拿,知道這是賣魚賣王八的收入,除了三個人吃了,除了雷大鵬往家拿了,賣不下多少錢,知道自己的家境不好,每回老大總不忘照顧自己這麼一下下,可每每都讓他有點汗顏的感覺,起身推拒著道︰“老大,這次算了,你和大鵬沒少幫我,我不能老靠你們。”

    “得了唄。又酸上了啊。”單勇說著,硬塞進了司慕賢的口袋,貌似兄長似的教訓著︰“這點你就不如大鵬,他可從來不嫌自己吃得多、拿得多了……咱幾個一起干的活,我一個獨吞了,那更不像話了。拿著,勞動所得。咦?這貨怎麼比我還起得早。”

    一指雷大鵬的鋪位,沒人,讓單勇訝異了,岔開話題了,司慕賢卻是也不好推拒了,道了句︰“我也不知道,我剛回來,他急匆匆就奔出去了,話也沒多說……老大,從上學你這麼照顧我,我都不知道將來怎麼報答你。”

    “簡單,去做個變性手術,嫁給我得了……哈哈,有你這麼個賢內助,我省心多了。”單勇開了個玩笑,說得司慕賢反而不好意思了。說話著單勇大咧咧拿著臉盆直奔水房了,看樣,根本沒當回事。

    有些人天生就有那麼一種領袖氣質,在司慕賢看來,老大單勇就屬于那一類和他相處會讓人折服的,大事小事,辦得都很仗義。再坐下來時候,摸著胸口的地方,暖洋洋的,在別人眼里,單勇和雷大鵬都有點另類,不過處久了他深有感觸,之所以另類,那是因為太過于真實的緣故。而真實,恰恰是現在身邊最缺少的東西。

    正胡思亂想著,洗臉回來的單勇抹著臉,關上門興沖沖地道著︰“喂喂,慕賢,據說罷灶還在持續,臭腳和老包他們干得不賴啊,要這麼折騰三五天,那食堂還非得改善伙食不成,我早想整他們一下子了,後勤這幫孫子,光顧自己撈呢,變著法從咱們窮學生身上榨油水,算什麼東西?”

    老大向來眼里不揉沙,其實他都不在灶上吃飯還偏喜歡管這閑事。一說這茬,司慕賢關心地勸著單勇小心點,直說上午上課的時候大家私下還討論過這事,而且學生會的各級干部,包括學生中的黨員以及入黨積級分子都動起來了,分系分班做工作讓大家不要起哄,今天中午雖然就餐人不多,可畢竟有所改觀了,勸的宗旨是,真要讓系里或者學生處知道他也參與了,落不下好。

    單勇一搭毛巾,不屑道︰“怕什麼,也就是你們倆在,要我在宿舍他們敢來查,先摁著捶一頓,憑什麼查?有證據嗎?侵犯個人**呢。”

    剛一不屑,應驗了,咚一聲,宿舍門被踢開了,司慕賢和單勇嚇了一跳,扭頭時,兩人都愣了,雷大鵬像受了委屈一樣,瞪著單勇、又瞪瞪司慕賢,然後誰也不搭理,自顧自到了床邊,呼咚聲把自己扔床上了。這樣子,比個沒娘娃還委屈。

    “喲喲……咋了,這是,誰欺負大鵬了?”單勇笑著關門問道。

    “怎麼了雷哥,沒見你這麼懊喪過啊。”司慕賢也關心地問道,像雷大鵬這沒心沒肺的性子,鮮有事能讓他這麼不開心。

    雷大鵬呢,從來肚子里裝不下二兩貨,有什麼委屈要不說出來能把他憋死,這不,別人一問,呼聲又坐起來,直瞪著單勇和司慕賢道︰“你們倆害我。”

    “啊!?這從何說起,我們要害也不會害你呀,多沒智商上的優越感。”單勇笑道,司慕賢也跟著樂了。兩人一樂,雷大鵬更不高興了,拍著大腿叫囂著︰“還說沒害我,兩人做的什麼東西,把老子吃壞了……從昨天晚上到今天上午,連跑了七趟茅房,吃了六顆瀉痢停才止住。睡都沒睡好。”

    “不能吧,咱們一鍋里吃的,就你拉肚子?”單勇關切上了,不相信地問,司慕賢懷疑地問︰“是不是你吃得太多了。”

    “少扯蛋,我那回不吃這麼多,而且正因為一個鍋里你們沒拉肚,憑什麼我拉稀,這就是你們害我的證據。”雷大鵬找著後事了,邏輯嚴密,思維清晰,還真讓人無可辨駁,司慕賢想了想,實在想不出能說服雷哥的辦法,看著單勇,單勇盯著怏怏不樂的雷大鵬猛地爆了一句︰“昨天釣魚,你是不是偷吃魚餌了。我說怎麼沒釣到大個的福壽魚。”

    “沒有,絕對沒有。”雷大鵬驚了一下,搖搖頭,眼珠子亂轉。

    一有這表情,單勇知道自己猜對了,笑著道︰“哎喲,大鵬,這事怨我,忘了提醒你餌料和窩料里都下了藥,那藥名叫大黃,不但能增加餌的香味,而且能加速消化和排泄功能,魚就脫了鉤,還會來咬……那魚那麼笨,逮啥吃啥,大鵬你這麼聰明,肯定不會吃魚的餌,不過你弄肚子什麼原因我就不知道了,自己想想。”

    沒說完,司慕賢早笑作一團了,雷大鵬敗露了,咬牙切齒,哭笑不得,指著單勇要斥句什麼,卻是憋不出那句話來,氣得呼咚聲一栽到枕上,氣咻咻地說著︰“尼瑪不早說,給魚下料下老子身上了,坑死我了。命苦吶,交友不慎吶,哥的菊花現在火辣辣地疼,和被人爆了一樣。”

    怨聲載道,苦不堪言,笑翻了單勇和司慕賢了,單勇沒再刺激大鵬了,上鋪翻著藥箱,找了盒慶大霉素的注射液,這玩意有常備,直敲著玻璃封口,讓雷大鵬喝兩支,說是這里面含的單位量大,見效快,這回雷大鵬可聽話了,不埋怨了,老老實實拿著,一仰脖子倒了兩支。

    可不料好像今天多事之秋似的,“咚”聲門又被撞開了,雷大鵬嚇得差點被玻璃茬劃了嘴,一把拿著注射藥支“啪”聲摔到了牆上罵道︰

    “誰呀,沒看著爺不高興呢。”

    “咋啦這是?”門口站著位梳漢奸頭、穿運動服的瘦個子,愣著道。另一位又壯又高的大個子擠著進來,笑著問︰“誰惹雷哥了,不想混了……告訴我,兄弟們替你出氣去。”

    “去去,煩著呢。”雷大鵬一擺手,蜷著鑽被窩了。進來的是包鐵鋼和趙向陽,低一級,體育系的,因為踢球打過一架,不過不打不相識,打成哥們了,就是老大常說的老包和臭腳,知道這倆人是罷灶的始作俑者,司慕賢一想就沒好事。特別這位叫臭腳的,一肚子壞水,因為不喜歡一位輔導員的文化課,專門把體育系男生沒洗的運動鞋全收集到教室,愣是把那輔導員連氣帶臭嚇跑了。

    還真猜對了,兩人進門,賊頭賊腦一關上門,包鐵鋼小聲道︰“蛋哥,你得給出個主意,聲勢還不夠大。”

    “蛋哥,離夠大還差很遠,我們快支持不住了,學校是冷處理,今天已經有人上灶了,過這麼三兩天,這得不了了之呀。”臭腳趙向陽也煽著風。

    一聽鬧事,躺著的雷大鵬眼珠一轉悠,耳朵豎起來了,興奮了。

    單勇卻是狐疑道︰“不是讓你們找宋思瑩了麼?怎麼,沒宣傳出去?那妞唯恐天下不亂。總不能她不現眼,老讓你們找事吧?”

    “找了,不過沒搭住調,記者來的時候,那人早散了,結果學校的拉著記者去吃了一頓,連記者也不來了。宋思瑩說學校做公關了,報道不出來了。”

    老包苦著臉道,沒想到這和諧社會,鬧個事吧,還真難。

    單勇手指點點,好不氣惱地道著︰“就知道你們成事不足、敗事有余……還有網絡呢,往起炒呀?炒到一定程度,自然就要井噴,這人神共憤的事,不怕大家沒有共鳴。關鍵時候把猛料再爆出來。”

    “炒啦,炒不起來。”臭腳趙向陽翻著眼道,這大個子腳上有特色,其他不比雷大鵬強多少,說話直咧嘴皮,有點大舌頭,直說著︰“現在這人,蛋哥你還不知道啊,都是各掃自家門前雪,誰管別人瓦上霜不是?我們發的那貼子,沒點擊率,上不去,沒多久就沉了,把我們幾個人頂貼頂得手都酸了,還是頂不到前頭……”

    “頂壞了倆鼠標都不成。”老包豎著兩根指頭,凜然加著料道。

    就這組織水平,確實差了點,司慕賢聽得直偷笑,單勇思忖了片刻,讓司慕賢開著電腦,這宿舍就雷大鵬有一台筆記本電腦,游戲配置,速度飛快,老包點著網頁,在潞州吧里和潞院吧里,還有市門戶網站的,只有隱約可見的幾個貼子,果真是沉到了不起眼處,這效果自然是差出幾條街了。

    單勇點開了一個標題為“潞州學院發生罷灶事件,千人圍.攻食堂”的貼子,單勇搖搖頭,很不滿意,又翻頁找著了一個標題為“聲援罷灶萬人簽名活動”的貼子,啪聲一放鼠標,下了句評語︰“不對,思路錯了。這玩意根本不搶眼球,連我都沒興趣看。”

    “我們可費了老大功夫呢,那檄文寫得是聲情並茂啊,看了的都說好。”老包不解地道。翻著網頁,文字、照片,著實費了不少腦細胞,臭腳也幫著腔道︰“蛋哥,你不說有噱頭嗎?這不挺有噱頭的嗎?”

    “內容有噱頭,但標題沒噱頭,不足以把人吸引進去,一看就知道結果了,誰還看呀?不看怎麼會引起共鳴………跟你們說多少次了,大人物關心國家大事,小人物關心齷齪小事,你又是‘罷灶’,又是‘圍.攻’,這字眼多嚇人,掃一眼直接略過。根本沒心思看討伐食堂的檄文了,怎麼聲援?”

    單勇教育道,那兩位體育系哥們傻眼了,一攤手︰“那蛋哥,你說吧,怎麼辦?”

    “干這活呀……你們得請教一下……”單勇神神秘秘說著,回頭時,雷大鵬早坐起來了,兩眼炯炯有神,單勇笑著一指︰“天雷哥,這是個不尋常的事,所以你們得找不尋常思維的人。”

    老包和臭腳抿著嘴,瞪著眼,都知道雷大鵬腦子不怎麼好使是出了名的,考試都經常擲骰子選ABCD,答案要裝在那個不規則形狀的腦袋里,就有點說不通了。果不其然,雷大鵬迎著老包和臭腳的渴求眼光,有點心虛了,囁喃地對著單勇道著︰“蛋哥,這個,這個我怎麼整?我沒整過……這個,確實有難度啊。”

    “你這樣捋思路,大鵬,我記得你曾經火急火燎下載一個標題為‘七個男人和一個女人酣戰’的片子,但你下載下來,打開一看,是什麼?”單勇笑著問。

    雷大鵬眼一直,脫口而出︰“金剛葫蘆娃。”

    “人獸大戰呢?”單勇再問。

    “哪吒鬧海。”雷大鵬又是脫口而出,比搶答還快。

    哈哈……司慕賢和老包、臭腳哈哈大笑,知道雷大鵬這單糗事,想下載個重口味片,結果下了個動畫片,被標題黨坑得。說到這茬,雷大鵬可沒笑,看著單勇,知道蛋哥這話里有深意,已經呼之欲出了,就聽單勇指摘著道︰“比如這張照片,不要用‘哄鬧’、‘圍攻’以及其他一類的敏感詞,看圖上這麼多女生,直接改成……‘性感女大學生的集體不雅照’,怎麼樣?一句就勾起大家藏心里陰暗處的**了。”

    單勇一說,眾人皆愣,還能這樣改?不過理解力最高的卻是雷大鵬,吧唧一巴掌,興沖沖地趿鞋下床,眼楮發亮地說著︰“我明白了……標題一改,**都來,這個標題這樣改……好事者從潞州學院頂樓偷拍到不堪入目的一幕,括弧,有圖有真相。”

    眾人一瞅,還是圍觀食堂的照片,標題這麼一改,既切合圖意,又引人想入非非,把司慕賢聽得倒愣了愣,從來沒發現雷大鵬還有這文字功夫。

    眾人一凜,雷大鵬語不驚人死不休了,干脆統籌規劃著︰

    “這個標題這樣改……女宿舍樓媽打掃衛生見到這一幕,當時她就震驚了,省略號加括弧,圖。”

    “這個這樣改,潞院後勤管理處長潛規則數名女生,艷.照遭曝光,組圖。”

    “這個……潞院女生校內遭多男圍攻,校方領導現場處理無果,圖……”

    “這個……潞院校內偷拍男女學生激情不雅照,多人圖……”

    “這個改成,潞院一妹紙輕生,引發上千人圍觀……不能寫跳樓啊,跳樓大家看就知道是假的,根本報道不出來。”

    唾沫星子飛濺,雷大鵬妙語如測漏、文思賽尿崩,一連給了若干個選擇,等喘口氣停下來了,回頭看體育兩哥們加上司慕賢,都被雷得暈頭轉向,雷傻了。

    半晌老包才戰戰兢兢問︰“這樣搞成不?怎麼聽著像小黃網站了。”

    臭腳也有點心虛,臉上表情不自然地問著︰“就是啊,我怎麼覺得搞得變味了。”

    “怎麼不成,怎麼搞還不是瞎折騰,不熱鬧多沒意思,沒熱鬧誰看著有意思。沒意思那玩得還有什麼意思?”雷大鵬瞪著眼道,不容自己的想法遭到懷疑,單勇添了句︰“成不成你得試試呀,想廣而告之這事,你得把大家先引進這來,不進來誰知道?就像那些……對流氓廣告,還非讓你知道。”

    老包和臭腳互視了一眼,咬牙點點頭,兩人倒也有點經驗了,拔了網線,直接插著手機卡連著電腦上網,網上買的,不好查IP地址,就著大鵬的電腦把貼子逐個編輯了下,片刻就得,旋即把電腦放好,兩人刷著網頁,看著點擊率。

    這當會兒,雷大鵬好容易表現了一回,得意了,笑得全身得瑟,司慕賢剜了這貨一眼,既無語,又有無語中的佩服,那腦袋還真不是尋常的思維。

    效果如何呢,五個腦袋湊在電腦前看了不到二十分鐘,老包的眼直了,臭腳的嘴唇耷拉下來了,司慕賢滿臉不信了,而且老包按F5刷新的速度越來越快,不一會兒驚訝得喊出來了︰“我靠,頂到置頂位置了……潛規則女學生的貼子,這才多大一會兒,六千點擊……這閑得蛋疼的人真多啊。”

    說著,回頭愕然不已地看著雷大鵬,看來得重新認識雷哥了,再一側頭,又問著單勇了︰“蛋哥,這接下來咋辦?”

