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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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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16 01:01:53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1
煞星相公 作者:橘黃寶寶

內容簡介】:

  一夜之間,莫名其妙地成了死人;

  一瞬之間,去了一個莫名其妙的朝代;

  一次本以為無所謂的「賣身」,我成了別人的奴隸。於是,這個傢伙成了我未來一段時間的「噩夢」……

  他比女人還要美,比女人還要媚,心思卻是比女人還要難猜難纏——

  把人當猴耍是他的愛好,變著態整人是他的樂趣,看不順眼的人要殺要剮隨他的性子,扔給手下「不可能的任務」是他的特權……

  換句話說,他就是個禍國殃民的妖精!

  而一時錢財迷了心竅的我,也只能乖乖被他呼來呵去——

  炮灰,丫鬟,妓女,變態……

  我幾乎演遍了所有能演的「角色」;

  然而——

  「爺,你要成親了?!」

  「嗯。」

  「太好了!」我可以解脫了。

  「是呀。」

  「新娘是誰啊?」

  「你不知道嗎?」

  「不知道。」又不是我成親。

  「嗯……長得馬馬虎虎,性格還不錯……」

  「嗯嗯!」

  「挺開朗,但有時很白癡……」

  「嗯……嗯?」

  「她就跟我們一塊住呀,你認得的……」

  「嗯?嗯……」

  「她和你同姓,也是單名一個弦字……」

  「嗯?!」該不會是——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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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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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16 01:03:04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卷 誤上「賊船」 楔子

  「喂,考慮好沒?」大腿翹二腿地靠在椅上,我對下面的冥府判官咋呼著。搞笑啊,我是受害者耶,就這麼幾個條件都無法滿足,還做什麼鬼官啊?!

  「呵呵……」胖胖的臉上掛著幾粒細細的汗珠,判官笑嘻嘻地(實則是心虛吧)回答,「楚姑娘稍安毋躁,容本官再想想……」

  「操!再想下去花兒都要謝了!!」我一躍而起,臭著臉大吼,「要不馬上送本姑娘還陽,要不就賠償我的精神損失費加誤工費加伙食費!!!」

  倒了霉了我,好端端的一個人,只不過工作到半夜覺得餓了,於是就泡了碗麵準備加餐。豈料在等面泡好的這段時間裡,我莫名其妙地就睡著了——

  醒來時,發現自己已身在陰曹地府。

  換句話說,就是我已經翹辮子了。

  其實猝死也挺不錯的,沒痛苦。痛苦就痛苦在你本來都打定主意安分做鬼的時候,判官跟你說他翻生死簿那會兒忘帶老花鏡了,把我錯當成了別人。

  於是在那一刻,我殺鬼的心都有了。

  「呃……」判官抹了把汗,「楚姑娘,關於還陽的問題,本官已經說得很清楚了,現在陰間的繁雜事務太多,沒法讓你立刻就回去——」

  「那我要是回去晚了,屍體早進了火葬場,我該怎麼辦?!」

  「這個……本官可以暫時用別的靈魂代替你來保住肉身,條件是你本身的魂魄還得再等上三五年才能回去……」

  「那好,」我立馬抬腳往別處走,「我去找你老大來,讓他評評理,看他不判你個玩忽職守罪放在油鍋裡炸成麻花才怪!」

  「哎哎哎……使不得呀,楚姑娘……」他一閃身擋在我面前,滿臉掩不住的驚慌,「好楚姑娘……」看我不屑,不由得一跺腳,「楚姑奶奶!請您老人家高抬貴手,饒了我這回吧!若這事讓閻王知道了,我受罰倒不要緊,只怕您回不了陽間是真的!」

  我不當回事地咧咧嘴:

  「為什麼?又不是該我死,憑什麼不准我回去?!」

  「哎呦我的小姑奶奶耶,你想啊,閻王就相當於人間的君王,君王哪怕做錯了事也是對的,他怎麼可能把來到陰司的魂魄再放回去?那不是自己給自己臉上抹黑嗎?!」

  心頭一動,對哦,要是見了閻王,我恐怕就真得做鬼了,還提什麼還陽啊?!

  「……那好,看在你這麼可憐兮兮求我的份上,我就暫且不去麻煩他老人家了。可是——」

  我趾高氣揚地看他,「賠償金一個子兒都不能少!!」

  「真是愛財的小姑娘啊……」他小聲嘀咕。

  「你說什麼,啊?!」想背地裡說我壞話嗎?想你姑奶奶我別的不行就算了,這聽力可是一等一的好,夜深人靜的時候可是連耗子散步都一絲不落地收在耳中。

  「哈哈,沒、沒什麼……」判官打著哈哈,額角上又滲出的汗水使我不禁揚揚嘴角:

  「好了好了,快點做個決斷吧,本姑奶奶可不想老在這跟你耗時間。」

  「呃……嗯……要不這樣好了!」他語調突然的陰轉晴差點沒使我口中的茶水噴出去。放下杯子,我火大地嚷道:

  「幹什麼一驚一乍的,想噎死我嗎?!」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判官慌忙道歉。

  「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您……您到底是讓我說話還是放……屁……」他睜大無辜的眼睛問。

  「……」我滿臉的猙獰,雙手捏在一起發出「咯咯」的響聲,「你-說-呢——」

  「啊——我知道了。您看這樣好不好,」他臨空一抓,手中立馬出現一卷竹簡,「既然離您還陽還有這麼長時間,要不上哪逛逛去?用人間的說法就是……旅遊?」

  「旅遊??去哪啊?」

  「天其王朝。」

  天其王朝?哪段歷史裡有過這個莫名其妙的朝代?

  「為什麼要我去那呀?沒別的地方可選了嗎?」奪過竹簡,我胡亂翻看起來。上面的繁體字讓我霎時一個頭變兩個大。

  「因為要想給您一個可以自在活動的肉身,就必須找剛剛死過人的地方。喏,這裡是天其王朝的都城至陽,幾乎天天都會有新魂來地府報道。」他把竹簡上繪著的圖指給我看。

  「啊?!天天死人?!那我不要去!搞不好這一刻才投胎下一秒就又被人砍了,圖的什麼啊?!我不管,你——」

  我正想叫他換一個,卻突然覺得身子輕了起來——

  甚至浮到了半空中!

  「喂,你這個傢伙……」

  「楚姑娘,您就將就著些吧。我一家老小還要指望我養活呢——」判官一臉的哀婉,卻叫我看著就想賞他幾耳光,仗著是鬼官會法術了不起是不是?!

  腳下的地面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望無際的黑洞。不是吧,要我這樣掉下去?!不會的不會的,我拍拍胸口自我安慰,這樣掉下去的話,那我豈不是還沒到半路就要再折回來報到了嗎?呵呵,這判官看上去那麼老實,人心都是肉長的,不會這麼慘吧——

  「楚姑娘,一路好走。到了還陽之日,本官自當派人去將你接回。」他向我施了個禮,我張張嘴正要說話,身子忽然一沉,直直向下墜去!!!

  「靠!!你丫真這樣送我走啊——」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我怎麼能忘了他壓根就是隻鬼,哪裡來的人心?!

  驚嚇之餘我又突然想起一件不得了的事情來。為了這件事我哼唧了半天,此時卻偏偏把它忘在了腦後:

  「天殺的傢伙,我的賠償金呀——」





        
第一卷 誤上「賊船」 第一章

  ……

  頭頂上火辣辣的太陽迎面直射,刺得我不由眨了眨眼。突然視線裡出現幾個人頭,在看見我大張著雙眼後不約而同地「唉」了一聲,貌似很失望地又撤走了。

  搞什麼飛機?!我不解的扭過頭去,這才發覺自己是以「大」字型仰躺在路面上,周圍一圈古裝打扮的人對著我指指點點:

  「哎呀,真是命大耶!」

  「是啊,被掉下來的招牌砸到腦袋居然一點事都沒有——」

  「也不盡然吧,有可能傻掉了,沒看那眼神都不對了麼……」

  「靠!你他媽才傻了呢!」我一骨碌從地上翻坐起來沖那歐巴桑大吼。雖然沒弄明白到底咋回事,不過剛那句說我傻的我可是聽得相當清楚。

  「……」那女人似乎嚇著了,嘴巴大張著半天合不攏。突然間她驚叫了一聲,分貝高到足以和汽車剎車聲媲美,然後火燒屁股般跑掉了。餘下的人見狀也紛紛唏噓著散去。

  「哼!」我鼻孔朝天,得意地去捋搭在額間的散發,誰讓她侮辱本姑奶奶一百二的IQ的?!

  不過不對勁啊……我摸到頭髮的手頓了一頓,這觸覺,壓根不屬於我那一頭引以為傲好多年的柔順秀髮,反而像……粗糙板實的厚毛氈!!

  急急在頭上胡亂抓了兩把,沒錯,就是厚毛氈!再往身上一看,他大爺的,裹在身上的僅僅是一塊沾滿塵土髒漬外加幾個小洞,看不出任何顏色的粗布!再環顧一周,我竟然是光著腳踞坐在人來人往,車行馬過的道路正中央!!

  該死的胖子判官,怎麼給我個乞丐的身子?!

  這一刻,我彷彿聽見了心臟破碎的聲音。蒼天啊!大地啊!想我楚弦當年好歹也算是大學裡的一朵清麗小花,曾引來攀折者若干,現在托生成了乞丐,真是無顏面對母校父老啊!

  驀地,耳邊傳來幾聲馬車伕不耐煩的斥罵。罷了罷了,本姑奶奶向來沒有和汽車搶道的習慣,更別說檔次低上不知多少倍的馬車了。於是我站起身一步三搖地挪到牆角邊坐下。唉,爺們這下可是栽了,被鬼給涮了,說出去不知會有多少醫院的補牙項目開始紅火了……我操!口裡狠狠地罵著,趕明兒你姑奶奶我回陰曹地府,非把那胖子滿口的牙給拔光了不可!!

  街邊的包子攤卻偏在我失意的時候傳來了陣陣香味,勾得我肚裡的饞蟲一拱一拱的,似乎馬上要破肚而出直撲包子而去。摸著咕咕抗議的肚子,我悲哀地懷念起臨死前的那碗泡麵……暴殄天物啊,一塊八一袋的康師傅呢!

  渾身上下摸了摸,我期望著會發生掉下至少一個銅板的奇跡。然而現實無情地打擊了我,除了揚起的陣陣灰塵以及懷中的一疊廢紙外,別無所獲。

  我「啪」地一聲把紙摔到地上。也不知道這個乞丐的腦筋是不是秀逗掉了,又不是錢……錢?!我大力揉了揉眼,趴到跟前比檢查高考試卷還要仔細地觀察那疊「廢紙」,然後近乎顫抖著手捧起它——

  是錢!!準確說來應該是銀票,跟電視上的很像,絕對錯不了!每張一百兩……足足有三十張!!一個小紙條從中掉了出來,我撿起展開一看,上面鬼畫符地寫著:

  給楚姑娘的賠償金。

  「耶!!!」我興奮地一躍而起,不顧行人投來驚詫的目光。姑奶奶我現在發了,要啥買啥,買兩個包子我吃一個半扔半個,怕什麼——咱有錢!

  「呃……小兄弟真的要拿這個付賬嗎?」包子攤小販狐疑地看看錢又看看我。

  「是啊!」荷包的硬實讓我很難得地不去計較他的有眼無珠不辨雄雌。這麼多錢,買你一個包子攤都綽綽有餘。

  「可是……」小販的嘴角抽搐了幾下,「這個是冥錢啊。」

  「冥錢?!」我眨巴著無辜的大眼睛,突然朗聲大笑:

  「小兄弟莫開玩笑,冥錢……怎麼可能?!」

  語畢,四目相對。

  好一陣沉默。

  「啊——」我一聲慘叫,拔腿狂奔——趁著還沒被反應過來的人操傢伙剁成包子餡!

  跑了不知多久,直到氣力都用到了極致,我才粗喘著停下腳步。狠狠瞪視著手中的冥幣,只覺得全身血液都在往腦子裡上湧——

  「我操你媽的狗判官,等你姑奶奶我回去一定要做掉你全家!!!」

  #      #      #      #      #      #      #

  天黑了下來。

  我有氣無力地遊蕩在街道上,影子被慘淡的月光拉得老長老長。

  「泡麵——包子——嗚……好餓……」

  沒力氣再罵娘或是走路了,我隨便撿了塊地方往那一癱,虛軟得像堆棉花,閉上眼就沉沉睡去了。

  「……喂……醒醒……」朦朧中,有人在推我。

  「靠……一大早吵吵什麼……神經……」我咕噥著翻個身。沒有聲音了,我滿意地咂咂嘴,正要香甜甜地再會周公時——

  「?——」

  「啊!」我驚得跳了起來,撫著心臟狂跳不已的胸口,發現一個穿著褐色衣裳,下人打扮的老頭正提著一面鑼盯著我看。

  「呼——大叔你想幹嘛,這樣是會把人嚇得翹辮子的耶!」我揉揉壓得酸痛的胳膊不滿地說。四下一環顧,才發現自己躺的地方是人家大門口。

  「你是什麼人?」

  呵,好提防的語氣!

  「看我這樣能是什麼人?」我反問道。搞笑啊,我都落魄成這樣了,還能是什麼恐怖分子不成?!

  「是佑王派來的殺手嗎……」老頭的眼裡驀地閃過一絲寒光,手已探入懷中。眼尖的我瞅到他指縫間閃亮的銀色金屬——

  「大大大大叔,你誤會了……」我急忙邊後退邊擺手,「我不是……啊!」

  靠!沒事把台階壘這麼高幹什麼,想摔死人啊!我摸著摔痛的屁股齜牙咧嘴地從地上坐起,發現老頭正以一種不可思議的眼神看我。轉過頭去,我清楚地看到剛剛自己站的地方,後面的紅木圓柱上,赫然插著一支銀光閃閃的小飛鏢。汗,要不是我摔下台階,估計早就成人肉串了。

  「果然是殺手,反應還挺快嘛!那這樣呢?!」手一撮,他像變戲法似地又摸出三支鏢。

  我大驚失色,不是吧,這樣的意外都算是「敏捷」?什麼眼神兒?!更要命的是那三支鏢,個個寒光閃閃得反射出要吃人的慾望——

  「慢著!」隨著一聲斷喝,朱漆大門內緩緩跨出一名綠衣女子。柳葉眉,皓月眸,櫻桃口……我不禁瞪大了眼睛:哇塞,美女耶!

