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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張小花]我就是妖怪《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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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10 23:21:37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4
本帖最後由 為了一口餓 於 2016-3-16 17:18 編輯

我就是妖怪 作者:張小花

【內容簡介】:

  我是一個妖怪,我是一個可以讓時間停止的妖怪,我是一個可以讓時間停止甚至倒退的妖怪。

  這些都沒什麼,我的身份遠不止這麼神秘。

  我甚至想,那才是人生中最值得玩味和感慨的——我是一個人類社會的居委會主任……

  哎,所以我的同類都叫我:不堪回首何安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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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10 23:21:51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卷 神奇四妖 第一章 王府大街

    我叫何安憶,何是何安憶的何,安是何安憶的安,憶是——回憶的憶。

    我總覺得一個單位的人其實就是一個單位的記憶,不管媸妍美丑貧窮富貴,有記憶才有人,一個嬰兒從降生到三歲呀呀學語再到三十而立,他的每一步成熟都是建立在過去那一年的回憶上的,一個80歲的老人如果沒有回憶,那么他就是一個——80歲的植物人。

    這樣看來,穿越小說其實沒有什么,只不過是一個人擁有了兩個人的回憶,或著說,兩個人擁有一個回憶而已,跟我們從北京坐火車到上海一樣,一覺醒來,換了一個地方,換了一種環境,你還是你。

    你看,我的思想是多么深沉!

    我之所以擁有如此犀利精髓的思想,是因為我沒事就愛胡琢磨這些東西,我比一般人閒得多。

    在我的面前,擺著一杯剛沏好的,兩塊五一兩的花茶,煙霧袅袅,一張不知道誰丟的上個月的《參考消息》,我坐在一張帶靠背,屁股墊是被一圈圖釘按在中央的人造革椅子里,閉目凝思,貌似妖孽。

    孟大媽忽然沖進我的辦公室,指著街口張皇道:“小何主任,快,快幫我截住他。”

    我把頭探出窗外,見一輛賣菜的小三輪剛好要轉過街角離我們遠去,忙問:“出什么事了?”

    孟大媽一拍菜籃子:“茄子七毛五,我買三斤,給了他兩塊五,他就找了我兩毛!”

    我扳著指頭算了半天:“他少找你一毛五啊?”

    孟大媽歎息道:“我要有你這樣的腦子也不至于讓他騙了。”

    我二話沒說就往外跑。

    一毛五分錢,說多不多,說少……它確實挺少的,我今天穿了一雙300多的康耐,按穿兩年來算,一天正常磨損還五毛多呢,這鞋我只有在坐辦公室的時候才舍得穿,出門就換拖鞋。

    可是一個連一毛五分錢都斤斤計較的老太太讓你幫的忙你必須得掂量掂量,她既然已經開口了,就說明把這一毛五分錢和對你的寄托看得一樣重要。

    這么一會工夫,那賣菜的已經蹬著小三輪轉過了街角,我跑出辦公室,孟大媽還在我身后喊:“小何主任,要實在追不上就算了……”

    聽這意思我要不把菜販子追出三條街去就算“不實在”了。老太太也是懂外交詞令的!

    我跑上大街,眼看那菜販子只灑了一地菜幫子,已然“芳蹤杳杳”,只好打了個響指——然后我周圍的一切就都變了:剛才還喧囂熱鬧的大街像被冥冥中什么力量用強閃光燈閃了一下似的定格了,那一張張前一秒還流溢著豐富生動表情的臉突兀地頓在那里,顯得欲說還休,身體也都凝立著,連剛才那嘈雜的噪音現在都呈現出一種單調的、被抽離了的當機聲在我耳邊嗡鳴。

    這些人看似都被我定在了原地,其實不然,我只不過是把時間放慢了,只要你仔細看就會發現他們其實還是在動的:張嫂那打自家孩子的手還在揮舞,只不過緩慢得像微風中的秋千;兩個在打羽毛球的人雖然在奮力揮拍,不過那球飛到空中像只掛滿沙袋的熱氣球一樣慢騰騰;本來飛起來非常缭繞的蒼蠅在我面前像只十足的呆頭鵝……

    是的,我可以隨意把時間調慢,目前只不過是慢了十倍左右,也就是說別人的一秒于我可以有十秒那么漫長,只要我願意,我可以把它調到更慢甚至完全靜止,不過既然現在這個樣子已經夠用了,我也就安之若素地把兩條胳膊一前一后擺在胸前,把腿曲起來,裝作一副小跑的樣子——在別人眼里,他們的生活並沒有任何改變,張家的倒霉孩子注定躲不過他娘那一巴掌,那只羽毛球依舊快得像子彈,蒼蠅也本來是缭繞的。當然,我,小何主任也就和他們一樣,所以我得擺出一副跑步的樣子和他們保持一致。

    其實我只是在慢慢的走。

    我一個人慢慢走過街角,在一片肅穆寧靜中來到那個菜販子三輪車后,他可能正在賣力地吆喝,不過我不知道他要喊的是什么,只能看到他大張著嘴,發出“黃……昂昂昂昂……”的聲音,我抓住他的車幫,又打一個響指,嗡——的一聲,秩序恢復了,人們的聲音動作又都活泛起來,我聽到了張家孩子的哭聲。小販喊的是“黃(昂昂昂昂)瓜一塊來——”

    那菜販子覺得有人拉他車,回頭一看,說:“你要買菜啊?”

    我笑眯眯地說:“你剛才還欠那老太太一毛五分錢沒找呢。”

    他抓抓頭,驚道:“你硬是為了一毛五分錢追了我兩條街呀?”

    我只能說:“我是實在人。”

    “那你也太實在了,那老太太捏我一把香菜我還沒跟她算呢。”

    我無奈道:“我也是忠人之事,下回你跟她說清楚,大家都省事。”

    菜販子耍賴道:“我要就不找你這一毛五分錢呢?”

    我不悅道:“你這樣斤斤計較有意思嗎?”

    菜販子:“……”

    這會出來買菜的張媽李嬸什么的都圍過來幫腔道:“小何主任是對的,你沒說清楚怪誰呀,該多少就是多少,快找人錢。”

    菜販子驚訝:“主任?”

    張媽李嬸:“是啊,小何可是我們這最年輕的主任了。”

    菜販子:“什么主任?”

    我樂呵呵地不說話。

    菜販子審時度勢,唉聲歎氣道:“我算看出來了,不管你是什么主任,反正您是一方諸侯,我認栽。”他從兜里掏出髒兮兮的兩毛,末了又揀了一根水靈靈的小黃瓜遞給我說,“這是孝敬您的,下回您多照顧吧。”

    我接過錢,張媽順手把黃瓜納入自己的菜籃子,一邊道:“他一個大男人要小黃瓜干什么?”

    ……

    我捏著兩毛錢回到辦公室,孟大媽在那里等我,我把錢給她,孟大媽頓時叫了起來:“怎么是兩毛啊?”

    我說:“他沒零錢,您就拿著吧。”

    孟大媽這才嫌棄似的把錢揣好,一邊往外走一邊念叨說:“其實我們這些人呢,是不屑占人便宜的,下次他來我還得跟他掰扯清楚喽。”

    我恭敬地送老太太出去,賠著笑道:“說的是您呐。”

    孟大媽回頭碰了碰我的胳膊滿意道:“嗯,小何主任不錯,能給我們百姓辦事。”

    我忙謙遜道:“這些跑跑腿的事我還成,大局上還得您把關,您要撒手不管我還真就抓瞎了。”

    孟大媽心情大暢,把手往上抬了抬放在我肩膀上拍著說:“小何呀,你可以,年輕人腦子快手腳麻利,咱們居委會雖說不算政府機關,可責任也不小,國家把你們這些有文化有素質的人安排在這個崗位上,說明還是英明的嘛。”

    “您分析得對,我就是運氣好趕上好政策和您這樣的好領導了。”

    孟大媽點點頭,在我一個人的前呼后擁下走了。

    回到辦公室我一個勁的擦汗,我敢保證你也沒想到在一個居委會也能聽到這么多官場客套。

    是的,所謂小何主任就是指此而來——我是一名居委會主任!

    鄭重地介紹一下我吧,我叫何安憶,何是何安憶的何,安是何安憶的安,憶是——呃,這段說過了是吧?

    說起王府大街,那可是有歷史了,我們現在每個城市都有些諸如西安路湖北路上海路什么的街道,可以看出當初剛解放建城伊始的匆忙,因為一時想不到太多的名字,所以只好拿各地地名湊數。而我面前這條王府大街從好幾百年以前就叫王府大街了,那叫一個寵辱不驚安之若素。

    話說那還是明朝,朱家的某位王爺帶著被半蜂半戍邊性質來到我們這個地方,不用說,這是一位在象牙塔斗爭中失敗了的王爺,但他老人家賊心不死雄心壯志,剛落腳那天就宣布自己要招兵買馬聚草屯糧,有朝一日當效仿成祖朱棣“靖難”典故打回北京。

    不知道大家注意到沒,這位王駕千歲是自己宣布自己要招兵買馬的,可是二百五都知道,這種事情是不能宣揚的,所以老朱頭兵沒招到多少馬沒買來幾匹,倒是招得朝廷眼珠子大眼燈似的盯著這里,老皇帝一死,二百五就成了當今聖上的叔叔,他更覺時機成熟,于是再次宣布,將于某年某日發動戰爭奪取皇位,把“皇帝輪流坐,一天到我家”改成“皇帝到我家,一天輪到我”,可惜老朱的輿論和保密工作做的都不是很成功,這個消息傳遍京師的時候他自己手下的大將還有不知道的……

    于是可想而知,到了某年某日,老朱正准備吃了早點去開誓師大會,他皇帝侄子的軍隊已經把整座城池圍得二五八萬似的了,這反還沒等造就被平了。

    也正因為這樣,驚慌了一早上到中午終于緩過點勁來的老朱忽然靈機一動,跑上城頭理直氣壯地問朝廷那位帶兵的將軍:“我犯什么罪了我?”

    帶兵的將軍當時就傻眼了,他原以為老朱要么會帶人跟自己拼個魚死網破,要么自裁謝罪,他實在是沒想到老朱家還有這么不要臉的人——

    但老朱問的對啊,他老人家造反的大旗還沒挑起,這一層窗戶紙還沒捅破按理說朝廷就不應該把他怎么樣。

    于是大軍依舊兵臨城下,請示的奏章回京,皇帝一看也是哭笑不得,最終還是念在朱家血脈的份上,沒有把事情做絕,況且他也深知自己這個叔叔成事不足敗事有余,也就是個攢堆打群架圖熱鬧的料,于是下旨:朱某某有不臣之心,但念其多年戍邊有功,爵位不減,兵權一削到底,封地盡奪,只著其在王府大街一帶可以自由活動……

    這明顯是一種羞辱,要是有點心的人照樣還得自殺,可是老朱頭心寬體胖,渾不當一回事,自那以后在這一條街的范圍內依舊是風生水起,因為其爵位仍在,一般地方官也不敢真把他得罪死了,幾年以后這事風頭一過,老朱家的人也就可以自由活動了,按菜販子的話說,照舊是一方諸侯,但畢竟兵權政權全不在了,人家真正的望族也不怕他,偏偏老朱王爺家的人仗著自己是這里唯一的皇族還想玩弄跋扈的特權,于是爭端屢起,失了勢的破落王爺自然占不到便宜,好在老朱也不拿自己當外人,以前還想著造侄子的反,現在又總哭天抹淚的六百里加急告御狀,今天說張三打了他家的狗,明天說李四攆了他家的雞,皇帝簡直被他這個叔叔弄得要瘋掉,悔不該當初心慈手軟,有時候甚至恨不得當年老朱造反成功了才好……只好再下一道旨意,大體是說當地諸權貴如果是行使正當權利,可以不理會這位王爺的面子,但是王府門前誰也不得去滋生仕,否則不管有理沒理一律先罪加三等。

    這就等于把這一條街封成了老朱的領地,從此以后老朱也果然消停了很多,別的地方輕易是不去了,但在自己的“國中之街”里卻變本加厲地跋扈起來,任你幾品大員,要從這里過,文官出轎武官下馬,更別說尋常百姓遭到的責難,那真是過個挑大糞的都得嘗嘗鹹淡。這一條街就成為了整個城市的敵人。

    這就是后來臭名昭著的王府大街!

    滄海桑田世事變遷,幾百年來這條並不起眼的大街一直被朱家人和其下人們霸占著,后來朱家人退出了歷史舞台,這里甚至連最后一個朱姓人家都不見了,但這條大街仍舊堅持這它那扭曲了的自尊和驕傲,這里的家伙都自命是皇族后代,在任何歷史時期這里的人都對整座城市帶著強烈的排斥性和攻擊性,就算無辜從這里經過的人,輕者遭白眼,重者被飽以老拳,據說八年抗戰那會最嚴重——那會一隊一隊的日本兵從這條街上過,出去點數老少一個。

    雖然后來又經過了很多年,再加上拆遷什么的變革使這條街的惡劣血統得到了一定改善,但這里的居民依舊被本地人評為有史以來最難打交道最恐怖的種群第三位,排在恐龍和日本人后面——

    而我,就是這堂堂王府大街的居委會主任。

    就在剛才,我就干了一件助纣為虐的事:明眼人早就算出來了,那小販其實只差孟大媽5分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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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10 23:22:05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卷 神奇四妖 第二章 劉老六

    居委會主任,一年生草本……呃,是三年輪換制,現在的人尤其是年輕人很可能對它沒什么概念,甚至會把它和街道辦事處弄混,這可完全是兩碼事:街道辦事處主任那可是公務員!

    居委會的官方解釋是是居民進行自我教育、自我管理、自我建設、自我服務的群眾性自治組織.ΠET它在基層政權或者它的派出機關的指導下進行工作。

    明白了吧,抓住其中兩個關鍵字眼:自我,群眾性。有點像我們小時候在老師授權下組成的學習小組。

    以前我們經常帶著嘲諷的口氣說居委會大媽怎么怎么樣,那是以前,現在可不一樣了——那會居委會光發避孕套,現在還辦交誼舞會。如今我們居委會也是政府發工資,我一個月八九百呢。

    本來這樣的好事也輪不到我,自從前幾年國家實行基層管理高素質化以來,再想進居委會就需要大專學歷了,我們這個最基的層很快就成了很多大學畢業生夢寐以求的緩沖站,我之所以能成為王府大街的居委會主任,是我受到了政府的特別眷顧——因為我是一個郭。

    等我渾渾噩噩地從一所三四流的大學出來以后就被直接安排到了這里,工作地點,居委會,官職,主任。

    開始,我認為我是幸運的,畢竟這個缺兒是很多名牌大學的畢業生求之而不得的;可我也馬上發現自己是倒霉的,因為我要去的地方是王府大街。

    我們說過了,王府大街的排外性是非常強的,我對這里而言完全是陌生人,雖然不至于像羊入狼群,起碼也是把猩猩派給了狒狒,而且我還得面對一件事情:我這一來就使以前的居委會主任,孟大媽成了副主任,這在當地人看來無疑是非常嚴重的挑釁。

    于是在我初來乍到那幾個月你看吧,我簡直受到了非人的待遇,本地居民在孟大媽的帶領下和我展開了一場了表面上波瀾不驚,實際卻血流成河的斗爭——流的都是我的血。

    我就不明白了,一張普通的敬告居民注意衛生的傳單我貼在小區東門上,他們偏偏要揭下來再貼到西門上;收個衛生費,家里明明有人就是不給你開門,開了門也說沒錢明天要去銀行取——明明就36塊錢!

    被人這么冷落了一段時間后,我開始漸漸明白祥林嫂在魯四老爺家(又見祥林嫂)得到的那聲“你放著罷”是多么的淒涼。

    后來我想明白了,這就是政治迫害呀!王府大街,這個21世紀本城最恐怖的所在,這里的居民不光刁悍難處,在政治斗爭中同樣游刃有余,你想,他們當初跟著那姓朱的老不要臉混了幾百年,這方面能不擅長嗎,否則要光靠蠻橫無理也活不到解放前。孟大媽在對付菜販子和我的近交遠攻上就是一個例子!

    就在我要被逼得去捐門檻的時候,有人給我出了個主意:用懷柔!具體辦法就是把自己當成一個打雜的,效仿辮子戲里的小太監,再具體的辦法就是:每次孟大媽再喊我小何主任的時候都自動把它過濾成“小安子”,用自己的實際行動讓他們明白誰才是這里真正的老大——其實就是一個讓他們明白我不是老大也不想做老大的過程。

    就這樣,把每個老太太的話都當成懿旨,把每個居民都看作是自己的主子,我雖然不是公務員,卻搶先一步實現了“人民公僕”的身份,我那位智囊還告訴我,對付這種政治嗅覺極其敏感的人群,服務不能流于表面,要在細節上下功夫,切實做好實處,就把她們當成我丈母娘、老丈人、小舅子大舅子來討好。后來我總結了一下覺得我也慘了點,“家家都有丈母娘”我是做到了,可我那媳婦在哪呢?這他媽哪是懷柔啊,這是和親!