    “嗯,搞一個潞院校草評比,咱們學校女生多,讓女生參與進來,不要覺得光男生心里有陰暗角落,其實女生也一樣,她們最喜歡了解帥哥的隱密想法,包括**部位,兩件事放一塊,做個鏈接,要想參評投票,先簽名聲援罷灶,隨後你去找宋思瑩吧,搞熱鬧了,讓她給你們找媒體想法子。隨後咱們瞅空一塊坐坐再想想,搞他個馬蜂窩計劃………不捅則已,一捅讓他們炸窩。”

    單勇說了個擦邊的餿主意,那兩位如獲至寶,連聲應著,樂滋滋地走了。

    送了兩位,宿舍里還有更樂的,回頭時,司慕賢有點無語地搖搖頭。雷大鵬笑著眼眯成了一條線,問著單勇道︰“蛋哥,你是不是覺得我很是個人才。”

    司慕賢一聽,胃里反酸,笑著不接茬了,怕是越接茬他越來勁。

    “人才!?不是。”單勇故意來了個不欣賞的表情,雷大鵬一下子不樂意了,不料單勇話鋒一轉,狂喜狀指點道︰“大家公認你很二,人字頭上加個‘二’字是什麼,天才吶!大鵬!”

    司慕賢哧聲被單勇的惺惺作態逗笑了,更讓他忍俊不禁的是,雷大鵬對這個贊賞頗為自得,樂得要以天才自詡了。直追著單勇這次真鬧事,說什麼也不能少了咱天才雷哥。

    這麼一鬧騰,午飯卻是晚了,等想起來結伴出去吃時,又來訪客了,本班的班長丁一志,樓梯上喊住了三位通知了聲︰“單勇、司慕賢、雷大鵬,下午四點三樓階梯教室有講座,系里通知全員參加,點名呢啊。”

    “啊,知道了。”司慕賢應了聲,班長忙著通知下一個宿舍去了。單勇隨口問了句︰“什麼講座啊,慕賢?”

    “中國古典哲學精神。”司慕賢道。

    “學校淨搞些扯蛋玩意,眼擺著畢業三分之二找不著工作呢,還顧得學哲學,等學會早餓死了。”單勇道。

    司慕賢笑了笑,對于單老大這位實用主義者,恐怕對哲學不會有興趣,邊走邊解釋著︰“好像是一位訪問學者,和咱們系宋教授是朋友,專程請來的,聽說他講課挺受歡迎的。”

    “沒興趣,勞煩你點名喊到了啊,我和大鵬就不去了,我養精神,大鵬養膘。”單勇笑道。

    “不不,我不睡覺,我聽講座去。”雷大鵬一聽,意外地好學了,這一好學,把司慕賢和單勇驚訝得多看了兩眼,司慕賢道︰“不會逃課太多,良心發現了吧?”

    “良心不至于有,大鵬,我倒不是不支持你聽講座去,我就怕你把講課的雷倒,小心點啊,就不雷倒,我都怕你把人家嚇跑。”

    單勇開著玩笑,雷大鵬卻是自有打算,一抬手宣誓狀,得意洋洋地道著︰“我宣布,從今天開始,我按時起床、按時上課、按時自習、按時去圖書館……你們別這樣看著我,也別擔心我學習超過你們,我要樹立一個全新的形象。”

    越說越不靠譜,司慕賢和單勇互視著,看不懂雷大鵬了,這貨四年上課還沒有釣魚的次數多,猝然這麼改變,怕是連老師們也受不了,不驚訝可要怎麼著?

    雷大鵬呢,看著自己的改變沒人理解,一拍巴掌交著底道︰“你們怎麼不理解呢?我要追王華婷,不脫胎換骨重新做人怎麼行,再和你們倆鬼混一塊,她肯定看不上我。以後咱們一起走的時候這次序得改改啊,你們倆得跟我屁股後啊,好歹得做個小弟樣子,襯托我雷哥的氣場強大是不是?……哎喲,等等,我這肚子噯,坑死我了,等我去廁所蹲一會兒,拉完再一起去吃啊。”

    說著捂著肚子,還沒全好,小步快跑著向宿舍樓邊的公廁奔去,邊往廁所跑還邊喊著︰別跑了啊,我拉完再一塊吃去。

    這話聽得,歧意太重,路邊打醬油路過的兩對哧聲就笑了,單勇和司慕賢被雷得悻然站在當地,只好等著雷哥拉完一塊再吃,不好意思開口應聲,也不好意思走,側過頭捂著半邊臉,裝著和那貨一點關系沒有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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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1 17:52:02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卷 象牙塔裡的幸福生活   第14章 道本玄妙誰知意

    睡覺是個技術活,和吃飯、談戀愛並列大學必修三大科目。

    之所以叫技術活,那是因為必須在不想睡的時候也能睡著,在能睡著的時候,睡得起不了床,否則這個科目都不算合格。文青賢弟曾經總結說,幸者為豬不幸為人,不過單哥和雷哥是幸運的,最起碼睡得像豬。

    對此單勇一笑而過,來了不怎麼喜歡的學校、不怎麼喜歡的專業,如果不睡覺,那種無所事事的困惑會比眼澀打哈欠的困意更難受。而睡覺則不同,很多紊亂的思緒在平躺著的時候會軟軟隨著睡意漸起而消失,特別像現在午後的時光,陽光已過向南的窗口,靜靜的躺在床上,感受著空氣中的暖意和午後時光的靜謐,會讓人在這種慵懶的氛圍中不知不覺地打發時光,直到日落山西。

    不知不覺就這樣打發走了四年的光陰,學了點什麼,單勇說不上來。將來出去干什麼,單勇也想不出來。甚至于對自己將來能干什麼,單勇也說不上來。所聞所見諸多畢業求職無門、從業無路的事,好像在反證知識改變命運這句話,而且對于潞州學院這所二流大學,多數的畢業生都會被所謂的大學知識改變成這種悲情的命運。

    每每想到此處,單勇的目光里會變得惆悵,會懷念原來家里在英雄路的大房子,會懷念早年父親發跡買的那輛皇冠車,會懷念原來開在八一路的驢苑酒樓,這些都是曾經可以向人炫耀的資本,如果能延續到今天的話,或許自己的命運會是另外一個樣子。

    他記得,從貴族學校輟學的時候,自己是逃也似的奔出了別人鄙夷的視線,曾經簇擁著自己的朋友、同學,只剩下一個腦子不大靈光的雷大鵬。他記得,猝來的不幸,擊倒了眼中無所不能的父親,車賣了、店盤出去了、房子賣了,一個家垮了。他記得,自己也差一點沒有走出那種巨大的心理落差,也許可以接受由富到貧的現實,可接受不了別人眼中鄙夷、譏誚和可憐的目光。

    當辛苦成為一種生活方式、當容忍成了一種日常習慣,對很多事的感覺就會變得很淡,就像現在,即便就真有什麼悲情命運在等著,雖然惆悵,卻不驚慌,因為想不出還能有什麼比多年前那場更不幸的事。

    想著,漸漸的困了,朦朧中似乎又看到了那個倩影,紅衣長發,飄飄欲仙在站在漳澤湖岸,單勇在伸手,可總也夠不著。那是沉寂了很多年,又一次讓他如此心動的倩影。

    通……一聲巨響,門被踢開了,躺在床上胡思亂想,似睡非睡的單勇沒動,睡得很蛋定,能用這種方式進門的,除了雷大鵬就是體育系那幾位狐朋狗友,懶得理他們。

    果真是雷大鵬,而且是和司慕賢一起回來了,進門奔到床上,一踩梯子,雷大鵬一把揪著上鋪的單勇,單勇回頭,眼神懶洋洋地,嘴里吐了個字︰“滾!”

    這貨典型的間歇性狂躁癥,想起什麼玩的來,那是說風就來雨。這不,拽著單勇喊著︰“快快,蛋哥,快起來,看美女去。”

    “沒穿衣服的我現在興趣都不大,何況穿著衣服的,自個看去吧,別打擾我睡覺。”單勇懶洋洋的仰面躺上了,沒搭理這貨。

    不料雷大鵬爆了句︰“你真不去呀,就昨天去你家吃飯那妞。還有腦袋上一根雜毛沒有那老頭。來咱們系了。”

    嗯?一扭頭,單勇一驚,一屁股坐起來了,看著兩人,愕然道︰“不是蒙我吧?這麼巧?”

    “還真不蒙你,我看著宋教授陪著他們上三樓階梯教室了,那老頭叫左南下,*南大學的退休教授,是宋教授專門邀請來給咱們中文系講座的。”司慕賢道。

    “關鍵不是老頭。”雷大鵬強調道︰“本來六十多個男生三分之一都沒到全,咦喲,一看來了個絕色,來回電話一通知,我靠,不到五分鐘,男生全去階梯教室報道了,外系的都來看來了。”

    “不會吧?這麼誇張?”單勇愣了愣,沒明白巧合究竟是怎麼樣發生的。

    “走走,他不去拉倒,別說我沒通知你啊,丫的睡覺連手機都不開,累得哥們還得跑一趟。”雷大鵬拉著司慕賢,不待和單勇磨嘴皮了。

    “等等……誰說不去了!?”

    單勇一個激靈從床上直跳下來,趿著鞋,提著褲子,追了出去。

    在這一點上,不管男生還是男人,都是共通的,更何況是那位讓單勇念念難忘的美女。

    ………………………………

    ………………………………

    幾乎是小跑著往教學樓奔來,一奔起來,反倒雷大鵬落後了,罵罵咧咧跟著,進了教學樓,上了三樓階梯教室,單勇的腳步停下了,後面的兩人也跟著簇上來,停下了,教室門口,系主任王恆斌、系里的宋教授還有各班的班主任,正圍著那位昨天見過的老頭說笑著什麼,看著班主任任群也在列,單勇三人沿著牆角準備溜進教室,不料系主任發現了,很不悅地斥著︰“又是你們三個?干脆不來多好。”

    三人尷尬的笑著,不 嘴,但也沒有羞愧的意思,左南下一看這三位,猛地眼一直,倒吸涼氣,愣了下,任群還以為是老教授看不過眼了,趕緊地趕著三人揮手道︰“單勇、大鵬,去教室搬幾個椅子,沒座位了。”

    一句如逢大赦,三個人掉頭就跑,跑到了二樓的教室,各搬著椅子,出門單勇不確定地問著︰“怎麼沒見那妞啊,別看不著美女,淨聽老頭一通瞎扯蛋哲學,那可郁悶了,系里領導都在,溜都不好意思溜。”

    “我無所謂啊,我和王華婷坐一塊,哎蛋哥,你說我和她之間這層窗戶紙怎麼捅破呀?”雷大鵬邊走邊問。司慕賢接口教唆道︰“直接是你的性格、委婉不是你的個性,下了課到她面前含情脈脈注視十分鐘,然後直接說‘我愛你’”。

    “尼瑪,你就會這一招,也不換換花樣?不管用怎麼辦?上回追英語系那個叫張萌的,就你教的這辦法,她呸了我一口就跑了,不但那次跑了,以後見了我就跑。”雷大鵬罵道。

    看來雷大鵬被捉弄得已經有戒心了,單勇和司慕賢謔笑著,前面快跑著,把雷大鵬搞得追也不及,到了教室門口,卻是已經開始了,三個人搬著椅子一進門,沒來由地哄哈一陣笑聲,被打斷了。系里不少男生招著手喊著︰雷哥,來來,這兒坐。雷大鵬嘿嘿笑著,搬著椅子,進了過道里, 一放,當不當,正不正,離王華婷隔著兩人的距離,司慕賢眼尖,搬著椅子直往後跑,和男生扎堆坐了,單勇愣了愣,系里的領導都在第一排,一眼掃到了左前方正拿著DV調試的那位姑娘,此時也是頗為詫異地看著進來的三位。估計沒想這三個小吃貨是大學生。

    不待系主任和班主任催促,單勇搬著椅子,直到左前,所有的座位前面,在那姑娘訝異的眼光中,大大方方把椅子放到她的座位一旁,然後大馬金刀一坐,這一下子,兩人成了全場矚目焦點了,後面一群起哄的男生噓聲不斷,雷大鵬倒沒想到蛋哥這麼直接,直得瑟地鼓掌,連王華婷很不悅地側眼剜他一眼也沒注意到。

    潞大的中文系是大系,有四百多人,平時也就兩三個班的大課,像這樣的全系聚會卻是不多,本來就對左教授帶來的這位美女都在評頭論足,論來論去的結果實在是和潞院稱得上校花的不可同日而語,不但男生在看,連女生們也忍不住會多看兩眼。單勇進門就和這位坐在最前準備錄像的美女坐一塊,看樣兩人居然還認識,這下子,惹得不少女生交頭接耳竊竊私語了。

    單勇在男生不多的中文系里也算個帥哥,是那種看上去和誰發生緋聞都不意外的帥哥,不過要和今天這位有瓜葛,那免不了有點意外了,至于男生都摁捺不住心里的羨慕嫉妒恨了,後面的一堆人扯著司慕賢問長問短了,主要奇怪的是︰蛋哥不釣魚高手麼,什麼釣妞也成高手了?

    怎麼著就和美女搭上訕了?其實也沒什麼,單勇坐到左熙穎的身側,貌似親蜜地說了附耳說了句客氣話︰“謝謝啊。”

    “謝謝!?謝什麼?”左熙穎上當了,扭頭問著,被搭訕上了。

    單勇一瞟幾百雙眼楮都盯著自己,得意地道︰“謝謝你沒有拒絕剛才的搭訕呀!?因為你,我收獲了現場絕大多數的羨慕眼光。”

    左熙穎微微一愣,回頭時,發現問題所在了,現場不少的學生的眼光有意無意往這個方向瞟,自己和單勇貌似親蜜的一句,怕要引起猜測紛紛了。敢情是故意來搭訕的。

    不過她對此好像並不十分介意,無語地看了單勇一眼,剛剛從驚訝中跳出來,實在把這位現在一身校服的和水庫所見的野後生印象重合起來,連她也覺得這相遇太過巧合了,訝異地四下掃過一眼之後,輕聲道︰“那恭喜你嘍。”

    “恭喜什麼?”單勇問。

    “恭喜你找到可以向朋友炫耀的機會了。”左熙穎笑著道。

    沒想到左熙穎這麼豁達和落落大方,單勇樂了,就坡下驢輕聲問著︰“那我有幸知道給我炫耀機會的這位美女芳名嗎?否則我名字都不知道,怎麼回去炫耀啊!?”