  只見她裊裊婷婷地走到老頭跟前,把飛鏢一收,嗔怪著說道:

  「相公,你真是老眼昏花了吧,這個月都白白殺了兩個乞丐了,你還想殺第三個不成?」

  啥?!我眼珠子都要掉下來了,相公?!這個貌美如花的年輕女子和這個……糟老頭子?!

  「咳,我不是怕她是殺手嘛!你也知道,最近佑王派出的人手多了起來……防患於未然嘛!」老頭搔搔頭不好意思地說。更令人崩潰的是,那張堪稱陳年橘子皮的臉上居然浮起了一絲紅暈——

  我扶住牆一陣乾嘔。

  好不容易從打擊中昏昏然抬起頭來,面前倏然一張放大的俏臉:

  「小乞丐,你叫什麼?」

  呃?美女在對我說話麼?

  「……楚弦。」我是不知道這個身體原來叫什麼啦,只好還用自己的本名。

  「我叫玉清,大家都叫我玉娘。」她笑起來真好看,看得我眼都直了。忘了說明一下,本人素愛美人,比起美男來更愛美女,但絕沒有「同志」傾向,單純的「愛美之心人皆有之」。

  「你……你真是那個……的妻子?」驚艷過後的我伸手抖抖索索地指向那老頭。

  「啊,是呀!我們是結髮夫妻呢!」她甜甜一笑。

  「不是吧……」我只覺一陣天旋地轉……

  #      #      #      #      #      #      #

  「你問我為什麼會暈倒啊?靠,在大太陽下躺了半天,肚子餓得直唱空城計,剛剛再被那老頭……哦不,你相公嚇得半死,然後還遭受了視覺上的衝擊和精神上的震撼……你說我能不暈過去嗎?!」我一面往嘴裡狂塞食物,一面含糊不清地跟對面滿臉笑容的玉娘說著話。

  「對了,」我嚥下口中的雞肉,嚴肅地看著她,「你能回答我一個冒昧的問題嗎?」

  「是什麼?」她仍笑笑的。

  「你這麼年輕漂亮,為什麼——」

  「哈哈哈……」玉娘突然掩口大笑起來,我切身體會到了「銀鈴般的笑聲」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這個嘛——」她得意洋洋地說,「其實我已經是個老太婆了。」

  「呃?」我疑惑地左看右看,哪兒是?

  「我擅長易容術,平日裡都會以不同的樣子出現。一半原因是閒得無聊,另一半則是……」她擠擠眼,口氣曖昧地說,「『女為悅己者容』嘛!」

  「哦——」我不自然地抽動兩下嘴角,「怪不得呢……不過你好厲害呀,真的都看不出原來的樣子……可是天天換不同造型,不會累嗎?」

  「呵呵,難道你不覺得看到別人目瞪口呆的樣子很過癮嗎?」

  惡趣味的女人!我臉上在笑,肚裡卻在暗誹。

  「弦弦留在這裡好不好?我感覺跟你很投緣呢!」玉娘纖手托腮。

  鹹鹹?!

  ……還甜甜呢!我可不要被叫得這麼五味俱全:

  「呵呵,叫我楚弦或是小弦就好——」

  「不,就要叫弦弦,多可愛!留在這裡好不好?」她執意地說,就差沒拉我的袖子左搖右擺了。我一臉的不堪,想到面前撒嬌發嗲的美女皮下包裹的是一五六十歲老太,就覺得胃裡翻江倒海。

  「那……這裡是什麼地方啊?」要留下來也得先打聽好情況。

  「太傅府,是距離皇宮最遠、最自由的官員宅邸。」

  「太傅?好大的官啊,」多虧歷史曾經拿過年級第一,我才沒大睜著眼問「太傅是什麼」這個在古代超一流白癡的問題,「那你是……」別告訴我你是太傅老娘吧,那這個太傅也不會多正常。

  「我相公是管家,我是廚娘,我女兒白晶是丫鬟。」

  得,一家子奴才。

  「那,我留在這裡……」瞥見她霎時閃亮起來的眸子,我慌忙接著說,「如果,我是說如果哦,你們……給我什麼待遇?」

  「月錢二兩,包吃包穿包住。」玉娘十分乾脆。

  嘩!這麼好的條件打著燈籠都難找,更何況我現在連買根火柴的錢都沒有:

  「好,我留下!」

  「慢!」她此時倒一臉的悠然了,從腰間摸出一紙文約:

  「要先簽賣身契。」

  操,還是買賣生意!我毫不猶豫地大筆一揮,簽上「楚弦」二字,再加蓋一紅手印——賣就賣,反正身體不是我的,只要靈魂沒賣就行。

  「好,從現在開始你就是我們府裡的人了,要生生死死追隨主子,不得有半點不忠不義之舉。」玉娘說著,眼中閃過一絲諱莫如深。

  揚到一半的嘴角停下了。我掛著僵硬的笑,突然有種上了賊船的不詳預感。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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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16 01:03:18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卷 誤上「賊船」 第二章

  呆看了地上的物什一會,我深深歎口氣,轉向白晶:

  「這幾盆衣服都是要洗的?」

  「嗯。」她板著一貫冰冷的臉點頭應道。

  「這是白叔的,這是你的,這是——」

  「我娘的。」

  玉娘啊!我真想跳腳了,在自個家裡用得著每兩個時辰換一次裝嘛?!而且我篤定,這府裡包括那太傅在內總共三人沒一個會為了你而用上眼鏡碎滿地的驚訝表情——當然除了我。但是現在的我已經提不起任何興趣來吃驚了。試想一個老太婆,天天易得或嫵媚或清純,或性感或楚楚可憐,跑到你跟前搔首弄姿等著你差點嚇出心肝肺的驚聲尖叫,然後跟前跟後地找你要評價,即使再弄得要多迷人有多迷人,次數多了也是會審美疲勞的。

  話說回來,到這裡已經三天了,我都還沒見過主人一面。知道的唯一信息就是他姓閻名琛,現任太傅,每天除了上朝還負責教五歲的太子唸書。其餘的,玉娘他們都是笑得見牙不見眼地讓我自己去「發掘」。

  發掘個屁啊,我是要瞭解他這個人,又不是要去研究他家祖墳。

  看著水井裡自己的倒影,我不得不悲哀地承認在街上當乞丐那會用的就是自己的臉。他奶奶的,只有那鬼判官才會知道為什麼這個莫名朝代一個橫死街頭的乞丐會和本姑奶奶長著同一張臉……

  環視左右,咦,白晶呢?……靠,她不是來幫我忙的嗎?!這個白晶,雖說年紀比現在的「我」大不了多少,也就十六、七的樣子,可一臉的漠然卻是與秀美的容貌極其不搭。就像剛才,我保持一個笑容到嘴角都要抽筋了,而她臉上的肌肉卻還一絲不動,天生的無情女啊!再想想她老娘……汗。

  我邊搓衣服邊歎氣。身後突然傳來輕輕的腳步聲,並不斷向這邊靠近。

  又來!我眼皮抬都不抬:

  「兩個時辰過去啦?這次又換了什麼造型來嚇我?」

  等了半晌,小樣,居然不開口。

  無奈地站起身,我把濕漉漉的兩手在衣服上胡亂抹了兩把,轉過身來:

  「好好好,要評價是吧?來,站直了給弦弦看看——」

  面前的人紫衣飄然,身材頎長,一頭烏髮如瀑。挺直傲氣的鼻,嬌美似胭脂的薄唇,精緻的五官搭配出一抹勾人心魄的妖艷。特別是那一雙狹長多情的桃花眼,此刻正似笑非笑地看著我。

  沒脾氣了。我暗歎一聲,如果不是事先知情,恐怕我真會對著這個美人慘叫一聲噴出幾百cc鼻血然後華麗麗地暈倒。不過現在嘛——

  邁著懶洋洋的步子踱過去,我雙手搭在她肩上,語重心長地說:

  「孩子她娘啊,好歹也是年過半百的人了,你就服點老好不好?你易得不累我看著都累了……喏,你看你,居然還弄出這麼妖媚的造型。你不為我想,也要為白叔想想吧?他那麼大年紀身子已經經不起折騰了……咦,」我伸手去觸她喉間的小小突起,然後不顧對方的錯愕,像被雷劈到一般大叫,「天哪!你今天易的是男裝嗎?!還有喉結……啊!!」急急地在她平坦的胸前一陣亂摸,我想我快要抓狂了,「胸部呢?!你不會為了男裝把胸都整沒了吧?!……哇塞大娘,您真的太悍了!這種獻身精神……」

  我不禁肅然起敬,退後一步仔細打量著:

  「不錯不錯,就是太妖了點,不太像男人。在我家那邊,這種樣子的男人被叫成『人妖』,就是不男不女,總體偏女的類型。不過,」哥們似地拍拍她的肩,我讚歎說,「你也不用太傷心,無論如何,你現在怎麼看怎麼都是一絕世美男。呵呵……」

  「弦弦,你在那邊幹什麼呢?」

  熟悉的聲音飄來,我呵呵笑著扭過頭去,看見玉娘仍是一身綠衣裝束向這邊走來。

  「我在……」猛地頓住,我「唰」地一下回頭怔怔看著面前的美人。

  「她」……不是玉娘?!

  「你你你……她、她她……」我指指「她」又指指玉娘,嘴角像是抽了筋般。

  「什麼你不你的,他是咱們的主子,態度要恭敬些。」玉娘過來一把拉下我的手,朝那人屈了屈膝,畢恭畢敬地問候道:

  「玉娘見過爺。」

  呃?主子?爺?

  不是吧?!

  「你你你……」抬起手,我結結巴巴地問,「你、你到底是男的,還是女的?」

  那美人,也就是我的主子,綻出個魅惑人心的微笑,與那張妖冶的臉該死的相配。

  「你不是都摸過了麼?」

  #      #      #      #      #      #      #

  站在花廳上,我不住地往玉娘身後縮,卻又被她不住地往外推。我操,本姑奶奶白受了你三天的驚嚇啊,這點面子都不給。

  而此時的閻琛,正有滋有味地喝著白晶沏的銀針白毫。美人就是美人,連喝茶都喝得那麼風情萬種撩人情思。不過現在的我已經沒了欣賞的好興致,只想著怎樣才不會在媚毒下死無全屍。

  「就是她麼?」嘩,不光人長得「妖」,連聲音也是輕柔到像片羽毛般的類型。

  白晶略略低頭:

  「是。」

  「你覺得怎麼樣?」

  「骨骼輕巧,身形不錯,反應也很靈敏……只要多些時日加以調教……」

  他微微頷首,輕煙籠罩般的眸子開始在我身上打轉:

  「小妞,到這邊來。」

  「我不叫小妞,我叫楚弦。」我有些火大地抗議。叫什麼小妞,好猥瑣的感覺。

  他笑了,傾國傾城:

  「那麼……楚弦小妞,過來。」

  「你!」我憤憤地瞪眼,卻被玉娘和白叔忙不迭地推了上去。

  那如雲似霧的迷離眼神緊籠住我,看得我不由雞皮疙瘩掉一地:

  「請問你……平時都是這樣看人的嗎?」幸虧我愛美女勝過美男,不然非被迷惑得撲上去不可。

  「放心,我沒有勾引你的打算。」他乾脆地說,在看到我一臉「欲殺之而後快」時,眼睛彎成了兩道好看的月牙。

  哼,你要真勾引我還不甩呢!臭屁個什麼?!

  「喂,有話快說有屁快放啊,叫我過來幹嘛?」心裡一不爽,我說話的調子都變了。

  他仍是一臉媚死人不償命的笑,彷彿對我的粗聲粗氣毫不介意:

  「奴隸這樣對主人說話可是不對的哦。你記住,以後我叫你做什麼,你就得做什麼,不准有半點違抗。否則的話,我可不能保證你還能看到第二天的太陽。」

  「你——」

  「嗯?」他微揚起頭顱,星眸半張,滿臉的戲謔十足一個活脫脫的痞子,而且是美到不像話的痞子。

  「……是,知道了。」我憋了半天才忍氣吞聲地答道,首先是因為實在受不了一個勁兒在後面掐我的玉娘,其次是我知道,那張賣身契絕不是閒得無聊簽著好玩兒的。

  翻了翻白眼,我沒好氣地說:

  「要是主子沒什麼吩咐,楚弦就先下去了。」

  他早已收起笑容,在看了我一眼後就把眼閉上了:

  「嗯。」

  慵懶的語調淡淡回應,冷漠得好像剛跟我說話調笑的人不是他一般。走出兩步我又疑惑地停下,回頭看去——

  他在笑。

  好恐怖,連眼睛都沒有睜開過,就彷彿知道我會回頭似地衝我笑。

  就連他在笑的當兒,眼睛也沒有睜開。

  而那簇笑,除了嫵媚之外,似乎還多了一些意味不明的東西……

  我不禁打了個寒戰。






第一卷 誤上「賊船」 第三章

  我的不祥預感真的得到了驗證。

  事實上,玉娘留我下來一半是因為投緣,另一半則是因為白晶說的那幾點。換句話說,他們需要的不僅僅是一個普通的打雜丫頭,更主要的,是一個能時刻跟隨在閻琛身邊,卻又不容易引起人注意的護衛。

  不容易引起人注意嗎?原來如此,難怪他們會看中「我」這個才十五歲的丫頭片子。說是十五歲,事實上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多大,全都是玉娘幫我看手相「看出來」的。

  當然,要成為一名合格的護衛,除了唯主命是從外,還必須掌握暗殺、用毒、易容等一系列本領……說白了就是一古代的忍者。

  想到這裡我不由得歪了歪嘴。保護那個能笑著把威脅人的話說得雲淡風清卻又煞氣十足的傢伙嗎?就憑他那張不是女人勝似女人的臉,如果遇上男刺客,只要媚眼兒一飛纖手一招,沒有搞暈不了的;要是遇上女人那就更好辦了,直接勾引就行。有這麼能男女通吃的本錢,哪兒還用得著護衛?!