    不管怎樣,通過一段時間的努力大家終于不再把我當外人了——可不是么,一個女婿半個兒嘛。

    就拿今天這事來說,孟大媽要不是沒拿我當外人,是絕不會把我調遣得如此得心應手的,王府大街的居民對外,除了蠻橫,還是有一點自矜的。

    王府大街前幾年被某歷史學家當成了一種歷史現象來分析,面對諸多不友善的說法,這位教授獨樹一幟,強調不能片面地看問題,據他分析,王府大街的居民那莫名其妙的敵視一切的態度不光是因為扭曲了的自尊和自卑的問題,更多的是由于這條老街上的土著歷經歷史洪流百年,旁觀了不計其數的世態炎涼,已經看破一切紅塵世事,他們對世界的態度其實代表了一種真正貴族的生存哲理:漠視一切地高貴著,冷眼看世事的時候嘴角帶著一絲冷笑。

    這兩句是那位學家的原話。為了寫完這篇文章他還親自到王府大街來采訪過,當時的居委會主任孟大媽接待了他,當學家拿了一大堆第一手資料,躊躇滿志地出來以后才發現有倆本地孩子正在給自己的自行車放氣,滿腦子高貴的學家滿臉微笑,帶著包容一切的胸懷渾不當回事,回家一氣呵成了上面那篇文章,文章發表后學家故地重游,覺得自己為王府大街的居民正了名,怎么也應該被完全接納了吧,結果孟大媽仍舊不冷不熱地接待了他,學家倍感寂寥,出門的時候抱著自行車再被放氣的心理准備,結果這回還真沒有被放氣——他自行車沒了。

    也不知道學家走的時候有沒有看到王府大街居民那“掛在嘴角的一絲冷笑”,我覺得他挺可憐的,用句歷史學名詞說:這人就一2B。

    我比學家聰明,明白一個真理:要有小孩子放你氣,你上去踹他兩腳絕對比面帶微笑能感染他們。什么看破世事歷史洪流都是扯淡——窮山惡水出刁民,你得跟丫們對付!

    我依舊坐在一圈圖釘按成的人造革椅子上,喝著兩塊五一兩的花茶,面前攤著那張《參考消息》,閉目養神。

    居委會的辦公室不小,有40來平,這是我當了幾個女婿大家獎勵我的,反正王府大街遠離三環地廣人稀,街里最高的建築是土六樓,臨街全是居民自己蓋的底店,我們這離一個很大的汽車修配廠還有長途汽車站很近。

    王府大街畢竟還是21世紀新中國的一條普通街道,它不是水泊梁山也不是金三角販毒地帶,雖然小有惡名,也就附近的人略有體會,生活節奏飛快的人們他是不會特意去看這條街叫什么名字的,所以開點買賣總歸還是有人來的。

    當然,來消費和來銷售我們還是有區別對待的,那個賣菜的小販就是典型——他是唯一敢騎著人力三輪來王府街賣菜而又沒被放氣的人。孟大媽第二天提起他,還說“我還欠他5分錢呢”,第三天便沒有說,從那之后我就再也沒見過他,大約菜販子的確是怕了……

    我胡思亂想著,不知不覺又把時間放慢了,我之所以說我比別人閒得多,不是因為我在居委會工作,是因為我可以隨意揮霍多出來的時間,只要我願意,你們的一秒我可以過成一個小時。

    當然,只是我眼里的一個小時,世界還是世界,一秒還一秒。

    世界從來就沒有改變過,所謂的放慢,只不過是在我眼里,在這個被放慢的世界里我要正常行動的話,那么我在你們眼里可能就像一個瞻之在前忽焉在后手舞足蹈的精神病——就像看錄象放了8倍快進那樣,快和慢本來就是相對的。

    一樣的事物在不同的人看來本來就是有差別的,你把一把槍放在一個神槍手的面前,在他看來那就意味著一個一個的十環;把一團線和一個繃架放在手巧的姑娘面前,在她看來很可能就已經是一副成品的刺繡了。你要把針線給神槍手,他把指頭刺成蓮蓬也繡不出一個靶圈。這全是因為個人能力的關系。

    我靠,又深邃了!我真懷疑因為這個能力我將在25歲那年搶先活出40歲的心態來,反正那天在網上測驗我就已經37歲了,其實我還不到25歲。當然,也有可能是那個測驗不准,我們家樓下那小丫頭今年,測出一個56歲來,就因為失了兩回戀。

    這種能力也不是可以隨心所欲使用的,他跟人的力氣是一樣的道理,一個人要想跑得越快他就得花更多的力氣,同樣的道理,我把時間放得越慢就要付出更多的力量,這種力量是說不清道不明的,但它絕不是永不枯竭的,有時候我把時間放得過慢它就會有衰退的跡象,好在應付日用:比如跑個腿捎個信追個菜販子什么的足夠了。

    它的好處就是平時還有大把時間胡思亂想,我想等我老了,心理年紀不管,但一定已經比同齡人活得更久。

    這種力量我使用也並不是太頻繁,有時候一整天都不會用一次,因為你知道,人活著有時候希望時間過得慢,可有時候巴不得它趕緊出溜過去算了,比如小時候上學,長大了上班,排隊。很可惜我只能放慢時間,不能使它筱乎而過,不過這樣也好,我真怕我擁有那樣的能力之后在一天之內就會變成老頭——你想想,在人漫長無聊的一生里,有多少時間是有必要珍而重之地度過的呢?哎,又深邃了。

    我正坐著,一輛普桑停在了辦公室門口,車門緩緩地打開,一只手緩緩地搭上車門,一只腳緩緩地邁出來……我急忙恢復了時間秩序,車里那人才以正常的姿態下來,他走到我的門前,非常客氣地問:“我可以進來嗎?”

    我的門是敞開著的,所以能看清來人的臉,這是一個穿著打扮都很普通的中年人,有些謝頂。

    不知道為什么,我看到他第一眼感覺就是覺得他從那輛桑塔那車里出來很不協調,他應該坐更好的車。

    只要略有社會閱歷的人就能感覺到,這個中年人絕不簡單,他應該是那種被極其優越的生活滋潤得有些不識人間煙火的主兒,雖然穿著平常面帶微笑,仍舊讓一般人無從親近。我猜他特意坐了一輛破車也是為了不惹人注目。

    我急忙站起來:“您有事嗎?”或許這人還歸我的轄區,王府大街幾個社區兩千來人都屬我們居委會管,有一半個(殘疾人)沒見過的也正常。

    他先跟我握了握手——依然是上等人那種保持距離的輕握,不經意間出了腕子上的歐米咖手表,不過能看出來他沒有瞧不起我的意思,他的臉上甚至帶著幾分謙恭:“你就是何安憶先生吧?”

    “是我,您是?”

    “我姓呂,呂唯民。”

    “哦,呂老板,能這么稱呼您嗎?”

    呂唯民見我似乎識破了他的身份,心不在焉地微笑道:“隨便吧,不用客氣。”

    “坐吧。”我看了看簡陋的辦公室,也沒打算跟他分享我那兩塊五的花茶,我搓著手說:“您來是為……”

    呂唯民急忙欠了欠剛坐下的屁股,謹慎地說:“我來是請你幫忙的。”

    我為難道:“我應該幫不了您什么大忙,要是片兒內的事您找孟大媽更靠譜。”我覺得他一准不能是找我辦低保的,開暫住證證明的可能性也不大……

    呂唯民把胳膊支在桌子上,頹唐地捋了捋前額稀疏的頭發,有些虛弱地說:“不久前,我世上唯一的親人,我的女兒死了。”

    我稍稍意外,說:“很不幸,可是那個……您是要銷戶的話就找錯地方了,這事歸派出所管。”

    呂唯民忽然抬起頭,定定地看著我說:“我是來請你救她的!”

    我悚然一驚,不禁下意識地說:“你開什么玩笑?”

    呂唯民好象也有點不自在,但他還是堅定地說:“你是這個世界上唯一能幫我的人。”

    我一只手按在桌子上,腦筋急轉,設想如果是一般人遇到這樣的情況該怎么辦,最后說:“您的腦子最近是不是受過什么刺激?”

    想不到呂唯民豁地站起來:“當然受過刺激,我不是跟你說過了嗎?我唯一的女兒死了!”他歇斯底里地瞪著我。

    我才不怕他呢,在王府大街跟我耍橫相當于去武警宿舍打劫!

    我成竹在胸,提醒他道:“你別激動,這事我就算不幫你也沒人能管得著!”

    呂唯民卻好象聽出了話外之音,充滿希望且決絕道:“所以你一定得幫我!”這幾個字說得咬牙切齒。

    我這才發現自己說漏了嘴,心虛道:“你再這樣我可報警了啊,我們居委會跟派出所可是有業務往來的!”

    呂唯民盯著我眼睛一字一句問:“你確定不幫我了?”

    我被他盯得毛毛的,可還是只能說:“我是有心沒……”

    呂唯民忽然轉頭沖門外央求道:“劉老,您是不是該出來了?”

    門外傳來一聲俨然的咳嗽聲,我詫異地扭過頭去,只見一個髒兮兮的老頭拎個鳥籠子信步走了進來。

    我頓時哭喪了臉,對呂唯民說:“你以后你喊他名字喊全了——劉老六,不是劉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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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10 23:22:20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卷 神奇四妖 第三章 萬分之一

    這個世界上有很多劉老六,我面前這個劉老六絕對是最劉老六的那個劉老六!

    反正我一見到他,就會下意識地捂緊自己的口袋,然后滿地找板磚以求自保.***

    這人是個老騙子,坑蒙拐騙四門功課樣樣精通,平時一般流竄于橋頭、公園牆外、不知名小巷等各處隱秘地點,他會幫人算流年,算財運,算婚姻,有時候也幫單身婦女修馬桶和水龍頭,當然,小孩子如果出得起錢他也幫寫寒暑假作業。

    你看見他手里提的鳥籠子沒?告訴你那可不是一般老頭們用來修身養性的,那鳥受過特殊訓練,會用嘴叼小卦簽兒,在這個老家伙的隨身小包里,還裝著無數希奇古怪的小東西,諸如畫著幾個小黑點兒的白瓷盤子,銹死了的陰陽羅盤,打彈珠的木頭匣子,還有滿是麻點的人頭畫像,各種動物的牙齒,鉗子、改錐、小刀子小剪子小叉子,變魔術用的伸縮棒,撲克牌……反正你能想象得到的江湖騙子該有的東西一樣不少,你想不到的也有一堆。

    老家伙還會各種手藝,比如剃頭,拔牙,點麻子,治雞眼,他的兼職和副業還有去電腦一條街賣盜版盤和給肉聯廠維修鐵門。

    據說前幾年他還把一副拐杖成功賣給了一位雙腿健全的編劇,那編劇受騙后由此寫了一個小品叫《賣拐》,后來演得大火了。

    這個人就是劉老六,如果你哪天在街上看見一個一手拎鳥籠子(有時候不拎),斜背小挎包,還提個馬扎,髒了吧唧表情猥瑣的老頭,那就是他,正確做法是在和他保持了安全距離之后迅速報警,除非你想找刺激。

    見到他,我的心一半海水一半火焰,警覺道:“你來干什么?”

    劉老六慢悠悠地坐在我的人造革椅子里,理所當然地說:“我怎么就不能來?”

    “沒錢!”我斬釘截鐵地說。

    劉老六開始翻我的抽屜。

    “沒煙!”

    劉老六已經從中間那個抽屜翻出半包紅山茶,看了看又放下:“紅塔山藏哪了?”

    紅塔山藏在左下角第二個櫃子里的鞋盒子里的鞋里,但是我不會告訴他!紙煙藏在鞋里時間久了(不久也有)有股旱煙味,為了防他我容易嗎?

    “好吧……”劉老六只好拿起紅山茶來捏出一根點上,指了指呂唯民說:“我給你帶來一個客戶。”

    媽的,又是客戶,我又不叫小強!我也不是神仙預備役!張小花你還有招沒招了(詳情請參見張小花的《史上第一混亂》)?

    我換上一副正經的表情,面向呂唯民說:“抱歉,我真不知道我有什么能幫您的。”

    呂唯民求助地看著劉老六。

    劉老六抽了口煙道:“別整那里個楞了,我都告訴他了。”

    我吃了一驚,背轉身小聲問:“你告訴他多少?”

    劉老六平靜道:“都告訴了。”

    我急道:“你怎么能這么干呢?”

    劉老六安慰我說:“沒事,這人信得過。”

    我比了比自己的腦袋:“他這里有問題嗎?”

    劉老六瞪我一眼:“他比你精!”

    ……我有特殊能力的事情劉老六當然是知道的,我以前也動用過這種能力,不過幫助的都是智力水平有問題的弱勢群體,只有他們才不會把我的事說出去,說出去也沒人信——我要不是我,我也不信!

    這時呂唯民在我身后尴尬地咳嗽了一聲,支吾道:“何先生,你的經歷我都聽劉老說過了,所以這才來請你幫我。”

    我蓦然回頭,指著劉老六誇張地問:“他說的話你信嗎?”

    呂唯民無力地笑了笑:“說實話沒有全信,雖然劉老和我一直是很好的朋友和忘年交,也曾幫助我在事業上做過不少正確的決定……”

    我無語:“看來他騙過你不少錢。”

    呂唯民繼續道:“但這一次,畢竟太過匪夷所思,我知道劉老是了不起的江湖奇人,可是也不敢完全相信。”

    我攤手說:“那說明你還沒二到家,趕緊走吧,以后遇樞動腦子,我理解你現在的心情,去找個心理醫生比找居委會主任有用。”

    呂唯民見我一直不肯松口,想想這事的復雜,似乎也有點覺得荒唐了,他失望地撇了一下嘴角,看樣子有點意志松動了。

    想不到劉老六猛的站起來,指著呂唯民的鼻子大喝一聲:“你到底信不信?當初你要說你不信,我就不會帶你來這里,你拿我當禮拜天過呢?”

    呂唯民被訓斥得面紅耳赤,但他並沒有生氣,他忽然目光堅定地看著我,毅然道:“為了我的女兒,我選擇相信你,請你帶我去見我的女兒好嗎?”

    然后他和劉老六就一起看著我,不說話。

    我就怕這樣的,你要和我大吵大鬧,憑著這三個月來和老太太周旋的工作經驗我完全應付得了,可這不說話大眼珠子骨碌骨碌地瞪著你實在受不了!

    我只好又轉過身,拽了一把劉老六,小聲說:“真的要幫他嗎?”

    劉老六把一只手擋在臉前,沖我一個勁擠眉弄眼,同樣非常小聲說:“難道你沒發現他是個有錢人嗎?”

    笑話!錢能打動我這樣的人嗎?不過……先聽聽來龍去脈似乎也沒什么壞處,很多人把自己的悲慘故事寫在馬路牙子上跟人要錢,你就算不想給他錢,也不妨礙你看他故事,哦對了,劉老六包里就有粉筆。

    我再次面對呂唯民:“先說說你是怎么回事吧。”

    劉老六見狀急忙討好地把我和呂唯民都按在凳子上:“你們坐下好好聊,我去給你們買飲料。”然后把我筆筒里的鋼锛兒全倒在手里,握著出去了。

    屋里就剩下我和呂唯民,他深幽地看了我一眼,開始了他的講述:

    “不怕何先生見笑,你可能也看出來了,我是一個還算成功的生意人。從23歲賺到第一筒金,我的事業就一帆風順,創業初期過去,在其后的幾年里我開始結識到女人,那時候也正年少輕狂,和其中幾個也荒唐過。”

    我嘿嘿笑道:“正常,正常,我也正輕狂著呢,不過沒您那么好運,還沒找到一起荒唐的人。”

    呂唯民淡淡一笑,繼續說:“可是漸漸步入中年之后,我就對女人沒什么興趣了,父母也相繼過世,這世界上就剩我孑然一人,我這個人生性有些淡漠,也沒覺得這樣有什么不好。”

    我奇怪道:“不對呀,您不是說您還有一個女兒嗎?”

    “是的,下面就要說起她了。”呂唯民表情忽然復雜起來,說不清是悲傷還是悔恨,眉宇間再也舒展不開,他說:“以前是這樣子,覺得一個人挺好,沒有負擔,可是人是會變的,尤其當他老了以后。從前幾年開始,我忽然感覺到自己是多么孤單和寂寞,我變得無比想要個孩子,我知道這是因為我老了,看著以前的生意伙伴們都抱上了孫子外孫,我感到從沒有過的嫉妒,他們做生意不如我,可這一點上我是永遠的輸了——何先生。”

    我慌忙正了正身子:“啊?”怎么說著說著孫子喊起我來了,這人早年說過相聲?

    “你看我有多大歲數了?”

    面對這個莫名其妙的問題,我莫名其妙地回答:“您有四十二三?”