    “既然是可以炫耀的芳名,自然不能輕易讓你知道了。”左熙穎眼楮一睜圓,抿著嘴笑笑,像是個促狹的鬼臉,不過看得單勇心顫了顫,有種貓抓癢癢的感覺,離得這麼近,心砰砰直跳,好在講座開始了,左熙穎開著DV對著講台,單勇本待說什麼,人群一安靜,這倒不敢造次了。

    人老實了,可眼楮不老實了,單勇細細地打量著一身夏裝,白坎肩、青色長褲、蹬著休閑鞋的這位美女,一眼過去要比潞院那些個青澀妞養眼多了,偷窺了良久,單勇一直試圖找出這妞身上最吸引他和最出色的地方,是線條?是臉蛋?是眼楮?還是……說不上來,也沒有找到準確的答案,因為他發現,那一樣好像並不是十分的出色,但你不得不嘆服造物的神奇,這些元素組合在一起,卻是覺得處處都很出色,否則也不足以把全系幾十號喜歡看美女的色哥色弟全吸引來了。

    …………………………………………

    …………………………………………

    講座開始了,先是宋教授講的話,是潞院唯一還推得出來的貨真價實的名人,研究紅學頗有建樹,退休後還經常被系里請回來講幾節課,這老頭簡簡單單介紹了幾句*南大學來的哲學教授、碩士生導師左南下教授,此次回潞州觀光,特地邀來舉辦一期講座雲雲。

    草草一介紹,掌聲中,左南下老頭意氣風發地從座位直上講台,單勇驚訝地看著左南下,又側目看看正專心致志錄著DV的這位美女,心里泛起個酸酸的感覺︰娘的,真是人不可貌相,都是吃貨,這差別怎麼這麼大涅?咱哥幾個吃貨都是草包,這吃貨居然是個教授!?

    不過不可否認,那吃貨的風度確實不錯,滿頭銀發,步履矯健,意氣風發,要再年輕點,傾倒在座大多數不諳世事的女生一點問題沒有。

    講台上站定,擺著手示意著掌停,左南下笑著來了個開場白道︰“古往今來有句叫文人相輕,大家聽出來了,我們沒相輕,而是互捧,原因是我和宋教授是朋友,不過他把我捧高了啊……呵呵,大家別因為我這個身份顯得生疏啊,我其實是被宋教授硬扯來的,像我這類學哲學的教授不值錢,到哪兒講座,出場費還沒有酒吧歌手的高,所以我不談哲學很多年了。”

    一句開場,全場皆笑,談笑風聲的左南下立時拉近了和現場學子的距離,本來以為又是什麼辨證法、正反論一類的枯燥話題,可沒想到這麼輕松愜意,不少學生不自然地為左老頭鼓起掌來,單勇注意地觀察著前一排的系里領導,不少臉上稍不悅之色,似乎應該高雅的東西被左南下搞得粗鄙不堪了,有誤導學生之嫌,不過單勇心里暗樂,有點喜歡上左老頭這不拘一格的調調了。

    “什麼是哲學?”

    一句突問,老頭一欠身雷語出來了︰“這個問題……我解答不了。”

    下面哄哈一笑,左南下微笑著繼續著,一波三折,聽得人興趣頓來,又一個轉折道︰

    “在哲學文化市場越來越萎靡不振的今天,哲學家越來越被排擠到文化的邊緣地帶,已經落拓到和千百種職業同槽爭食的地步,早已喪失了昔日的自信、博大和雍容……現代的人喜歡講生意,如果從這個角度來看哲學,那麼哲學家應該是做人的靈魂生意的,不過可惜的是工業、科技時代的文明驅逐著人的靈魂,曾經飽受頌揚的偉大、崇高、英雄、溫情、善良、純潔等等之類,都成為歷史不合時宜的沉積,遭到蔑視和摒棄,靈魂越來越少,所以我們的生意就越來越難做了,這也是哲學越來越走向衰微的所在,物質時代,大家關心的是高薪和飯碗,而不是理想和信仰……所以我說,我解答不了,即便能解答,也不會讓大家信服。”

    漸漸地,話題走向沉重,引起共鳴了,不少學生目不瞬眨地盯著,傾耳聽著,眨眼間,左南下給單勇的印像又來了個大翻盤,那些話給他的感覺似乎也是他無聊中能隱隱約約抓到的,只不過不會像這樣侃侃地說出來、說得這麼清楚,甚至于這老頭的所說對他的吸引超過了身邊的美女,好一會兒注意地聽著,忘了心猿意馬了。

    “什麼是哲學?還是這個問題……我回答不了。”左南下繞回來了,手指指點間,話鋒一轉道︰“其實也不用我回答,雖然衰微了,但並不等于消亡了,文化的因子就像種子一樣,根植在每個人的骨子里,你可以無視,但你無法否認它的存在,其實哲學就在我們中間,每個人都或多或少會有他的哲學思維,比如我進潞院大門時,就發現潞院的哲學氛圍其實很濃……保安都懂哲學。”

    老頭神色飛舞,撂了個懸念,不少人在猜測下文,不過猜不到老頭的思維所向,左南下笑著釋疑道︰“保安攔住我們,問了三個問題︰第一個,我是誰?第二個,我從哪里來?第三個,我到哪里去?……這三個問題,恰恰是哲學要解決的終極問題,連保安都在思考哲學問題吶,還用我解釋嗎?”

    哄哈一笑,這肯定是個玩笑,像這號人物保安肯定不敢攔,不過這個玩笑把剛剛的沉重化解了,從沉重婉轉到了輕快,單勇看到左熙穎也微微笑著,似乎已經習慣了父親這種開玩笑的口吻,不用說這是要引出下文,就見得左南下兩手支桌,傾身道著︰

    “帶著這三個問題回歸到今天的主題,在座的我相信大家也許會有過這種經歷︰當我們站在高山之巔,面對蒼茫浩淼的天空;會有一種虛無感,會覺得世界實在一無所有;或者當我們站在高樓大廈的鋼筋水泥叢林之間,淹沒在人海和車海中,想一想,我們自己像恆河沙粒一樣毫不起眼,注定會沿著生老病死的軌跡走完這一生,會讓我們在虛無中失去本就不多的存在感。

    人如何找出生活的意義,走出虛無感,這是中西哲學都在探索的問題,二者之間的不同體現在它們的超越精神上,西方的哲學精神更多的是一種宗教情懷,簡單地舉個例子,比如老外們遇到讓他們愕然不已的事,第一句話是︰Oh,Mygod!這體現出他們骨子里濃厚的宗教意識,把超越的對象歸之于人格化的神。而中國人則不同,遇到不可理解的事,第一句話會驚訝地喊︰我的媽呀!這體現出一種理性的精神,體現出一種人生的智慧,也就是常說的,有事了我不求神不求人,我靠我爸媽……呵呵,中西哲學最大的差異就在這里。”

    一番話引出的笑聲不斷,漸漸地把在座的系里領導說得也是笑意滿面,風趣、幽默的話題吸引了全場的注意力,單勇不經意看到雷大鵬那貨時,他居然還兩眼瞪得炯炯有神,聽得津津有味,能讓雷大鵬聽進去,那老頭還真就不一般了,雷哥從來是一上課就睡覺,比吃安眠藥還靈。

    等著笑聲漸息,左南下轉著換了種說法,踱著步,拿著粉筆在移動黑板上寫了一行“中國哲學的人生智慧”幾個大字,龍飛鳳舞,頗有翰墨之風,漂亮的板書贏得一陣噓聲,回頭時,滿頭銀發的老頭道著︰

    “以下咱們共同探討中國哲學的人生智慧,我們以提問式開始,問與答互動,咱們不要沿襲我說你聽的教條模式……誰先來?最好能把我掛到講台上,我也好對哲學徹底死心。”

    這一問,又是一陣善意的笑聲,對這個老頭有好感的人不在少數。在場的不少躍躍欲試了,不過相互看著誰也沒舉手提問,畢竟哲學這玩意正如左南下所講,衰微到少有人問津的程度,正常的學科都沒人學呢,誰還有閑功夫學哲學,左南下四顧沒人舉手,干脆點名了,這一點,直接點得是直著脖子饒有興致聽的雷大鵬,一叫道︰“那位同學,你有問題嗎?”

    壞了,單勇嚇了一跳,雷大鵬傻不拉嘰看看四周,愣眼站起來,然後是教室吃吃笑聲一片,雷大鵬想了想,很誠實地道︰“我沒學過,你讓我提什麼問題?”

    嘩聲哄笑一片,雷哥向來實話實說,不過這句倒不怎麼雷人,左南下不介意地道︰“那我問你個問題怎麼樣?”

    “你看你這人,我都沒學過,你問我,我能會呀?”雷大鵬埋怨道,哄笑聲音更大。

    前座的一排老師都掩著臉笑,潞院擴招要求放了很低,雷大鵬屬于那種擴招都不合格的,還多讀了一年預科。笨學生不少見,笨到雷大鵬那種水平的可真不多見。左熙穎把DV對準雷大鵬了,雷大鵬本來迷糊一臉,看著左熙穎呲嘴笑了,這一笑,又把不少人逗笑了。

    本來以為要亂場了,不過左南下似乎根本不介意,很和靄地道︰“沒關系,我問的很簡單……比如,你叫什麼名字?”

    “哦,我叫雷大鵬,認識我的都喊我天雷哥。咱們認識啊。”雷大鵬樂了,馬上回答上來了,又是一陣哄笑。

    “那你學習怎麼樣?不介意回答吧?”左南下笑著問。

    這一問笑臉更多了,不過雷大鵬苦臉了,咬著食指,顯得很難為情地囁喃說著︰“肯定不怎麼樣呀!我媽說供我上學糟塌的錢都夠買輛奔馳車了。”

    更多的人笑得眯上眼了,天雷哥的坦誠經常雷得人外焦里嫩,不過左南下仿佛很贊賞這個蠢貨似地,又是問了句道︰“那是什麼原因呢?別人比你聰明?”

    這一問,雷大鵬有點不服氣了,左右環顧,不確定地道︰“不覺得我比別人笨呀?”

    笑聲更大了,後座的同學里有人起哄︰天雷哥最聰明,誰說天雷哥笨了。

    因為雷大鵬張口的緣故,氣氛更熱鬧了,有人這麼一贊,雷大鵬受用不已,回身抱拳施著禮直說謝謝,半晌回頭左南下示意雷大鵬請坐,露了這麼個臉,雷大鵬頗為高興,樂歪了,沒想到問題這麼簡單。還有更樂的,左南下一指點道︰

    “……也許雷大鵬同學沒有在座大多數同學聰明,不過我敢說,他比絕大多數在座的同學快樂,從他的身上可以反觀出道家哲學的影子,這是中國哲學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老子輕視知識,提倡寡欲和回復到嬰兒狀態和愚人狀態,他的主旨是要達到一種‘天人合一、物我兩忘’的境界,在這種境界越不在乎身邊的感受,就會越有更強的自我意識,道家所謂的道,更多側重于美學的層面,它講宇宙間自有一道而貫之,無處不在,而又流動不居,人生最大的快樂莫過于靜觀其道,獲得‘道通為一’的境界……什麼事達到極致,都可以稱之為道,大道是相通的,比如我就知道雷大鵬同學喜歡美食一道,而且頗有心得,那種道給了他很大快樂,對不對雷大鵬同學,你吃得快樂嗎?”

    “對呀,快樂歪了,老爺子你真有才,這你都看出來了。”雷大鵬驚訝地起身,豎著大拇指興喜地道。

    一室皆笑,左南下擺手讓雷大鵬坐下時,笑著贊道︰“繼續保持,你很有哲學家的潛質。”

    這會得把全場樂歪了,哄笑了好一陣子,不少人竊竊私語,這里面還真有那麼點哲學思維讓人折服,潞院里苦悶、郁悶以至于自殺的大多數都是品學兼優的。活得舒坦的呢,還淨是些一無是處的貨色。而且你看,這類貨色的代表雷大鵬果真是自我意識極強,被這事樂得自信心極度膨脹,眼楮不時地瞟著王華婷,王華婷笑眯眯地,忍不住讓雷大鵬覺得自己和王華婷簡直是天設一對、地造一雙,恨不得馬上來個天人合一。

    “好,接下來,我再提問一位同學,這位,離哲學家最近的一位,你叫什麼?”左南下回身問道,是單勇,單勇正看雷大鵬樂子,冷不丁被老頭一聲邀請,激靈站起來道︰“單勇。”

    “你有問題嗎?”左南下笑吟吟地問。

    “我…我沒有。”單勇笑著道,莫名地有點喜歡這個風趣的老頭。

    “那我有個問題,你介意回答一下嗎?”左南下客氣一問,單勇搖搖頭,自然不介意了,再怎麼也不會比雷大鵬差吧。老頭笑著問出來了︰“你有信仰嗎?”

    喲!?單勇一下子語結了,張著嘴迸不出來,霎時被問住了,好難回答的哲學問題!這年頭誰還有這玩意。

    “我換個說法,你有理想嗎?”左南下道。

    又問住了,平時沒少談過理想,無非是掙多少錢、上多少美女、當多大官之類的,可在哲學面前講,是不是俗了點?這一考慮,又語結了,尷尬地站在當地,連雷大鵬也不如了。

    “看來你沒有雷大鵬同學聰明啊,他對道已經初窺門徑,而你還一片茫然,簡單地說就是,他知道自己該怎麼活著,而你還不知道。我建議你了解一下哲學,特別是儒家‘極高明而道中庸’的哲學,里面所講即世間而出世間精神很適合你,意思是指既有出世之逸,又享入世之樂,人活得應該灑脫、自在一點,這叫‘從心所欲不逾矩’,不刻意了才會感覺到愜意,才會讓你站到更高的角度……請坐。我問了很多了,難道就沒有人想難為我一下嗎?如果真沒有,我的自信心可要極度膨脹了,說不定出門就要高呼哲學精神一統潞州學院,大家都要當我的信徒了。”

    左南下示意著單勇坐下,踱到了講台的中央,開了句玩笑,如此輕描淡寫、舉重若輕地講儒道哲學,倒讓一干懵懂的學生興趣大來了,不少只提問的手舉起來了。

    提問開始了,不過糊里糊涂,一句沒答上來的單勇神游于物外了,這幾句話像醍醐灌頂一樣,觸動了他心里的那根弦,覺得這話似有所指,但想的時候,卻又空無一物,就像無法觸到的理想和憧憬一樣。

    高人,單勇登時把左老頭列到了自己見過的高人行列。

    氣氛更熱鬧了,宋教授也加入到討論中來了,不少女生把愛情觀也提出來了,單勇甚至看到雷大鵬也樂滋滋高舉著手要提問什麼,等站起來提問,問得卻是左教授吃過螞蟻蛋沒有,沒有的話下回請你吃,惹得全系哈哈大笑。

    活躍的氣氛中,單勇眼光又一次落到身邊恬靜、漂亮的左熙穎身上時,單勇微微笑了,倒覺得左老頭有一句話說得很好,人活得確實應該灑脫、自在一點。比如,雷大鵬都敢去追團支書王華婷,咱何必縮手縮腳,不敢勾搭身邊這位靚妞呢!?