  不過玉娘對此的解釋是,閻琛雖身居高位手握重權,平日裡做人處事卻是極為隨性肆意,亦正亦邪。他可以毫不猶豫地把朝廷百官每人的家底都清一遍,然後抄出一大部分送去前線補充軍隊糧草;也可以因為一言不合而將一個一品大官拉到七品甚至貶為庶民趕出皇城(天曉得他是怎麼做到的),因而有不少人左半腦絞盡腦汁地要和他搞好關係,右半腦則費盡心機地謀劃如何送他去閻王那兒報道。

  然而就在兩年前,皇上的身體狀況開始下降,膝下有七子三女,卻獨獨立了一個當時只有三歲的小娃兒為儲,還命舉止乖張的閻琛為太子太傅。因此閻琛越發成了眾人的眼中釘肉中刺,讓皇子官吏們又恨又怕。

  感覺是他自己找罪受啊,平時做人厚道點不就不用害怕了麼?!

  這樣一個人,算是什麼性格呢?記得我那天誤會他的時候,他一聲都不吭,而且可以說是笑著任我「輕薄」他。奇怪的性格……

  「喂喂喂,回神了回神了,想什麼呢?」玉娘冷不丁地出現,手裡提著一個滿滿的竹籃。

  「想你呀,你老是不來,讓人家等得好心焦呢——」我故作委屈狀朝她倚去,卻被她一手擋住:

  「少來,我可不玩斷袖。」

  「切!」我撇撇嘴,一眼瞟到籃中一大堆瓶瓶罐罐。撿起幾個打開,裡面有的是粉末,有的是糊狀,還有紅紅綠綠的液體,顏色齊整得開個染坊都綽綽有餘。

  「這些是什麼?」我瞅著手中的青瓷小瓶,一時興起就要往鼻下湊——

  「哎!」玉娘劈手一把奪過,邊塞塞子邊訓我,「這些都是毒藥,哪能隨便就聞?」

  「毒藥?」我詫異地問,「拿毒藥做什麼?」

  「教你用毒啊!」她說得那麼天經地義,彷彿是我在裝瘋賣傻。

  用毒……對哦,我從今天起就要開始魔鬼般的護衛「速成」訓練了。也罷,既來之則安之,權當多學點知識。

  「那好,開始吧。」我坐下來,像個乖乖聽課的好學生。

  「首先,這個,」她將一個褐色小瓶放在桌上,「這是斷腸草,吃下後腸子會變黑粘連,人會腹痛不止而死。」

  「『斷腸草』?好好聽哦,感覺好淒美……這名字好記。」我點點頭。

  「不是『淒美』,應該是『淒慘』吧!」玉娘翻翻眼,「你還真是個與眾不同的小姑娘。喏,這一瓶是砒霜,不陌生吧?」

  「嗯。那這瓶呢,鶴頂紅?」我伸手撈出個白瓷瓶子。

  「聰明!」

  哇,出運了,隨口瞎猜也行?!

  「迷情散,專用在控制情緒上。劑量少時會使人神經持續興奮一陣子,用的多了就會興奮個三五天不等。」她頓了一頓,接著說,「不過這種毒我們通常都用來催淚,以便順應突發狀況。」

  「這名字好俗啊,而且會有歧義……」我皺著臉思索一陣,突然一拍桌子大聲說:

  「淚如泉湧!既然它催淚,那就叫它『淚如泉湧』吧,好記又形象。」

  「……」玉娘的面部肌肉在抖動,好一陣子才悶悶答道:

  「隨便你,自己能記住就行。這一罐是『銷魂醉』……」她正要說下去,卻被我滿臉嚴肅地制止了。

  「咋啦?」

  「呵呵,玉娘——」我笑得狡詐又詭異,「這個我還是知道的,是不是就是那個……」

  「這孩子,小小年紀怎麼可以笑得那麼色?!」她「啪」地一聲揮手打在我頭上,「這可是難得的催情藥,入水即化,服下去就連神佛都會忍不住為之動情。我告訴你啊,這個藥除非是用在兩廂情願或是作惡多端的人身上,其他的,凡是惡作劇什麼的統統都不准用!否則的話——」

  「否則怎麼樣?」

  「哼哼,」她笑得好不陰險,「否則的話,我就把它給你灌下去,然後把你關起來讓你沒處出火,最後慾求不滿而死。」

  我忽地睜大了眼,急急摀住自己的嘴巴,生怕她馬上就會撲過來灌我似的。靠,真是夠惡毒的老女人!

  「娘。」

  我們轉過頭去,看見白晶單薄的身子正站在門口:

  「送菜的朱大伯叫你去清點一下。」

  「噢,馬上就來。」玉娘欠起身,掃了我一眼:

  「先把剛說的記一遍,我去去就回來。」

  看著她踏出房門,一抹詭譎的笑容出現在我的嘴角——

  不准隨便用在人身上,拿來用動物做個實驗總可以吧?

  想起小花園裡白晶養著的一群雞,我把罐中的「銷魂醉」倒出一顆在手上,飛快地奔出去……

  #      #      #      #      #      #      #

  感覺自己……好像做了件很不人道的事啊……

  而且是相當極其特別以及十分的不人道——

  一跺腳,我衝進雞群裡把還在陶醉的公雞從母雞背上揪了下來。霎時間,原本就躁動不安的雞們彷彿炸了鍋,紛紛「咯咯」地叫著四處飛竄。我呆愣在那裡,直到手中的大公雞猛地掙脫才清醒過來。

  「喂!你別跑!!」該死,明明只是一隻畜生,卻在藥力的驅使下像個火箭筒似的。

  更要命的是,它在路上見一個上一個,而且我一到跟前就偃旗息鼓!

  我差點沒一個跟頭栽死。這樣都行?!難怪玉娘說不能隨便用。

  「站、站住……」追了幾里路,我開始氣喘吁吁起來。雞倒好,還在不斷地搜尋著可以瀉火的「地方」。操!我罵罵咧咧地直起身子,繼續追。

  「你有跟在雞後面練習跑步的習慣麼?」

  聽到這個陰柔的聲音,我猛地停住腳,一臉不爽地折回去:

  「哼,沒錯,我就是喜歡跟在雞後面跑,」睥睨著他盈盈澆笑的眸子,我沒好氣地說,「怎麼,要不要也來親身體驗一把?」

  「呵呵……」閻琛笑得那叫一個嫵媚動人,「不了,我還是比較喜歡看白癡做這件事。」

  火「噌」地一下就往上躥,我正要反唇相譏,哪知他美目一斜:

  「喂,快出雞命了,你不去救嗎?」

  「啊!」我拔腿朝那只「作惡多端」的雞奔去。都怪這個「人妖」,幹嘛半路上殺出來礙事?!

  #      #      #      #      #      #      #

  「……弦弦。」玉娘面部肌肉抽搐了好久,隱忍著說,「這是什麼?」

  她手指的,是地上已經身首異處的公雞。

  「呵呵……」我心虛地撓撓頭,「這是一隻公雞……的屍體。」

  「我問的是它怎麼死的!」

  「呃……吃了『銷魂醉』,怎麼都停不下來,所以……被我直接了結了……呃,呵呵,玉娘你臉色好青哦,是不是哪裡不舒服?要不要……回房休息一下?」

  「你居然無視我的警告,拿『銷魂醉』給雞吃?!」她危險地瞇起丹鳳眼,「還記得我說的話嗎?」

  「呵呵……」我笑不如哭地在她的步步緊逼下步步後退,「不要這麼當真啦,我還是個小孩——」

  「少找借口,」她手中驀地出現一粒褐色小丸,「乖乖受罰會比較好哦!」

  「可……可不可以換個懲罰方式?這樣不太好吧……我我我還是未成年……」

  雖然姑娘我是二十二歲的魂魄,但身子還是個小孩子耶!

  「狗屁的未成年!這裡的習俗是姑娘到了十五歲就可以出嫁!」

  「是……啊……耶?!十五歲?這麼早?!」

  「怎麼,你不信?鎮上的王屠戶今年剛好三十了還沒娶妻,要不要——」

  「不要!!」

  「不要那就乖乖地給我受罰!」

  「嗚……你好狠……」

  「算了,就饒她這一次吧。」突然,座上剛剛還笑得見牙不見眼的某人懶洋洋地開了口——就在我被玉娘逼到牆角,已經撬開嘴巴即將下藥的一剎那。

  「……是。」沉默了一會兒,玉娘貌似很失望地放下手答道。我揉著酸痛的下巴,頗為不滿地瞪了她一眼,哪知她鳳眼一橫,用比我還要毒辣凶煞的目光反瞪回來,嚇得我不禁縮縮脖子。

  「不過——」修長的指撐住下巴,未束起的黑髮柔順地隨著他的身姿披覆下來,「灌藥是免了,懲罰還是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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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誤上「賊船」 第四章

  「我說……你帶我來這幹什麼?」

  「……」

  「你自己想風流快活不要緊,拉我幹嘛?墊背?事先說明哦,我身上可沒有一分錢!」

  「……」

  「哇塞,敢問大爺你誰啊,為什麼每個進進出出的姑娘都跟你拋個媚眼飛個吻的,而且剛那個最漂亮的還明目張膽地勾引你?」

  「……」

  「沒想到你雖然長得像女人,也還是很正常的嘛!」

  「……」

  「……你、你幹嘛這麼斜眼看我?嫌我礙了你的興致嗎?哼,又不是我要跟來的,是你硬拉我的耶!我沒說你帶壞小孩就不錯了,特別是我這樣天真、純潔又可愛的——」

  「哎呀,這不是閻公子嗎?稀客稀客呀!怎想起到我這流雲閣來了?」一個嬌滴滴、軟塌塌,明顯加了矯情成分的聲音響起,驚得我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死。

  出、出現了!傳說中的妓院老鴇!

  哇,本以為電視裡是藝術需要的誇張,沒想到真正眼見到的,比那還要誇張上百,不,上千倍!

  真的想問一句,媽媽桑你頭上戴了那麼多珠釧花玉的,脖子不會痛嗎?衣服穿那麼少,這四月天的,雖說已入春,可也不是那麼熱不可耐吧?還有你眼角、額頭上的道道溝壑……拜託有點敬業精神好不好,拍個黃瓜拉個皮也比什麼都不做要好吧?最要命的是你那手絹,我……嘔!

  「咦,這位姑娘怎麼了,吃壞了肚子麼?呀!莫非是……」

  是你個大頭鬼!我扶著桌子支起身來,正要破口大罵,那不知噴了幾升刺鼻香水的紗制手絹恰恰從面前揮過,引得胃裡又是一波翻江倒海——我天生對氣味濃重的化妝品之類過敏,聞多了就會想吐。

  「哎呀呀,真是的,瞧著姑娘小小的年紀,怎麼——」

  「好了尚柳,她還是個小孩子呢。」慢吞吞的,某個在旁看了半天熱鬧的傢伙終於開了金口。

  「咦,小孩子?怎麼看也有十四五了吧!我還以為她是公子你……」

  話音戛然止住,我抬眼一看,尚柳帕子半掩著嘴巴,一對餘韻猶存的媚眼兒半是惶恐、半是懊悔地溜著地面,不敢去看某人的眸子。

  「今天我把她帶來熟悉一下,你應該知道我的標準吧?」聲音冷冷的,似乎很不高興的樣子。

  「尚柳知道。」

  「那麼,」閻琛站起身拍了拍衣衫,兩手向後一負,「我把她交給你了。」

  「喂,等等!」我一個箭步衝上去擋在他面前,「你幹嘛把我交給她?!」

  「尚柳也是我的手下,她會好好調教你的。」

  什麼,調教?

  調教什麼?

  在妓院裡調教?!

  「你你你……你是要賣了我嗎?」

  「賣你?」閻琛一怔,桃花眼繼而瞇出亮亮的眼波,「你這麼天真純潔又可愛,我怎捨得賣你?」

  哼,是你耍我還來不及吧!

  「那為什麼……」

  「是你自己說的,換個懲罰方式。」他徐徐收起笑意,「所以我就提前訓練一下你的應變能力——無論發生什麼,都能冷靜思考,及至從險境全身而退。」

  「開……開玩笑!」我驚得下巴都要掉了,「這裡是妓院吶,你完全就是不懷好意!」

  「等你能平安無事回府後再抱怨吧,到時我一定洗耳恭聽。」他倏而一笑,繞過我向大門走去,「加油哦,楚弦小妞。」

  「你……」

  我猛地撲上前去,卻「咚」地一聲撞上了關閉起來的門扇。用力推了推,完了,關得這麼牢實,我就是三頭六臂也出不去啊!這個該死的閻琛,什麼懲罰,分明就想玩兒死我!他大爺的……咦,為什麼背後突然冷颼颼的?

  回過身去,幾道頗為猥瑣的目光牢牢釘在我身上,其中也包括那個尚柳。

  「你你你你們要幹嘛?」

  「呵呵,好久沒有這種事做了呢,真是久違啊!」

  「就是說嘛,上一次白晶來的時候,貌似也是兩年前呢!」

  啥,白晶?關白晶什麼事兒?