    呂唯民自嘲地一笑:“我今年57了!”

    我多少還是有點意外,雖然我沒真當他那么年輕,但沒想到他居然也是快60的人了——有錢人真會保養啊!

    “人不到了這個歲數,是感覺不到估的,我非常后悔當年沒有生個一兒半女,哪怕他很能惹事,天天給我找麻煩讓我去警察局撈他也行啊!”他的臉上出一種向往和可憐巴巴的表情,這會我真的發現老呂已經是個老頭了。

    我十指交叉,無聊地說:“抱歉……到目前為止您的好象還沒談起您的女兒?”說了這么大半天,他繞來繞去把自己繞得無比可憐,可故事的主角還沒出現,也太能拖了!

    “就在上個月!”呂唯民表情突然變得無比沉重和嚴肅,搞得我也急忙正襟而坐,呂唯民的聲音開始發澀,拖著長長的鼻音說:“上個月,一個女孩兒很突然地進入到了我的世界,她說她是我的女兒,她還報出了她母親的名字,我依稀還記得那個女人,的確是我早年的情人之一。”

    主角終于出現了!我興奮得一拍手:“然后呢,您一定高興壞了吧?”可以想象此時心態下的老呂乍得女兒的驚喜之情,雖然后面的故事不大美滿,但就這個姑娘出現本身來說,還是一件值得開心的事吧,尤其對老呂。

    可是呂唯民卻面無表情地說:“我沒有認她!”他的面部波瀾不驚,可是眼角在微微抽搐,這正是人在訴說最痛苦經歷時的表現。

    我也隨之大驚道:“為什么?”

    呂唯民表情依舊:“當她來找我的時候,我甚至還訓斥了她,還罵她是不要臉的女人,玩弄感情的騙子。”

    “啊?怎么會這樣呢?”我隱約感覺到對面這人被窮搖附體,估計要開苦情戲了。

    呂唯民憂郁地看著我,一時陷入沉思,似乎正在措辭。

    我擺了擺手說:“可以理解,那么多年過去了,忽然跑來個人說是您的女兒,懷疑和激動都是正常的,可是我不明白您為什么那么武斷地認為她是騙子,現在科技這么發達,去做個鑒定不是很方便嗎?”

    呂唯民繼續沉默了一會,這才沉聲道:“體檢的時候醫生告訴我,我的精子成活率不足,根本不可能有孩子……”

    我震驚地撓了撓頭,顯得比他還尴尬。

    “那個……它並不影響性生活的質量。”老呂終究是男人,在這個關頭不忘替自己辯白一句。

    “呃,這個您不需要向我解釋,那么后來呢——這么說這個女孩兒真的是一個騙子?”

    “她一直在糾纏我,言之鑿鑿,為了讓她死心,我把她約了出來,鄭重地警告她如果她再來煩我我就報警抓她,憤怒的我甚至還推了她一把。”

    “然后呢?她究竟……”

    呂唯民做個手勢打斷我,說:“這就是我們的最后一面了,就是那天,她和我分手以后在過馬路的時候出了車禍。她同樣沒有一個親人,警察和民政局的人在處理她的屍體時從她口袋里發現了我的電話,再后來,屍檢報告出來了,DNA檢測表明:她就是我的女兒!”老呂平靜地訴說著這一切。

    我倒吸了一口冷氣。不管從哪個角度看,這都是一個悲劇。呂唯民所謂的女兒,原來是這樣一個到死都不被他承認,還被他羞辱過的女孩子,我子著他的目光,發現他看我的眼神有些坦然,好象隨著這個秘密被說出來,他也卸下了沉重的包袱。

    基本上我能大略地體會到他現在的心情:自己的親生骨肉死了的確是件悲痛的事,而最悲痛的還不遠止此。那孩子跑來認自己,至死的前一刻還受到了不公平的對待和侮辱,這讓我這個外人聽了都感覺心瓣上被刺了一刀那么疼(此情節拍賣,15塊錢起)。

    呂唯民定定地看著我,冷丁說:“現在該我問你了——你究竟能不能幫得上我?”

    我反問:“劉老六跟你說的你都相信嗎?”

    “除了這一回,基本都信,我不是一個迷信的人,但相信緣法,你也知道我們這些做生意的人有時候講究挺多的,門口擺什么,手上戴什么都有說法,其實只是一種心理暗示罷了。寧可信其有吧,反正又沒有壞處。”

    我噗的笑了出來:“也就是說你明知道他是個走江湖的騙子,不過看破不說破,哄自己玩呗。”

    呂唯民聳了下肩頭,要是平時他大概會換些好聽的說法,但今天顯然沒那個心情和精力。也不知道劉老六聽了我們這番話會不會傷心。不過我覺得他其實應該比誰都門清他在呂唯民心里的地位,這回要不是想黑老呂的錢,他也不會把我賣得這么徹底。

    我說:“既然不信,為什么你還是跟著他來了?”

    呂唯民抹了一把眼睛,輕松地說:“無所謂啦,其實我就是想找個人傾訴一下,現在說出來了也好受多了。”

    我郁悶道:“合著你真把我當心理醫生了——你一進門就說要我救你女兒,你覺得我該怎么辦到呢?”

    呂唯民精神松弛之下,整個人虛弱了很多,他讷讷地說:“我以為你會給我那種吃了以后就會暫時忘記很多煩惱的藥,或許我能在夢里見到她……”

    “靠!不用說了!”我悲憤道:“你把我當賣搖頭丸的了!”

    媽的,我怎么那么天真呢,還心理醫生,太會美化自己了!我早就該明白,在別人心里,能和劉老六搭上線的絕不會是什么好東西。

    呂唯民抬頭無措地看著我,不說話。

    想到他是一個被悔恨和悲傷摧殘得破碎了心的父親,我的心又軟了,沒好氣地說:“我不是心理醫生,更不是賣搖頭丸的!老騙子這回沒騙你,我有些特殊的能力,簡單說就是可以使時間倒回去救你的女兒……”

    然后我就發現老呂看我的眼神明顯就是我看劉老六的眼神:那叫一個鄙夷和受傷啊!

    我無奈,用哄小孩子的口氣跟他說:“你就再寧可信其有一次怎么樣?反正又沒壞處,萬一我真的能救回她呢?”

    鄙夷,受傷的目光……

    “事情沒成之前又不收你費!”

    鄙夷,受傷的目光……

    我徹底沒辦法了。呂唯民默默地站起來,往門口走去。

    這時,我猛的抄起煙灰缸狠狠朝他砸了過去,呂唯民沒想到我會暴走,驚惶地向后閃了一下——但是這么近的距離,57歲的老頭基本是沒可能躲得開的。

    幸好我也沒打算真砸他,在出手后第一瞬間,我已經把時間撥弄到像只溫順的小貓,那只煙灰缸飄飄乎乎的蹭向老呂,我在一片遲滯中伸了個懶腰,看它馬上要挨著目瞪口呆的客戶了這才走過去捏住它的邊緣使它停了下來。一轉身,煙灰缸飛行的軌道里充滿了飄零、緩緩下落的煙灰和煙屁,像星河般美麗,在這種姿態下——紅山茶和紅塔山煙屁的區別一目了然。我耐心地回身把它們收集在一起,然后恢復了常態。

    這一次我使用了比追菜販子多幾倍的力量,因為要去追一個飛出去的煙灰缸,已經是非常態,在這樣的力量下,尋常事物幾乎是停止的。所以我做完這一切回到椅子上時,老呂在這段時間里所能做的也只不過是眨了一下眼睛。

    在呂唯民眼里,他只看到一只馬上要砸扁他鼻子的煙灰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飛過來,一閉眼再一睜眼的工夫,忽然一切都像沒發生似的恢復了原樣,依稀只記得在閉眼之前看到影子一閃……

    我把煙灰缸放下,笑眯眯地看著呆若木雞的呂唯民,說:“怎么樣,比吃搖頭爽吧?”

    老呂像行屍走肉一樣回來坐在我對面的凳子上,看著我,不說話。

    ……

    “現在回答我三個問題,這關系到我能不能救你女兒。”

    呂唯民:“……好。”

    “在正式回答問題之前,我能先問一個題外話嗎?”

    還在震驚與惶惑中的呂唯民仍舊只回答一個字:“好。”

    “那個……既然你精子成活率不足,為什么會有女兒呢?”

    呂唯民臉一紅,很別扭地說:“醫生說也不是絕對,我這種情況,有萬分之一的成功受孕率。”

    “一萬次?”我吃驚道:“那你那幾年是沒顧上干別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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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10 23:22:37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卷 神奇四妖 第四章 偷時間的賊

    “第一個問題,我見過你的女兒嗎?”

    呂唯民雖然剛才一直坐在我對面,但其實一直在發愣,當他徹底明白坐在他面前的人真的有能力挽救他的女兒時,他先是變得特別激動,很快就對我的話言聽計從,聽我問他話,他傻笑了一會后才急忙把一張照片擺在我面前。ΩΩ網

    我拿起來看了一眼,有點肝顫。

    說真的,迄今為止呂唯民的故事是有點淒美的:老來寂寞的成功富商,往事不可追的一段回憶,受了傷害的私生女,當然,還有那萬分之一的成功率,這叫一個各種慘啊!

    自古以來,淒美的故事里都少不了美麗的可人,你看《梁祝》,你看《羅密歐與朱莉葉》你看《紅樓夢》,你看《金瓶梅》……呃,最后這個不知道大家怎么看,反正我覺得挺淒美。

    所以我一直以為老呂的女兒就算不是清純脫俗的仙女級MM至少也得是梳兩條大辮子眼含淒楚的淳樸鄉下少女,她站在呂唯民面前,委委屈屈小心翼翼地問:“呂總,你還記得小河灣北里53號院東戶的夏雨荷嗎?”……

    可是照片里的人讓我大跌眼鏡,那是一個把頭發搞得毛色雜亂陰陽怪氣的問題少女,耳朵上、鼻子上、嘴唇上,只要有裸的地方都掛滿各種金屬打成的環子,估計機場安檢都過不去,明明是單眼皮,非得用貼紙弄成雙的,技術還不過關,眼皮外出兩截爛眼邊,臉上塗滿各色顏料,比杰克.斯巴羅船長還髒……

    簡言之,見到她就讓人情不自禁地聯想起返祖的變色龍,越級進化的類人猿,掉進茅坑的利比亞火雞——這是一個典型的問題少女!

    呂唯民關切道:“見過嗎?”

    我把照片扣起來捂著心髒說:“本人見沒見過不知道,反正戴著這副行頭的肯定是沒見過。”

    呂唯民也覺得很羞慚,說:“你問這個干什么?”

    以前我覺得他挺冷血的,對方是一個小姑娘,就算是來騙你錢的你也不能跟人動手啊,不過現在我仍然沒有原諒他的意思,我覺得他應該上腳!

    我說:“這是死規矩,要回去找的人必須是我以前沒見過的。”

    呂唯民眼睛一亮道:“她一直在外地,你從前應該沒見過她。”

    我慶幸道:“是嗎?這對我和她來說都挺幸運的——第二個問題,知道她死的人多嗎?”

    “不多。”

    “大概有幾個?”

    “五六個吧。”

    我說:“這就好辦了,我們要回去把她救活,所以親眼看見她死的人的記憶都得抹去,這是很費力的事。”

    呂唯民保證道:“我確定只有五六個。”

    我哼哼著說:“你閨女沒事,她只要把臉洗干淨沒人能認出她來。”

    呂唯民又不說話了。

    “最后一個問題,她死了多長時間了?”

    “三天以前。”

    “具體呢?”

    “警察告訴我,她出事大約是中午1點半左右。”

    我看看表:“嗯,離72小時還有45分钟,還算充裕。”我忽然有點難以啟齒地說,“現在,讓我們來談談錢的問題吧。”

    呂唯民納悶道:“錢?”

    我不好意思地說:“你看,你叫人擦玻璃還得給錢呢是吧,我雖然是居委會主任應該有覺悟,可也不能完全義務給你干活——再說你又不是我們這片兒的……”

    呂唯民馬上反應了過來,豁然道:“錢不是問題,你隨便開價。”

    我小心翼翼地問:“話說……你到底有多少錢?”

    呂唯民遲疑了一下,說:“大約不到10億吧,我算不上什么太有錢的人。”

    我擦汗道:“您客氣,我以后要有您十分之一那么多就滿足了。”我以前覺得要有1000萬就能四處張揚去了。

    老呂謙遜地笑了笑:“你開價吧。”

    我是一個很執著的人,既然我覺得有1000萬就夠了所以我就伸出一個指頭說:“我要……”

    話音未落,劉老六冷丁從門外沖進來,嚷嚷道:“你也太黑了,開口就1億呀?”

    我愕然:“我是說……”

    劉老六搶著跟呂唯民說:“老呂你別往心里去啊,他這人就這樣,不過這也是他的死規定,幫人干活一概要十分之一的家當做回報。”老家伙一邊說,一邊使勁沖我擠咕眼。我突兀地伸著那一根指頭,試探地看了呂唯民一眼。劉老六太黑了,張口就一億呀!

    呂唯民不自然地笑了一下道:“我說過了,其實我的總資產不到10億。”

    劉老六一把把我的指頭按回去,大大咧咧地說:“你也讓一步,別一億了,就9000萬吧——”然后他拍著呂唯民的肩膀安慰道,“9000萬其實不多,畢竟這里頭帶著人命呢。”

    呂唯民微微一笑:“不,就是一億吧。錢不是問題。”

    我承認,我之所以對呂唯民的事情這么上心確實是想從他那里得到一定的報酬,而且數目也想好了,就是1000萬,我都預備好后手了,他要劈一半價我最多還他個800萬……

    什么?我為什么這么愛錢?

    我為什么不能愛錢?我除了能讓時間停下來去胡思亂想以外就是一普通人,去買汽水人家絕不會因為這個把可樂當礦泉水賣給你,當然,你要拿了就跑一分錢也不用給,誰也攆不上我,跑的快的人有的是,大家要都這么干,世界還不亂套了?你是什么素質耶?

    輕易賺了一億塊是我沒想到的,說到頭我終究不是尋常意義的普通人,對于生命,我沒有足夠的認識。如果我在乎生命的長度,我絕對可以死皮賴臉地把10年活成兩個世紀那么長。也可能是我沒意識到親人的意義,因為我是一個郭。

    為了掩飾我的局促,我說:“我們一會就走,不過我要提醒你一點……”

    沒等我說,呂唯民馬上應聲道:“這件事我絕不會跟任何人說起,包括她!”

    我點點頭,看看表說:“時間還早,我們再坐一會。”

    這時,門一開,兩個人從外面走了進來,當前一人進門的時候下意識地低了一下頭,其實他的個頭雖然很高,但絕沒有超過門檻的程度,不過這個家伙看上去的確聲勢驚人,大鼻子大眼粗眉毛,身材魁梧得不像話,帶著一股敢于碰撞一切的氣息,仿佛世界上沒有什么東西能經得住他一拳一腳。

    這個家伙叫陳可破,是我真正意義上的發小,我們從嬰兒時期就一起在郭院長大。

    陳可破走進來,不停地擺手聳肩表示無奈:“當時那種情況你說我該怎么辦?你又想不出辦法。”

    他身后一個清脆的聲音不悅道:“所以我讓你等一等!可是你還是沒聽。”

    阿破一進屋,就出了他身后說話那個女子來,高高的身量,豐胸細腰,挺拔的鼻梁上架了一副深黑色框的平光鏡,更襯得她肌膚勝雪,顯得時尚知性:豐胸、細腰、眼鏡”尚,綜合評價,OL眼鏡娘,御姐。排除日本話里猥瑣的含義用咱中國話來說就是——性感,成熟!呃,好象還是中國話簡練來的……

    她也是跟我和阿破一起長大的,叫龍佳慧,因為我們幾個人里她年紀最小,我們一般都叫她小慧。

    這兩個人剛從街上回來,看樣子是鬧了別扭,阿破很不服氣,小慧抱著肩膀冷冷地走在他后面,看表情還有點愠惱。

    他們見劉老六在我這里,阿破打招呼道:“老劉——”

    劉老六強調道:“叫劉老!”阿破根本沒聽見。

    小慧微微一笑說:“您來了。”

    “還是小慧有禮貌,聰明孩子就是不一樣。”

    阿破見屋里還有個外人,問我:“找你的?”

    我也沒有隱瞞:“等會我帶他回趟三天前。”

    阿破換副表情重新打量了呂唯民一下,小心地問我:“神經病吧?找不見家了還是把鑰匙丟了?”

    呂唯民郁悶地看了我一眼,目光里全是探詢。

    我笑道:“行了,都不用遮遮掩掩,都是自己人。”我問阿破,“你和小慧怎么了?”

    阿破坐在凳子巴叉開手腳歎氣道:“別提了,進一家珠寶店隨便逛逛,居然碰打劫的了。”

    我不禁樂了起來:“真的?”