    于是,單勇傾著身子,小聲對左熙穎說道︰“謝謝你啊。”

    “又謝什麼?”左熙穎回眼詫異道。

    “謝謝你有這麼一位睿智的老爸呀,要沒他指點,我還是迷途的羔羊呢。”單勇笑著道。

    “不會這麼快就悟道了吧?你的資質還不如大鵬呢。”左熙穎取笑著,看看沒人注意。

    “嗯,我比他就差一點點,不過現在趕上了……聽你老爸講的帕拉圖愛情,現實的愛情是不完美的,因為摻雜了感性.欲.望的成份,欲.望的濃度越低,愛情的純度越高,這是我聽到最經典的愛情話題。”單勇嚴肅地說著,貌似崇拜得無以復加,等左熙穎懷疑這個表情是不是真的崇拜了,單勇又往前湊了湊話鋒一轉道︰“不知道為什麼,從見到你,我就老憧憬理想中的愛情。”

    這話里多有調侃,左熙穎眼一忿,嚴肅的單勇哧一笑,趕緊解釋道︰“別生氣啊,我在講純學術問題,欲.望濃度很低。”

    忿眼的左熙穎噗聲也被逗笑了,臉趕緊矜持地扭過一邊,不理會單勇了,不過單勇從側面看著那吹彈得破的臉蛋上,映著一個淺淺的小酒窩,肯定她還在笑著,單勇的心花跟著怒放了,巴不得這堂哲學講座永遠持續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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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1 17:52:18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卷 象牙塔裡的幸福生活   第15章 始識美人多心計

“哲學是一門智慧之學,其神聖的使命就在于啟發民智、提高人類的心智水平,並賦予現實世界以理想與價值意義。我們剛才儒、道、佛幾家都討論過了,從中我們可以了解到,我們中國哲學的智慧,其實哲學離我們生活最近,雖似無用,然無用即大用……法國哲學家帕斯卡爾講,人是一棵脆弱的葦草,大自然不需要動用全部的力量,哪怕是一滴水珠,都可以扼殺一個人的生命,然而人又是大自然最崇高的存在物,因為人是有思想的動物,人的尊嚴就在于人有思想,哲學的無用之大用,就在于給人以活著的意義與尊嚴………我最後要說的是,我不奢望大家都去學哲學,但我希望,在座的每一位同學,不論是在學校還是走向社會,都找到活著的意義和尊嚴。”

    左南下揮手間,結束了這堂延長了一個小時的講座,瞬時驟起的掌聲如雨,從論語老莊扯到佛家的三十二相,從詩詞賦畫講到富于暗示的哲學語言,從帕拉圖、康德講到維特根斯,仿佛一場智慧的盛宴,而駕御者又是如此地信手拈來,還真讓這幾百師生肅然起敬了。

    左熙穎輕輕合上DV,回頭看單勇時,單勇的目光和在場的學生沒有什麼區別,使勁地鼓著掌,目光隨著她父親的身影動著,直到系里的老師領導一一上前和左南下握手,又有不少學生擁擠上前追著簽名,稍稍省悟過來,不經意和左熙穎的眼光對撞時,左熙穎幾分得意地道︰“聽傻了吧?”

    “嗯,厲害。”單勇豎豎大拇指,心悅誠服地道,能把幾百人忽悠得這麼熱情高漲,可不是一般人辦得到的,更何況連單勇也覺得老頭講得著實不賴,沒有絲毫的賣弄成份,卻又極盡賣弄之能,單說這一層,也算得上得道高人了。

    “聽你說話,好像就這一句是發自內心的。所以,這次該我說謝謝嘍。”

    左熙穎收拾著東西,拿起了DV,起身了,笑了和權當作別。那笑容很燦爛,很親和。

    此時單勇也發現了一個變化,全場的矚目的焦點從左熙穎和自己的身上,被左老頭全部吸引走了,幾乎是簇擁著出門,不少女生還追著左教授問著什麼,左南下一邊回答,一邊隨手簽著名,連女兒也顧不上了。

    不過單勇的眼光可沒有離開左熙穎,長頎的身材,挽梳的長發,漫步間長腿輕盈,回眸時笑厴如蘭,仿佛她整個人也有著某種哲學上的暗示,明明很矜持,卻讓人覺得處處是誘惑;明明前凸後翹的不算明顯,卻偏偏讓人感覺美得不可方物。

    對,氣質,單勇眼楮一亮,想到了一個抽象的詞。就像哲學一樣,觸摸不到,卻又無處不在。

    對,是氣質,是一種讓人不忍褻視的氣質,是一種腹有詩書氣自華的雍容,即便是和同系的學生走在一起,那種絲毫沒有嬌揉造作的親和總能贏得不論男女的微笑示意。此時,單勇也驀地頓悟了,頓悟到了自己以前看美女前凸後翹、胸大細腰的審美眼光是何等的淺薄。

    這回是真傻了,痴痴地看著左熙穎和同系的幾位女生說笑了句什麼,那倩影、那笑容、那如墨長發、如玉如蘭的氣質仿佛實質化一樣,禁銦著單勇的目光。

    “喂,傻啦?”有人擋住了視線,單勇回過神來,是司慕賢,賢弟也中毒了,興奮地說道︰“老大,感覺怎麼樣?聽左老一席話,勝吃你十餐飯吶……聽他講知天、同天、事天、樂天,講得多好,我覺得左老在有意點醒你,即世間和出世間很有意思,恰恰說明了你心里的徘徊。也點醒了我心中的困惑。”

    “去一邊酸去,別擋著我。”單勇拔拉過文青賢弟,眼中卻失去左熙穎的影子了,不高興了,司慕賢一愣,明白了,笑道︰“老大,我怎麼覺得你想那位,比大鵬追王華婷還不靠譜呢?”

    “誰想了!?”單勇不屑道,不過馬上又反應過來,一拍額頭道︰“對呀,我干嗎光想呢?我得追去。”

    又是一個頓悟,單勇像離弦的箭,蹭聲飛奔出去了。

    “嗨,椅子誰送。”司慕賢沒料到自己的提醒起反作用了,一喊人,單勇回了句︰“你送吧,我顧不上。”

    話說著,人早跑了,司慕賢搖搖頭,笑了笑。一手提了個椅子,剛送出門,雷大鵬風風火火奔回來了,還沒等司慕賢派活,這貨揪著他,像要打架一樣問︰“王華婷呢?”

    “早走了吧?”司慕賢笑著道。

    “我怎麼沒瞧著呢?”雷大鵬伸著脖子往教室里瞅了眼,沒看到,掉頭就跑,看來哲學學得自信心膨脹,要趁熱打鐵表白去了。司慕賢不挽留了,提醒著︰“一定把‘我愛你’大聲喊出來啊。”

    雷大鵬顧不上回答,早奔下樓了,司慕賢笑了笑,替兩位見色忘友的哥們,連送了兩趟才把椅子送完。

    …………………………………………

    …………………………………………

    快步跑下樓的單勇追出了樓門,追出了小廣場,追到了校園的林蔭道時,系領導、學校的兩位領導,再加上一干老師和左氏父女正邊走邊說著什麼,不遠處停著那輛去響馬寨的加長奔馳,看樣子是要一起出去,校方也有兩輛車開過來了。

    去,還是不去?

    單勇急剎車停下,猶豫了片刻,倉促間卻是想不出個搭訕的理由,更何況還有系里和學校的這多領導。不過看到那輛加長奔馳時,眼珠一轉悠,計上心頭,馬上快步奔著,繞過眾人,直到了車前,一敲車窗,笑吟吟地問司機︰“喂,還認識我吧?”

    車窗一搖,那小胡子司機一瞅樂了,指著單勇道︰“喲,王八蛋。”

    “哥哎,是金玉滿堂。”單勇糾正道。

    “哦,哦,對對,金玉滿堂,還別說,連我們凱萊悅的大廚都說做得有水平,哎哥們,你是……學校的大師傅呀?到這兒干有什麼意思,想去我們酒店麼,正招人呢啊,配菜的都一千多,你要真能炒幾道拿得出來的菜,一月大幾千都不稀罕。”司機比單勇還能說,不過眼神實在不怎麼樣,連單勇的校服也沒注意到,直把單勇當大師傅了。

    單勇沒心思解釋,直點頭,插話問著︰“哥,昨天吃飯那妞叫什麼名字?知道不?”

    “啊?你一大師傅,連左老家姑娘也敢想?”司機納悶了。

    “我想認識認識不行呀?”單勇道,一副癩蛤蟆吃天鵝肉理所應當的表情。

    “行!”司機一豎大拇指,很贊賞,不過一轉悠話變味了︰“可我還真不知道她叫什麼。我一開車的,我怎麼問?”

    看來司機比單勇靠譜,很有自知之明。說話著,左老帶著女兒向著車身踱步過來了,車身稍倒了倒,停穩了,左南下和校領導握著手,各上著車,單勇笑著站在車一側,來了個迎賓禮,很禮貌地開著車門、扶著車頂,左南下笑著問︰“單勇,怎麼在這兒?”

    “送送您啊,您講得太好了,要早聽您講課,都不至于現在學無所成了。”單勇極力恭維著,左南下揶揄地問︰“你真聽懂了?”

    “嗯,聽懂了。”單勇點點頭,左南下笑道︰“那就好。”

    低頭進了車門,左熙穎笑著將進時,單勇稍攔,想到了個稱呼︰“師姐,稍等。”

    “師姐!?”左熙穎被這個猝來的稱呼搞迷懵了。

    “是啊,一日聞道、一世為師,左老是我老師,您當然是我師姐了。”單勇強拉硬扯著關系,看著左熙穎被逗得莞爾一笑,趕緊地趁熱打鐵道︰“我能問師姐個問題嗎?”

    “可以,不過僅限于學術方面。”左熙穎眉目眨著,給單勇設定了個框,忍著笑,早看到單勇了,可沒想到他還真找著機會又搭訕上來了,而且是以這種有點賴皮的方式。

    “嗯……”單勇稍一思忖,這明明咱都自認學無所成了,還說學術問題,明顯為難嘛,不過也不難,單勇說道︰“確實是學術上的,我對于我的人生很迷茫、對我的未來也很迷茫、我一直在想我的生活那兒出了問題,今天我才發現……哇,那是因為沒有早學哲學的緣故,沒學哲學就沒法發現活著的尊嚴和意義不是,這個,我主要是想問………”

    恐怕這家伙除了吃喝,還真是學無所成,話圍繞著哲學轉悠,但眼珠卻盯著自己轉悠,左熙穎被單勇誇張而做作的腔調逗得直笑,知道他肯定不是哲學。果不其然,單勇話鋒一轉,一示意後面等著的車道︰“您看現在時間不多、時候也不湊巧,要不,留個電話,我隨後請教師姐和左老師。”

    左熙穎揶揄地看著他,知道單勇使壞,話一絆住,車走不了,總不能讓大家都等著看兩人說話吧。而單勇也揣摩到得,像左熙穎這麼教養良好的,肯定不會拂袖而去給自己的個難堪,果真料對了,左熙穎略一思索,掏著包里,笑著說了聲︰“伸出手來。”

    單勇樂滋滋一伸手,就見得左熙穎在他的手心寫著字,號碼,電話號碼,瞬間寫罷,左熙穎笑著把單勇的手蜷起來,提醒道︰“我知道你很迷茫,我等著你的電話啊,不要太晚啊,後天我就離開潞州市了。”

    單勇點頭應著,樂歪了。沒想到還真這麼著近距離接觸了,更沒想到還聞美女師姐握著手諄諄囑咐了一番。左熙穎上車,單勇鎖上了車門,幾輛車魚貫出了校門,單勇還陶醉在智計得逞的得意中,特別是車離開時,車窗里還看到左熙穎伸出半邊臉上,笑著招手再見,那笑容仿佛也有某種哲學上的暗示,叫什麼來著……對,叫人想入非非。

    不過等他樂滋滋看左手手心寫的號碼時,笑容凝結了,一瞬間又像被無聲的驚雷劈了一家伙,失魂落魄地傻站在當地,看著越來越遠去的車影。半晌回不過神來。

    好事的的司慕賢遠遠的看著,等不及奔上來了,湊上來,豎著大拇指︰“可以呀,老大……怎麼樣?電話到手了,敢不敢往外約。”

    單勇目光深遂地看了賢弟一眼,這回真迷茫了,一言不發。黯然地把手心撐到司慕賢眼前,司慕賢一看,一瞬間哈哈大笑了。

    單勇的手里果真寫了個電話號碼,不過十一位電話號碼,中間有四位以“X”號代替,辛辛苦苦要這麼個電話號碼,看來老大被人調戲得不輕。笑得司慕賢上氣不接下氣,幫老大算著︰“這個組合倒也不難,每位10個數,從0到9,這四位的組合就是從0000到9999,一共正好一萬個組合,基本和買一注中十萬大獎的概率相同……呵呵,老大,這可不是位胸大無腦的,簡直是美人心計呀,不聲不響就把你拒之以千里之外了。”

    “哎,我好容易又想泡妞了,結果泡涼水里了,其實我**的濃度不高,我就覺得這妞那兒很吸引我。”單勇懊喪地道。司慕賢笑著道︰“別以為光你是情種啊,咱們系六十多位都被吸引著。”

    轉身走著,這一回乘興而來,卻是敗興而歸,一路不住地哎聲嘆氣,司慕賢可沒取笑的意思,這四年大學,雖然也經常和同班同系的女生說說笑笑,可沒見過老大正經八百地去追那一位女生,一方面是忙得厲害,另一方面,他想也有家事的緣故,說不定還有眼光很高的原因。今天好容易有心了,卻偏偏選了位鏡中月水中花的,走過了教學樓,已經很長一段距離了,司慕賢才試探著勸了句︰“老大,不過是一面之緣,不至于這麼失魂落魄吧?”

    “可我覺得不至于拒我以千里之外呀?否則不給就得了,何必還調戲我那麼多?咂,她是什麼意思呢?不會是給我開個小玩笑吧?可這讓我怎麼約她?”單勇難為地道,眼前揮之不去的那個倩影,總覺得那笑意里並沒有嫌棄或者拒人以千里之外的意思。

    “大哥,你不至于智商下降到大鵬的水平了吧?這是矜持地給了你個閉門羹,看不出來?”司慕賢訝然問,一說大鵬,想起來了,拽著單勇道︰“快走,雷大鵬追王華婷追到女生宿舍了。”

    這一聽,腳步加快了,失戀人的要是看到別的失戀人,那痛苦沒準能減輕一點。

    司慕賢拽著單勇,想讓老大減輕點思想負擔,奔著到了女生宿舍樓不遠,還是單勇個高眼尖,拉了司慕賢一把,一指遠處,宿舍樓前、桅子樹下、雷大鵬果真在面對面向王華婷表白……

    ………………………………

    ………………………………

    “你一直追著我干什麼?”王華婷忿忿不已地對著雷大鵬道。

    不忿不行呀,這貨從教學樓追到辦公樓,又從辦公樓追到女生樓,跟個尾巴樣追在背後,王華婷這倒不敢回宿舍,生怕這家伙真往女生宿舍里追丟丑。

    “我……我……”雷大鵬抓耳撓腮,看來不貼征妞啟示,這嘴上說是有難度,特別是看到鳳眼含威,柳眉倒豎的黨花妞,把大鵬好多雷語硬是憋回來了。敢情平時放蕩不羈的雷哥在這方面還是個初哥,明顯沒經過這陣勢。

    這不,一囁喃,王華婷斥著道︰“你憋了半個小時了,就說這麼一個字……到底想說什麼?是不是想讓我給你貼征婚啟示?”