  「我我我警告你們啊,別亂來……」

  「小妹妹你放心好了,念在你年紀小又不會武功的份上,這次我們只出五個人,如何?」

  「如何你個大頭鬼!我誰都不要!!」

  「那可不行。閻公子的要求是不低於五人,我已經是給你最低標準了。就連白晶那會都是七個人呢!」

  「別給我提那個混蛋人妖!你、你幹嘛?!」

  「小妹妹你真是不聽話……」

  「不要,你別過來……不然我做鬼都不放過你……叫你別過來聽見沒有?!我不……啊!!」

  #      #      #      #      #      #      #

  梆敲三更,夜色正濃。

  我氣喘吁吁地扶上朱漆大門,用力嚥了嚥口水,還未抬手去觸門環,門就毫無預警地開了,猝不及防的我一下子往裡跌去——

  「弦弦!」玉娘熟悉的嗓音在耳邊又驚又喜地響起,「你怎麼回來了?!」

  「嗯?」我喘著粗氣狠瞪她,「你希望我回不來?」

  「當然不是!老實說這種訓練挺折磨人的,再加上你沒有武功,所以我以為——」

  「他大爺的!」她不提還好,一提我就滿腔的怒氣屈辱無處可洩,「那個死人妖呢?死到哪去了?!」姑奶奶要將他碎屍萬段,不,挫骨揚灰都不夠!

  「楚弦小妞?」

  哼,出來送死了!

  「好快啊,這才半天就解決了?」閻琛走向我,精邃的眸子裡是一覽無餘的笑意,「戰果如何呀?」

  「你……卑鄙無恥下流骯髒變態不要臉!!你、你居然……」咬牙切齒地瞪視著一臉悠閒的「罪魁禍首」,恨不得撲上去咬他幾口才解氣。

  「呵呵……」他不怒反喜,笑得彷彿聽到什麼誇獎他的話似的,「玉娘,把她送到書房去。」

  「耶?書房?」

  無視她的瞠目,閻琛反而俯下身來看著幾欲站不穩,只能靠在玉娘身上借力使力的我,「我說過只要你能平安無事地回府,就洗耳恭聽你的抱怨。所以,如果你不覺得累的話,我可以提供給你場所——還是,你要站在這裡說?」

  我不說話,只是繃著張黑到底的臭臉對他。

  哼,累?誰累?未免也太小看我了吧?!

  這可是你自找的,今兒晚上姑奶奶不睡,你也休想睡!我非拿口水淹死你不可我!!






第一卷 誤上「賊船」 第五章

  啊,眼睛真難受,屋子裡光線好強……什麼時候了?

  頭好疼啊,嗚……可惡……

  為什麼沒人在旁邊照顧我?好歹我也受了那麼大的刺激好不好?!真是有夠薄情的這些人!

  不管了,渾身又酸又痛,再閉眼睡會好了……

  等等……這,我這是在哪兒?

  一個激靈,我「忽」地坐起身來,傻愣愣地環顧一周後,這才鬆了口氣又倒下。

  是我自己的臥房。

  ……不對!

  一個「鯉魚打挺」,雖然挺得我脊樑幾乎斷掉,可還是掙扎著重新坐起。

  昨晚我不是在書房嗎?而且還……

  怎麼現在卻好模好樣地躺在自己床上?!

  門「吱呀」一聲開了,進來的是手捧托盤的白晶。

  「醒了?」

  「嗯,」盯著盤中的噴香菜餚,我不由嚥下一大口口水,「現在什麼時候了?」

  「午時。」

  不知不覺我都睡一上午了。「呃,那個……白晶,」我抓抓後腦勺,有些不好意思地問,「我怎麼會……睡在這啊?」瞅見她的眉頭微蹙,我急忙補充,「當然我的意思不是說我該睡在書房,只是很奇怪昨晚……」

  「你睡著了,爺送你回的房。」

  咦?睡……睡著了?

  老天……我摀住腦袋呻吟,還說什麼不讓閻琛好眠,要用口水淹死他……結果反讓人家看了笑話!

  「你還好吧?」白晶的聲音幽幽地飄過來,使得我一怔,冷冰冰的她居然會主動關心人?「還……還好。」

  「你不會武功,應付那樣的事很不容易。」

  「豈止不容易,簡直是……」我憤憤地捶了一下被子,「慘無人道、慘不忍睹、慘絕人寰!這是哪門子的變態能力訓練啊?!」

  「那不是能力訓練,只是爺的整人手段罷了。」

  「整……啥?」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是訓練?」

  「不是。」白晶面無表情地搖了一下頭。

  「是……整人手段?」

  「是整人。」點了兩下頭。

  屋子裡立馬響起清清楚楚的咬牙切齒聲。

  「這麼說,你也被整過?」難怪那幾個女人會提到白晶。

  「嗯。」

  「而且人數比我還多?」

  「我會一些拳腳功夫。」

  「為什麼?」我簡直想大叫了,「他憑什麼這樣整人?!」

  「因為我們沒有聽話,」白晶半垂著眼簾,姣好的臉蛋上依舊平淡無波,「爺的想法沒人能明白,但他絕不容會忤逆他的人。」

  「……說白了就是個變態!」我滿臉的不屑,「要說我沒聽話亂用毒我認了,那你呢?你不像是會反抗他的人。」

  這段日子見到的白晶都是對閻琛恭恭敬敬的,一臉的順從給人感覺就算是閻琛叫她去死,她也會眉頭都不皺一下地死給他看。

  「我十五歲那年,」她頓了頓,「認識了一個男人……」

  「慢!」我忙做了個暫停手勢,有些不相信地問,「你是說,你——喜歡上了那個男人?」

  她點頭。

  哇,原來她根本不是無情女。

  「哦……我想我明白了,」我若有所思地摸著下巴,「一定是這個色坯看上了你,想獨佔,卻沒想到你和別人兩情相悅,於是惱羞成怒,所以用這麼下流的手段懲罰你——對不?」

  「不對。」

  「耶?」不是這麼個戲碼?

  「爺待我很好,從沒有過逾距之舉。」白晶的語氣很輕,「只是那時我作為爺的護衛,卻因為兒女情長致使任務失敗……而且當時年齡還小,所以爺就懲罰了我的失職之罪。」

  「那他沒有介意你去愛別人?」

  她搖頭,「爺只是要求我在他身邊呆兩年,如果兩年後沒有改變主意,他就會放我去過自己想過的生活。」

  「哇,這麼大方?」那個人妖這麼好說話?突然間我想到了什麼,「兩年?當時你十五,那現在……」

  她垂下眼睫,「已經到期了。」

  「那你打算怎麼辦?」我睜大了眼,「白叔玉娘都還在這兒呢。」

  「我要嫁人了。」

  「嫁人?!」我一時激動從床上躍了下來,差點沒把腰閃著,她急忙過來扶住我。

  「嘶——那五個可惡的娘兒們……」咬著牙,我扶住倒了霉的腰,「害得我這麼慘,早知道下手就再狠一點了。」

  「你是怎麼逃出來的?尚柳媽媽可不是好纏的對手,」她一邊幫我輕輕推拿,一邊問。

  「切!她們以為把我按在床上我就無計可施了嗎?」我啐了一口,「幸虧我偷偷在身上帶了些毒,一開始就撂倒了兩個。接下來的三個倒是把我駕到了床上,只是她們也太小看我了,以為不用費什麼力氣……結果一個被我狠狠咬了一口,另一個被踹到了背,最後那個尚柳媽媽嘛——」笑得要多猥瑣有多猥瑣,「因為她動的手最多,所以我請她喝了世上最最銷魂的茶……」

  「你下了藥?」

  「呵呵,反正是幹那行的嘛!」

  「要是被娘知道你又……」

  「哎!」我急忙摀住她的嘴,往門窗那望了望,然後壓低聲音小小聲地說,「我只告訴你啊,你千萬別對他們說,要不然我鐵定會被再整一次。」

  「嗯,放心吧,我不說。」白晶認真地回答。相視片刻,兩個人忽地都忍俊不禁「噗哧」一下爆笑出聲。

  「尚……尚柳媽媽一定……慪死了……」

  「她倒霉……誰讓她……哎呦腰疼……想脫姑奶奶我、我的衣服,還嫩了點……」

  「說實話……你……你被……哪個階段了?」

  「只……只到中衣……」

  「中衣?那,你比我強多了,」她停下笑,眨了眨綴著細小淚花的眼睫,「我當時都到褻衣了。」

  「那是你人多。」我抹去笑出的眼淚,看著面前表情因泛紅的臉頰而不再冷硬的白晶,「好高興能這樣和你說話,感覺真的很好耶!你現在的樣子才對嘛,為什麼以前都是一副很漠然的表情呢?」

  「我不是很喜歡和人交往,通常不熟的人就感覺沒什麼話可說。」她有些赧然。

  「看來我還應該感謝那個死人妖呢,」我低語,「那,從現在開始我們就是熟人了吧?」

  「不。」

  不?!

  她有些好笑地看我瞠目結舌,「我們可以做好姐妹啊!」

  我嘴角抽搐了兩下,冷幽默嗎?「你的婚期是什麼時候?」

  「下月初八。」

  「下月初八?那只剩一個月不到的時間了。」

  「是啊,所以我要抓緊了。」

  「抓緊什麼?」

  「教你跟蹤,暗殺,必要的話還有偷盜……哦對了,也得學點輕功才行……」

  等等,我幻聽了嗎?為什麼還有偷盜?

  「我說白晶姐——」

  「好麻煩呢,這麼多項……」

  「白晶姐,我……」

  「而且時間這麼緊,我還要準備嫁妝。」

  「你聽我說——」

  「輕功的話,應該不用我教了吧?山莊那邊可以……」

  「……」這個人完全沉浸在自說自話裡了。「我……」

  「哎呀,娘叫我去廚房幫忙呢,我都給忘了!」她匆匆站起身來,「小弦對不住了,等我忙完再來看你!」話音剛落,人蹤便已杳然。

  我張著口呆愣片刻——

  這個女人,好歹也先告訴我為什麼還要學偷盜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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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16 01:03:44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卷 誤上「賊船」 第六章

  「尋尋覓覓,冷冷清清」——

  為什麼院子裡一個人影都沒有?

  「淒淒慘慘慼慼」——

  脖子疼,背疼,腰疼,腿疼——渾身上下沒一處不酸疼!早知道就惡補幾瓶什麼「X白金」「XX搭檔」了。

  「乍暖還寒時,最難將息」——

  腰痛成這樣,腿像慣了鉛似的,今兒晚上肯定在床上躺不平了……還是睡椅子吧。

  「這次地,怎一個愁字了得」——

  何止是「愁」,「慘」字都了不得!

  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我錯就錯在不該那麼容易就迷失在「月錢二兩包吃包穿包住」十個大字上。俗話說「人為財死鳥為食亡」,我就是福利迷了心竅,才忘了老祖宗的至理名言。

  這充分印證了另一句話——「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

  沒人吧?沒人看到我可就要爬了,因為實在是走不動了——

  「咦,這才四月,你怎麼就要磕年頭了?」

  毫無防備的我頓時傻眼,兩手觸在地上不知該放下去還是收回來,齜牙咧嘴的表情僵在臉上,好不容易才牽動面皮把眼睛往上抬——

  「呃……你、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我壓根就沒出去呀!怎麼,你不知道我可以不按時上朝?」閻琛盈盈澆笑的眸子溜到我按在地上的手,「說真的,我沒有準備紅包耶,你確定要磕頭?」

  「誰……誰要磕頭了?」

  「不磕頭你趴地上幹嘛?」他不僅不走,反而彎腰在我面前蹲下,一臉揶揄地說,「難不成要爬回房去?」

  「才……才沒有!我只是……」被人戳破念頭的難堪燒得我臉上都要冒煙了,忙揮揮髒兮兮的爪子,笑不如哭地說,「呵呵,我……不知怎麼回事,突然很想……練練俯臥撐……反正閒著也是閒著嘛,你說是不是?呵呵……」

  蒼天大老爺,給我塊豆腐讓我一頭撞死吧!這麼丟份的借口,我沒臉再活下去了!

  「是嗎?」他單手托腮,神態慵懶魅惑地對我揚笑,「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今天是白晶對你進行訓練的日子……那麼重的練習之後,你不僅不累,反而還要做俯臥撐?」

  老子就是要做,你個死人妖還不快閃邊去?!要不是情況不允許,我真的很想吼上這麼一句。

  「這個嘛……呃,多做鍛煉身體好,是不是?」話一出口我差點沒咬斷自己的舌頭。嗚嗚……蒼天大老爺,你還是打雷劈死我比較乾脆!

  「哦。」閻琛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那你做吧,我不妨礙你……」

  我心下一喜——

  「我就在旁邊看著,順便幫你數數,如何?」

  這個混球!!

  「我說……爺……」

  「嗯,不必太感激我,只是舉手之勞而已……咦,你這表情,到底是要哭還是要笑?」

  「……你就當我哭笑不得好了。」看著這傢伙滿臉的戲謔,我暗地裡扼腕不已。一步錯,步步錯!人說懸崖勒馬回頭是岸,我卻連懸崖在哪都沒看清就一頭栽下去了。

  「我……啊!你……」

  身子一輕,我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他打橫抱起。

  「你你你……你要幹嘛?!」

  「爪子髒就不要到處亂揮。」閻琛瞟了一眼我慌亂之下印在他白色外衫上的黑黑「爪印」,輕笑了一聲,「難道說你很想給我洗衣服?」

  「洗你個大頭鬼!」想都不想立馬回嘴。

  他置之一笑,抬腳向迴廊走去。

  瞧這熟悉的路徑……敢情他是要送我回房?

  為什麼突然間變這麼好?是不是整過我之後良心發現痛改前非了?

  不是吧……我轉過臉狐疑地盯著他,想看出點端倪來,豈料——

  「到了。」

  「?」的一聲,我被無情地扔到了床上,多災多難的腰差點給我罷工,那個痛呀……說是噬心啃骨也不為過。要不是床鋪夠軟,說不定我就得提前打道回地府了。

  「你這傢伙……」就知道江山易改本性難移,狗改不了那啥!