    “可不是么,你說怎么那么倒霉,咱這地方平均幾年那么一出吧,讓我給碰上了。”

    我失笑道:“那幫打劫的碰上你才叫倒霉呢——幾個人啊?”

    阿破扭臉問小慧:“四個?”

    小慧點頭。

    “后來呢?”我感興趣地問。

    “本來我也沒想管閒事,可那幫孫子不地道,拿女店長的小女兒當人質,逼她交保險櫃鑰匙,我看不過去了,就動了手了。”

    “結果怎么樣?”我笑眯眯地問阿破。

    “我把胳膊弄掉了,那四個孫子也全讓我打成重殘,我們走那會他們躺著等警察救呢。”阿破的口氣像在說他在馬路邊撿到一分錢那么隨便。

    小慧皺眉道:“我就煩你這個,干什么不動腦子,去哪都弄得腥風血雨的,最后還得我幫你滿地找胳膊!”

    阿破道:“我說不要了是你硬要找的,你以為我稀罕一條胳膊嗎?”

    小慧怒道:“你把它留在店里讓那個店長怎么跟警察交代?再說你少條胳膊怎么出門見人?讓警察順著線索找到我們然后驚奇地發現你是超人嗎?”

    我樂。

    阿破讷讷道:“你總是有理。”他有些怕小慧,所以不再大聲爭辯了。

    我拍拍桌子道:“阿破,以后要多聽小慧的。”

    小慧瞟了阿破一眼道:“以后鬼才跟他一起上街。”

    我笑道:“那不行,除了你,他沒個怕上的啊,阿破接胳膊的時候沒讓別人看見吧?”

    “沒有,可那小女兒已經嚇傻了,我只好又用催眠術幫她忘掉今天的事情。”

    我詫異道:“催眠術?你什么時候學的?”

    小慧從包里掏出一本《催眠術簡析》扔在桌子上:“利用他們打架的時候學的。”

    我問:“當時還有些什么人?”

    小慧道:“還有一個店員,開始就被打暈了,我們走的時候小姑娘睡著了,再就剩一個女店長了,我跟她說我帶阿破去醫院了。”

    我瞪阿破:“你看看小慧,做事滴水不漏,再看看你,簡直就一二百五。”

    阿破嘿然:“那你讓我怎么辦,袖手旁觀嗎?”

    小慧道:“我沒讓你不管,是想讓你找機會再下手,好幾次你明明可以制住那個頭兒了,我給你使眼色你為什么不理?”

    阿破茫然:“你給我使眼色了嗎?”

    小慧哼了一聲,不再說話。

    我明白,阿破一定是故意忽略了小慧的眼神,他是一個無比愛熱鬧的人,能有機會和四個人同時對打就絕不會落下一個。

    呂唯民聽得呆呆的,半天才小心問:“你們……是在說笑話嗎?”

    阿破滿臉嚴肅地走到他面前說:“既然你已經知道我們了,那就給你表演一次。”說著他猛的用右手撅左胳膊的前小臂,“嘎巴”一聲,左手手背就貼在了肘關節上,阿破把斷成好幾截的胳膊在呂唯民眼前一晃,老呂嚇得大叫了一聲,一屁股坐在地上,阿破哈哈大笑,隨即把斷臂接好,活蹦亂跳地回到原來的地方。

    我哭笑不得道:“別鬧了,我們也該走了。”其實我明白阿破這是在給老呂施壓和威懾,這種事情太懸,一但暴我們就會永無寧日。

    這時孟大媽探進頭來說:“小何,下午電視台的人來發機頂盒,需要咱們居委會協助一下,你看你需要叫誰幫忙?”

    我忙說:“您甭操心了,有我們小哥兒幾個在就行。”

    “那你別遲了啊,他們兩點就來。”說完走了。

    我最后看了一眼手表,跟呂唯民說:“走吧,把你送過去正好回來發機頂盒。”

    “怎么走……”呂唯民戰戰兢兢地問。

    我過去抓住他的胳膊道:“拽緊我就行了。”

    小慧擔心道:“是去3天前么?不會出危險吧?”

    我欣慰道:“就小慧知道疼人——放心吧,又不是第一次了。”

    小慧飛快地說:“我是想讓你幫我帶一張3天前的晚報,我記得副版上有篇介紹催眠術的文章,可惜報紙讓我弄丟了。”

    我無語……

    我拽了一下呂唯民說:“准備好了嗎?一會要感到惡心就閉上眼,不會很久的,你跟你女兒最后一次見面是什么地方?”

    呂唯民使勁抓著我的胳膊,手心里全是汗,無比緊張地說:“林蔭道上的星巴克咖啡。”

    “走!”我使勁拽了他一把,大喊了一聲,使出所有的“力量”讓時間停止,然后倒退,我們周圍的人和物瞬間產生了重影兒,阿破、小慧、劉老六先后消失,屋里的地面和牆壁上的光線,桌椅板凳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在快速變化,重復還原了它們在三天內的更迭狀態。

    人們覺得時光倒退神秘,是因為他們無法操控它,把時間倒回去其實並不難,跟倒著身子走路一樣,唯一不適應就是走快了會暈,我第一次就吐了。

    帶人回到過去有三大注意事項:第一,這個人必須是我以前沒見過的;第二,這個人三天前的動向不能有太多人知道;第三,時效的最大長度是3天也就是72小時。這不是我規定的,而是三項禁忌,只要有一條不符合就算我想帶他回去也做不到,這大概是冥冥之中一種制恆吧。尤其要注意的是第二項,這是一項可以靈活掌握的因素,也是最危險的一個因素,因為回去再回來重活一次,相當于修改了他人的人生檔案,那么三天前知道該檔案的人越多,我的工作量也就越大——為那些人做記憶修改會自動消耗我的力量,人多到一定數量我會承受不了。去年有位陳姓明星暴出一個艷照門的丑聞,其實他后來鬼使神差地找到過我想讓我幫他回去,但這不是要我的命嗎——當時看過他照片的人已經上千萬了。

    好在一直沒出什么問題,因為我本身很少動用這種力量,其實還有第四個制約因素:憑我現在的力量一個月里最多能回去一次。

    呂唯民的那個火雞閨女在沒認他做父親以前,連半毛錢也不值,根本沒人會關注她的死活,另外兩個條件也符合,所以我答應幫他。

    呂唯民開始還按我說的緊閉雙眼,不過過了一會他發現自己還算能適應,就睜開眼睛驚奇地看著這一切,我沖他笑了笑:“適應力不錯。”

    “呵呵,可能經常坐飛機的原故吧。”

    “……剛才你所看到聽到的那些事情,也請為我們保密。”

    “我知道,我明白……你們都不是普通人。”

    “我們都不是人。”

    ……

    時間還在倒退,居委會的辦公室時而陽光普照時而烏漆麻黑。

    我忽然發現呂唯民的臉色蒼白得可怕,忙問:“你不舒服?”

    呂唯民緊抿著嘴唇,良久才說:“想到又要見她,我緊張!”

    我撇了一下嘴角,心里好笑。

    終于停下來了,地點還是居委會,四周靜悄悄的,向外看去,街上也沒什么人——因為這是3天前,從前我見過的人都不可能出現在這里,孟大媽他們現在大概正在3天后准備裝機頂盒呢。

    我們出了王府大街,人才驟然多了起來,我叮囑呂唯民:“盡量不要和任何人說話。”

    對他們來說我和呂唯民是來自未來的人,我們的一句話就可能打亂他們以后3天里的生活,而想讓他們再回到以前的軌道上照樣會消耗我的力量。

    我伸手攔了一輛出租車,吩咐司機:“林蔭道,星巴克咖啡。”

    司機發動車,開始喋喋不休,對他的一些發問,我笑而不答,老呂好幾次出于禮貌要搭茬都被我瞪回去了。

    呂唯民看了看表,焦急道:“馬上就一點半了。”

    司機師傅從后視鏡里看了他一眼:“趕時間啊?”

    想要說話的呂唯民終于在我的子下閉了嘴。

    司機師傅邊開車邊說:“其實我也想快啊,快了還省油呢,诶,聽說油價這幾天就要漲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我笑道:“是真的,明天就漲。”

    ……

    我們到了星巴克門前,我讓呂唯民先下車,我付錢給司機,隨即也下來,呂唯民小聲問我:“他現在去哪?”

    “無所謂了,反正一會我們回到3天后的時候他也將回到原來的軌跡,並且會忘了我們。”

    呂唯民抱歉道:“而這一切都得你買單?”

    我微微一笑說:“沒關系,我本來就是賣后悔藥的,療效歸你們,副作用我來頂——那是你女兒嗎?”我看見車水馬龍的街口站牌下站著一只髒了吧唧的火雞,正在東張西望,這應該是呂唯民和他女兒分手已經有一段時間了,火雞煩躁不堪,看樣子想快點穿過馬路,如果我們不管她,她將再次重蹈覆轍被一輛車撞死。

    呂唯民隨著我的手眼神遠眺,呆呆無語,我在他肩膀上推了一把說:“去吧,不管怎么樣把她看好了,她要再死了我可就無能為力了。”

    呂唯民奮力跑上前去,在路人驚詫的目光中狠狠地把火雞抱在懷里,火雞有點發懵,開始下意識地掙扎。

    我走到一個報攤前問:“有3天前……呃,有今天的晚報嗎?”

    賣報的大媽遞過來一份,我打開副版,見有一欄里寫著:《催眠術,科學還是迷信?》……

    要命的一點半已經過去了。

    街口,呂唯民和他的火雞女兒已經抱了有一會了,呂唯民把火雞的腦袋放在肩膀上,又捧起端詳一會,周而復始,他激動的,泣不成聲地快速說著什么,火雞忽然尖聲大叫:“他娘的,你終于肯認我啦?”

    我歎了口氣,慢步走上前去:“恭喜,終于父女相認了。”

    老呂抱著火雞,看我的眼神滄海桑田,無法形容。過了老半天才澀聲道:“我不知道該說什么,真的謝謝你。”

    我微笑道:“我的任務完成了。”

    老呂點頭道:“錢我會讓專人給你送去。”

    ……領悟力真強,知道我是在找他簽單了。我在他后背猛拍了一把,天地仿佛閃了一下。

    “我們是不是該回去了?”老呂抱著火雞不撒手問。

    “回哪?”

    “3天以后啊!”

    我輕笑了一聲:“現在已經是3天以后了。”

    呂唯民猛的抬起頭,才發現站牌上的人已經完全變了樣,我們身后報攤兒也由剛才的大媽換成了一個大爺,轉瞬之間,我們已經和世界同步了。

    剛才那一拍,我已經把我們拍回了3天后的現在。

    呂唯民感覺到了塌實,憐惜地捧起火雞的頭說:“爸爸再也不會讓你離開我。”

    火雞眯縫著眼不知道在看什么,忽而她指著馬路上一輛奔馳而過的跑車大聲叫道:“爸,我想要那個。”

    呂唯民:“那個不夠檔次,爸爸要給你買最高級的法拉力。”

    我被雷了一下,沖他們父女倆揮了一下手:“走了啊,你們團聚吧。”然后我在老呂耳邊輕聲說,“你那位寶貝女兒肯定以為自己還活在3天前,至于怎么解釋,你自己想吧,好了,我該回去發機頂盒去了。”這個問題我想老呂應該不難解決,一個痞子女是絕不會在乎時間的,她可能連今天星期幾都不知道。

    呂唯民微微地沖我點了點頭,欣慰且幸福。

    我剛走沒兩步就聽火雞的聲音嚷嚷:“爸,那丫誰啊?是你小弟嗎?”

    老呂趕緊地:“別胡說!”

    我長長地歎了口氣,老呂攤上這么個問題加拜金女,以后可有的受了,他不是希望有個每天得去公安局往出撈的孩子嗎——咱們祝他成功吧。

    離開他們,我感覺到無比的疲倦和虛弱,按老呂的話說,買單的時候到了——從3天前到現在的72小時里,所有接觸過火雞的人的記憶將被抹去。包括:送她去醫院的警察,醫生,個別圍觀群眾(有些過眼就忘的人不算),民政局人員,當然還有那個撞了她的司機。

    這些人的帳都算在了我頭上,我感覺自己的力量被迅速抽干,好在人數真的並不太多,很快就得到了緩解,但我仍虛弱得連一點力氣也沒有了。

    這就是為什么我在對待第二禁忌非常謹慎的原因。人數再多一些我可能早就掛了。

    這是活該,是懲罰,與其說我抹平了他們的記憶,不如說我是一個偷時間的人,我偷走了他們生命中一小段的時間,一小段的回憶。

    后來我終于攔到了一輛出租車,我無力地跟司機說了一句“王府大街”后就閉目不語。

    司機發動車,開始喋喋不休。他說:“倒霉嘿,油價前天漲了,早知道就該先儲兩桶來著。”

    我睜眼一看樂了:這不是剛才送我和呂唯民那哥們嗎?

    不過他已經不認識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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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10 23:22:51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卷 神奇四妖 第五章 絕世佳人

    在車上,師傅跟我說:“我聽說王府大街的人都挺各色的。”

    我:“呃,還好吧。”

    “聽說別說外地人,就是外街人去了都得受欺負?”

    “哦,是嗎?”

    “聽說從老到小沒一個招人待見的。”

    “咳咳,不至于吧。”雖然我才剛到王府大街不滿三個月,可潛意識里已經把自己當那里的人了。

    司機忽然問我:“诶對了,您去那干什么?”

    我說:“我回家。”

    ……

    司機把我送到地方后逃荒似的跑了,車費本來是15,我剛給了他張10塊的他就跑沒影了。

    我走進辦公室,阿破和小慧都在,劉老六正坐在我的椅子上喝茶,吸溜吸溜的。

    我納悶道:“你怎么還沒走?”

    “我憑什么要走?”劉老六討好地說:“我還想和億萬富翁多待一會呢。”

    阿破奇道:“億萬富翁?”

    劉老六神秘道:“你們還不知道吧,阿憶這小子剛從那個呂唯民身上賺了一億。”

    阿破和小慧同時驚訝道:“真的?”

    我頻頻揮手微笑:“低調,低調,錢還沒到手,不過應該沒問題。”

    “一億啊?”阿破苦惱道:“那可該怎么花啊?”

    我:“……”

    我看看劉老六:“待夠了沒,我們中午可不管飯。”

    劉老六嘿嘿道:“你把錢給我我自己吃去。”

    “給你什么錢?”

    劉老六頓時叫道:“臭小子你不能這樣吧,別忘了這買賣是誰介紹給你的?”

    我攤手道:“你呀。”

    “合著你還知道啊,那你怎么也得給我分幾股吧?”

    我樂呵呵地說:“你要多少?”

    劉老六豎起一根指頭……

    “1塊?”

    劉老六根本不看我。

    “100?”

    劉老六不看我。

    “你明說是1000還是10000吧?”

    劉老六舉起茶杯來吸溜。

    我大叫道:“你也想要十分之一?”

    劉老六笃定道:“我要五分之一!”

    ……我現在才發現這一根手指的妙用!

    “你怎么不去死!”

    劉老六輕蔑道:“你別忘了要不是我,你最多能得到現在的一成——你當初想說1000萬對吧,你個沒見過錢的小子!”

    不得不說劉老六畢竟是從小看著我長大的,他很了解我的為人。

    我強辯道:“我伸一根指頭是想說一半來著。”

    劉老六鄙夷道:“拾人牙慧,真沒出息——不管多少,你總得給我點吧?”

    我扭頭跟阿破和小慧說:“你們身上有多少現金?”

    阿破從兜里掏出一堆零錢來,小慧拿出一個精致的錢夾,捏出幾張嶄新的……一塊來。

    最后一湊,23塊7。

    我把一大卷臭烘烘的零錢丟在劉老六面前,劉老六很惡毒地瞪著我們,我們笑嘻嘻地看著他,不說話。

    良久,劉老六慨然歎道:“妖就是妖,真沒人性!”

    我笑道:“行了,拿著這錢走吧,我就不信呂唯民能虧待了你。”

    劉老六仔細地把錢揣進秋褲——也不知道誰沒見過錢!他忽然正色道:“不鬧了,說正事,根據我祖先的記載,距上次大戰馬上要滿100甲子了,今年將是各種力量復興萌芽的旺年,你們可能很快就會有同類和敵人了。”

    我們很小的時候就認識劉老六了,那會我和阿破也就才六七歲,劉老六見了我們四個以后好象很驚奇地說了一句話:“想不到四大主妖竟然都聚齊了。”

    我們不明白什么是四大主妖,但我們知道什么是妖,我們還知道妖不是什么好東西,所以從那時起我們就不怎么待見劉老六,把他當成拐賣小孩的怪爺爺——那時候劉老六看上去也是現在這么老,所以不是怪蜀黍。

    據劉老六說,老劉家的祖祖輩輩都是史官,只不過是只記錄神妖之間事情的史官,從很久很久以前他的祖先們就忠實地記錄著神與妖的一切。

    然后按他說的,就在100甲子以前,神與妖這兩方勢力終于不可避免地發生了決戰,這一役雙方均是全軍覆沒,不過最強大的神和妖形神俱滅后還是留下了力量的種子在人間,其后在千年的蟄伏中人間都太平無事,直到劉老六這一代,才有種子復活,而我們四個就是其中四個妖種(別扭,聽著像孽種……)。

    對這一切……我們自然是不信的!但這一點也不妨礙劉老六對我們進行坑騙誘惑——他管這叫引導,在他的坑騙誘……呃,引導下,我們還是逐漸發現了自己身上的特殊能力,這就是以往的經過。

    現在,他又說到種子,不由得我們不重視。

    我說:“同類好理解,大不了是跟我們差不多的人,那敵人是誰?”