    雷大鵬一噎,直梗脖子,兩眼給憋得發滯,王華婷也知道大鵬有點憨,這麼傻追著自己,肯定……肯定沒懷好意。不過按理說,他不至于這麼膽大呀。王華婷一念至此,四顧看著,正常情況下,雷大鵬是個腦袋里裝著吃睡玩三個字的主,要是真有目的地干什麼事,肯定是被教唆的,這一看不要緊,正看到偷偷摸摸奔過來,縮頭縮腦躲在電線桿後裝沒事的單勇和司慕賢。

    這下子,王華婷給氣著了。看樣氣得不輕,這兩天班里、學生會多少事呢,一個罷灶搞得滿校風雨,到現在還懸著解決不了,班里這些男生差不多都唯恐天下不亂的,沒一個支持她作為班干部和學生會工作的……特別是單勇,有很多事都是他幕後指使的,沒準今天也是。

    這一氣,胸前起伏、花容變色,把雷大鵬倒嚇著了,緊張地道︰“你別生氣呀,我還沒說我愛你呢?”

    哧聲把王華婷噎了下,敢情是半天沒憋出那句話來,此時更確定雷大鵬是被教唆的,而且教唆的人要拿自己開涮,跑不了班里那幾個禍害。

    氣極了,瞥到單勇時,沒來由地會想著那人肯定是在得意洋洋地等著自己出丑,等著明天全校傳遍了這個笑話讓自己難堪,這氣得王華婷簡直有一種想發 揍人的沖動了。不過再看面前傻不愣瞪的雷大鵬,好像在時刻準備著含情脈脈吐一句“我愛你”的話,氣極反笑,又讓她哭笑不得了。

    先氣後笑,嚇得雷大鵬小心肝撲通撲通亂跳,緊張地雙手無措,直暗道這妞兒的心思真是難猜哦。不過對于雷大鵬,當面求愛沒被唾一口已經是很大的進步了,更何況是凌駕于眾花之上的黨花妞,雷哥好容易穩定了心神道著︰“你真別生氣啊,那我不說我愛你了還不成?要不,換成英文的,I老虎油……那算了,咱不說了,改天吧……我就,那個……”

    雷哥吞吞吐吐,戰戰兢兢地表達著自己的意思,時刻準備著被唾一臉或者被踹一腳,咱皮粗肉厚不要臉,發生什麼都不在乎,就是有點擔心王華婷拂袖而去,這患得患失說得好不結巴。

    學生會的主席也不是吃素的,聽著雷大鵬絮絮叨叨,看著那倆躲躲閃閃的,驀地一笑道︰“誰生氣了,你有選擇的愛誰的權力和自由,而且你覺得,你比潞院的大多數男生都有勇氣。”

    “對對對對………我,我,我……”雷大鵬看到了一線曙光,語結地迸著,被猝來的幸福感擊暈了,敢情還真有的欣賞哥這勇氣的人。

    “你追我這麼久,是不是想請我……”王華婷促狹地,一字一頓地說話,把雷大鵬發滯的眼光吸引著,然後突然靈機一動說︰“吃飯?想請我吃飯,左教授都說你對吃很在行。”

    “哎對,吃飯。”雷大鵬也找到台階了,樂了,看到了勝利的曙光了,不過思維被人控制了。別說吃飯,吃米田共都不含糊。

    “不過我約了我們宿舍的一起去……你邀請呢,我又不好意思拒絕。要不,我多叫幾位美女,你一起請?”王華婷眉目含笑,試探著,這雷哥極講義氣,馬上拍著胸脯︰“沒問題,全算我的。來多少全算上。”

    “那等著,我馬上下來。”王華婷一說,也樂了,掩著嘴笑著,快步往宿舍里跑著。

    她一走,雷大鵬可受不了了,得瑟地渾身癢癢,直在原地扭脖擺胯蹦高高,得瑟地像只吃了偉哥的大狗熊,一會兒是太空步,一會兒是霹靂舞。看得躲在遠處的司慕賢驚愕道︰“老大,以後這事別搞了,別把大鵬刺激壞了。”

    “不能吧,那神經大條的,能刺激到才見鬼呢。”單勇也納悶了,不知道這唱得是那一出。

    “那你看,這是……”司慕賢指指,有點擔心,本來就等著雷大鵬咆吼一句“華婷、俺愛你”看王華婷的樂子,可不料悄無聲息,反倒雷哥成這傻樣了。

    “邪門了,不像受刺激了呀,這像高興了,他一高興就這得性,王華婷給他灌什麼**藥了。”單勇對這位雷弟了解,說了句。

    “不可能吧?王華婷多傲,好話都不會給咱們說一句,何況他?”司慕賢道,話音剛落,眼直了,兩人互視,俱是眼珠快擠掉出來了。

    王華婷下來了,滿面春風,笑意盈然,招手和雷大鵬打著招呼,一手還提著飯盆,不但她一位,身邊還跟著好幾位,有本系的,也有外系的,粗粗一數一共八位,精肥燕瘦全乎了,這八個妞中了邪似的,簇擁著雷大鵬,雷大鵬前面帶著路,胳膊手揮著在大談什麼,那群姑娘沒過兩句便被逗得笑成一團,這一龍八鳳,就在司慕賢和單勇眼前不遠,直向餐廳走去。

    帥得冒泡的蛋哥失意了,二得掉渣的雷哥卻是如願以償了,這世事可真是難料哦。

    司慕賢同情地看了單勇一眼,驚訝的無以復加的單勇直追上去,兩人隔著餐廳的大玻璃門往里瞅,不多的就餐學生,雷大鵬居中而坐,殷勤地給姑娘們打著飯,一會兒坐下來,左邊陪倆、右邊陪倆,對面陪四個,那吃得真叫一個談笑風聲,不亦樂乎。

    “完了,大鵬也中了美人心計了。”

    當單勇看到王華婷向門口投來得意的一瞥之後,仿佛知道有人偷窺似的,單勇有點明白了,無奈地說了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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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1 17:52:35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卷 象牙塔裡的幸福生活   第16章 輾轉反側難解謎

    139×23×8×3×………

    單勇右手食指順著左手手心劃過,看著娟秀的數字,苦苦地思索著。

    一個晚上過去了,此時的記憶不但沒有模糊,反而更清晰了,恍惚中那位美女在寫這行數字時促狹的一笑剛剛發生,似乎還能感覺到她輕輕地蜷上自己的手,那種柔軟和溫潤的感覺。她的一顰一笑,仿佛一道耀眼的星辰,在單勇迷茫的心里中劃過一道燦爛的軌跡,即便一閃而逝,也是一道無法磨滅的光影。

    換了個姿勢,手扶著額頭,像教室外小廣場上的思想者那個姿勢,陽光透過窗戶灑滿了教室,班主任任群正在講著什麼,不過單勇五識已失,眼中浮現的是那個倩影、耳邊回蕩的是她的聲音、近距離看著那行娟秀的數字時,似乎連鼻間也能嗅到她如麝如蘭的香氣。即便從小出身飯店,遍嘗美味無數,單勇也無法準確形容那若有若無香氳對他是何等的誘惑。

    心里一直在告訴自己,不要去想,像星辰一樣的佳人,對他而言,比離星星的距離還遠。

    可思維卻不受他控制,一直在想,甚至想說服自己相信一見鐘情的神話。很多不被人嘲笑的願望對于單勇而言都不值得去追求。此時心里升騰的這個願望就是,多想牽著那位尚不知名師姐的手,徜佯在校園的林蔭下、漫步在長街的燈影中,如果那個願望能實現,將是一種多麼讓人心醉的畫面啊………

    “單勇……”有人在喊了。

    “單勇……”有人在加重語氣喊了。

    鄰座的腳一踩,出神的單勇“哎喲”了聲,同桌一示意,單勇聽到任群老師在喊了,不迭地站起來應了聲,班里不少男女生回頭看,任群笑著道︰“沒事,別緊張,這個學期在課堂上能見到你很榮幸啊。”

    全班哄哈一笑,今天也虧得是有實習安排人才到全了,否則平時能來個三分之二就不錯了,單勇訕訕一笑,任群又是問道︰“這節課我講的宋詞史話里,你最喜歡哪一位作者。”

    “這個……”單勇一結巴,全班不少目光笑吟吟盯著看,單勇找了個耳熟能詳的︰“甦東坡。”

    全班又是哄哈一笑,連雷大鵬這貨也回頭嗤笑比他更不學無術的,可把單勇給搞懵了,任群也笑吟吟地示意著單勇坐下,就著這鮮明的例子解釋道︰

    “大家看到了,單勇同學這就叫神游于物外,也就是說人的心境和處境完全可以是兩張皮,否則就不會有浪漫主義華章的出現,比如詩仙太白的夢天姥吟留別、比如白樂天的長恨歌,甚至包括現實主義詩人杜甫的觀公孫大娘弟子舞劍器行,這其中都有誇張渲染的成份,也正是這些貌似不合理、不符現實的瑰麗想像,恰恰成了詩境的靈魂………”

    任群講得很投入,其實單勇倒是上班主任的課最多,很喜歡聽這位知性女人講講詩詞歌賦,今兒出了個大丑,悄然湊上同桌問︰“哎,剛才笑什麼?”

    “蛋哥,任老師講了一節唐詩,沒講宋詞。”同桌眯著眼笑著道。

    被不輕不重捉弄了一下子,單勇有點沒皮沒臉地笑了笑,沒介意,剛剛聽到任老師講的這句不錯,剛想記幾句,一節課已經到頭了,到結束的時候,任老師踱步到了講台上,拿著一摞表格,叫著班長丁一志和團支書王華婷分別分發著,提醒著大家注意到︰

    “現在給大家發的是實習表格,填錯了可以復印一份,不過必須有用人單位的意見和蓋章啊,有實習單位的同學本周末可以離校,實習期為兩個月,報到時間隨後通知,暫時沒有找到實習單位的同學,把名字報了王華婷這兒,系里統一安排……今天的課就上到這兒,最後幾節大家溫習一遍,實習結束後咱們再共同探討,提前預祝大家實習愉快。”

    發著表格,人亂哄哄的,一半人說老師再見,一半人在看著表格,厚厚的一摞,坐在後排的雷大鵬樂滋滋拿著表格,知道學校的苦日子就要結束了,感嘆地和同桌一位女生說道︰“我靠,幸福日子終于來了,又要放羊了啊,豆花妹,你到哪兒實習?”

    “你管得著麼?”被叫豆花妹的翻著白眼,扭頭走了。

    全班女生有一多半被雷大鵬冠予各類花的綽號,無非是豆花、菜花、西蘭花、蔥花之類,這貨一般不招人待見。越不招人待見吧,雷哥還越喜歡招人,又瞅著班里叫劉翠雲的那位和司慕賢搭訕,雷大鵬悄悄湊上去,從背後猛地喊了聲︰“喂,翠花,你和我弟滴咕什麼呢?”

    這下子像撞破私情一般,司慕賢直瞪眼,劉翠雲有點臉紅地笑了笑,掩飾著沒說什麼,也是掉頭就走,司慕賢沒發作吧,雷大鵬還瞪鼻子上臉了,揪著司慕賢問︰“我怎麼看著你們倆像有奸情啊?是不是有一陣子了,老實交待。”

    “她問我到哪兒實習而已………大鵬,我不應該是你的騷擾對象呀?你不抓緊點,這可沒幾天了啊。”司慕賢笑著,腦袋示意了下發著表格的王華婷,這招管用,雷大鵬一拍腦門,上心了,老老實實回去坐到座位上,只等著王華婷一起走。

    收到表格的討論著,也有人追著王華婷報名,實習一般不在本市的回老家,市區和郊區的不少學生都報名統一安排實習,王華婷邊發著表格,邊喊著劉翠雲幫忙登記要安排實習的名單,發到左邊,接近最後一排的時候,眼神有意無意的朝著單勇的座位多瞟了幾眼。

    和班里其他男生不同的是,單勇每每所見都像一位離群索居的另類。此時,頭仰著,臉朝天花板,保持著一個苦思冥想的表情,對于這種貌似深沉的姿勢王華婷見過很多次,其實在她看來,單勇算得上一位頗有魅力的大男孩,只不過有點太不合群了,經常逃課、集體活動也不怎麼參加,四年的印像仍然停留在認識這張臉的階段,有時候見面話都很少說。

    “單勇,你的……”王華婷把最後一份表格遞了上來。

    “謝謝啊。”單勇懶懶的接到手里,有氣無力的樣子。

    本待要走,王華婷又關切地多了一句嘴︰“你到哪兒實習?需要報名系里統一安排嗎?”

    “還不是形式主義,讓用人單位填個表蓋個章,將來拿出來是就業率百分之百,有意思嗎?”單勇不屑道,免不了對學校這種自欺欺人的作法反感。

    “沒發現你還有憤青潛質啊……那能告訴我,你到什麼地方完成這個形式嗎?”王華婷換了一種口吻,不過學生領導當慣了,說話總有一種居高臨下和咄咄逼人的意思。單勇一笑道︰“我整個蘿卜刻個章,自己蓋個不就行了,反正都是假的。”

    好心換了個驢肝肺,把王華婷氣得直咬下嘴唇。鼻子里哼了哼,扭頭回到了座位上生著悶氣,連劉翠雲把表格遞回來也沒得個好臉色,女孩子家家生氣無非被人忽視了,更嚴重的是單勇的表情幾乎是無視,居然也沒人來安慰兩句,王華婷悶氣生了兩分鐘,回頭故意大聲喊著︰“大鵬……走,吃飯去。”

    喊了聲,眼光卻是有種報復似的意思看著單勇。單勇沒什麼反應,那邊早等不及的雷大鵬屁顛屁顛應聲跟著王華婷就出去了,惹得班里女生好一陣有關鮮花和牛糞的猜測。

    過了好一會兒,司慕賢輕輕地走到了單勇身邊叫著︰“老大,走了。”

    “你先走吧。”單勇應了聲,像是沒什麼興致。

    看著司慕賢和劉翠雲相隨著出去了,淡淡笑了笑,朋友關系再鐵,也代替不了感情世界里的另一半,快畢業了,差不多大學四年都成雙配對了,就質量實在磕磣的雷大鵬也是每天猴急的上躥下跳,何況別人。比如這位司賢弟,也不知道什麼時候不聲不響就和鄉下來的這位劉翠雲關系發展得很近。單勇估計是兩人都有點文青氣質,進而相互吸引的關系。

    那麼我的另一半呢?大學里基本所有的課目都過了,沒過了掛了重修補考也過了,可這個戀愛的季節就要結束了,這門課對于單勇還是空白,將來重修的機會可都沒了。

    本來單勇對此持無所謂的態度,不過此時卻覺得這門課必須補上,而且也比任何時候都想另一半,剛上大學家里不怎麼寬裕,每天介忙著當家教、送外賣,打了兩三份工,隔三差五還到山上河里淘換點錢,辛苦得把花前月下都給耽誤了,眼擺著快畢業了還是單身漢,要是再回憶起大學生活,可得多遺憾!?