  「別跟我客氣,好歹你也是我的奴隸不是?」聽聽這話,他倒像是做了什麼善事似的。

  強行挺直的腰酸痛得我不住倒抽涼氣,閉著眼咬著牙硬是把幾乎要奪眶而出的眼淚活活憋了回去。

  「下午我要帶白晶出去辦事,」閻琛衝著滿臉恨意的我笑得那叫一個舒心愜意,「所以剩下半天時間由你自己安排。」

  我一怔。「你的意思是……」

  他身子一轉,向門外踱去,「如果你還想練習俯臥撐的話,那也得等自己能從床上爬起來才行。」

  耶?他這算是關心我嗎?

  去他的,才不可能咧!明明最後一句還在拿我取笑!

  不過……這麼挺一挺,腰似乎舒服點了呢!再想到下午不用拚死拚活的……我心安地閉上眼睛,找周公去也。

  #      #      #      #      #      #      #

  時間過得可真快,轉眼間半個月已然過去。

  看著白叔玉娘成天裡忙得打轉,我不由自主地開始羨慕起白晶來。想到我那遠在二十一世紀的老媽……唉,罷了罷了,她一定在和她那親親老公——我的繼父,過著快活日子呢!十歲起她就不管我的死活了,我幹嘛還要記掛著她?!

  不過想歸想,同樣是孩子,看人家的父母多上心……呃,雖然有些不太正常……

  「想什麼呢?」不期然一個柔媚的聲音自身後響起,沒等我開口,他已經屈身坐在了同一級台階上。偏過頭去,那對彎成月牙兒的桃花眼正閃動著秋水般蕩漾迷醉的亮芒,比他身後的艷陽還要讓人目眩。

  「沒想什麼。」

  「是嗎?」閻琛順著我的視線望去,「可憐天下父母心,對不對?」

  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煽情了?」

  嫵媚的眼兒徐徐撤回瞟向我,帶著一彎捉摸不透的笑意。

  「想去市集逛逛麼?」

  「呃?」我眨了眨眼,「市集?」

  「去不去?」

  「好啊好啊,當然去!」

  好熱鬧的市集喔!處處人群熙熙攘攘,沿街兩側都是大大小小的店舖,以及正在吆喝兜售的小攤小販——站在道上的我深深吸了一口清新的古代空氣,霎時整個人都覺得神清氣爽起來。

  「你很喜歡逛市集?」

  「喜歡呀!難道你不知道逛街是女人的天性嗎?」我白了旁邊的傢伙一眼。

  「我又不是女人,怎麼會知道?」

  是哦,你是不是女人,就是長得比女人還要女人。

  突然一個念頭閃過,我探過頭去,故作正經地對著他說,「爺,說實話您長得這麼妖……啊不,是俊秀飄逸,舉世無雙,」為達成目的,不得不狗腿地猛拍他馬屁,「如果呢……您換上女裝,那一定是傾國傾城,顛倒眾生啊!」

  閻琛驀地停下腳步,晶亮的眸子倏地射到我臉上,眼底懶散依舊,卻不見了先前的輕快淡然,反而——顯得有些冷漠厭戾。

  糟!我不自主地後退一步,結舌地看著他。真是豬頭啊,沒經過大腦的話怎麼就胡亂說了起來……玉娘說過他的品性乖張,沒人能摸清他的想法,而我剛又口沒遮攔的……呃,不對,除非是性別錯亂,貌似叫任何一個正常的男人去扮女人都是會惹火人家的……可這也不對呀,他是正常男人嗎?去妓院是不錯,可那是去整我的,他自己……不,現在不是想這些亂七八糟的時候,得趕緊想辦法安撫他才行,我可不想再見一次那個尚柳媽媽……可關鍵問題是,我現在根本就不知道該如何開口,瞧他的臉色,好像恨不得把我送下十八層地獄去……

  嗚……我要怎麼辦才好?






第一卷 誤上「賊船」 第七章

  「呃……呵呵……爺,」萬般無奈,總不能就這麼僵在大街上吧,「我……那個……你……」該死,拜託你大爺別這樣一動不動死盯著我好不好,我舌頭都要打結了,「那個,我……」

  「你怎麼?」終於出聲了,只是這麼輕輕柔柔,卻令人不寒而慄的語調讓我有些始料不及。

  「呃……」心一橫,豁出去了,反正本來就是我的不對,「對不起,我說話不長腦子,你大人不計小人過,宰相肚裡能撐船,只希望你高抬貴手,別再帶我去探望尚柳媽媽……要是你還不能消氣的話,你可以叫我去扮男人啊,我絕對絕對不會說半個不字……不對不對,我的意思是我可以幫你扮女人……該死也不對,我到底在說什麼……我是說,凡是以後你的吩咐我都會照辦,全部都聽你的,對,全都聽你的。」

  好不容易思維錯亂言不達意地把話說完,我暗地裡抹了把冷汗,小心翼翼地抬眼看他的臉色。

  「哦,你以後都聽我的?」他仍是寒著臉,冷清的眸子裡看不出半點喜怒。

  我小雞啄米般狠命點頭。

  「不會忤逆我,也不會說半個不字?」

  小雞繼續用力啄米。

  「很好。」說完這兩個字,閻琛的表情恢復一貫的悠然自得,轉過身去接著漫步。

  我急忙跟上,吁口氣還沒動手擦去剛流出的汗,前面的大爺又忽然停住,回過身來。

  「啊!」摸著撞痛的腦袋,我心底在流淚,臉上卻還不得不擠出一絲笑容,「爺?」

  「楚弦小妞。」

  「是,爺有何吩咐?」不是吧,剛給根桿子就要往上爬了?

  「我說,」他慢條斯理地開口,「難道我不換女裝,就不是傾國傾城,顛倒眾生了嗎?」

  「當然不是,當……呃?!」猛搖的頭突然卡殼,我立時呆住,瞠目結舌地看他一臉促狹地轉身,朗聲大笑著行步而去。

  ……見過不要臉的,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

  #      #      #      #      #      #      #

  「爺你要買什麼?這裡是珠寶鋪子耶!」

  閻琛沒有答話,只是對候在一旁的店老闆吩咐道,「把你這裡最好的貨色都拿出來。」

  「是、是,二位請先喝茶歇息,稍等片刻。」老闆像是領了聖旨一般,樂陶陶地到內室去了。

  「爺你要買頭釵?可你不是習慣繫髮帶的嗎?」我翻了翻貨台上的髮簪珠花,隨口問道。

  「待會你看看,挑一支給白晶。」

  「耶?」我一怔,隨即恍然大悟,「你是要買賀禮嗎?」

  他淡淡地瞅我一眼,低頭啜了口茶水。

  「姑娘請看,這些都是我們『印寶軒』的極品,再珍貴不過了。不知姑娘中意哪個?」老闆把一個鋪著紅緞的絳漆檀木盤放在我面前,慇勤地詢問。我掃了眼那張和「極品」們一樣金光閃閃的圓餅臉,隨手拿起一支釵。

  「姑娘好眼力,這支金嵌寶珠花鳳釵可是極品中的極品,全至陽就這麼一支……」

  「就一支?」

  「對,就這一支。」

  「好漂亮……那一定不便宜吧?」

  「這……姑娘真是實在人,物以稀為貴嘛……咦,姑娘不喜歡?」老闆有些驚訝地看著我把釵放回原位。

  我不為意地撇撇嘴,「最貴的東西不一定最好,與其買個稀世少有的東西讓別人去窺覷垂涎,倒不如平常一些,自個兒心裡自在。」

  「……呵呵,姑娘真是想法獨特啊……那這支金八寶珠玉釵呢?」老闆笑得有些勉強,卻還是努力地推薦著。

  「太華貴了吧……」依白晶的氣質來看,這種點綴了太多瑪瑙珠玉的裝飾品未免有些俗氣。

  「這……姑娘,請容我說兩句,」老闆有些冒汗,忙半掩著嘴巴湊到我跟前,「姑娘買髮釵,想必不是自個兒掏錢吧……」他朝閻琛那邊努努嘴,「所以姑娘不用太在意這個……價錢問題,再說我這可是百年老店了,貨品絕對正宗,姑娘你——」

  「你這可就說差了,老闆。」我笑瞇瞇地把玩著手裡的釵,「這些個裝飾品是依人而行的,只要是相襯適宜,價錢倒不是什麼問題。再說,」將釵輕輕放回去,「就算不是我自己掏錢,那也不能把掏錢的人當凱子耍啊,人家掙錢也很不容易——你說如果哪天你要給你老婆買東西,有人對她說了剛剛那番話,你知道了會是什麼感覺?」

  「呃……」老闆臉漲得通紅,嘴角尷尬地抽動了兩下。見狀我急忙安慰他,「老闆你也別太在意,我只不過說了自己的想法罷了,別人又不見得都是這樣……再怎麼說,咱們還要做生意不是?」

  「呃,是,是……」老闆想是緩過了勁,訕訕地笑了,「不過說實在的,我開了幾十年的店,還從來沒見過你這樣能說會道又不愛財的小姑娘——」

  「誰說我不愛財的?」我狡黠地擠擠眼,「只不過我愛的是現成的銀子銀票,不是這些華而不實的東西。」

  「啊?」老闆一愣,片刻後哈哈大笑,「姑娘真是……」

  「哪,老闆,看在我這麼與眾不同的份上,你的東西是不是可以——」此時不提,待到何時。

  「當然當然,姑娘若是看上哪件,價錢自然好商量。」老闆立馬爽快地應承。

  「謝謝你老闆!」耶!殺價成功!

  逡巡盤內片刻,我眼前一亮,揀起邊上的一支百合花樣的:

  「我要這支!」

  「這支『纏絲百合珍珠釵』最適合氣質高雅脫俗的女孩兒戴了,姑娘真是會選,而且很適合你。」

  「不是我……哎,爺,你說這支好不好?」我轉臉問走過來的閻琛。

  「不錯,很適合白晶。」他看了一眼,又把目光轉到盤中。我沒有在意,只興沖沖地吩咐老闆包起來。

  「爺,可以付……啊,什麼東西?」我剛轉頭,立馬覺得發上一緊,抬手一摸才發現是支步搖。

  「爺你……」

  「這支很適合你。」他淺淺地彎起嘴角,星眸裡波光漾然,「老闆,這支步搖我也要了。」

  「哦,好……」

  「慢著!」我急急將頭上的步搖取下放在木盤中,對老闆說道,「這支我們不要,只結算那支就好……」

  「你不喜歡那支『玉鑲銀舞蝶步搖』?」坐進一家茶樓歇息,閻琛笑得興味盎然。

  我莫名其妙地瞟了他一眼:

  「幹嘛要我喜歡?」

  「因為那支釵你戴起來很好看,所以我想買給你。」他懶懶的語調加上滿臉意味不明的調笑,讓我不得不懷疑他的話到底是在恭維還是在戲耍。

  「無功不受祿,所以爺你沒必要買東西給我,而且我對這類的物質並沒有太大興趣。楚弦再是乞丐出身,也還沒貧到那種地步。」如果你要給我加月錢,那就另當別論了。

  「是嗎?」他若有所思地說,「那如果我想獎賞你,是不是只要把你的月錢往上提一提,你就心滿意足了?」

  「噗!」剛入口的茶水驀地噴了出去,「咳、咳咳……那個,爺,」我訕訕地笑著,這傢伙是我肚裡的蛔蟲嗎?「你真愛說笑。」

  「沒說笑呀,我說的是正經話,」閻琛笑睨著我,「這世上有人喜歡華而不實的珍寶珠玉,有人卻只喜歡現成的白花花的銀子……唉,別噴了呀,再噴這杯茶可就沒了。」

  「咳咳……呵呵……」原來他都聽到了!我頂著一臉比哭還難看的笑,暗自慶幸沒有聽老闆的話拿他當凱子,不然的話……

  只是我們當時離得並不算近,他怎麼會有這麼好的耳力?

  「爺,接下來要去哪?」多說無益,趕緊轉移話題。

  「回去。」

  「耶?」這麼快就要回去了?

  「怎麼,還沒逛夠?那要不要去流雲閣看看熟人?」

  臉色一白,我急忙搖手乾笑道,「不、不用了,這兒離流雲閣挺遠的……不勞爺的腳力了。」

  「沒關係,我可以坐轎。」

  ……混蛋!

  「真的不用了,爺……」我滿臉可憐兮兮的哀求。尚柳要是見了我,保不準這條小命就沒了。

  他呵呵地笑著,似乎很欣賞我「膽戰心驚」的模樣,「這麼害怕幹什麼?你上次不是很順利就逃出來了嗎?」眼波一轉,「難不成你做了什麼壞事?譬如說——茶?」

  看著我瞠目結舌的表情,他笑得更歡了,「你猜如果玉娘知道了,會不會給你比尚柳更高的待遇?」

  是喔,她著了道還有人救,我……

  「爺,我錯了。」提前投案還不會死得太難看。話說回來,今天哪是逛市集啊,分明就是鴻門宴!

  「嗯,好說。只要你乖乖聽我的話,我就不說出去。」

  咦,真的嗎?「爺要楚弦做什麼?」

  「這茶你請。」

  「耶?!」

  「小二,結賬!」

  店小二顛兒顛兒地到了跟前,「二位客官,一壺西湖龍井,兩碟點心,一共是五兩銀子。」

  什麼?五兩銀子?!那可是我兩個半月的……

  閻琛笑得舒心愜意,「楚弦小妞?」

  罷罷罷,破財消災。我眼一閉牙一咬:

  「不就五兩嘛,沒什麼大不了,啊哈哈……小二,問你件事。」

  「是,姑娘您說。」

  「剩下的東西能不能打包?這點心我要統統帶走,一口都沒動就扔多浪費……不,你們茶樓沒那麼傻,一定會等下個客人點再端上來是不是?肯定是這樣,無奸不商嘛!再說姑娘我出了五兩銀子,五兩耶!買下半個糕餅鋪子都夠了。還有這壺茶……你確定是龍井嗎?我會找行家看哦,你最好別搗鬼,要不是的話,哼哼!姑娘我就去商監司告你們,索賠十倍補償,順便拆了這間茶樓……對了,付過賬後你待會再來清桌子,這茶還剩半壺呢,倒了浪費……哦還有,以後你們的東西最好明碼標價,別遮遮掩掩的,既然價位定得高就事先說明嘛,要不然會害苦很多人的,你知不知道我——」

  「姑、姑娘……本樓最近有打折優惠,剛是小人算錯了,您給四兩就好……」

  「咦,有優惠?什麼時候開始的?」

  「剛、剛剛……」

  「真的?!太好了,省一兩耶!爺你聽到沒有……爺,你幹嘛趴在桌子上發抖啊,是不是哪裡不舒服?爺……」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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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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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16 01:04:05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卷 誤上「賊船」 第八章

  奇怪,哪去了?