    劉老六托著下巴道:“怎么說呢,我也不明白你們為什么只是繼承了妖種的力量而沒有完全覺醒,按理說你們應該有一份回憶才對,比如你們前生是怎么戰斗的,怎么害人的。”

    我郁悶道:“我們上輩子都是壞蛋?”

    劉老六嘿嘿笑道:“差不多,妖嘛,能有什么好東西,不然神為什么跟你們過不去?”

    “那神是怎么回事?”

    “就是你們的敵人喽,他們一但覺醒,絕對會以消滅你們為己任,孜孜不倦不死不休!”

    阿破寒了一個:“我們他媽招誰惹誰了?”

    劉老六幸災樂禍道:“所以我才覺得奇怪,你們為什么只有妖的力量卻沒有妖的覺悟,如果你們有你們前輩或者說前身的記憶,早就該四處禍害去了——這也是我為什么要引導你們的原因,我覺得你們不是太壞。”

    我微笑道:“謝謝誇獎。”

    劉老六一伸手:“所以,你不可能忘恩負義地把我這個引路人丟在一邊吧!”

    我毅然地:“沒錢!”

    ……劉老六蹒跚出門,嘴里念念有詞:“妖就是妖,三個人才給爺湊了23塊……”

    小慧回過神后驚訝道:“100甲子,那就是6000年啊。我們真的要有同類了嗎?”

    阿破道:“那老家伙的話也不能全信。”

    小慧道:“可是如果沒有他,我們或許都不會像現在這樣強——還有,你們已經認同了他說我們是妖的觀點了嗎?”

    阿破懶洋洋道:“管他是人是妖,不是人妖就好了,我覺得當妖也挺過瘾的。”

    我笑道:“當妖唯一不好就是如果別人知道了我們的身份,不是大隊的警察來包圍你就是被抓去做研究。”我隨即說,“不過無所謂,我是跑的很快的。”

    阿破一聳肩:“沒人能抓得住我。”

    小慧微笑著輕輕拍打胸口說:“謝天謝地,他們應該都沒我聰明。”

    ……

    小慧只有在我們幾個面前才會這么說,平時她一般都保持低調。

    但是她是有資格這么說的:三天前通過看報紙對催眠術產生興趣,然后今天去買了一本入門教材,然后利用幾分钟時間學會並成功催眠了一個人,這樣的人,不是妖也是妖了。

    小慧、我還有阿破是從小在郭院長大的,我最大,小慧最小,我比阿破大不到半歲,我和他在郭院待到三歲那年,剛出襁褓的小慧才被遺棄在郭院門口。

    也許真像劉老六說的,身為同類我們會互相吸引吧,我永遠記得我6歲那年在一個深夜醒來時看見小慧扒在我床頭的護欄上,一雙亮晶晶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我。

    我沒有感到絲毫的害怕和不適,我們在黑夜里,借著月光長久地對視,小慧問我:“你做夢了嗎?”

    我說:“沒有。”

    小慧換了一只手,把腦袋墊在護欄的邊沿上又問:“我們可以做朋友嗎?”

    我說:“好啊。”

    小慧回身指了一下四仰八叉正在熟睡的另一張床上的阿破說:“還有他,我們要成為最好的朋友。”

    我說:“好啊,以后要有人敢欺負你,我們就幫你揍他!”

    ……

    這一句承諾就是20多年,直到今天。我們都把小慧當親妹妹一樣疼著寵著保護著。

    后來我想到那夜的情景忽然有點不寒而栗:那年小慧才3歲——她到底是怎么躲過值班阿姨的注意跑出來的?我們那個郭院,男寒孩從小就是分開住的,而且分別在兩幢樓里……

    阿破對此表示懷疑,他堅持認為那其實只不過是我做的一個夢,他一直覺得深更半夜倆小屁孩兒在月下互訴衷情是件很扯淡的事情……或許,他是在吃我的醋?

    其實小慧在一歲半那年就已經掌握了人類的所有語言,要不是身材太小自己爬不下床,她可能早就跑來跟我們聯盟了。如果把我們的力量稱之為妖力,她絕對是我們當中妖力最早覺醒的一只妖!

    不過她是在兩歲多那年才假裝啞啞學語的,她知道要是一個一歲多的小孩就貿然和阿姨聊八卦會把人嚇壞。狡猾的小妖精!智力高于常人並沒什么特別,十幾歲的小博士屢見不鮮,他們只能被勉強列入聰明一流,可在一歲半就能懂得人情世故,那才是聰慧!

    小慧扶了一下眼鏡說:“我要去超市了。”她現在的身份是王府大街唯一一家超市的收銀員。

    阿破道:“你還上那個破班干什么,阿憶現在有一億,我們四個人分每人都有2500萬!”

    我丟一個煙盒過去,罵道:“真是只能共苦不能同甘啊,剛有點小錢就想著跟老子分家!”

    阿破嘿嘿笑道:“分錢不分家,我就是想知道錢真的是不是萬能的!”

    我正要說什么,門口停下一輛小貨車,三個穿著藍襯衫工作服的人走下來,兩個男的還有一個年輕姑娘,其中一個男的掃了我們門上的牌子一眼,叫喚道:“出來搬貨!”

    我遲疑道:“你們是……”

    那男的牛氣沖沖地說:“是你們這片裝機頂盒吧?”

    我忙賠笑道:“對對對,是我們的。”

    那兩個男的走進屋打量了一下,指手畫腳地說:“把這片兒騰出來當臨時倉庫,那邊擺把椅子收款。”

    小慧按照他們的指示收拾著,我和阿破跑到外邊搬機頂盒,阿破笑嘻嘻地沖人家那個姑娘說:“吃了來的?”

    那姑娘瞟了我們一眼,哼了一聲算是回答。

    阿破抱著一大摞機頂盒跟我說:“怎么都那么牛啊?”

    我小聲道:“干活!也就一下午的戍,早點把他們打發走就算了。”

    這會小區和街上的人都出來了,七嘴八舌地問:“小何主任,領機頂盒啦?都要什么證件啊?”

    我賠笑問那個姑娘:“都要什么證件啊?”

    姑娘拿個小本隨手寫著什么,又瞟我一眼,過了一會才說:“戶口本和身份證,拿312塊錢。”

    我吩咐阿破道:“你去對面打印店打個通知,把該帶什么都寫明白一會貼咱牆上。”

    阿破放下盒子跑過去了,不一會就站在馬路對面沖我喊:“阿憶,拿一塊錢過來,沒帶零的——”

    我不耐煩道:“那你拿整的破!”

    “整的也沒帶——”

    我無語!

    打印室老板急忙出來說:“多大點事啊,沒帶就算了呗。”還沒等我道謝他又說,“一會我去領機頂盒的時候少交兩塊不就完了嗎,占一塊錢便宜你們不介意吧——反正你們這是公事,可以報銷的嘛。”

    我和阿破同時無語。

    公告貼出去以后,人們紛紛從家里踅了出來,明明紙上寫的很清楚,非得再問一聲:“小何主任,要身份證嗎?”“小何主任,交多少錢啊?”

    我聲嘶力竭地挨個回答,終于把秩序整好,居委會門外排起了長隊,我問那個電視台的:“我們還能幫什么忙?”

    “沒你們事了,就幫著看看機頂盒吧,別讓人偷拿多拿。”

    他們三個一個管收錢,一個開票,一個發機頂盒和遙控器,這一忙活起來也就沒人搭理我們了。

    我們三個每人屁股下墊了一個廢紙箱子,在角落里坐了一圈幫人看著貨。

    阿破憤憤道:“沒見過咱們這么窩囊的妖,不到處劫富濟貧去也就算了,窩在居委會里幫人看機頂盒,這情節也太鄉土電視劇了吧?我怎么覺得《劉老根》里有這段啊?”

    我笑道:“少廢話,演《劉老根》那會還沒機頂盒呢。”

    阿破道:“我不管啊,咱那一億必須花得揚眉吐氣以彌補我心靈上的創傷。”

    我點頭道:“嗯,利用這段時間好好想想該怎么花那筆錢倒是不錯的選擇。”

    這時打印室的老板舉著一把錢沖我喊:“小何主任,我就拿了三百一……”

    我歎口氣,起身去給了他兩塊錢,回來繼續說:“你們有什么想法,以后還打算住這嗎?”

    阿破看看我們道:“其實我覺得這里的人還是不錯的,起碼他們不虛偽。”

    小慧點點頭道:“那就先買房。”

    我贊同道:“對對,這是正事——我看咱們現在住的那層就不錯,要不買過來?”

    說到“層”,阿破和小慧都出了會心的微笑,一起道:“就是它了。”

    “幫我想想還買什么,這棧成了有錢人以前那點理想怎么就都忘了呢?”

    小慧略微一想,馬上說:“把我工作那間超市買下來,我們自己做老板。”

    “嗯,這個沒問題,阿破你呢,想要什么?”

    阿破眼望屋頂:“你容我想想。”

    ……于是在居委會的辦公室角落,我們三個坐在廢紙箱子上開始暢想未來。

    機頂盒的分發工作一直進行到下午4點多,排隊的人才開始漸漸少起來,電視台那三個工作人員忙了一下午,不勝其煩,聲氣惡劣,對居民們的問題愛理不理,我多方調和,這才沒有起沖突。

    時近5點的時候,一輛單排座小寶馬汽車穩穩地停在我們門口,駕駛室門一開,一個打扮時尚的靓麗女郎先走下車來,她一出場頓時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不過她的注意力卻集中在車門的另一側,她巴巴地望著那里,好象什么重要的人物就要閃亮登場似的。

    阿破眼尖,一眼望見了外面的香車美女,他急忙示意我和小慧往外看。

    副駕駛的門一開,從里面下來一個男人。

    這個男人高大、強壯、有一頭及肩的長發。他額頭寬大,沒經過修剪的濃眉像兩把長劍似的,嘴唇略薄,神情冷峻,線條分明,不論在多么柔和的光下看他都像是古希臘傳說中的英雄!雖然他的風格有些偏硬,但見到他的人都會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男人就應該是這樣的!

    這不是一個帥男人,也不是一個英俊男人,男人就是男人,是力量、野性、激情和驕傲。他的頭發和眸子黑得深幽無比,只有我們才明白,那是妖異的光芒!

    靓麗的寶馬女郎迷地盯著他,雖然同車一路,好象還沒看夠似的。男人掩上車門,沖她微微點頭致謝,寬厚的男中音:“謝謝,明天課堂見。”

    女郎若有所失,最后只能強迫自己上車,依依不舍地去了。

    男人禮節性地目送女郎離開,這才緩步向我們這邊走來。

    阿破把頭支在窗台上,羨慕,又有點酸溜溜地拖長音調說:

    “我們的無雙回來了。”

    然后我們三個都把頭支在窗台上,看著無雙帶著自若的神態,無懈可擊的氣質,甚至是完美的步距朝我們走來,我啧啧歎道:“雖然每天都見,但我還是不得不說——酷,真酷!”

    小慧不合時宜地冒出一句冷笑話:“有點絕世佳人的意思。”

    我和阿破不由自主地寒了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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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10 23:23:04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卷 神奇四妖 第六章 炸彈

    無雙,全名謝無雙,我們當中的老三,比我和阿破小一歲.***

    他現在是一家女性健美中心的塑體教練。

    女人,占全世界人口約50%(那為什么光棍總比寡婦多呢?),新中國解放以后有個叫婦聯的神秘組織成立了,婦女提高地位的要求呼聲四起,到上世紀80年代取得了顯著成果,妻管嚴現象得到普及,並在同一時期創作出了一大批反應這一主題的優秀影視作品,有《女人不是月亮》、《趟過男人河的女人》、《籬笆,女人和狗》……最后一部具有威懾性的作品是《女子特警隊》!

    到本世紀初,婦女同胞們的追求更上一台階,把精力從家庭統治上轉移到了自身修養的提高上,她們從百貨大樓里出來,全都走進了健身房。

    可是現在被棒子電影搞得風氣很壞,女人們尤其是年輕女人們都以野蠻為美,所以她們到健身房不是去健身而是學怎么虐人的,以前她們劈叉,一只腳在地上,另一只腳也在地上;可現在她們喜歡一只腳在地上,另一只腳架在男人頭上,要穿裙子非走光不可。

    要說她們是去練防身的吧,反正我是不信,因為我們都知道女子防身術其實只有一招那就是一只腳在地上,另一只腳飛進男人的裆里,其變招是:踹裆,用膝蓋磕裆,用手攥裆,用皮包甩裆,反正是招招不離褲裆。男人也有脆弱的時候啊,少林自從有了鐵裆功之后就成為了武林至尊,這不是沒有依據的。

    所以,無雙不但要教健美操——現在基本上已經沒什么人跳這玩意了,最主要的是教那些女人女孩們跆拳道、柔道、合氣道……當然,有時候也教她們怎么襲擊男人的褲裆。

    那個送他回來的寶馬女郎就是他的學生之一。

    無雙這時已經走了進來,看看滿屋子的人皺眉問我們:“這是干什么呢?”

    阿破叫道:“無雙,今天送你這個怎么沒見過啊?”

    我們三個抱著膝蓋嘿嘿壞笑。

    無雙也不理我們,當他得知是在領機頂盒以后這才朝我們三個這邊問:“咱們的領了嗎?”

    阿破道:“哎喲,對了,我去拿戶口本和身份證。”

    這時電視台那幾個人看天色不早就要收拾東西回去,一邊嚷嚷:“今天下班了,沒領到的明天再來。”

    無雙在桌上輕輕敲了敲說:“麻煩你,我領機頂盒。”

    那個年輕的女工作人員邊把紙和筆收起來一邊不耐煩道:“沒長耳朵么,今天下班……”她一抬頭,冷丁愣住了,然后我們就見她臉上像被誰猛抽了兩巴掌似的泛起桃紅,一改口氣,溫柔無比地說,“……哦,好的,請把你的戶口和身份證給我好嗎?”

    無雙微微一笑,出潔白的牙齒,他說:“沒帶在身上,我先拿東西,一會給你送下來怎么樣?”

    電視台的姑娘眼望無雙,感受著對方清風拂面的感覺,呆呆無語,過了半天才慌亂地說:“哦哦,好的,你明天給我也可以,反正我明天還來……”

    剛走到門口的阿破愕然道:“我靠,憑他一句話就不要了?”

    無雙從她手里接過盒子,看了一眼很隨便地問:“安上這東西以后能收到幾個台?”

    姑娘手托熱腮,認真負責地解說道:“中央一台,二台,三台,四台……12台,教育台,北京一台,二台,三台,北京衛視……河南台,河北台,江蘇台……都能收到。”

    已經抽完一根煙的我和阿破說:“難為姑娘能把中國34個省市自治區特別行政區都背下來!”

    無雙不敢再輕易開口,姑娘為了能多看會帥哥,不依不饒道:“還有很多付費節目是要交了費才能收看的。”

    阿破摟著姑娘肩膀說:“诶,我們要是讓這個哥哥請你吃飯的話,你能不能照顧照顧偷偷地把這些節目都給我們開了?”

    姑娘臉紅:“這個不歸我們管,不過沒多少錢……”說著姑娘拿眼睛使勁瞟無雙,阿破道:“那我讓他拿錢請你吃飯,你幫我們把這些台的費都交了——國外的台都能收到吧?我就愛看那個美國的總統選舉和那個成人影院……”

    無雙瞪了他一眼,說了句“你可真夠無聊的”就飄然而去。

    姑娘眼神有形有質一般跟著無雙拐了兩個彎,這才怅然若失,最后紅著臉問阿破:“他是你們朋友嗎?”

    阿破果斷,毅然地:“我們不認識他。”

    姑娘正想表達一個少女的淒婉,她旁邊那倆電視台的急了:“那那小子拿走的兩個機頂盒我們跟誰要錢去?”

    ……我把人機頂盒的錢付了,答應姑娘明天一定讓無雙親給她送身份證,隨后我們也就跟電視台的人一起下班了。

    我們剛出來,有個中年人把我們攔住,端著一個大皮箱說:“何先生,我是呂總的司機,他叫我把這箱子給您。”

    我低頭看了一眼納悶道:“這是?”