    胡思亂想著,無非是在為自己傾慕那位不知名的姑娘找一個借口,借口很容易找,不過機會很難得,不時地看著手心留下的電話號碼,四個“X”號,那缺了四位數字的電話號碼像一個未知之謎無從求解,四位數,這個組合不難,整整一萬個,要從這一萬個電話號碼里找出那位心儀妞的電話,這難度可想而知,就把破解達芬奇密碼那人叫過來也不行吧,何況時間又這麼緊張,否則單勇真有一個一個拔電話號碼的沖動。

    過了很久,不知道過了多久,班里的同學走完了,教學樓里幾乎聽不到聲音了,單勇才起身,在學校的無聊地逛了好幾個來回,仍然是計無所出,不過想得更多的是那張溫文矜持的笑厴,一會兒是美女,一會兒是橫亙在美女和自己之間的那組數字。

    一會兒他覺得那美女對自己並無惡感,否則有一萬種理由不留電話。反正是萍水相逢,拒絕和被拒絕的誰也不會臉紅。總覺得那姑娘笑吟吟的眼神中,像給自己開了個什麼樣的玩笑。

    可這個玩笑太難了,一萬個電話號碼里挑一個,誰可會有那本事,不是拒絕又是什麼?

    想著想著,把午飯的時間給耽擱了,甚至于心事過重了,連餓也忘了,想不出來往宿舍回的時候,電話卻響著,一接是司慕賢的,電話里司慕賢著急地道著︰

    “快回來,老大,體育系的哥們和雷哥過不去了………”

    一聽此言,單勇心一沉,知道壞事了,雷大鵬遍請學生會的妞,怕是惹了眾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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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2 02:10:30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卷 象牙塔裡的幸福生活   第17章 一線天光出靈犀

    哦喲,壞了……越擔心的事越發生,單勇著急地往回奔。

    昨天晚上就有點懷疑王華婷居心不良,向雷大鵬示好,沒準和罷灶有關系,體育系那幫帶頭的還在私下串聯,約好了都不去食堂,可反過來像雷哥這號名人堂而皇之起個反面模範帶頭作用,效果可想而知。本來昨晚就想提醒著,可看著雷大鵬回來陶醉的樣子,實在不忍傷害這貨的脆弱感情,只盼著別出意外。

    看來事與願違,像雷哥這號人物,在學校這個小圈子,想低調都難。急急地奔上二樓,推門而進的時候,體育系老包、臭腳帶著七八個同班的,平時都在一塊踢球、一塊吹牛逼加一塊喝酒,實打實的狐朋狗友,不過今天的氣氛不怎麼好,圍著坐在鋪上的雷大鵬,看單勇進來也沒停止。雷大鵬可覺得救兵來了,起身喊著︰

    “蛋哥,蛋哥……你可回來了,他們還跟我沒完了。”

    “你好意思說,好容易有點起色,你帶一群妞大搖大擺去食堂吃,昨天去了還不成,今天中午又去是不是?”老包斥著。臭腳緊隨其後討伐著︰“雷哥,鬧事你可是前輩,這回你拆兄弟們的台是不是?”

    “就吃了兩頓飯,不至于這樣吧?”雷大鵬咧著嘴,苦著臉解釋著,沒想到好容易情場得意了一天,卻惹了兄弟一片。

    “怎麼就不至于?你在學校可是名人,這麼不注意影響,坑死兄弟們了。”老包斥道。

    “更何況還帶著七八個妞,你可爽了,弟兄們可糗了。”臭腳補充道。

    還有個補充的,看樣是關注網絡的,在眾人背後說著︰“完了,完了,包哥你們看吧,不用被和諧,咱們都支持不過今天了。”

    眾人一回頭,雷大鵬的電腦上顯著一幅大幅的照片,看得雷大鵬一激靈,捂著嘴差點喊出來,是他的照片,是他和王華婷以及若干位漂亮妞一塊吃飯的照片,英語系的、政史系的,不少學生會的干部。正照了個雷哥笑吟吟大口扒飯的樣子,配著的文字是說食堂推出若干改善伙食方案,增加若干種適合學生口味的菜肴雲雲,體育系這幾位哥們看著,都仿佛有階級仇恨一般瞪了雷大鵬一眼,雷哥再雷,這當會兒也不敢開口了。

    自古水火不相容、冰炭不同爐,普通學生和學生會的,壓根就尿不進一壺去,偏偏反面代表和學生干部站一塊,這影響可得多壞,可得多讓這幫劣生差生們寒心吶!

    還有更猛的,翻著校園BBS網頁,那補充的哥們指著道︰“你們看,校草評比也被女生攪了。”

    司慕賢一瞅,噗聲樂翻了,校草評比被頂到第一的,赫然是歪眉斜眼扮了個深沉狀的雷大鵬,配字的標題是“誰比雷哥能更拽、牛逼賽過高富帥”,這介紹不知道誰寫的,沿襲了雷哥一慣的語言風格,說是雷哥曾經追過本校女生無數,那叫勇氣可嘉;曾經往女生宿舍貼過若干征妞啟示,那叫痴心不改;曾經一個妞也沒追到,那叫屢敗屢戰。這不,苦盡妞來,一下子得到了若干位美女的青睞………司慕賢用異樣的腔調念著,眾人越聽越有氣,回頭瞪雷大鵬時,雷大鵬訕訕咬著食指,眼珠亂轉悠,心里有小喜,眼骨碌亂轉悠,這事不管誰干的,都像他知音,不過卻不知道怎麼平息兄弟們的火氣。

    “叛徒。”老包罵道。

    “漢奸。”臭腳補充著。

    “見色忘義。”

    “賣友求榮。”

    “死不足惜。”

    “………”

    一堆大帽子直扣上來了,這伙哥們倒也怎麼不了大鵬,就是來撒氣來了。雷大鵬抱著腦袋捂著臉,羞得無地自容,囁喃地解釋著︰“兄弟們吶,不要這麼執著好不好,哥其實是身在曹營心在漢,旁邊雖然坐著妞,其實我想的是你們啊……都說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可我手足的衣服都換幾茬了,不能哥還光著屁.股吧?嗨,蛋哥,說句話呀,我真不是有意的,你們……你們對我這麼咬牙切齒的,不會是我評上校草第一了,你們羨慕妒嫉恨吧?我活這麼大,當第一都是倒數的,正數第一這可是頭回。”

    這一說,撩得眾人更是火冒三丈了,不過畢竟在學校里混得都是哥們,反臉可能,成仇不至于。不少人一言不發,要拂袖而去,放言和222宿舍勢不兩立了。

    雷大鵬這下可急了,趿著鞋子挽留著︰“喂喂,別走啊,兄弟們,這樣,我請大家吃一頓成不?地方你們挑,權當賠罪了,大家理解理解嘛,不至于泡了個妞手還沒來得及摸下子,你們還把我當賣國賊了吧……嗨,別走,要不請蛋哥給你們做點稀罕玩意,黃 鱉、福壽魚、香辣蚌、花蜜糕,保準一吃下火……嗨,別走啊,一人整根驢鞭總成吧!?”

    “你個吃貨。知道嘴里塞一根叫什麼嗎?”最後走的老包剜了眼,雷大鵬自然是不知道,就見得老包豎著中指使勁地迸出答案來了︰“叫日!”

    然後生氣地重重拍上了門。

    本來都是吃貨,可現在連吃也挽不回兄弟們的心了,那就是真生氣了。一個也沒留住,雷大鵬張口結舌,單勇追了出去,和體育系這群哥們說著什麼。不過一會兒回來時卻是一個人。雷大鵬情場得意,兄弟失意,好不懊喪,手不自在地撓撓腮幫子,征詢司慕賢時,司慕賢側過臉躺在床上,笑著刺激道著︰“別問我,我都告訴過你了,愛情要是要付代價的。”

    再征詢單勇,單勇卻是說失去的最佳的時機,學生會那邊已經佔到上風了,學校來上個冷處理,稍作改善一下,再通過學生會發動發動,用不幾天,囊中余錢不多的學生還會回到食堂去。罷灶失利是遲早的事。

    這倒是預料中事,而且這個時候肯定也不敢跳出來,誰跳出來誰倒霉。本來這事已經和老包他們商量的有所計較了。可偏偏成也雷哥,敗也雷哥,這源頭要歸咎到雷大鵬身上,怕是體育系那幫帶頭的真要當叛徒對待了,想到此處單勇安慰著雷大鵬道︰“大鵬,這年頭什麼都可以相信,就愛情這兩字不能信,你覺得王華婷能看上你?”

    “能呀?玩得挺高興的,還說實習時候叫上我呢。”雷大鵬得意地道。

    單勇氣結了下,兄弟這實誠看來被人利用了,話鋒一轉又道︰“不對,她那就逗你玩玩。”

    “那泡妞不就是玩玩?你不教我享受過程麼?”雷大鵬道。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她根本不會對你有那個意思。”單勇苦口婆心,勸著道,有點重話實在不想打擊兄弟。可不料你不說,他聽不懂,雷大鵬翻著白眼反問︰“那你這意思是什麼意思,她對我是什麼意思,你又沒見你知道啊?不會你對她有意思吧?”

    “我……”單勇倒被反問的語結了,司慕賢吃吃地笑著,自打被愛情沖昏頭腦,雷哥倒像正常人一樣,變得更不可理喻了。

    無語了,單勇干脆放棄了,卻不料雷大鵬可沒完,拽著單勇求著︰“蛋哥,別管什麼意思不意思,我求你個事,改天給整點好玩意,我請王華婷吃一頓,包準俘獲她的芳心。”

    “兄弟,不是誰都和咱們一樣都是吃貨啊。”單勇道。

    “逗她開心唄,以前咱們搞得那麻雀丸子、螞蟻蛋蛋、小花蜜糕、小饅頭人……女人都喜歡這些稀里古怪的小玩意,我回去送給我媽,把我媽都快樂歪了,用這招泡妞,絕對成,不用你找她,回頭她得找上你。”雷大鵬唾沫星子飛濺,得啵著,憧憬著。司慕賢笑著接了句︰“你就會劈柴燒火,怎麼著,泡個妞還得讓我們干體力活。”

    “別別……別打岔。大鵬,你說什麼?”單勇腦子里靈光一現,打斷了兩人的話,思想里抓到了什麼。

    “就是那麻雀丸子、螞蟻蛋蛋,還有小饅頭人……”雷大鵬被單勇突兀而來的表情驚了驚,不知所謂。

    “不是,後面後面……不用你找她,她得找上你?”單勇揶揄地,疑問的口吻,不待雷大鵬回答,馬上一拍額頭自言自語道︰“我真笨,對呀,我干嘛要挖苦心思找她,讓她來找我,問題不就解決了……這辦法,呵呵,大鵬你真是天才啊……哈哈,我想了一晚上沒想出來,你倒點醒我了。我走了……大鵬,你的事沒問題,想吃什麼,盡管說,想追王華婷沒問題,人得有點理想,沒有點不切實際的理想那追求得都沒意思呢!”

    說著風風火火,掉頭開門就奔了,像是發現了什麼新大陸一樣。

    人一走,把雷大鵬反倒雷懵了,回頭問司慕賢︰“老大怎麼了?從昨天晚上就不對勁,神神叨叨的。”

    “他和你一樣,墜入情網了。”司慕賢笑著道。

    “哦,怪不得……我可告訴你啊賢弟,老大想當年在高中不叫蛋哥。知道叫什麼嗎?”

    “不知道,叫什麼?”

    “他家開的驢苑酒樓,他又泡了好幾個妞,我們都叫他種驢哥。”

    “呵呵……是不是,回頭我問問。”

    “別介,以前的事你敢提,他回頭得揍我……哎,哎,說的那個她誰呀?宋思瑩?”

    哥倆說著老大的小話,老大不在的時候,自然都不介意貶低一下,而且對老大的私生活都挺感興趣,比如前一段時間學校里經常開車上學的那妞就隔三差五來找老大,免不讓雷大鵬覺得老大要老樹開新花,毒草發新芽了。這一茬,司慕賢卻是八卦地附著雷大鵬的耳朵說的,一聽是左老家姑娘,雷大鵬像一口吞了個饅頭噎住了,仿佛這事把他雷到了一樣。

    “拽吧,老大比你美特思邦威吧?”司慕賢笑著道,美特思邦威的意思是,不走尋常的路,走得一個比一個牛逼。

    “哇,老大拽過頭了吧。”雷大鵬半晌才反應過來,旋即很嚴肅、很正常,一點也雷人和賢弟說著︰“我覺得人得實際點……我告訴你啊,他一慣于不切實際,仰面睡就覺得自己能日天,爬著躺就認為自己能強.奸地球,其他我雖然不如他,但這一點上,我覺得咱們倆都比他務實。”

    雷大鵬頗有哲學口吻地這麼一評判單勇和左老家姑娘的事,司慕賢被雷住了,半天明白了這話的意思,驀地笑了,笑得蜷在床上,捂著肚子,自己這兩位哥哥,其實差不多,都是日天干地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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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象牙塔裡的幸福生活   第18章 五谷豐登名填倉

    天擦黑的時候,凱萊悅酒店的迎賓奔馳在市府幾輛奧迪的引領下,又結束了一天的行程,泊到了酒店門前,門童開著門,馮經理和酒店管理層若干位恭身在酒店門口迎著,比左氏父女更重要的客人也不是沒有接待過,只不過像市里領導這麼重視的客人可不多見。

    這不,市委書記、市長加上市委辦公廳的隨行十幾人,下車一一和左老握手,直寒喧著這一天勞頓,肯定要累了,早點休息,相隨進了大廳里,市委班子幾位和左氏父女直上電梯。這當會,作為主陪的許部長終于松了一口氣,剛歇下來等大廳里,馮經理湊上來了,問著需要不需要準備晚宴,許部長直說吃過了,下午行程是去潞州二賢莊景點游覽的,馮經理瞧著許部長的身材,恐怕他才是最勞頓的,暗笑著聽著許部長的牢騷。

    直等著一會兒市委一干領導下樓,送走之後,馮經理拉著要走的許部長,關系嘛本就不錯,再一聽要借領導的嘴嘗個稀罕,這下子許部長倒不走了,跟著馮經理直到一層的中餐包間,叫著服務員端上來,看來是早就準備好了,片刻便至,一瞅那東西,許部長眼楮直了直,愣了。

    什麼呢?一鍋清亮見黃的湯,沉著幾顆圓滾滾的蛋,許部長略一思索,差不多能揣摩到應該是司機說的,眨眼這山寨版就出來了。

    “嘗嘗,你品品和那天的味道差多少?回頭我瞅空再請左老品品。”馮經理勤邀著,動手給許部長舀著湯,撈著蛋。

    “行啊你。這空子你都鑽得進來。”許部長驚訝之後,啞然失笑了。

    “不想法子不行呀,我還想把左氏鋁鋅化工的招待單位拿下呢,你們老帶著左老在外頭吃那成。”馮經理把湯食放許部長面前了,笑吟吟做了請的姿勢。

    許部長拿著湯勺,未嘗先提醒著︰“那家人說,好像光準備就得一周,你這兩天整出來,行不行呀?”

    “差不多吧,一級大廚操的盤,範生元你不知道啊,我們店的元老,他煲的湯是出了名的。蛋是精選的土雞蛋,蛋黃我們也照法子換成鱉蛋黃了。猛火三個小時,文火鹵了幾個小時,也能入了味,嘗嘗。”馮經理勸著。

    許部長舀了勺湯,輕挹著到了嘴里,細咂吧著,有王八特有的那種香味、也有蟲草特有的味道,可這味道……說不上來,似是而非。許部長肥臉龐上幾處肥肉顫顫,馮經理看著表情也跟著豐富了,就等著這位嘴里迸出句話來,不料沒音了,沒嘗出來,又連舀嘗了幾口,一會兒嘴角往左翹、一會兒往右翹,很為難的樣子,就是那句評價的話出不來。半晌,干脆又挾了顆蛋,夾到盤子里,一挾兩半,又覺得那兒不對,卻是一下想不出來。

    細看蛋清的顏色,白中透暗,淺暗有明色,蛋黃金黃,那是入味不深的緣故,嘗了嘗,細抿了抿,這就更難了,倒是也有點湯中的味道了,只不過像抿著木屑一樣,蛋的味道特別濃,和那天吃的總是有什麼地方對不上路。

    許部長半天說不上來,馮經理就急了,直催著︰“哦喲,許部長,您倒是說句話呀,想急死我呀?”