  這個白晶,說要教我跟蹤,結果在集市走了兩圈後就不見了。難道遁地了?要不然就是飛天?

  來來回回搜了兩圈,還是沒有找到人。無奈地歎口氣,這下只有對一家家店舖進行地毯式搜尋了。

  果不出我所料,即將出閣的白大小姐正在某家綢緞莊翻來揀去,大挑特挑布料。

  「白晶姐……」

  「小弦,你可來了。快幫我看看,哪一塊綢子的顏色比較鮮亮?」

  「……」她完全忘了自己的本職工作了。我揚揚嘴角,過去細細檢視著兩塊紅綢。

  「……這塊,」我得出結論,「色調明快,摸上去手感也很不錯。」

  「嗯,那就這塊。」她接過去,「老闆,多少錢?」

  「四兩,姑娘。」

  「這麼貴?能不能便宜點?」

  「不瞞姑娘說,我這盤月樓已經是整個京城的最低價了。你看看這料子,多精細多好看,要你四兩絕對物超所值。」

  「……」

  「慢著,」我一把按住白晶即欲掏錢的手,「等一會兒,我來。」

  一炷香的時間後——

  「小弦好厲害,那個老闆都啞口無言了呢!」

  「咳咳……那當然。」

  「『四』同『死』,『三』同『散』……哈哈,你砍價的點子真是蠻刁的。」

  「沒什麼……咳,不過牛刀小試而已……咳咳,白晶姐,二兩你還滿意嗎?」

  「滿意,當然滿意,成雙成對嘛!」她笑得陽光般燦爛,「那麼,接下來還有一些紗呀線呀的繡品要買,到時你再陪我來好嗎?」

  「耶?咳咳……呃……當、當然……好,呵呵……不過白晶姐……」

  「嗯?」

  「回去給我泡壺潤喉茶好嗎?」嗓子很難受。

  「好啊!我天天幫你泡都可以。」

  天、天天?!我還是啞了吧我。

  話說回來,那跟蹤呢?被徹底無視了嗎?

  #      #      #      #      #      #      #

  對著手中的繡樣大眼瞪小眼,第一針下去就扎到自己的手指,我欲哭無淚地看向正銀針翻飛的白晶,見她不一會就繡出了一隻展翅的金鳳凰。

  嗚嗚,為什麼我也要陪著在一旁刺繡?以前衣服破了只拿針線隨便縫縫牢實就行,可這刺繡卻是個精細活兒,沒有幾年的修為別想運用自如。

  不如去幫白叔準備披掛用的彩綢吧,又簡單又輕鬆……

  「小弦,你去哪兒?」

  糟,被發現了。「呵呵,我……我去看看白叔他……」

  「哪兒都不准去,坐下。」

  「為什麼?」我也是有人身自由的耶!

  「你要好好地學學刺繡啊,不然等到嫁人時該怎麼辦?」

  我還沒必要考慮那麼遠吧!「白晶姐,我還小呢。」不勞您「老人家」操心。

  「小?怎麼說也十五了吧,過完年就十六了。」

  ……這女人,自個兒嫁人就嫁去唄,幹嘛拉別人下水?!

  「呵呵……我沒有喜歡的人,不好意思哈!」放眼觸及,不是老頭就是人妖,連幼齒都沒,叫我喜歡誰去?

  「感情這種事嘛——」

  「啊!」我慌忙叫道,「白晶姐你的顏色用錯了耶!」

  「哪呢哪呢?」她也跟著慌起來。

  「這裡啊!你看,明明是湖藍色的,你卻用了天藍色……很明顯不一樣嘛,是不是?」

  「對啊!我怎麼……」

  仁慈的上帝耶穌如來佛祖啊,這個世界終於安靜了。也罷,既然走不掉,就索性和這小小銀針耗到底吧,我就不信繡不出個東西來!

  半晌過後——

  「小弦,你這是……」

  「手帕呀!」

  「我知道,可上面的花……」

  「花的邊是我繡的喔,不錯吧?」

  「那花的紅色不是繡的。」

  「啊?呃……是、是呀,那是……是我的血啦。」

  「血?!老天,你……怎麼流了那麼多血?」

  「沒辦法嘛,人家十個指頭都被紮了呀,染的布上斑斑點點的,很難看……後來突然想到『桃花扇』的故事,所以就又擠出點血來,染出一片花叢的模樣,再拿金線勾出花邊和花蕊……怎麼樣,很有創意吧?這可是我的血淚之作啊,我要好好收藏,以後送給我的夫君……白晶姐,白晶姐你怎麼睡著了?幹嘛都不聽我說完……」

  #      #      #      #      #      #      #

  「爺,喝茶。」

  「嗯。」

  閻琛笑吟吟地瞟了我一眼,伸手端過蓋碗,「今天是你泡的茶?」

  「是呀,白晶姐正在努力忙她的嫁妝呢。」

  眸光似乎閃了閃,「是麼。」

  我心不在焉地點頭,眼睛骨碌碌地四下打量,「爺,你的房間好大啊!」

  應該是為了辦公方便,閻琛的臥房是與書房相連的,中間只隔著一架木雕屏,因而總體面積增加了一倍還多。

  「還好。」

  「還好?差不多都有三個花廳大了……一個人住不怕嗎?」而且偌大的府裡只有四個下人,不,就快只剩三個了。

  「怕?」他彎出兩道勾魂的月牙,笑得不懷好意,「你來陪我就不會怕了。」

  我立馬「切」給他聽,「才不要!」

  他呵呵直笑,「那你幹嗎關心我怕不怕?」

  「我才沒有關心,是怕你做了什麼虧心事,半夜裡……咦,這是什麼?」

  一個放在矮幾上的長條狀物體吸引了我。揭開上面的袱蓋,居然是把油黑發亮的桐木古琴。

  「這是我娘的遺物。」

  我轉過身怔怔地看他,那雙眼眸粲然依舊,在接觸到我的目光時還微微一彎,「怎麼了?」

  「呃……對不起,爺,我……」

  「你會彈嗎?」

  「耶?」怎麼冷不丁冒出這麼一句?「不會……」古箏我倒是學過,只是二者不是一回事,古琴要更難一些。

  「想學嗎?」閻琛已然坐到琴前,仰頭笑問。

  「嗯。」說實話我對古琴還真蠻有興趣的,只是……這傢伙會嗎?

  彷彿看出了我的疑問,他輕彎嘴角,細長白皙的手指撫上琴弦——

  優美的曲子行雲流水般流暢於耳邊。我睜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瞪著面前微闔雙目,唇角含笑的男人,看他動作優雅地撥動琴弦,一個個韻味十足的音符自手下緩緩流出,組成令人不由為之心神俱牽的美妙旋律……

  曲終音散,我卻還沉浸其中沒有知覺。

  「楚弦小妞?」

  「……」

  「天亮了,該起床嘍。」

  「啊!」我驚醒過來,正對上他戲謔味十足的眼,不由嚥了嚥口水,「我、我沒睡著啊,我只是——」

  「只是被我高超的琴技折服了?」

  「……你少臭屁了!」癟癟嘴,我底氣不足地吐出這句自我安慰的話。

  他笑得好不開心。「那麼,我這個師父還夠格嗎?」

  一刻鐘後——

  「爺。」

  「嗯?」

  「你怎麼會彈琴的?」

  「小時候學過。」

  「咦?不是女子要琴棋書畫樣樣皆通嗎,怎麼你……」

  「一個人時閒得慌,所以找些事做。」

  「哦……那你剛剛彈的曲子叫什麼?很好聽耶!」

  「你喜歡嗎?叫《驚夢》。」

  「嗯,很喜歡!你教我好不好?」

  「好。」

  「不過話說回來,爺,你為什麼要教我彈琴啊?」

  「這個嘛……因為當我想聽曲而自己又不想動手時,你可以彈給我聽啊。」

  「……」






第一卷 誤上「賊船」 第九章

  白晶要嫁的人是殺手?!

  剛聽到這個消息時,我驚訝得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

  然而殺手的老丈母娘卻親自在我面前點了頭,表情自若得彷彿她女兒嫁的是食玉食珍饈,享萬畝良田的豪門王侯而不是刀尖上舔血的殺手。

  然而更令人掉下巴的還在後面,就是這位即將做新郎官的殺手是個什麼「絕命山莊」的莊主,而那個山莊的幕後大老闆居然就是……

  瞄一眼遠處坐在樹下悠哉游哉品茶賞景的某人,我不禁深深歎了口氣。

  這個世道不太平啊,官匪都合一了……老百姓還怎麼安心過日子?

  「你歎氣作甚?」轉過頭來,玉娘正狐疑地盯著我。驀然想起這個老太太也不好惹,我急忙打個哈哈:

  「不作甚不作甚,我沒別的意思……」

  「你嫌晶兒的夫婿是個殺手?」

  「沒!真沒!」急忙擺手,「其實殺手沒什麼不好,真的!都是靠自己的雙手吃飯嘛,又不偷又不搶,靠勞動吃飯……」他只要一「勞動」別人就得去閻王爺那「吃飯」。

  「就是嘛!」玉娘霎時眉開眼笑,「我也這麼覺得。」

  她也這麼覺得?真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這老太太還有沒有人情味了?

  我嘴角抽搐兩下,跟著呵呵傻笑起來。天爺,面前這位可是殺手山莊莊主的丈母娘啊,得罪了她我還要不要活了?

  #      #      #      #      #      #      #

  五月初八,白晶出嫁的日子。

  一大早就被玉娘?裡啪啦的「鹽水炮」「炸」醒,還沒睜開眼又被她拖到廳上做這做那,掛綵綢系綵帶,擺果盤放茶盞,忙得我是灰頭土臉暈頭轉向,連北在哪兒都分不清了。

  而玉娘像是上足了發條一般,邊做著事情邊還不知疲倦地嘮嘮叨叨。

  「真快,轉眼間兩年過去了,我的晶兒也長成了大姑娘了。」

  「嗯嗯……」我心不在焉地應著,準備待會新娘要換的喜服和一系列陪品。

  「唉,其實我很捨不得把她嫁出去,畢竟呆在我身邊十六年了,總覺得女兒出門就不全屬於我了……」

  當然不全屬於你,麻煩您老人家不要和男人吃醋好嗎?尤其是吃你女婿的醋。

  「也許每個娘親到這時候都是這樣吧……你說呢,弦弦?」

  拜託,又不是我嫁女兒,我知道什麼?!

  強忍翻白眼的衝動,我胡亂應了兩聲,接著收拾東西。

  「好了好了,這些我來收拾,待會去晶兒房裡幫幫忙。」

  「嗯。」正好我也累了,有此機會何不偷會兒小懶?

  「噢,對了。弦弦啊,把你這套衣服給換了,穿得鮮艷一點。今天玉娘我嫁女兒耶,你穿白色是要觸我家霉頭嗎?」

  翻翻白眼,拜託,是你大娘早上「突襲」我我才沒來及打扮哪!再說二十一世紀結婚新娘都穿白的好不好?

  「是——」可抗議歸抗議,還是免不了拖長音調答應。

  寄人籬下啊,真的很不好混……咦?拍揉肩膀的手停了下來,視線直直瞄向書房內某個穿米黃色衣裳的傢伙。

  哼哼哼!這回輪到我發飆了吧!

  「咳……爺,你早。」

  「楚弦小妞?」閻琛放下手裡的書,泛著不明興味的眸子將我從頭打量到腳,揚起一抹笑意,「這一大早的,丟了什麼東西嗎?」

  「丟東西?」

  「是呀,要不怎麼會去翻垃圾呢,多髒啊。」

  ……可惡,這傢伙在變相說我是從垃圾堆裡爬出來的。

  「我才沒有……」

  「快去換件衣裳吧。要是讓玉娘看到,下場可不好喔。」

  用不著你提醒啦!

  「我知道,馬上就去換……不過爺,」我斜睨著他,「你是不是也要換一下?」

  「我?」閻琛顯然一怔,「為什麼?」

  「黃色耶,」裝出一副大驚小怪的樣子指他,「你是要攪黃白晶姐的婚事嗎?玉娘會說你觸她家霉頭哦!」

  「……」他低頭看看衣服,又抬頭盯住我滿面正二八經的樣子,一雙嫵媚迷離的眼睛看得我幾乎要心虛起來,他卻倏而露齒一笑。

  「嗯,是有點……那麼楚弦小妞,你有什麼建議?」

  不是吧,這傢伙這麼好拐?

  「呃……爺你挑喜慶點的顏色就沒錯了。」自己換一件嘛,幹嘛還要別人給建議?

  「可是我挑不好……」他似笑非笑地瞅我,「要不這樣,我的衣櫃在那邊,你幫我挑一件?」

  「……」沒事找事啊楚弦!我扼腕不已。終於明白他為什麼要答應了,反過頭來整的不還是我這個可憐的奴隸?!

  嗚……不甘心啊,為什麼在他面前被整都是我的份?老天爺,我明明比那個傢伙面善好不好,你怎麼能以貌取人,厚此薄彼?長得沒人家好看不是我的錯,錯就錯在那傢伙明明是個男人卻比女人還要漂亮嫵媚,我又能有什麼辦法?!

  說來說去都是老天爺你偏心!

  我哀歎著打開櫃門,卻在抬眼的一剎那瞪大了眼睛。

  ……搞什麼,總共八套衣服,五套白的兩套紫的一套銀灰——

  挑個鬼!