    “這是200萬,為了您花著方便所以是現金,其它的部分呂總正在辦理,您也知道,資金過了千萬是需要一定手續的。”

    我趕緊伸手接過,差點把胳膊閃了,想不到200萬這么沉。

    司機又把一個鑰匙放在我手里,指了指身后那輛桑塔那說:“呂總說這車也給你們了——是白送的,他說知道您不稀罕,就暫時給您做個代步的工具吧。”

    說完這些,司機干脆地打了個出租走了。

    我失笑道:“這倒有意思了啊,送錢還附贈台車。”我看看左右無人,實在忍不住誘惑,就想把箱子揭開看看,小慧忽然緊張道:“先別動!”

    我抬頭看她。

    “我總覺得這里頭有問題,送錢也就算了,還把車留在這,按呂唯民那個級別的人來說,就算想示好也不會這么莫名其妙吧?”

    我動容道:“那你是什么意思?”

    小慧輕咬嘴唇不說話,顯然正在思考。

    阿破一驚一咋道:“小慧說的對,箱子里要是炸彈怎么辦?你想想,一億可不是小數,呂唯民想賴帳又怕咱們找他麻煩,索性做個炸彈送給我們一了百了。”

    我郁悶道:“不至于吧”

    小慧輕輕搖頭道:“沒有那么簡單,這里面有古怪,我一時又想不通,不過阿破說的也不是沒有可能。”

    “要是炸彈的話……”我猛的把箱子塞在阿破懷里:“那你開!”

    小慧看看阿破,鄭重地點了點頭:“也只有這么辦了。”

    阿破嘟囔道:“我開就我開——不過我把話說頭里啊,一會真要是把我炸得到處都是你倆可得把我的小腿和腦袋撿回來,別的地方不要就不要了,我挺喜歡現在的小腿和腦袋的。”

    雖然都是妖,我和小慧還是都寒了一個。

    阿破沖我們使勁擺手:“你倆往后站。”

    我拉著小慧跑后了一截,阿破還在那喊:“再往后!”

    我邊繼續往后走邊問小慧:“差不多夠了吧?”

    小慧道:“如果是高爆的話出了這條街也沒用,你做好讓時間停止的准備,看情形不對就快點跑。”

    “我……”我還想再說點什么氣壯山河絕不獨活請組織放心之類的話,就見那邊老遠阿破已經把箱子打開了,他高舉著兩板人民幣沖我們喊:“別跑了,是錢!”

    ……我們三個邊上樓小慧邊一個勁納悶:“真奇怪呀,邏輯上不通啊,犯罪心理學和痕跡巡解釋不了,那個呂唯民到底為什么要送我們一輛車呢?”

    我無奈道:“別想了,先去你們那還是我們那?”

    我們四個都住在三樓,不過是分別租的房間,我和阿破是東邊這戶,小慧和無雙在西邊,因為普通的單元房是住不下四個人的。所以我才有這么一問。

    小慧這會已經把她和無雙的房門打開,說:“讓無雙也知道一下我們剛才的驚險吧。”

    進去以后,無雙正在客廳擺弄機頂盒,而且看樣子就快要弄好了,他一指另一個盒子對我說:“這是你們那邊的。”他掃了一眼阿破手里的箱子問,“那是什么?”

    阿破把一箱子錢都倒在沙發上,方墩墩的錢捆滾得到處都是。

    無雙頓時直起腰:“哪來這么多錢?”

    阿破道:“我們已經把你按次數買斷給了烏克蘭一個種甘蔗的300來斤女大款了,你要確保她在半年內懷上孩子,價錢按國內一流寫手算。”

    無雙笑眯眯地問:“具體呢?”

    “他們是千字千元,你是千次千元……”

    話音未落無雙就一下跳在阿破身上,死命掐他的脖子,阿破則毫不在乎地任他掐,一邊使勁往牆上蹭,把無雙蹭得不斷嗷嗷怪叫。

    我和小慧簡單把錢整了整,一人倒了杯茶坐在沙發上,我說:“繼續討論怎么花這一億的事?”

    “還按下午說的,房子超市先買下來,這些都是生活必需品。”

    這會無雙已經把阿破的脖子掐得像沙漏,而自己也被蹭得像只單挑了幾百只禿狗后的癞皮貓一樣惡心,他在阿破肩膀上大叫:“不打了不打了——什么一億?”

    阿破把他扔在一邊,揉著脖子說:“我不是已經告訴你了么,我們已經把你賣給了女大款,每個200萬,我們把你賣了50次……”

    我把大致的經過告訴了無雙,然后說:“都說說吧,都有什么打算,你們是想把它腐敗掉還是做長遠投資?”

    阿破搶先道:“一個億耶,可是不老少呢,想那么多干什么,我們先去痛快痛快再說,去完馬爾代夫和埃及再去紐約和巴黎,要找刺激就去亞馬遜和非洲叢林打獵去!”

    我們都看著他,不說話。

    阿破道:“不想去那么遠啊?那就在國內走走,九寨溝、上海、神農架……反正意思差不多。”

    我們看他,不說話。

    阿破攤手道:“不用這么不給面子吧,難道你們想就在市內轉轉?人民公園、百貨大樓,最后去去猴山?”

    我率先舉手:“這個我同意。”

    小慧呵呵一笑說:“我有個提議——我們留下一筆足以應付生活開支的錢,剩霞捐給學校。”

    我們都感到微微震動,小慧所說的學校大家都明白,那是特指我們從小長大的郭院而言。

    我見沒人說話,又第一個發言道:“其實我也早就這么想過……”

    阿破痛快地拋下他的旅游大計,干脆道:“我同意。”

    無雙道:“我也沒意見,不過我想要一輛車。”

    阿破壞笑道:“你要車干什么,每天被變著花樣的美女送,從沒見你走回來過。”

    無雙堅定道:“所以我要一輛車。”

    我把司機給我的鑰匙朝他一丟:“我辦公室門口有一輛,去看看。”

    無雙眼睛一亮道:“什么車?”

    “去了你就知道了。”

    無雙一溜煙跑下去了。

    我對阿破說:“欠你一次旅游,等我年假的時候我們再一起去。”

    阿破一拍額頭:“天啊,居委會主任有年假嗎?”

    我說:“那就等我換屆以后。”

    “……你以為你是美國總統啊,還換屆以后!”

    小慧笑道:“阿憶要是美國總統你還得多等一年——他和奧巴馬基本上是同時上台的。”

    我凝神道:“其實你要想找刺激最好哪也別去就等那些神族的后人來找你。”

    不等阿破說什么無雙噔噔噔跑上樓來,一進門就暴跳道:“桑塔那也就算了,可車屁股上那個‘1+1=’是誰刻上去的?”

    我們其余三個人面面相觑,突然同時哈哈大笑,小慧樂道:“難怪那車呂唯民不要了!”

    不用說,老呂的車在王府大街停這么一會的工夫,就不知道被哪個倒霉孩子禍害了,不過一輛破桑他自然是毫不在乎,修都懶得修,隨手就扔給我們了。

    無雙陰著臉滿世界翻騰,最后拿了一把改錐就要往下跑,我奇道:“你干什么去?”

    無雙一跺腳:“我去把那個‘2’添上!咱們這的孩子你還不知道嗎?我要不先動手到明天還不定給我碼出多少答案呢!”

    我們都樂不可支,阿破扒在門上沖已經下了一級樓梯的無雙喊:“別忘了在最后面打個對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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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神奇四妖 第七章 四妖居

    無雙想要輛車,無非是想避免每天被女學生送的尴尬。不用說,他的那些學生們不但個個年輕漂亮,而且都很有錢,工薪階級是去不起高檔健身會所的。

    所以每天下課都有一幫開著各種靓車的MM們在停車場等著送無雙,為此她們常常爭風吃醋,如果一個是跆拳道三段而另一個是四段那就好辦了,按級別高低得到話語權。可萬一一個是跆拳道三段,而另一個是柔道黑帶或合氣道選手,就免不了要進行一場較量,所以有資格送無雙回家的基本都是強者……

    而且去學這些東西的女孩子們,一般都是觀念超前、富于攻擊性的群體,她們視世俗偏見如一坨屎——既然男人能為了漂亮女人追出三條街,她們就能為了漂亮男人大打出手,毫不臉紅,理直氣壯。

    王府大街離無雙的健身室很遠,而你又不能指望無雙那樣拉風的男人每天提留個人造革包一片腿騎上永久大二八去上班,也沒人舍得他擠在一堆目光呆滯垂頭喪氣的人群里等公交,所以被人開車送一下很正常,推三阻四反而更讓人難堪,于是可憐的無雙每天回家的路上都得應付各樣的女孩子,有婉約含情脈脈的,有豪放直截了當的,更有那狂野桀骜不遜的直接把車開到荒郊野外的——最后這種的無雙還得利用專業素質將其制服然后安撫,好在無論多狂野的女人也沒人舍得踢他褲裆,所以無雙至今冰清玉潔毫發無傷。

    所以有了這輛車無雙很是歡喜,雖然它跟他的氣場完全不配,屁股上又被人刻了一道數學題,無雙還是珍而重之地把它擦洗一新,使那個新刻上去的“2”在晚霞的照映下璨璨生輝。

    無雙上樓的時候不知道跟誰通著電話,他進了屋,用手捂著電話小聲跟我們說:“是房東,要房租呢。”

    小慧也悄聲地:“跟他說買產權的事。”

    無雙道:“周老板,有人想買您這間房子您看您有興趣嗎?”

    對方痛快地說:“好啊,他出多少錢?”

    “我讓他直接跟您說。”無雙把電話遞給了我。

    我接過來樂呵呵地說:“周老板你好。”

    “你想買我房啊?”周老板干脆地說。

    給無雙和小慧租房子的人叫周以,不是本地人,據說是早年活躍在澳門一帶的賭王,身家過億,就是這樣一個人也不知道怎么豬油蒙了心,前些年大家都在炒房的時候他也隨大流在王府大街買了一套房,不過很快就拋在腦后,我們租他的房都是通過中介,聽說他這些年已經在廣東發展,但這人我們始終沒見過,錢都是打在固定卡上的。

    王府大街這地方,一般的人(類)他是待不下去的,所以周以的房也就少人問津,有人租住也沒一個長得了的,往往是交三個月的錢寧願只住半個月就倉皇逃走,周以身在外地,又不在乎這點錢,所以對王府大街也沒個大概了解,直到無雙他們租了他的房這才算暫時穩定了,他之所以打電話來,大概是接到了中介的提醒——每次該我們交租的時候都是由中介去先通知他的。

    周以問我:“你打算出多少錢?”

    我說:“就按這幾年的行情,您89平米的房子我給您30萬。”

    周以拖著港台強道:“哎呀,我怎么知道那邊的行情啦,你痛快一點,馬馬虎虎加個5萬我這就叫中介辦手續的啦。”

    我心一寒,這老家伙哪是不知道行情啊,按他出的價,結合現在房子走勢,誤差不超過3000塊錢……

    我跟他砍了半天,這老小子愣是不松嘴,搞得我最后又恨又氣,就要馬上妥協的時候,小慧忽然搶過電話柔聲道:“周老板,您財大氣粗不用在乎這點錢,可對我們小老百姓來說5萬塊錢要掙一年多呢,再說您願意為了窮山僻壤這點錢每次耽誤您時間嗎,干嗎不索性賣了去大地方發展?”

    周以頓了一下無可奈何道:“算了算了,你們就隨便再加個一萬兩萬當彩頭好了,我就當少喝一次早茶啦。”

    小慧微笑道:“那31萬,就這么說定了?”

    “錢打在以前那個卡上就好了,我這就通知中介。”

    掛了電話,小慧見我用不可思議的崇拜眼神看她,淡淡一笑:“這叫攻心戰術,你恭維他幾句會死啊?”

    阿破道:“這邊搞定了,那我們那邊怎么辦?”

    小慧皺眉道:“你們那邊的房東是劉老師吧,他本身就是這街里的人,這個急不得,想拿下他需要從長計議。”

    結果說曹操曹操就到,一個斯斯文文的中年人站在我們敞開的門口,禮貌地敲了敲門說:“哦,小何主任在哇?”

    我忙站起迎接:“喲,劉老師您來了,快進來坐。”同時心里納悶,這個小學老師劉思明除了收房租,一般是從不到我們這串門的。

    劉老師拘謹地走進來,沖每一個人點頭致意,然后到電視機那看了幾眼,撓頭道:“小何主任哇,阿拉家那個電視的機頂盒安上現在反倒是一個頻道也沒有啦,侬去幫忙看看好哇?”

    我剛想動,阿破按住我跟劉老師說:“我跟你去。”

    劉老師千恩萬謝了一番,又細致地和每個人道過再見,這才率先下樓,阿破沖我們丟個得意的眼色過來道:“放心,看我怎么拿下他。”

    小慧囑咐道:“對付上海男人,你要……”

    阿破一擺手:“我知道該怎么做!”

    ……

    半小時以后阿破回來了,顯得有點滿頭霧水不得其所,我們一起問:“沒談成?”

    阿破郁郁道:“談是談成了,可是比正常行情還貴了一萬——他非得36萬才賣。”

    小慧詫異道:“你怎么跟他說的?”

    “就按你那樣啊,我去了什么也沒說先把他的房子一頓好誇,又把他和他老婆一頓好誇,這才說要買房的事。”

    “然后呢?”

    “然后……他就說要買也行,36萬,一個子兒也不落。”阿破使勁抓頭道:“問題出在哪了呀?”

    小慧歎了口氣:“問題出在——你要跟上海人做買賣,必須得先把他的東西一頓貶低,這樣才能壓下價來,你幫著他誇了半天,他憑什么不抬你價?”

    阿破勃然道:“那我這就回去貶低他去!”

    無雙譏笑道:“晚了,上海男人小心眼,你把他惹惱了37萬也不賣給你。”

    阿破慨然道:“這人怎么這么難打交道啊?”

    我笑道:“算了,老劉在王府大街受了這么多年熏陶,最后才黑你一萬也夠厚道了,他家電視怎么了?”

    阿破道:“我幫他好一通檢查,最后發現他機頂盒開關沒開。”說到這阿破憤憤道,“不過我最后也沒告訴他,誰讓他抬我價呢!”

    我們:“……”

    小慧拿出一本烹調書來說:“不管怎么說今天也算是喜事,我親自下廚慶祝一下。”說著她把那書扔在我們面前說,“想吃什么就告訴我,我現學現做。”

    無雙拿過來隨便翻了幾頁道:“這可都是五星級飯店的菜譜,你一個連煤氣都不會用的人做得了嗎?”

    小慧拿出另一本書說:“你們先看菜,我這就學。”我們一看那書名都汗了一個:《家電應用小技巧》,她是真的現學啊!

    無雙隨便點了一個栗子雞,小慧邊看書邊說:“一會誰點了什么菜自己下去買原材料。”

    阿破急忙說:“那我也要一個栗子雞,這樣小慧也省事不是?”

    無雙難得贊同道:“那我去買栗子你去買雞。”然后兩人一起看我,“老大,你點什么?”

    我嘿嘿笑道:“我點宮保雞丁——你倆順手買點宮保就行了。”

    小慧爆發道:“都滾出去買菜去!”

    ……

    于是我們三個平均身高都超過一米八的男人溜溜地轉到了菜市場,只在年輕女攤主的攤位上買東西,因為那樣可以把無雙推上第一線。

    ……我們提著重量相當于別人2.5倍價錢才能買到的東西,疲憊不堪地走在回家的路上,阿破說:“以后小慧要做飯,無雙就負責買菜吧。”

    無雙面無表情地擦著手,剛才買牛肉的時候他被那個女攤主摸了兩把,他說:“我寧可去死!”

    阿破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道:“人家又沒白摸你,還送了你半個牛舌頭呢。”

    無雙冷靜道:“這事其實應該老大干,反正他有的是時間。”

    我頓時叫道:“別扯我啊,你沒見那些賣菜的見了我都黑著臉?就差掛個何安憶與狗不得入內了,以前盡幫著孟大媽她們吵架了。”

    阿破心驚膽戰道:“你們說小慧不會做上瘾讓我們天天買菜吧?”

    無雙皺眉:“你能不能說點吉利的?”

    ……

    晚飯真的是由小慧一個人做的,而且真的是從學用煤氣開始,我們回來的時候她剛剛看完菜譜。

    然后就見她手腳麻利、有條不紊地開始了,先干什么后干什么進行得一絲不苟,像一個娴熟的外科醫生在動手術一樣,不一會桌上就擺滿了各式大菜,小慧做好最后一個菜,把圍裙一丟,用紙巾擦著手入座道:“開始吃吧,嘗嘗這本書上的手藝。”

    我們紛紛動筷子,然后面面相觑,微微點頭,想不到小慧第一做東西居然中規中矩,就是有些菜的刀功不夠好。

    小慧很自然地說:“書上只寫了怎么做,沒寫怎么切,所以樣子難看了點,湊合吃吧。”

    阿破道:“不是我誇你,再學學刻花什么的,你完全能去當個大廚了。”

    小慧嫣然一笑:“你要搞清楚,這些東西本來就是那些大廚做的——只要他們寫在書上的,我都百分百做到了。”

    我笑道:“書只有到了小慧手里才真正有用。”

    小慧惋惜道:“可惜我們地方太小,要不然我真想把圖書館搬到家里來,然后需要哪一本都可以隨便看。”

    阿破忽然道:“你去圖書館辦張借書證不就這樣么?”