    “不對味呀……對了,我知道了。”許部長突然想起來了,那天單勇那位小伙是用刀剖開的蛋身,響馬寨所見,是圓滾滾而且彈性的蛋,嘗到嘴里還帶著點韌性,不像這麼一挾就爛,馬上一指道︰“猛火煮過了,一挾就爛,而且煮得有點老了,對了,還有大問題。”

    “什麼大問題?”馮經理有點泄氣了,準備了兩天,還是沒入行家的嘴。

    “人家是石鍋,你高壓鍋煮的,那味道能一樣啊……還有,你這那一樣味道都很明顯,王八是王八味道、蟲草是蟲草味道,就像把幾種味道生硬地拼到一塊了,人家做得是那一種香味都有,但那一種都不奪味,如果你不細辨,就是一種味道,那叫渾然天成,你這是生搬硬湊……成怪味了。”許部長放下勺子了,終于發現這山寨版不對的地方了,好歹公款吃了幾十年,這點水平還是有的。

    “啊!?不能差這麼遠吧?”馮經理愕然道,好歹也是大廚做出來了,這差距實在讓人接受不了。

    “還就差這麼遠,你們這也就糊弄糊弄沒見過世面的,別拿左老那兒丟人現眼啊,我都嘗出你都加味精提味了,不是野生王八吧?湯色也不對,人家是金玉滿堂,你這是一片土黃……咂咂咂,甭現眼了,糊弄那些個土財主去吧,我回家喝碗米湯去,正減肥著呢,這兩天吃得血脂又高了。”

    說話著起身就要走了,馮經理不迭地起身送著,又是請教了幾處不同之處,送走人,回頭又找著剛回來的司機,直拉到包間,不死心地嘗那份“王八蛋”去了。

    …………………………………………

    …………………………………………

    九層,九零六房間,送走了市里的一干領導,左熙穎提著桶裝礦泉水,倒進開水壺里,左南下卻是已經擺著旅行茶盤,從包里掏著茶葉桶,先習慣性地嗅了嗅茶的味道,邊舒了口氣邊道著︰“整體的環境比我們那時候下了個檔次,那里都是搞基建,那里都是修住宅樓,二賢莊修得也跟財主大院一樣,那還有點草莽氣息。潞州特殊就是特殊在‘俠’文化上,這東西從古跡上都看不到了。”

    說得是下午游覽的景點,傳說是秦叔寶當 賣馬的故地,父親對修成碉堡似的單家莊園頗有微詞,左熙穎笑了笑,轉著這個話題道︰“市區的水質也不行,水開了上面浮一層,喝起來有苦味和澀味。”

    “還是鄉下好啊,我還真想在水庫邊山上老家結廬而居。”左南下笑道。看著女兒笑了笑,很觀注著聽著壺開水的聲音,左南下又是提醒著︰“別忘了吃藥啊。”

    “嗯。”左熙穎輕應了聲。

    “早點休息,潞院又來邀請了,明天再來一期講座,說是師生強烈要求……呵呵,我估摸著呀,又是給我老頭捏個高帽。”左南下又道。女兒笑了笑,手放在壺把上,嗒聲開關跳起,水開時,只見得女兒一手提壺,一手掀蓋,手一傾,滾燙的水澆過壺身、蓋碗,這第一道叫白鶴沐浴,洗淨茶具並提高茶具溫度,左南下順手一撮一把茶葉入壺,這叫觀音入宮,眨眼左熙穎懸壺高沖、春風拂面、韓信點兵……鐵觀音的幾道工序在女兒縴手中使來,端得是曼妙輕盈,賞心悅目,濾茶入杯,清清亮亮、綠中淺黃的七小碗茶,左南下嗅著茶香,放到了嘴邊輕啜,滿臉愜意的享受之態。

    “熙穎,要不你明天休息吧,別和我一起去潞院了。”左南下莫名地道了句。

    “沒事,爸。”左熙穎辭讓著,眼前驀地閃過一個人影,讓她皺了皺眉,不過旋即舒展開來了。這個細微的動作被父親看到了,傾著身小聲問︰“那個叫單勇的,你把電話留給他了?”

    “嗯。留了。”左熙穎驀地笑了,笑中很玩味。

    “沒見他給你打電話呀?”左南下奇怪地問,似乎希望女兒有這麼個追求者似的。

    “我留了電話,不過缺了幾位數字,我估計他猜不出來,明天說不定又要死皮賴臉喊我師姐了。”左熙穎笑著道,響馬寨遇到的那三位,都夠讓人開心的。

    看著女兒的笑容很開心,左南下一側頭嗯了聲,似乎不贊同了,直道著︰“這就不對了,你這不等于捉弄人家嗎?年輕人,該開心點就開心點。”

    “哼,誰讓他先捉弄我來著。”

    左熙穎得意地道,雙頰飛紅。如果光有響馬寨吃飯的後半截,說不定還有好感,現在呢,頂多是好壞摻半。左南下似有心事,欲言又止,不過看女兒這麼高興,只得隨著女兒的性子了,有些事,只能隨緣吧。左南下暗暗道著,又端起第三道茶時,門鈴聲響,左熙穎咦了聲,起身開著門。門前站著酒店的服務生,拿著一個盒子,一看是送給父親的,謝了服務生,回身坐到了房間里。

    “誰呀?”左南下問。

    “又是送禮的。”左熙穎笑道,亮了亮手里的東西。

    貧在鬧市無人問,富在深山有遠親,這趟潞州之行,見到的都當親戚了,市政府、市招商局、市文化局,還有拐彎抹角什麼部什麼局,以單位名義送的紀念品、土特產著實不少,房間一角已經堆了十幾件了,剛要和那些扔一塊,左熙穎咦了聲,手提高了點,詫異地問父親︰“爸,這好像不是紀念品。”

    “拿過來我看。”左南下道。不過抬眼間,訝異了一下,白中帶紫的木片,一眼便知是薄楊木釘的小箱子,說不出來的土氣,等拿到手里,卻還是潮潮的,隨口問︰“誰送的?”

    “服務員沒說,只說有人放總台了。”左熙穎道,也被這土里土氣的東西吸引住了。奇怪地問︰“是什麼,爸,寫的你的名字。”

    “嗯,好字,左南下親啟,練過魏碑,也不帶著頭餃,直呼我的大名哦。”左南下開了個玩笑,女兒跟著笑了,找著個硬東西開箱,直接挑出個茶刀,稍一別就開,一開左南下倒吸涼氣,兩眼一直,旋即是狂喜一臉。左熙穎也愣了,一愣之後,驚訝地尖叫出來了。

    啥東西?十二尊活靈活現的生肖,泛著麥香,一眼便知是面蒸的動物肖像,不過訝異的是,個個巴掌大的面娃娃栩栩如生,憨態可掬的豬娃娃、威風凜凜的虎寶寶、造型奇特的龍肖像,左熙穎忍不住伸手觸觸,細細看看,訝色叫了句︰“眼楮上是兩顆小黑豆啊……這是面羊寶寶,連角都捏出來了,爸,爸,你看這,小老鼠,小爪子都分得清……哇,簡直像個藝術品啊,這種面食,誰可忍心咬一口啊。”

    左熙穎像個小女孩一樣,樂了、高興了、喜笑顏開了,左南下卻是把玩著一尊面虎解釋道︰“這是咱們潞州的習俗,叫‘填倉’,市志最早記載可追溯到明代,“倉瘐庖廚、燃燈填供,俗令也”,之所以叫填倉,是以求五谷豐登、糧食滿倉之意……用的材料是黍米面,不過捏這麼漂亮的,我還真沒見過,比你祖***手藝還要好。”

    左南下也是饒有興致賞玩著,女兒卻是比他的興致還高,一個一個看過,左南下又說了個趣聞,這填倉填倉,倉中有藏,里面包的還有玄機,說著便掰了個面羊,咦,果真有,深紅色的紅豆餡,左南下遞給女兒一半,嘗了嘗,或許心情頗好的緣故,連這味道也讓父女倆贊口不絕了,吃了幾口左熙穎想起什麼來了,起身拿著相機,埋怨著父親嘴饞,把十二生肖吃得不全了,趕緊地照了幾張留存。

    嘗了一個,剩下的十一個卻是舍不得掰了,父女倆就填倉話題說了一大堆。第二壺水開上的時候,父女倆幾乎同時省過來了,左南下一抹銀發,狐疑地問著︰“咦?誰送的?”

    “對呀,這不可能是那個單位給送的吧?”左熙穎詫異道,拿著木箱,父女倆研究著,這薄楊木片還著木質的味道,潮潮的,應該是新做未久。一個一個拿出來,翻了個才發現箱底部貼著“佳運外賣”的標簽,留了個送貨電話。父女二人一瞧,心意相通,左熙穎找著電話,循著號碼拔了過去,半晌嘟聲斷了,左熙穎好不失望地對父親說道︰

    “沒人接。”

    好不奇怪的禮物,讓父女倆猜測了良久仍是莫衷一是。

    ………………………………………

    ………………………………………

    電話拔出去的另一端其實就在凱萊悅酒樓對面的大馬路上,電話就在單勇手里,一手拿電話,一手撐著手心那號碼,除了四個“X”,全對上了,而漏了的四個數字,是個讓他很意外的數字,1、4、8、0。

    對上其他數字的一剎那,單勇一下子樂歪嘴了,關著手機,換上了另一個卡,不過漏了四位數字又讓他好不迷懵了,掏著口袋里,這是查到了數字代表的意義,好多,比如53771代表我想親親你;比如53981代表我想揍扁你;比如5421我只愛你;比如5491代表我去找你……單勇一直認為應該是左熙穎給他開的個玩笑,玩笑應該就在數字里,但這個數字好像沒有什麼意義。

    而單勇也認為,不應該沒有什麼意義,否則左熙穎就不會有那麼一個促狹而誘惑的笑容。但凡數字傳意差不多都是諧音,念著1480、1480、1480……這個“1”肯定是你,“4”肯定代表“是”,對,應該是你是8什麼?

    “你是吧……你是八……BA、BO、BENG……你是笨蛋?”單勇突然靈光一現,奇怪地念著,八是笨,零是蛋,可不是笨蛋是什麼。一下子明白左熙穎的意思了,你要找不出答案,你是笨蛋,你找出答案來了,答案就是︰你是笨蛋!

    一下子把單勇逗樂了,這個游戲要不是自己抄襲了雷大鵬的想法,還真要笨蛋加糊涂蛋,這回呢,單勇自得了,好歹只當了笨蛋沒當糊涂蛋,拔著電話,直拔著左熙穎的號碼,接通了,聽筒里傳來了一聲久違了的聲音︰“喂,您好。”

    單勇沒說話,一時間感覺血往腦門涌,好不緊張的情緒。

    “喂,請問您找誰?”又傳來了左熙穎的聲音。

    “找你呀,師姐,我打了一千多個電話才找到你呀。”單勇誇張地道。

    “是你!?”對方的聲音變調了,驚喜、驚訝,然後是呵呵笑了,很揶揄很玩味的笑聲,估計在偷笑這個真打一千多個電話的笨蛋,單勇笑著道︰“缺位的號碼1480,我用一天的時間找到你了,也不算很笨蛋吧?師姐,你答應我了,我有很多哲學問題要請教您呢。”

    “嗯,可是,可是今天……今天太晚了,我休息了。”左熙穎軟軟地給了個矜持的回答。卻不料單勇笑著學著左熙穎不確定的口吻道︰“可是……可是我就站在你窗下,正仰望你呢!?”

    “啊!?”

    一聲驚訝,左熙穎急步奔到窗前,開了窗,俯視車燈如龍的街道,然後看到視線所及街道的另一邊,單勇遠遠地站著招手,似乎怕左熙穎看不到一般,手撮在嘴里,噓一聲,尖銳的口哨聲,聲音達到頂端又拐了個彎,向更高的音節躥上去。

    這口哨吹得連上幾個音階,好不悠揚、好不嘹亮,歡快直追《喜洋洋》,鳳騷賽過《鳳求凰》,看來能不能撩動師姐,懸念已經越來越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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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2 02:10:57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卷 象牙塔裡的幸福生活   第19章 月夜攜美好尋香

    電話掛了,最後聽到的是左熙穎驚訝的一聲,然後看到樓層窗戶上那個倩影稍停片刻,離開了。

    太遠了,看不清表情,單勇的心里好懸,為了練就這個撩拔妞的哨技,當年吹得唇干舌燥、嘴上起泡,而且功夫不負有心人,從初中開始就曾經成功過N次,只要對自己沒惡感的妞,總能撩拔起對方的好奇心。

    即便有過很多成功先例,還是讓他覺得好懸。見了左熙穎三回,第一回留的肯定是惡感;第二回因為雷大鵬這個草包,估計沒多少好感;第三回嘛,勉強不好不惡而已。而且真能撩拔下來才是序幕,能不能勾搭一起逛大街玩去那才是正題。

    萬一她要不下來,那我可糗了,總不能直接了當去敲人家房間門吧?單勇想,有點心虛,泡妞大多數時候抱的是玩的心態,喜歡咱就玩、不理咱就算。可這一次,沒來由地讓他有點心虛。心虛得忍不住患得患失,又設計了一種可能,萬一她要是下來,但是又僅僅是出于禮貌性的下來,要推托,我可再找個什麼讓她拒絕不了的理由呢?

    單勇想得心里好忐忑,比懷里揣了十七八只公母兔子打仗還跳得厲害。

    沒跳多久,對面凱萊悅大門廳出現左熙穎翩翩身影時,單勇的心里反而不跳了,笑了,奔了上去,喜色一臉,親親熱熱地喊了句︰“師姐。”

    “呵呵……騙出我的電話來了是不是?我現在覺得好像你不是打了一千多個吧,是不是只打了一個?”左熙穎縴指一指,忍俊不禁笑了,現在想明白,除了這位極度好吃的,恐怕不會有人在填倉饃上下那麼大功夫。留不足位的電話號碼一半是捉弄、一半是婉拒,卻不料對方以這種匪夷所思的方式得到了她的號碼。

    “不是不是,我比較笨,我從0000開始打,打到1480個才發現我是個笨蛋,其實我早該想到了,師姐要以‘蛋’還‘蛋’,王八蛋還了個笨蛋。”單勇笑著道。

    “呵呵……好,就算巧合,不過我明天就換號碼了,這次我一位數字都不告訴你,看你怎麼巧合。”左熙穎故意道,卻不料難不住單勇,單勇笑笑道︰“巧合一次足矣,過了今天,誰還想明天呢!?”