  可某個傢伙卻還在後面笑笑地催促,「楚弦小妞,挑好沒?時間可不多了。」

  咬咬牙,拽出一件紫色的,「爺……」

  「那是我的朝服,」柔和的聲音飄來,「你要大家對我三跪九叩嗎?」

  是喔,不太好,那銀灰的……

  「大喜的日子穿這麼沉重的服色,誰看到都不會好受吧?」

  也對,那……

  無力地癱坐在地上,我嘴角抽搐地抬頭看閻琛踱過來,「爺……」

  「嗯?」

  「這麼多白的……」

  「我喜歡白色。」

  「可你要穿什麼?」

  「你說呢?不是你要我換嗎?」

  「……」

  「怎麼不說話了?」

  「爺……」

  「嗯?」

  「我的衣服可不可以借你穿?」

  「……」

  #      #      #      #      #      #      #

  「白晶姐,恭喜。」

  「謝謝小弦。」

  盛裝之後的白晶一改平日素淡,顯得格外嬌美迷人。兩彎柳葉黛眉,一張櫻桃小口,膚白似雪,粉頰含春,尤其是那一對盈盈美目,顧盼之間使人心馳神蕩,勾魂攝魄。

  「啊,對了。」我抹抹快要流出來的口水,手忙腳亂地翻出一個錦盒打開,「這是爺買給你的賀禮……我挑的喔!喜不喜歡?」

  白晶滿臉讚歎地拿起珠釵,「爺買給我的?」

  「嗯。」

  「……謝謝,」她似乎很激動,眨了眨已經開始聚集水氣的眼,「謝謝你們……幫我戴上好嗎?」

  「嗯。」

  純白的珍珠綴在如雲烏絲上,更顯高雅素潔。

  白晶對著鏡子左照右看,「好漂亮……小弦的眼光真不錯。」

  「那當然!」我得意地咧咧嘴。看看外頭光景也差不多了,於是捧起一旁的龍鳳呈祥蓋頭,「白晶姐,時候到了。」

  「好。」她放下鏡子,卻驀然一把拉住我的手,「小弦,我不在府裡的日子,麻煩你替我照顧一下爹娘好嗎?」

  心頭一酸,我反握住她的手,「放心啦白晶姐,我在這無依無靠,白叔和玉娘就像我的長輩一樣,我會照顧他們的。」

  「謝謝你……還有,你也要好好照顧爺,如果有可能的話,最好不要離開他……」看我滿臉的疑惑,她似乎意識到自己的失言,「我是說,希望你能多陪陪他,不要讓他身邊沒有一個可以依賴的人……」

  喂喂,是不是越說越離譜了?那傢伙看上去像那麼孤僻可憐的人嗎?「我說白晶姐……」有必要這麼誇張嗎?

  「啊,對不起,我……」她抹去眼角的淚光,不好意思地笑了,「我們走吧。」

  蓋上大紅蓋頭,我攙扶著白晶緩緩跨出房間,步向府門——

  突然間,一個黑影迎面撲來,我還沒有看清來者何人,就被丟到一邊跟門柱來了個「親密接觸」。好不容易揉著額頭轉過身來,面前的一幕卻讓我張大了嘴巴發不出半個音……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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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誤上「賊船」 第十章

  「我的女兒呀——」

  玉……玉娘?幹嘛啦,是嫁女兒又不是生離死別,哭得像殺豬似的做什麼?再環顧四周,迎親的轎子已經停在了門口,黑壓壓一片人頭,全都瞪大了兩隻眼珠子目不轉睛地看著摟抱在一塊泣不成聲的母女二人……等等,現在不是看熱鬧的時候吧?新娘子上轎前哭得震天響,這樣好嗎?

  我怔在原地,直到感覺有人來到了身後。

  「爺,」用手指指哭成一堆的女人,「成親是喜事呀,為什麼要哭成這樣?」

  閻琛一挑眉梢,「你不知道?」

  「知道什麼?」

  他俯下頭來注視我,瞳眸裡躍起一絲好玩的意味,連帶著嘴角也翹得高高的。

  「幹嘛?」突然有種想要給他一耳刮的衝動。

  「這裡的風俗是哭嫁,也就是新娘上轎前,家裡的所有女眷都要痛哭流涕表示捨不得她,而且哭得越厲害,越表示與她的情誼深厚,不忍讓她嫁出去,」瞟了一眼玉娘白晶,他笑得別有用意,「懂了沒?」

  我一時沒反應過來,「哭嫁?明明是大喜事卻弄得像什麼似的,而且還要家裡所有女眷陪著一起哭,瘋了還是……」

  話音戛然而止。

  「楚弦小妞,」滿意地看到我瞠目結舌,閻琛笑得越發燦爛,「按理說,你也得過去瘋一瘋才對。」

  「呃……我……那個……」開玩笑,大喜的日子讓我嚎啕大哭?考驗演技還是懲罰遊戲?「我哭不出來。」

  「嗯,這個我有幫你想到。」

  「爺你有辦法?」不會吧,真有這麼好心?

  「當然了。不過看你的表情,不是很相信我呢。」

  ……那倒是真的。

  不過為了白晶的親事,也只能犧牲一下了,「爺,有什麼法子你說。」

  「你確定聽我的?」

  「嗯。」

  ……

  兩個時辰後,在吹吹打打的禮樂班子和接親隊伍的簇擁下,花轎順利地到達位於郊外秀蓮山上的「絕命山莊」。

  「好了弦弦,去廂房休息一會兒吧。」玉娘拍拍我,一臉的動容,「沒想到你和晶兒這麼要好……玉娘我真是太感動了。」

  我抬起一隻手揮揮,表示沒什麼。該死,誰能再給我弄條手帕來,六條根本不夠用……

  懶得回房,索性在後院迴廊的台階上坐下,邊看風景邊抹眼淚,這滋味……真他媽的鬱悶。

  該死的人妖,到底給我用了什麼?!

  「感情真好哪,楚弦小妞。」「罪魁禍首」樂呵呵地出現在我面前,一派悠然自得。

  「你……你你你——」我氣憤地言不成句,「你故意整我的是不是?」

  「我整你?」他滿臉的驚訝讓鬼看都能看出是裝的,「我怎麼捨得整你?瞧你通紅的桃子眼,讓人看了真是心疼……」

  「狗屁!你分明就是在記恨我讓你穿我衣服的事情!」

  只不過問了一句,他就立馬擺臉子給我看,嚇得我再沒敢吱聲,生怕一開口就會被寒冷的北風刮死。

  「女孩子這樣說話可是很不好的哦,當心將來嫁不出去。」閻琛依舊笑咪咪的,看起來很開心。

  他當然很開心,但我是十二萬分的不開心。

  「說,你給我用的到底是什麼?」有洋蔥的味道,可又摻了別的東西,聞起來怪怪的,卻對眼睛刺激無比,到最後幾乎沒什麼感覺眼淚就自個兒流下來了,像關不緊的水龍頭。

  「啊……其實也沒什麼啦,就是洋蔥……」他狡詐地彎起媚眼,「加了一點點『淚如泉湧』。」

  「……」

  止不住的淚水一滴滴滴落,打在手上、地上,我心中一聲哀歎,不由仰首問天:老天爺啊,我到底做錯了什麼,需要你如此「厚待」我?究竟,「這眼淚什麼時候會停啊——」

  #      #      #      #      #      #      #

  我一邊氣哼哼地啃著雞腿,一邊怒目相視對面桌上談笑風生的某人。看他面容淡然地灌下一杯又一杯烈酒,我不由加重了口下的力道,完全當作是在啃他的肉噬他的骨,直到有人好心提醒——

  「楚姑娘,你的牙齒還好嗎?這骨頭……」

  低下頭我才愕然發現,手中的雞骨不知何時已被我咬成一截一截的了,而且長度均等。

  「啊……呵呵……」慌忙丟下骨頭,我難堪地咧了咧嘴。提醒我的少婦——莊裡二當家的妻子葉琳,捂著嘴啼笑皆非地瞅我。

  「沒想到楚姑娘年紀不大,力道和牙口倒是一等一的。」

  「呃……」我可以當這是在讚揚我嗎?

  「不過呢,十年來第一次見到主子身邊出現新面孔,也的確是件稀罕事……你們說是不是?」

  滿桌的莊內女眷齊刷刷地點頭,看得我一頭霧水。

  「十年是……」

  「啊,你不知道嗎?這山莊是主子十年前建成的,十年來我們大家看到的都是白叔一家跟在他身邊,從來沒有外人涉足過。」

  「對呀對呀,而且主子府裡也沒有任何僕人丫鬟。」

  「這足以說明楚姑娘你對主子來說是很特別的人……」

  「沒錯沒錯……」

  「嗯,有道理……」

  一大幫女人嘰嘰喳喳的發言攪得我腦袋嗡嗡直響,好不容易等到散席才得以脫身跑去庭院的涼亭裡休息。

  什麼亂七八糟的,要不是白晶要嫁人,我才沒可能跟在這個人妖的身邊咧!特別?我對他來說很特別?哈、哈、哈……不可能!!他耍我的手段倒是蠻特別的,像是積攢了許久的惡劣想法一下子噴湧而出,逮到我就狠整惡整,一時一刻都不放過……

  這種傢伙,哪裡像是會重視別人的人?

  可是白晶又為什麼會說那樣的話呢……

  「好了楚弦,」拍拍臉蛋讓自己清醒些,「胡亂想什麼呢?那個死人妖怎麼樣都跟你無關,你只要做好本分領好工錢就行了。這種養尊處優的人最好不要跟他走的太近,否則會被整到吐血而死的……那個人妖啊,實在是有夠差勁……」

  「我聽到了。」

  「咕咚」一聲,我生生地從石凳上摔落在地,扶著差點閃著的腰卻還不得不抽著涼氣強顏歡笑,「呃,人,不對,那個……爺,你什麼時候來的?」

  「啊,沒多久……就是在你拍臉的時候來的。」閻琛背對著月光,亭子的陰影投在他臉上遮住了表情,語氣聲調卻是一如既往的戲謔調侃。

  「呃……呵呵……」完了,又快要被整了。

  「你不去鬧洞房嗎?

  「洞房?」我從地上爬起,拍打著衣服上的灰塵,「我對那個沒興趣耶!想想人家小兩口好不容易有個獨處的夜晚,被人鬧了一定很不愉快吧……咦,爺你也不去嗎?」

  「我想到處逛逛。」

  「啊?」三更半夜的在荒山上「逛」?

  「陪我好嗎?」

  「……爺。」

  「嗯?」

  「你喝多了是不是?」

  「……」

 




第一卷 誤上「賊船」 第十一章

  真是好美的景色!

  空闊的天空中,漫天璀璨耀目的群星環繞著一輪散發出淡淡銀光的玉盤,夜風下輕曳的蒲葦翩翩起舞,時而還能看見深處一兩點微弱的螢光,空氣安詳靜謐,閉上眼深嗅一口,還能聞到其中裹著的隱隱花香。

  「爺,這裡好漂亮喔,你怎麼找到的?」

  閻琛靠在粗壯的樹幹上,半睜半闔的眸子宛若天上的點點繁星,在朦朧的月光下折射出迷離的亮芒,他長長的睫毛在眼底投下淺淺的陰影,面色瑩白如月,與身上的淺色衣衫相互輝映,整個人柔和得有些恍惚,卻給人一種脆弱的感覺——

  等等,脆弱?!

  我趕緊調回雙眼,懊惱到差點要敲自己的腦袋了。該死,楚弦你到底在想什麼,被白晶和葉琳她們催眠了嗎?這樣的傢伙怎麼可能……怎麼可能……脆弱呢?

  幻覺,一定是幻覺!

  正當我忙著給自己「洗腦」時,某個人終於神遊歸國了。

  「楚弦小妞,你剛剛有說什麼嗎?」

  「啊?呃……我……」看吧看吧,他還笑呢,怎麼可能「脆弱」?一定是我想多了,想多了。呵呵……

  「笑得這麼難看,還是不要笑了。」

  嘴角條件反射地收攏,取而代之的是咬牙切齒的磨牙聲。我相當十分以及極其特別的肯定,這麼促狹可惡的傢伙,絕對不會脆什麼弱,他不把別人搞脆弱就算是萬幸了。

  「呃,爺,既然你笑得好看,那你笑給我看好了。」不反擊一下不是我的風格。

  「……」他緩緩收起笑意盯住我,盯得死死的,彷彿要在我身上盯出兩個洞來。半晌過後,才又慢條斯理地開口低語:

  「不是所有的笑,都是發自心底。」

  轟的一下,我分明聽到了驚雷在耳邊炸起的聲響。今、今天是怎麼了?為什麼身邊的人變得好奇怪,連他也變得好奇怪,平日裡滿嘴戲語的人,怎麼會突然這麼深沉起來?

  不由抬頭望望,難不成天要下紅雨了?

  #      #      #      #      #      #      #

  哪兒來的小木屋?

  進門後閻琛徑直坐上一張躺椅,給自己調了個最舒服的姿勢,然後閉上眼睛。

  「爺……」

  「這是我小時候住的地方。」

  難怪這麼熟門熟路呢。不過這屋子還真是簡陋,一張床一張桌,一把躺椅一張矮凳,還有——一把琴?!

  走過去輕撥琴弦,發出「錚錚」的醇厚聲響,看來已有些年頭了。

  「爺,」掩蓋不了心中的好奇,我隨口問道,「你家裡很窮嗎,怎麼小時候住在這?」

  身後好半天沒有動靜。

  「……十年,白晶也離開了。」驀然細細的聲音揚起,輕柔得彷彿微風路過就能吹散匿跡。我微微一怔,徐徐回過頭去——

  「楚弦小妞,你……又要多久呢?」

  閻琛的眼睛直直望進我的,清瑩的眼眸中沒有戲謔,沒有調笑,更沒有嘲諷,反而蓄滿了令我愕然的迷惘與空洞,那麼的憂鬱,那麼的……寂寞。

  「爺……」我怯怯地走向他,怯怯地在椅前蹲下,「你怎麼了?」

  怎麼不跟我開玩笑,怎麼不想法子整我,怎麼不笑著和我拌嘴,怎麼……會露出這樣讓人不由得為你擔心的表情?