    我們都看他,不說話……

    阿破被我們盯得毛毛地說:“我又說錯什么了?”

    無雙歎道:“阿破有時候其實不傻,這就叫智者千慮,必有一失啊。”

    阿破:“我失什么了?”

    小慧道:“他后面那句話說的是我。”

    我笑道:“都別貧了,來,慶祝我們有了自己的房子。”

    我們三個端起白酒,小慧也拿了一杯紅酒,一飲而盡。

    小慧道:“你們吃菜,同樣的菜式不一樣的書上做法也不同,以后有機會把那幾本書也買回來試試,看看哪本書更好吃。”

    無雙趕緊道:“只要別讓我買菜。”

    阿破:“那不行,誰讓賣菜的都是女的呢?”

    無雙:“那也不去。”

    阿破:“那你說你還能干什么——就沒見過你這樣的嘿,光憑長得帥就敢說自己是妖,真不夠丟……丟妖的!”

    我看著面前的這三個兄弟姐妹,心里一片寧靜。

    阿破是個沒有痛覺、力大無比的怪胎,而且他身體任何部位掉了都能像橡皮泥一樣捏上去,或者干脆再長出一個新的來,就目前的世界體系來看,阿破似乎永遠都不會死,阿破覺得這樣挺沒勁的,一點懸念也沒有,他很想知道疼是一種什么感覺,更想知道死亡是什么滋味,所以他只對有結局的東西感興趣——翻開一本書或看一部電影,阿破都是直接先去看結尾,如果結尾主人公死了他就會興高采烈半天,覺得那才叫善終。

    無雙真的很帥,不過他沒有別的特殊力量,劉老六說他是四主妖之一后阿破常常感到不平,無雙自己也覺得挺無辜的,他並沒有想當妖,在他身上就應了那句話:帥到無可自拔!

    小慧美麗成熟,很多時候都像是無雙和阿破的姐姐,憑著過人的智慧,她做事情有種無往不利的氣勢,阿破經常坐在小慧對面一邊欣賞一邊啧啧地感慨:“這么好的姑娘,怎么說扔就扔了呢?”小慧也不會生他的氣,我們四個沒什么玩笑不可以開。

    我們就這樣邊吃邊“聊”,不一會一瓶白酒就見了底,阿破起身道:“我去那邊拿。”酒都在我和阿破那邊。

    小慧忽然道:“既然兩邊的房子都被我們買了下來,為什么還要分這邊那邊?”

    我說:“那你的意思呢?”

    無雙難得激動地說:“我們為什么不把兩間房打成一間?”

    小慧掩口輕笑:“兩間89平的房打通以后可是要比180還大哦。”她數學真好。

    四個人八只眼同時大亮……

    我們所住的房是兩個倒“L”型,中間就隔著一堵牆,房子的格局一樣,牆兩邊是臥室。房子是三室一廳,而我們每邊只有兩個人,所以這間中間帶的臥室都是棄之不用的,而且在區區89個平方里,第三個臥室把另兩個臥室也擠得逼仄起來,所以我們管我們住的地方叫“層”而不是套。

    現在我們飯也顧不上吃,來到我們的假想敵面前,阿破躍躍欲試道:“拆吧?”

    我看了看說:“不能都拆,這是承重牆,兩邊留點,就把中間拆出一個推拉門那么大的地方就行。”然后我大略在上面畫了一個框說,“就這么拆。”

    無雙道:“明天去買錘子再干吧。”

    “買啥錘子?”阿破一腳就踹了上去,我們面前頓時塵土飛揚,阿破繼續再接再厲,十幾腳過去,那面牆中間已經凹了進去,阿破退開幾步,猛的飛跑然后騰空而起把整個身體都撞了上去——

    “轟隆”一聲,阿破就著破碎的磚堆摔進塵埃,再爬起來已經到了我們那邊了……

    就此,正如小慧所說,兩間89平的三居房變成了一間大于180平的四居小別墅——它的兩翼完全一樣:分別有兩間臥室,一個廁所,一個廚房,一個小客廳。這在建築上叫對稱美學,民間的說法叫禍禍,而按老人們的口氣說那就是——造孽啊!

    小慧不顧塵土彌漫,興奮道:“以后這就是我們的活動中心,是我們的大客廳和棋牌室!”

    我看看這摸摸那,忽然悠悠道:“那以后收衛生費咱這算一戶啊還是兩戶啊?”

    阿破拍著身上的土說:“這事還是不能告訴劉老師吧?這些磚頭怎么處理?”

    小慧指著我們的“大客廳”一角說:“你在這給我壘個狗窩。”

    阿破開始還以為她是開玩笑,小慧又道:“要頂上尖尖的那種——就像《唐老鴨和米老鼠》里布洛托那樣的。”

    阿破詫異道:“你說真的啊?”

    作為居委會主任的我不忘條例地說:“咱們這可不許養狗!”

    小慧雙手交叉在胸前,出小姑娘那種天真神態道:“做擺設也好啊。”

    “……拿狗窩當擺設?”

    小慧不滿道:“那怎么了,跟有錢人家里壘個壁爐做擺設不是一樣么?”

    一直沉默不語的無雙忽然有點慶幸地說:“幸虧咱們住在同一層,要是一個在三樓一個在四樓,你們還不把樓板砸了做成錯層小洋房啊?”

    阿破邊壘狗窩邊說:“你說的那也得是一個在三樓東一個在四樓西,要是都在一邊,把樓板拆了會怎么樣?”

    我想了想說:“那就他媽塌了,你們這群妖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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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神奇四妖 第八章 面試

    那個狗窩后來被阿破蓋得難看無比,誰一見了第一反應都說:“這蓋的什么呀,跟狗窩似的。”……

    那天晚上我們忙了大半夜,先是清理了碎磚,然后小慧就開始策劃:這擺個壁畫,那擺一圈沙發,昂首挺胸一手叉腰指點江山激揚文字,欲與裝潢公司試比高。阿破拿個紙筆跟在她后面忙不迭地記錄,

    以前兩個倒“L”型的房現在變成了一個半“口”字,客廳也成了環型,陽台本來就是挨著的,現在也自然通了。

    僅僅是一堵牆的區別,我們的居住環境就有了天壤之別,就說現在還有點簡陋吧,格局上已經有了豪華的氣勢。

    難怪大富翁里孫小美每把兩塊散地連成一幢大樓時都會興奮喊道:“我喜歡大房子!”我都有心把這個經驗介紹到全國去了。

    第二天一早阿破就被小慧從被窩里擰出來去買家具和裝修用的塗料了,阿破一睜眼見小慧站在床前,被子大開,急做捂裆派弟子叫道:“你怎么進來的?”……

    小慧今天的任務則是去跟超市老板談判把那個店盤下來,她工作的那個超市也挺不老小的,老板不是街里人,也是早年盲目擴張才在王府街購的產,常年就在盈利不盈利之間掙扎,這塊地方對他來說就像是雞肋。所以小慧顯得自信滿滿志在必得。

    因為上午無雙不用工作,所以提出要用車去送小慧,結果一下樓就發現在一夜之間后面又被人刻了“為什么”三個字,連成一塊就成了“為什么1+1=2”的哥德巴赫猜想,這估計就不是小孩子干的了。

    而我,在清晨的陽光中甩著胳膊走向辦公室,我的辦公室離住處就是隔一個小區的門,王府大街街兩邊各有一個小區,臨街全是底店,小慧的超市離我也很近。因為是舊式小區,所以也沒有社區管委會,我們居委會一頭獨大,小區里環境也不錯,也有矮樹叢和綠化帶,石子路斑斑點點地通到街里,我就走在這條路上,眯縫著眼睛,一路不斷和跟我打招呼的人點頭,問候,晨練的老頭老太太提著鳥籠背著寶劍,要去上班的年輕人急匆匆地拎根油條去擠公車——這就叫生活啊!我覺得一個妖在這樣的環境里修煉才能得成正果,你跑深山老林里能知道為什么1加1等于2嗎?

    中午時候,捷報傳來:小慧以50萬不到的低價把位于我右手邊上這間超市連房產帶經營權都買了下來,從此以后,我們四個就是它的老板了。

    我背著手出去在超市門口轉了一圈,體會了一下大地主那種胸有成竹的感覺,孟大媽忽然跑過來對我說:“小何主任,你的超市什么時候開門,我中午等著用醬油呢。”

    我目瞪口呆道:“您……都知道啦?”

    孟大媽不當回事地說:“嗨,這有什么不知道的,你們一起那個無雙不是車都開上了嗎?”

    “……”我額頭汗下,孟大媽的偵察能力僅次于諸葛亮和007啊!

    關于房和車的事我倒是沒想瞞著,這種事瞞也瞞不住,可超市這事就太靈異了。

    好在孟大媽也不細問——搞過行政工作的就有這么個好處,他們知道的很多,但問出口的很少,要問也是:“小何主任啊,你這到底什么時候新開業啊,我可等著吃醬油呢。”

    我心說這么大年紀的醬油黨還是第一次見。

    王府街沒有什么小賣部,所以本地居民吃油吃醋基本都是靠這個小超市,這也是它能維持下來的原因,想不到我們這一倒騰還給百姓造成了不便。

    我拍胸脯說:“明天一准能開,您放心,以后只要是您買東西,一律成本價,咱街里人買同比打9折。”

    “真的?”

    “當然!”

    孟大媽使勁點頭,欣慰道:“我早就說過小何主任可以的!嗯,那我中午就先吃糖醋魚了。”說著孟大媽把這個好消息轉告了左鄰右里。我后來才反應過來,她是情等我開業買醬油呢。

    王府大街的人有個好處,那就是不管你錢是怎么來的,只要能讓他們占到便宜他們絕對會一致擁護你,當年他們的祖先跟著老不要臉造反,也就為圖那幾級工資。所以我的優惠政策一出台,大家都奔走相告彈冠相慶的,其實9折又省不了多少錢,一塊錢的醬油賣9毛,買100袋才占10塊錢便宜,誰一個月能吃100袋醬油——白娘子當初就是抱著這種心態行善鄉里但最終被法海識破妖身的。

    中午,我把開張大計提上了日程,我跟小慧說:“你打算什么時候開門啊,全街人都跟那憋著買醬油呢,你要再遲幾天他們光吃鹹鹽不吃醬油,別都變了燕巴虎子。”

    小慧道:“得先雇個收款員,這些零碎活咱以后就不親自過問了。”

    阿破舉手道:“我同意。”

    我說:“現在招聘來得及嗎,我答應孟大媽明天開業。”

    小慧道:“我去打印幾份廣告,無雙下午上班的時候讓他一路貼貼。”

    無雙抬起他那古希臘英雄式的臉叫道:“不會吧,我這樣的給你四處張貼小廣告去?”

    我鄙夷道:“你哥德巴赫的車都開上了,張貼小廣告很丟人嗎?”

    無雙哀怨道:“就貼這一次啊,要是沒效果你們另想辦法。”

    ……結果無雙的擔心落空了,而且效果出奇地好,廣告貼出去以后我們傍晚就接到了絡繹不絕的電話,很多人報的文憑都是大專大本,甚至還有倆碩博連讀——可見現在的就業市場緊張到了什么程度。

    面對這樣的情況小慧決定先進行一次面試,時間統一安排在明天上午9點,地點就在超市里。

    阿破問:“明天面試誰去啊?”

    我說:“小慧去就行了呗。”

    阿破叫道:“憑什么呀,我還想過過掌握生殺大權的瘾呢——我說咱是不是搞一個評委會,然后由每一位評委打分決定選手的去留?”

    無雙瞪他:“有復活賽嗎?你超女看多了吧?”

    阿破哼哼道:“那你別去,就我們仨正好。”

    無雙道:“我憑什么不去,穿成我這樣到處貼小廣告我容易么我?”

    ……

    第二天一早,阿破就從我辦公室里搬了兩張長桌和四把椅子擺在超市正當中,又從貨架上拿了四瓶礦泉水端端正正放在座位上,他還弄了塊紙板對折一下寫上自己的名字擺在桌上,但見我們誰也沒有,只好又臊眉搭眼地扔了。

    說是9點開始面試,我們8點40多入場的時候門外居然就排了七八個人,大多是姑娘,其中幾個還頗有幾分姿色,在外頭等的無聊了就在那里劈叉,練聲……

    面試正式開始后,一個臉蛋上還帶著高原紅的姑娘第一個進來,見我們這架勢,不禁嚇了一跳,站在對面不敢動了。

    小慧和顏悅色問:“是來應聘收款員的嗎?”

    姑娘:“是……”

    “家是哪的啊?”

    “青海……”姑娘有一句答一句道。

    阿破不耐煩道:“你認識字嗎?”

    姑娘一言不發地從書包里掏出一摞證書,臉上的容光頓時不一樣了,自信道:“我是一個雙博士——或者說我是一個准雙博士,橋梁設計學學位我已經拿下來了,現在在攻讀核物理工程學。”

    我們四個面面相觑,只覺天雷陣陣,阿破前倨后恭,擦著冷汗問:“那你對我們有什么要求?”

    姑娘一口氣道:“管吃管住,每月再給幾個零花錢就行——不過五險一金必須交,我走的時候你們必須以企業單位名義給我開一個工作證明,以后學商務管理的時候可能用得著。”

    我們:“……”

    最后我把姑娘送出來,拍著她肩膀語重心長地說:“飯要一口一口吃,這學習跟找對象一樣,別貪太多……”

    姑娘:“我就是一口一口吃的。”

    “……是,那吃差不多也該起來溜達溜達了,你這吃完殺豬菜又吃法國大餐,一個人就吃成了流水席對胃不好——我建議你先去工地看看有沒有合適的活,用你那個橋梁設計還有核物理什么的知識幫著蓋蓋房或拆拆樓。”

    ……

    第二個進來的還是一個看上去鄉里鄉氣的姑娘,阿破這回可不敢以貌取人了,小心問道:“你什么文憑?”

    姑娘:“啥叫文憑咧?俺知不道。”

    我:“……那你會四則運算嗎?”

    姑娘:“啥叫四則運算咧,俺知不道。”

    我耐心道:“那我給你出一個題啊,茄子7毛5一斤,我買3斤給了小販2塊5,他找了我2毛,問,他欠我多少錢沒找?”

    姑娘眼望天空掐著指頭算了半天:“1毛5吧?”

    “出去!”

    ……

    接下來的幾個不是太木就是太精,收款員這活,太笨了便宜別人,太精了……也便宜別人。

    下一個女孩兒一進來就不由分說先給我們跳了一段肚皮舞,長長的睫毛也不知是真是假,反正眨得人心里癢癢,然后這女孩兒大大方方地做了一段自我介紹,向我們三個男評委頻拋媚眼:“老師們,你們看我行嗎?”

    阿破喜笑顏開道:“我看就是這個吧!”

    小慧看來也頗為滿意,問道:“會用掃描器嗎?”

    “掃描器?”

    我拿起超市的掃描儀給她看。

    女孩兒失望道:“這不是招考演員呢呀?”

    ……

    時近中午,一個合適的也沒有,我們四個也都感到心浮氣躁起來,門口怯怯走進最后一個女孩兒,怯怯地低著頭,怯怯地說:“我來應聘。”

    沉默了一上午的無雙終于用他那寬厚的男中音問了一個無聊的問題:“以前干過嗎?”

    那女孩兒聽到這個聲音,慢慢抬起頭,卻一直沒有回答。

    阿破忽然一個勁捅我:“直了,直了嘿!”

    “哪直了?”我循他手看去——果然是直了。

    那女孩兒兩眼直勾勾地看著無雙,渾然忘我,這是一個挺普通的女孩子,細溜溜的身條,穿一條碎花裙,小胸脯小屁股,小腿出白白的一截,雙手交叉放在小腹前,像朵風中的小植物似的微微擺著。姿色也不出眾,不過也不丑,普通的雙眼皮,有點眯眯眼,鼻梁挺拔,嘴唇單薄。

    然后她就跟朵植物似的在那搖啊搖,眼望無雙,呆呆無語。

    這樣的情況我們三個見多了,不禁失笑,我咳嗽了一聲,女孩兒才驚了一下,失措道:“啊?”

    “問你以前干過收款員沒有?”

    “哦,沒做過,不過我可以學。”

    阿破跟我耳語:“這小丫頭看著不傻,也不刁,除了有點小花癡以外我覺得挺合適。”

    我私下跟他們說:“你們覺得呢?”