    左熙穎被單勇有點傻樂的表情的逗笑了,笑著手指點點,要再說句什麼的時候,單勇馬上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這樣子倒把左熙穎逗得再一樂,自己要說什麼也忘了。然後……然後兩人就相視而笑。

    這笑里雖有拘謹,雖有局促,但似乎二人之間並沒有陌生,仿佛已經相識已久、仿佛又是久別重逢,有一種莫名的熟悉的感覺。單勇幾次望著眸似秋水、厴賽百合的師姐,幾次想出聲都欲言又止,似乎生怕那一句說不對驚走佳人。半晌還是左熙穎出聲問著︰“你這麼煞費心思騙走我的電話號碼,有什麼企圖?”

    單勇一愣,沒成想這麼開頭了,都說漂亮妞太妖、富家妞太橫、氣質妞太拽,這有才妞呢,那叫刁,師姐怕是既拽又刁的那種,這話問得,如此直接,單勇一梗脖子,囁喃了幾聲,看著左熙穎笑吟吟的表情,像是並不介意,這下大膽了,笑著道脫口道︰“玩呀!?你不就來潞州玩來了。我帶你一塊玩去。”

    “玩!?”左熙穎眉頭一皺,這個詞對她有點新鮮了,對于她,生活都是按部就班的計劃式進行的,留給玩的時間還真沒有多少,即便觀光也是從商業化向政治化過渡的一個幌子。

    “對,就是玩。玩高興了就是企圖,你不想呀?這也是個哲學問題呀!”單勇嚴肅道。

    “這是個什麼哲學問題?”左熙穎一愣,無從明白單勇的思維。

    “大多數人還不就吃喝玩樂,這是大眾人生哲學。”單勇一攤手,撂底了。

    左熙穎被單勇的嚴肅逗得一笑,是抿著嘴那種忍著笑,故意給單勇出難題一樣,說了句︰“這種哲學生活恐怕不適合我,我還真不是來潞州玩來了,我父親有志于當地的民俗文化的研究和保護,準備籌建一個民俗文化館項目,我給他做做助手。”

    “那你問我呀,一看我這長相這麼高大、英俊、威猛,你不覺得是潞州的土特產呀?”單勇得意道,這夾七雜八,說得左熙穎卻是正經不來了,而且這位土特產生怕推銷不出自己似的補充著︰“你別笑,我說真格的,你研究民俗,還不就過去人那些吃喝玩樂的風俗,甭說我,你問傻大鵬,他都能跟你說一大堆。”

    這句話左熙穎可沒反對,要說民俗嘛,面前這個土特產倒還真懂一點,于是話題轉著問︰“我估計你的專業在吃上,不過上黨可是名吃之鄉,你要知道上黨的十大名筵,我就信你。”

    “啊?”單勇一啊,像是被卡住了。

    左熙穎得意一笑,像是設置了一個不可逾越的難關一樣看著單勇出丑,這十大筵是官方的記載,有些已經絕跡很久了,單勇這幾位就再好吃,頂多也就是飽飽口舌之虞,非必能像父親那樣吃得吟風弄月,情趣十足。

    難住了。就在左熙穎得意眉色剛起的時候,單勇難為地問︰“師姐,您這算考我嗎?”

    “嗯,就算是吧。”左熙穎看樣難住他了,莫名地傲嬌起來了。

    “我就想約你一塊去玩玩,不至于這麼難為我吧?”單勇好不懊喪地道著。

    左熙穎一笑,故意道著︰“本來不準備難為,不過我總得知道知道高大、英俊、威猛的土特產帥哥是不是徒有其表啊!?”

    “你一定不會失望的,雖然很難,不過為了邀請到師姐一起玩,再難我也得想辦法。”單勇一副不確定的口吻,不過眉眼里閃過一絲狡黠,慢慢地、不過語不打結地說著︰“最普遍的是潞州十大碗、最昂貴的是功臣長壽宴、最難做的是太後十三花、最出名的是世龍驢肉宴、最古老的是神農五谷宴,還有百草八卦宴、仙堂素齋宴、漳澤湖中宴、水席十大碗、伊和軒清真十大碗………合在一起並稱潞州十大筵,清朝年間這是當時州府流行的官宴,因為食材和做工的緣故,已經絕跡的有三種。”

    無懈可擊的答案,甚至比左熙穎所知還要詳細,左熙穎本來得意的眼神瞬間成了愕然了,這些生僻的文化知識恐怕就把當地文化館的叫過來都未必說得清楚,卻不料能從單勇口中迸出來。看來面前這位吃貨,不止光會吃那麼簡單。

    還沒說出自己的疑問,單勇看到自己的氣場終于對左熙穎起反應了,賣弄也似地道︰“十大宴二百多個菜名,你想考我不?我就數理化頭疼,這些吃得難不倒我。其實這是官方的記載,潞州的小吃、名點也就是規模小了點,要論味道,不比小吃之都西安差,想不想去瞧瞧真正的民俗,既飽眼福,又飽口福。”

    “聽著好像不錯。”左熙穎被鎮住了,那個誘惑拋得恰到好處,情不自禁地點點頭,這回把單勇這個吃貨提到了“吃才”的位置了,看樣是個吃中有才的人。

    “那走,城隍廟遛一圍,你恨不得多長幾張嘴,民俗能看一少半。”

    單勇道,轉身走著。泡妞泡妞,首先你得有絕對的自信,妞畢竟是妞,想左右她的身體,首先得左右她的思維,這一轉身不經意一走,左熙穎還真就跟著走了,單勇瞥眼一瞅樂了。

    泡有才的妞也不難,就是先得比她更有才,那怕是裝出來的。

    單勇心里想著,看來多年沒入花叢,這勾搭妞的功夫還沒落下。不過有才妞畢竟是有才妞,盲從中還保持著一份清醒,出門追著問單勇道︰“不對呀,單勇,城隍廟小吃只有初一十五有。”

    “你聽誰說的?”單勇問。

    “許部長,還有陳副市長。”左熙穎道。

    “咂,政腐官員嘴里,能有真話麼?再說他們那知道老百姓怎麼吃的。”單勇不屑道。

    左熙穎笑了笑,心里很清楚這個便宜師弟怕是極力想獻點殷勤而已,出了大門口子上,左熙穎哎喲一聲,一摸口袋,喊了聲壞了,單勇怕有變故著,問著怎麼了,左熙穎尷尬道︰“我……沒帶錢包。怎麼打車?要不叫酒店安排?”

    “沒事……咱有車。”單勇無所謂地道,很自信。

    “哪輛?”左熙穎詫異四顧,周邊根本沒停車位。

    “那兒!”單勇一指,氣宇軒昂得以至于霸氣測漏。

    左熙穎一看噗聲笑了,對面街道,林蔭樹畔,一輛漆色斑駁,樣式老舊的電動自行車赫然在目,偏偏電動車的主人還把它當寶馬、奔馳一樣拽著。這不,車主絲毫沒有掉價似的笑著道著︰“甭小看那車,改裝過的,續航四十公里沒問題,馬力強勁,我上響馬寨都騎這車。真的,就咱這車躥街上,比汽車快多了。”

    單勇得意洋洋吹噓著,左熙穎輕掩著鼻子笑著,兩人到了車前,一蹬支架,單勇單腿一支,一揮手︰“走,看城市民俗去,要玩得不帶勁,明兒你別把我當你師弟了。”

    左熙穎漸漸地被左右了思維了,既有好奇,又有可笑,約自己的男人不是沒有,可騎個破電動自行車堂而皇之來,還真沒有,這回真是被挑起興致了,小心翼翼地坐到了後座上,卻不料單勇一擰車把一加速,閃了她一下子,隨後又是車速一緩,左熙穎驀地緊緊揪著單勇的衣服,防備著沒有抱個滿懷。

    哦喲,這把前面的單勇失望得吶,這個小動作一做,往往能立馬聽聲尖叫、來個撞奶,很有樂子,卻不料後面妞防備得這麼緊,看來那矜持是真的,不是假的。想到這茬,單勇回頭故意說道︰“師姐,坐穩啊,山寨改裝的車,性能不太穩定。”

    “我坐得很穩,是你的心沒放穩。”左熙穎微笑著道,似乎已經窺得了這野小子的不良居心。瞥眼回頭的單勇心里驀地一動,訕笑了笑,果真放穩了,不怎麼造次了。

    車是差了點,不過速度著實不慢,而且是在車叢里穿梭似的游弋,像條滑溜的魚,一會兒在車道上、一會兒和行車搶著位置、一會兒又躥到了人行道上,邊躥邊吹著吊兒郎當的口哨,吸引了不少回頭率。這情景看得後座的左熙穎每每緊張得手心出汗,暗暗地有點後悔跟著他出來了,明顯知道他有點野。為了安全起見,只得緊緊地攢著他的衣服,不住地提醒小心點,慢點。

    到了英雄路大道,路子一放寬,車速反倒慢了,單勇是在有意地給左熙穎機會,看看潞州的夜景,或許,這種觀光方式還真是左熙穎未曾嘗試過的,華燈初上的街市像綴著璀璨繁星,車流不息,人聲鼎沸,不時地看到街口有賣草莓的挑著火紅一籃、烤地瓜的香氣可辨,有商鋪街角的吃攤,處處圍著一群一簇的人,在夜風習習的環境里享受著生活的愜意。

    感覺很好,左熙穎仰著頭,撫了撫吹亂的長發,心里很舒爽,怪不得父親一直喜歡市井生活,連她也不由地感染了來來往往人群的盈然笑意,慢慢地忘了自己身處何處,在看到一處街角冒著熱氣騰騰地鍋灶時,奇怪地問︰“單勇,那是什麼?”

    “哦,賣豬蹄的。”單勇一回頭說道,怕左熙穎不理解,解釋著︰“白天你看不到,一般是晚上城管下班,他們上班,城管加班,他們放假。”

    後座的左熙穎笑了笑,對于偉大的城管豈能沒有耳聞,只不過這個說不清對錯的事,只能以無語待之。又走不遠,左熙穎饒有興致地一指︰“哪是什麼?”

    “哦,棍棍糖。”單勇道,估計這玩意對師姐很新鮮,快駛若干米,嘎聲剎車,一喊︰“嗨,賣糖的,過來。”

    那手里提個著木盒的半拉老頭聞聲走過來,單勇一閃身,左熙穎伸頭看時,愕然一臉,果真都是搓成手指粗細的棍棍糖,白乎乎,還有粘著一圈芝麻的,正不知道該怎麼辦時,單勇摸了兩塊錢,直塞給老頭,兩根芝麻的、四根不帶芝麻的,和老頭討價還價還多要了半根,自個咬嘴里半根,剩下的全遞給愕然看著左熙穎手里,左熙穎好像有點為難地道了句︰“我…我一般不在外面隨便吃東西。”

    “這怎麼叫外面?這是你家鄉,再過兩天天氣一熱,這玩意都吃不上了。嘗嘗,什麼阿爾卑斯奶糖,和咱家這差遠了。”單勇套著近乎。繼續前駛著,後座的左熙穎沒吭聲,看著手幾一把都是半尺來長的棍棍,似乎無從下嘴了,那芝麻的好像在超市里見過,可另一種外面一層白、掰開見金黃,手捏著**的玩意,還真沒見過,小心翼翼地問單勇︰“單勇,這是什麼做的。”

    “玉米熬的糖稀,手工搓的,絕對天然,小時候走街竄巷賣棍棍糖的可多了,現在還真不多見,白天偶而半會有一兩個,也被城管趕跑了。都是周邊農村進來掙零花錢的。”單勇道,但凡吃的,都是如數家珍。

    “這怎麼吃呢?”左熙穎拿著好長一棍,入手還挺沉,為難了。

    “這麼簡單都不會,放嘴里吮唄。”單勇笑了笑,笑里有點壞壞的味道。

    左熙穎自然無從揣度單勇此話的深意,還真就試探著舌頭舔舔,一舔眉開眼眯,甜味、炒香味,還和著某種糧食的味道,那種甜一點也不像奶糖酥糖那麼膩,連不愛甜食的左熙穎也覺得這種甜中帶炒香的味道很能勾起人的食欲。

    又更進一步,吮了吮,甜味綻開了舌上的味蕾,興喜間,干脆咬了一小截,一嚼,嗯了嗯,果真是愜意舒服,不過剛嗯幾聲,又出問題了,好吃是好吃,就是很粘牙,好容易把那塊吃完了,不粘了吧,看著咬掉一截的棍棍糖,回味著齒間的甜香,鬼使神差地又咬了一截……越有嚼勁,讓人吃得還越起勁。

    于是單勇聽到了嘎蹦嘎蹦的聲音不停地在身後響起,瞥眼回頭時,左熙穎正咬著棍棍糖,像個小女孩一樣指著驚訝問單勇︰“快看快看,單勇……哪是什麼?”

    嘴里還咬著棍棍糖,口齒有點不清,單勇笑著順著左熙穎的縴手指處,偌大的汽油桶改裝的火邊,一位地道的潞州老爺們正把手伸進火里,隨著手出,飛出來黃澄澄、圓溜溜,貌似飛輪一樣的東西扔進旁邊的大篩子里,單勇詫異地回頭問︰“火燒,就是饒餅……師姐,你不會真是天上來的吧?”

    “是啊,我坐飛機從天上飛來的。”左熙穎意外地開了個玩笑,火燒就是地方的燒餅,這東西自然知道,只是不知道還有這麼在她看來險像環生的作法,遠遠地都能看到汽油桶冒出來的火焰,而那人,是沒有防護地手直接伸進去,一進一出,扔出來就是滾圓金燦的燒餅,實在讓她覺得有點嘆為觀止。單勇很理解這種城里人下鄉,基本相當于鄉巴佬進城,邊走邊道著︰“小酥火燒開花饃、酸菜窩窩粉炒鍋、在潞州名點里排得上名了,城隍廟這些都有………師姐,這是頭回來潞州?”

    “嗯,是啊,老聽我爸念叨潞州怎麼怎麼好,這次就跟著他一起回來了。”左熙穎從小酥火燒上收回了視線,街道已經快到了盡頭,向東拐不遠就是城隍廟了,這是全國文物重點保護單位,來潞州第一站來的就是這里。可讓她納悶的是,當時沒發現有小吃市場啊。不時地往拐向看著問著︰“我好像記得這兒沒有什麼小吃市場?”

    “既然是民俗,你官方陪同肯定就看不到了,這地方一到晚上,比商業街還熱鬧。”單勇道,頭揚著示意著遠處。

    又不行不遠,視線中城隍廟的門樓漸近,白天看得稀疏的小廣場此時擠擠攘攘,再近一點,一眼望過去,站著的、坐著的、蹲著的,怕不得有數百上千之眾,外圍的有出來遛彎的,有就地跳大眾舞的,最熱鬧的人群聚集在小廣場,整個小廣場像一個露天的大食堂,隔著好遠就能聞到各種香味,人群中二十幾處或煮、或烹、或烤、或切,切菜聲、叫賣聲、炒菜聲和著男男女女的說笑,還配著街邊的舞曲,那吃得真叫一個熱氣騰騰。

    下車伊始的左熙穎倒被先看愣了,觀光游覽的地方著實不少,但像眼前這種數百上千人端著大碗同時大塊朵頤的景像,那真叫吃貨薈萃、草包開會,還真沒見過這種壯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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