    小慧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綠。”依舊是怯怯的聲音,眼睛也不敢再使勁看無雙了。

    “小綠,你有什么要求,比如待遇上的?”

    小綠又低下頭:“工資可以少一點,給我安排個住處。”

    “平房可以嗎?”我們小區里面有不少廉價平房,特寬敞的那種也就百八塊一個月。

    “可以。”

    小慧微微點點頭,小聲跟我們說:“你們還有什么問題?”

    無雙問:“你有什么特長?”

    小綠又抬起頭:“會唱歌算嗎?”

    “算,你唱吧。”

    小綠想了想,說:“那我唱一首《大海》吧——從那遙遠海邊慢慢消失的你,本來模糊的臉竟然漸漸清晰,想要說些什麽又不知從何說起……”沒想到這女孩兒平時說話含羞帶怯的,唱起歌來卻是毫不含糊,只不過就是……唱的太難聽了!別看說話聽不出來,可這一唱歌你就會發現她的聲帶像是被扭了十幾圈似的那么別扭,有股說啞不啞說沙不沙那么個勁,這時她已經唱上了第一個高音:“如果大海能夠喚回曾經的愛,就讓我用一生等待,如果深情往事你已不再留戀

    就讓它隨風飄遠……”

    我們只覺耳邊仿佛有數百面簸箕豎起來在沙地上猛刮,從發絲到腳后跟無一處不顫栗,像是三九天里被幾百噸冰渣子從頭傾到尾那么爽……

    是的,我們是妖,我們有超能力,我們很強大,可是……我們照樣受不了這個!

    阿破死不了,沒有痛覺,可他有聽覺;這世界上沒有能難倒小慧的難題,現在就有一道:怎么才能讓這個瘋狂的姑娘停止她瘋狂的歌聲?無雙,那更不用說了,用阿破話說,長得瞬能算妖,沒天理!

    至于我,饒了我吧,你們想我會不會把時間停止在這一刻?

    我們四個神色大變,同時把手里的礦泉水瓶子使勁在桌上摔打:“別唱了別唱了!”

    小綠愕然收聲:“怎么了?”

    ……沉寂了好半天之后,無雙這才面無表情地說:“會唱歌是優點,唱歌難聽是缺點,但是能把歌唱到你這么難聽的,那就是特點了!”

    小綠可憐巴巴地看了無雙一眼,又低下頭不說話了。

    雖然飽受荼毒,我們三個還是覺得于心不忍,阿破給了無雙一拳道:“想走毒舌路線啊你?”

    無雙一攤手:“可是她唱歌是難聽啊!”

    我們同時點頭,為難道:“那怎么辦?”

    小慧敲了敲桌子,冷靜道:“可是我們需要她會唱歌嗎?”……

    所以說,小慧比我們聰明!

    小慧看看小綠,說:“每個月工資1000塊,我們現在就幫你聯系住處,下午就上班有問題嗎?”

    小綠低著頭,怯怯地說:“沒問題。”

    ……

    不知道為什么,一想起小綠我就總也忍不住就想起那部《老殘游記》,里面提到有一個白妞,唱歌是余音繞梁三日不絕于耳,又道是其后三月不知肉味,反正我覺得小綠是做到了——聽完她唱歌,我連著做了三天噩夢,而且在那之后很長時間里吃什么也不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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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花昨天說的是一邊兩個廚房????這就去改,除了臥室是2間,其它都是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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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10 23:23:54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卷 神奇四妖 第九章 王成、果子狸和袁靜

    我們有了收款員,這就准備撤攤兒,搬桌子的搬凳子的,小慧把小綠帶到櫃台后面教她怎么用掃描儀.

    這時門外走進一個人來,穿了一件黃不黃褐不褐的背心,個子不高,寸頭因為長久不修剪已經有些凌亂,大約三十來歲,滿臉的疲憊之色,一進門就嘶聲問:“是你們這招人嗎?”

    我說:“不好意思,已經招滿了。”

    “哦。”他說:“真的不需要人了嗎?不管干什么都行,我對待遇要求很低的。”

    我想了一下,跟小慧說:“咱們不是還需要一個打雜的嗎?”

    小慧看了看他說:“看樣子你很需要這份工作?”

    那人倚在門上有氣無力地說:“是的。”

    小慧道:“我們也不想趁人之危,你還是把你的要求說出來吧。”

    “……一個月800塊,給我找個住的地方。”

    “就住店里行嗎?”

    “……可以。”

    小慧還想說什么,這人忽然搶先道:“我只有一個條件:不要問我任何問題,別問我是誰,從哪里來,到哪里去……”

    阿破道:“你從哪來我們不管,可必須知道你要到哪去——你要把我們的貨都搬走我們上哪找你去?”

    那人臉上怒氣一現,但很快冷靜下來,頹唐地掏出一張身份證遞給阿破,一起掏出來的似乎還有一張什么證件,但他馬上機警地收了回去。

    阿破接過身份證一看,道:“王成,四川人?”

    王成譏諷一笑:“知道這些夠了嗎?”

    阿破遲疑地盯著他看了半天,總是感覺不得勁,最后問:“你不會是在逃犯吧?”這種沒心沒肺的問題也只有他能問得出來。

    王成這下可受不了了,他忽然大喝道:“你現在侮辱的是一個軍人!”說到這,王成下意識地站直了身板,兩腳尖呈60度角,雙腿緊並,兩臂自然下垂,雙手中指貼住褲縫,來了一個標准無比的立正。

    我們這時才反應過來:他身上穿那件看不出顏色的背心正是軍隊訓練時穿的那種。

    阿破嚇了一跳,趕緊把證件還給王成,賠笑道:“別多心啊,我開個玩笑,你真的是軍人嗎?”

    王成撤了軍姿,有點沮喪地說:“你也可以說我不是,我不是正常退伍的,但是——我曾經的部隊番號和兵種仍然是絕密,我不會告訴你們,也請你們尊重我不要多問。”

    阿破跟小慧嘀咕道:“怎么樣,要不就試用一段時間,大不了丟點貨,比他便宜的可不好找了。”

    無雙低聲笑道:“而且看樣子還是一個有故事的軍人呢。”

    我跟王成說:“我們用你了,你的任務就是每天打掃衛生,進貨的時候要負責搬運,還有你既然住在店里,那下夜的工作也交給你。”

    王成立正,大聲重復道:“我的任務是打掃衛生!搬運!下夜!明白了!”

    我忙擺手:“以后說話不用這么大聲。”

    王成肅然地大聲道:“對不起習慣了,但是我會改!”

    我給王成介紹了一下我們幾個,然后把他拉到小綠面前說:“以后你們就是同事了,祝你們相處愉快。”

    王成抓過小綠的手搖了搖道:“以后我們就是戰友!”

    小綠嘴里敷衍著,目光又呆呆地子著無雙,無雙沖她展出迷人的笑容:“好好干。”

    小綠使勁點頭,目光繼續發呆。

    我在無雙身后虛踢一腳道:“滾吧,以后這地方你少來,尤其是小綠找人錢的時候!”

    小慧跟王成說:“我現在去聯絡進貨商,下午再帶你去買生活用品。”

    王成頓時挺直身子,有些難以啟齒道:“那些都不當急,你們……能不能先帶我去吃飯。”

    我指了指馬路對面的小排擋說:“去那隨便吃,就說記我帳上,這頓我請客。”

    無雙去送小慧,小綠去熟悉各排貨架上貨物的擺放情況,我和阿破往對面看著,見王成要了一碗面,三兩口就吸溜進肚,然后沖老板晃著空碗喊:“續碗!”

    阿破笑道:“光聽說有的地方咖啡能續杯,還沒聽過小排擋的拉面能續碗。”

    小排擋是我們這條街上一家小飯館,地方不大,只有四五張桌子,忙里忙外也只有胖老板一個人,他既是老板也是大廚還是伙計,只有他老婆偶爾來幫一下忙。

    胖老板為人木讷,也不太喜歡和人閒聊,總是板著個臉,我們四個基本上天天都在他那定鍋,倒不是說我們為了圖方便,而是因為胖子做飯真的很有一套,我和阿破就不說了,小慧和無雙這樣特要求生活品質的小資也挑不出毛病,雖然胖子整個人都油膩膩的,做出來的東西就是有一股說不出的鮮活勁,把我們幾個的胃牢牢拴住了。

    現在王成看來就吃爽了,舉著手一個勁叫“續碗”,胖子也不理他這茬兒,往我這看著,見我點頭這才又給王成撈了一碗面條。

    王成把面條用筷子卷成小堆往嘴里一塞,把湯倒進脖子,又舉著空碗叫道:“續碗!”

    ……等王成續到第四碗上,阿破跟我說:“你看這小子像個兵嗎?”

    “沒的說,”我說:“絕對是特種兵,而且是特別特種那種!三天不吃飯一吃頂三天。”

    “……除了逃兵現在還有這樣的兵種嗎?”

    我搖頭道:“不知道,也可能他是個狙擊手,常常需要為了完成任務在一個地方一趴就是三天。”

    “吃飯好解決,那大小便怎么辦?”

    我撓頭道:“相對任務來說,這樣的小事情在褲子里就能辦吧?”

    阿破打了個寒戰:“我寧願做狙擊手的目標也絕不做狙擊手!”

    王成“續”完第六碗面,這才放下碗筷走回來,沖我們點點頭說:“謝謝,我吃飽了,有活就叫我干。”說完就坐到了超市門口的台階上抱著腿曬太陽,臉上一股說不出的落寞。

    阿破好奇地湊上去蹲下身子,有點討好地說:“老兄,你以前什么部隊的真不能說?”

    王成掃了他一眼,冷漠地望著別處道:“你最好別知道,這對你不好!”

    阿破撇撇嘴站起身離開他,小聲道:“德行!”

    ……

    雖然沒有放炮擺花籃,我們超市新開業畢竟也是王府街不大不小的事,不少居民紛紛前來道賀,順手買點什么的我都給打了狠折,帶孩子的都發了棒棒糖,屬實是熱鬧了一下午。

    人漸漸散去的時候,從馬路對面晃過來一個大光頭,穿著個兩股筋的純棉背心,肌肉結實,左膀子上藍哇哇地紋著紋身,不過有背心擋著看不清紋的什么。

    這人三十上下,膘肥體壯,眼珠子又大又圓,帶著一層煞氣,他徑直走到我面前,揚了揚下巴問:“這超市你開的?”

    我從沒見過這人,敬他有幾分匪氣,笑呵呵地說:“是啊。”

    這漢子面無表情地點點頭,回身一指說:“那‘四友’麻將館是我開的,以后有時間去玩。”

    我往對面一看果然看見了他說的地方,里面隱約傳來噼里啪啦的麻將聲,我想起來了,自從我在這當居委會主任以來那間門面就一直關著,今天是第一次見它營業,沒想到是間麻將館。

    漢子譏諷地一笑道:“哦,對外咱得叫老年活動中心是吧何主任?”

    我說:“我以前怎么沒見過你呢?”

    “剛放出來!”漢子毫不在乎地說:“打架把人耳朵打掉一只進去坐了半年。”

    漢子見我不說話了,粗聲道:“沒別的意思,都是街坊你又是管片兒的,我過來打個招呼,以后沒事一起耍,你要是‘江湖’上有為難事也支應一聲,哥們我既然出來了,這桿旗就還在,咱以前也是混的么!”說著來回扭他的肩膀,意在讓我看他的紋身。

    我還真就看了一眼,只見那上花里胡哨紋著個動物,耳朵和嘴都短短的,眼珠子烏溜溜地倒是十分活泛,四只細長爪子長在胖嘟嘟的身體上,后面還拖著條狐狸尾巴……

    我看了半天也沒看出這是什么動物,又不想貿然得罪他,只得支吾道:“你這是……”

    漢子頓時不好意思起來道:“本來一開始想紋個狼,結果嘴紋短了,后來就想改個狐狸,爪子又紋長了,后來說改個山豹吧,肚子又紋大了……”

    給他紋身這位手藝也糙了點,估計沒紋身以前給《雜談怪論》當過美編。

    漢子最后說:“后來大伙都說這東西看著像果子狸,他們就叫我果子狸了。”

    我說怎么那么眼熟呢!非典那會的宣傳畫上老有這東西嘛!

    果子狸表情一變,鄭重道:“我大名叫高山,你以后叫我山哥就行。”

    阿破冷冷道:“你是誰哥啊?”我忙沖他一擺手。

    果子狸瞟了阿破一眼,看出他跟我是一頭的,也口氣不善道:“我果子狸人倒旗不倒,你未必就沒有用得著我的時候。”說著沖我一揮手,“我過去了,讓你兄弟以后說話注意點。”說著走了。

    阿破眼巴巴地看著我說:“我能揍他嗎?”

    我微微搖了搖頭,我覺得果子狸這次過來未必有惡意,當然,七分結盟三分立威那是有的,按他說的——江湖人嘛。

    這時一直坐在台階上曬太陽的王成忽然淡淡說了一句:“放心,他要找事的話我幫你們對付他。”把我和阿破嚇了一跳——說話之前怎么也不先咳嗽一聲呢?

    ……

    傍晚時分,孟大媽踏著夕陽的碎霞來了,我末身就跑進超市端出半箱子醬油來擱老太太懷里道:“就等著您呐。”

    孟大媽慌忙道:“喲喲喲,我哪要得了這么多?”

    “這是送您的,反正這東西又壞不了,您放著慢慢吃。”

    孟大媽端著箱子不好意思道:“這是怎么話說的,這影響不好吧……”

    我笑道:“兩袋醬油您要是再推脫那就是官僚主義了。”

    孟大媽這才收下,我把小綠領出來道:“這是孟大媽,以后但凡她買東西一律按進價。”

    小綠怯怯道:“知道了。”

    孟大媽喜笑顏開道:“這姑娘多俊呀,看著就是好閨女。”

    我把孟大媽拉在一邊,討好道:“那您可得幫她一個忙,這姑娘還沒住的地方,您不是還有間小平房……”

    孟大媽爽快道:“行,就住我那吧。家里電器都現成,水電你們自己付。既然小何主任說話,一個月就按100塊吧。”

    老太太也夠雞賊的,她80一個月也租過。

    不過我也不能說什么,小綠要想不被欺負,租孟大媽的房是一條捷徑。

    交代這些事情的時候,我就老覺得超市門口那還有個人,這會那人好象有點等的不耐煩了,輕輕叫了一聲:“孟大媽。”

    孟大媽一拍額頭道:“哎喲,你看我把正事給忘了。”說著她連連沖門口招手道,“快進來,袁警官。”

    門前人影一閃,一個漂亮的女警察利落地走了進來,一身筆挺的警服,閃閃發光的警徽,女式卷檐警帽,她表情自如,雙手背在后面,溜達著走了進來,像個嬌憨的少女在逛街。

    她進來以后面帶微笑打量了我一眼,然后就率先伸出了手,孟大媽忙介紹道:“小何主任,這是咱們這新來的袁警官,以后有什么事你倆多商量著辦。”

    我忙也伸出手去,袁警官玩味地看了我一會道:“我叫袁靜。”

    “我叫何安憶。”她打量我我也在打量她,這的確是一個漂亮姑娘,杏核眼長睫毛,五官豐潤,身材挺拔,神態自信,配上那套警服,顯得英姿飒爽。我往她肩膀上掃了一眼:一個槓一顆星,三級警司,說明她雖然從警不久但絕非小。

    她見我看她警銜,笑味更濃了,道:“何主任久仰大名,不過我可不是什么警官,你叫我袁靜就可以了。”

    我說:“你可以叫我何安憶,非要想叫何主任也行。”我當然知道她為什么看著我笑——她從前肯定沒見過一個大小伙子當居委會主任的。話說這丫頭有點腹黑啊。

    袁靜噗嗤一聲笑出來,松開我的手說:“那我們以后互相稱呼名字就好了。”

    袁靜跟我打完招呼,沖阿破和小綠也點點頭,那畢竟也是她的治下之民,以后少不了要打交道。阿破咋咋呼呼地說:“呀?這世界上真有這么漂亮的警察?我還以為就電影里有呢。”

    在跟王成打招呼的時候,這個神秘的人只矜持地點了一下頭,他好象不太喜歡警察。

    這時袁靜的電話響了,她只接起聽了一句就緊張道:“什么,有人報警?”

    我們都不由得豎起了耳朵。

    “王府小區2號樓2單元3號?什么狀況?”

    我、孟大媽、阿破同時道:“那不就是咱們這片嗎?”我們又一起向袁靜看去,只見她表情變幻不定,最后期期艾艾地說:“那……那好,我這就去解決!”

    --------分割--------

    繼四大主之后,四大配閃亮登場,胖老板雖然也是大配,不過是另一序列

    -------又分又割-----

    你們猜袁靜出警遇到什么狀況了???會不會是別的妖怪作亂搞得屍橫遍野????嗚呼,你們肯定想不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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