  他不說話,只是朦朧著眼神看我,脆弱無助的模樣好像一個找不到家的小孩。明明白天還在耍我取樂,為什麼現在由言語到表情,整個兒變成了另外一個人?今天究竟是什麼日子?

  一絲沒來由的害怕襲上心頭。

  「爺,」扶上他的手臂,我輕輕晃了晃,「你到底怎麼了?」

  略略動了動,他的視線緩緩落到我的手上,怔愣片刻後倏而啞然失笑:

  「是啊,我到底是怎麼了……」

  可不知為什麼,我總覺得他的笑裡滿是落寞。

  「花不會常開不敗,人不能長聚不散……我也是太貪心了些。」他自嘲地笑笑,仰靠在椅背上凝眸著我,「我想我是喝多了,腦袋有些不太清醒……嚇到你了嗎?」

  我抿了抿嘴,用力搖頭。在那一霎那,我想我已經明白白晶為什麼要那樣囑托我了。

  「爺,」雙手在他的臂上加重力道,「我不走。如果你需要,楚弦會一直留在你身邊。」

  眸光立時一斂,閻琛怔怔地看著我,滿臉訝然,而我也不躲不畏地抬頭迎上他的視線。霎時間空氣好像凝固了一般,屋子裡靜到連彼此的呼吸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好半晌他才低低出聲。

  「楚弦小妞。」

  「爺?」

  「你掐疼我了。」

  立馬收回手,「……對不起,爺。」用力過猛了。

  抬眸看去,他的臉已經不再像先前一樣漠然沉寂,籠上一層霧氣的迷離雙眸也開始漸漸清明起來。稍過片刻,那張瑩白如月的臉上又徐徐浮起了往日那種迷死人不償命的媚笑,不,應該是詐笑。

  「你的手勁兒還真是大啊,保不準明兒早起來,我的胳膊就會青紫一片了。」

  「……」好快,變臉變得好快,剛剛那個憂鬱到一塌糊塗的傢伙真的是他嗎?

  「嗯,擅自對主人動手動腳,還蓄意傷害,我要怎麼懲罰你呢?」

  「……」好像有些不太對勁……

  「怎麼不說話,嚇傻了?」

  「沒……」才怪。

  「那,就罰你彈琴給我聽好了。」

  「耶?!」為什麼要罰我彈琴?

  「要彈到我睡著為止哦。」

  「……」

  可惡,我彈的是催眠曲嗎?

  #      #      #      #      #      #      #

  「爺,不告訴玉娘他們好嗎?」

  天剛破曉,在下山的路上我問閻琛。

  「沒關係,他們認得路。」

  一記大白眼翻過去,我問的是這個意思嗎?

  「我是說我們不打招呼就自己走了,不等他們一塊兒,這樣好嗎?」

  「嗯,這個啊……」他若有所思地慢下腳步,目光投向我,「你的意思是要讓他們發現我們孤男寡女共處一夜的事實嗎?」

  「啊……咳咳……我……」該死,我怎麼忘了這一點!

  「而且你還睡在我的床上喔。」

  「咳咳咳咳……」我再度被口水嗆到,「可、可是……你沒有睡床上啊!」

  「你的意思是我應該睡在床上?」他促狹地勾起嘴角。

  「我沒那個意思!」真讓人火大,恨不得扇他一耳光。

  「哦,那你就是後悔沒有和我擠在一張躺椅上,是不是?」

  「……」還是踢飛他比較合適。

  「怎麼不說話了?」

  「……」鬼才要跟你說話。

  「這段路不好走,要不要我幫你?」

  「……」鬼才要你幫。

  「山下是一個小鎮,你不想逛一逛嗎?」

  「……」鬼才要逛。

  「……唉,你要是老這麼不開口,還怎麼永遠留在我身邊?」

  鬼才要……呃,不對,我不是鬼……等等,他,他剛剛說什麼?!

  「怎麼,難不成有人要告訴我她昨天晚上是在說夢話?」停下腳步,閻琛似笑非笑地瞅我。

  「呃……當然……不是夢話……」

  可是……「永遠」?我說的是這個詞兒麼? 

  「那就好。」他笑靨如花地點點頭,轉身邁步。

  我呆愣在原地。為什麼……突然有種作繭自縛的感覺……

  #      #      #      #      #      #      #

  從茶樓出來,我滿足地打了個飽嗝,扭頭對閻琛說,「爺,我們真是好命耶,你有沒有發現每次來那個小二都會給我們優惠?」

  「嗯,是啊,」閻琛一本正經地答,「因為他見鬼了嘛。」

  「見鬼?」

  他笑出亮亮的眼波,「你呀。」

  「我?」為什麼?

  「財迷鬼啊。」

  「……」搞了半天藉機損我是吧?「咳,我說爺,我也是有自尊的好不好?而且容我糾正一下,這叫節儉,不叫財迷,換個說法意義可就不一樣了……」

  「哦……那吝嗇鬼如何?」

  「……我和鬼沒有任何親戚關係。」氣死人了,又想要整我了是吧!「爺你……」

  「這位小娘子,看模樣長得挺水靈,有空陪大爺玩玩如何?」

  一句淫聲淫調的話語傳入耳際,我愕然回首,發現三個長相猥瑣的漢子正將一位俏麗女子團團圍住。

  幹嘛,光天化日之下調戲良家婦女嗎?而且還是這等美若天仙、艷若桃李,美到叫人失魂落魄、讚歎不已、狂流口水的小姐!

  「啊,不好意思呀各位,」嬌滴滴到能擠出兩桶水的聲音。三個漢子不約而同地歪了歪,估計酥到骨子裡了,「人家還有正經事要辦,不便奉陪……」

  「正經事?陪我們好好玩玩才是正經事,小寶貝兒……」一個漢子伸手就要輕薄美女的芙蓉面,卻被突然出現的一隻腳猛力踢開,接連退後三四步,其他兩個人驚呼著上前扶住他。

  「你……你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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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16 01:04:30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卷 誤上「賊船」 第十二章

  拍拍鞋面上不曾出現的灰,我臭著一張臉橫眉冷對三流氓,「真是色膽包天,青天白日的就敢在大街上目無王法,你們還想不想活了?」

  「呦呦呦,哪裡跳出個這麼甜的小妞來?」其中一個人色慾熏心地湊上前,猥瑣的綠豆眼中閃著垂涎三尺的淫光,「雖說比不上後面那妞標緻,可也是大爺我喜歡的類型……怎麼樣,要不要——」

  偏頭閃開他的「鹹豬手」,我冷哼一聲,左手猝然揮出,同時右手抓住伸過來的手腕往前一帶,接著右腳順勢朝他的「重要部位」狠狠踢去……

  「啊!」猥瑣男慘嚎一聲,雙手捂著腿間歪倒在地不住地呻吟,另外兩個同伴見狀,立馬換上凶神惡煞的面孔逼過來。

  「臭丫頭,你找死!」

  「看我不好好教訓教訓你……」

  「教訓我?」我不以為意地撇撇嘴,「還是先關心關心你們的同伴吧!」

  「……」聞言他們不禁向後看去,卻見先前倒地的男子在地上滾作一團,還不住地用手在身上抓來撓去,口裡直叫喚:

  「癢,好癢……誰、誰來救……嗚……痛、痛啊……癢……」

  二人詫異地對視一眼,奔過去扶起他,「大哥,你……到底是痛還是癢?」

  「嗚……都,都……」

  未等話說完,扶著他的兩個人突然臉色發白,緊接著表情凝固,嘴角開始間歇性抽搐,順帶著臉部肌肉也不停地抖動,像是在按捺什麼。

  然而不到半分鐘,三個人一起滾到了地上,呻吟得一聲比一聲大:

  「救、救命……」

  「癢、癢……求……你……我……好癢……」

  「受……不了……了……」

  「哼!」得意地拍掉手上的跳蚤粉,我轉身對早已目瞪口呆的美女說,「沒事了,他們不會再找你麻煩——」

  話音驀地中斷,我半張著口,鼻尖隱隱飄來幽幽的香味,像是蘭花香,而我的腦袋,正抵在香味主人的胸口處,溫暖且舒適。

  「呃……這位姑娘……」幹嘛抱我啊?

  「謝謝,謝謝你……你好勇敢哦,這樣盡力地保護人家……」

  「呃,呵呵……」被她嗲裡嗲氣的聲音激出一身雞皮疙瘩,我在扯動嘴角的同時有些驚訝於臉下的觸感。這種感覺……

  「你叫什麼名字?我一定要告訴我爹,請你到我家作客,我真的好……」她猛地停下,奇怪地看著觸電般推開她並且蹬蹬瞪後退三大步的我,「姑娘你——」

  「你你你你——」我漲紅了臉,結舌地指著那張嬌媚的面孔,「你、你……你是男的?!」

  「是呀!」她,不,他笑瞇瞇地點頭,「我是男的呀!」

  「……」

  「……」

  「啊——」尖叫一聲,我拔腿就跑,顧不得身後的人幾番呼喊。

  太丟人了,真是太丟人了!想我楚弦好歹也是個待字閨中的女孩兒,見義勇為也就算了,本以為救了個美嬌娘,沒想到卻是個假裙釵,這叫我情何以堪,情何以堪啊!而且話說回來,他一個大男人怕騷擾個屁啊!!

  雞婆,都怪我太雞婆,見到美女就心生憐惜,沒搞清狀況就衝了上去,以至於還被免費吃了豆腐!

  嗚……我就是從秀蓮山上跳下來也死不瞑目!

  一口氣衝回太傅府,還沒喘勻氣,耳邊就傳來另一個細柔的聲音。

  「回來啦?玩得開不開心?」

  「……」不知怎麼的,聽到這個熟悉的聲音我居然有種想要嚎啕大哭的感覺,就像是在外面被人欺負的小孩回到家看到媽媽一般。

  「爺……」

  「嗯?」閻琛的嘴角彎了彎,「幹嘛哭喪著臉啊?」

  「那個……她,不……他……他是……是個……男的……」

  「嗯,我知道。」他居然這樣回答。

  「你知道?!」我瞪大了眼睛,嘴巴呈O型。

  「是呀,光看臉怎麼能看出男女呢,楚弦小妞?」

  「可你為什麼……」不早告訴我?

  「如果護衛要在主人發現有危險後才知道有危險,那麼這個護衛,是不是就可以趕回家吃自己的了?」

  「……」

  「不過呢,令我驚訝的是你居然還記得使毒,而且基本的防身也做得還不錯,」瞳眸閃著耀人的光芒,「玉娘和白晶知道一定會很欣慰的。」

  「哦……」扯了扯嘴角,這好像不是重點吧?

  「可是楚弦小妞……」

  「嗯?」

  「你被他佔了便宜呢。」

  臉唰的一下熱度上升,我恨恨地瞪了笑得意味不明的他一眼。不提你會死嗎?!

  「啊,別生氣呀,好歹人家也是個絕世美人……雖然是個男的。」

  ……靠!再說我封你嘴啊,管你是不是我主子!

  「喂……」

  「幹嘛?!」我沒好氣地噴出一口火藥味。

  「何必這麼生氣呢,我看他對你很是感激,沒準會來個以身相許也說不定哦。」

  眨巴兩下眼睛,當我弄明白這句話的意思時,嘴巴已經先大腦一步做出了反應:

  「才不要!」

  他一挑眉,「為什麼?」

  為什麼?他居然還一本正經地問我為什麼!

  「我說爺……」

  「嗯?」

  「如果硬要我喜歡人妖的話……」

  「人妖?」

  「我還是覺得你比較好……」

  「……」

  「你沒有那個男人噁心,說話不會發嗲也不會『人家』『人家』的,雖然都長得一副美女臉,可我怎麼看還是覺得你比較順眼。還有哦,那個男的穿著打扮都像女人,就差沒有塗脂抹粉了,而爺你從來都不會做那種性別錯亂的事……啊,當然我是覺得你穿女裝一定會很好看啦,只是你好像挺排斥的,不知道你和那個人比起來誰會更勝一籌呢?好想看一看……耶,呃,爺?……沒有啦,我是在開玩笑,你不要這樣看我好不好?怎麼天氣突然轉冷了……呃,我是說真的,真的冷了……你再這樣看我,我就會被凍死了……」

  #      #      #      #      #      #      #

  報應!

  真是報應!

  天大地大的報應!

  早就該將這張嘴巴封死,可我就是遲遲下不了決心,還時不時讓它出來亂囂張一把……這下好了吧?報應!

  當人妖主子,啊不,美麗的主子傾國傾城地笑著,早晨對我說了句「尚柳媽媽很想你」時,我的好夢就到頭了……

  還是應該說,我的噩夢越來越「噩」了?

  反正都不是什麼好事就是了。

  「護衛」如我,雖然很不才沒有學會很多東西,但是還是被主子很壞心地「信任」並委派一項任務——

  偷竊。外加色誘。

  按閻琛的話來說是這樣——

  「京城有輔佐皇族的四大家族,其中之一的夏侯家,當家主人夏侯傑手中有一份書文,裡面的信件和名單對我來說十分重要,所以要你去把它取過來,不管用什麼手段。」

  ……喂,你都知道裡面有什麼了,自己弄到手一定很容易吧?!

  「還有,夏侯家很不好混進去,因此……雖然你不是很漂亮,但好歹也是女人,所以只要稍微努力一下,應該很容易就能接近夏侯傑。」

  努力?什麼努力?努力什麼?要色誘的話你自己去不就好了嗎?!

  「啊,對了,忘了說一句。我這個人一向獎罰分明,如果任務成功,我會滿足你提出的任何一個要求。記住,是一個要求,但是什麼都可以。」

  哇塞,這麼好?那要是失敗了呢?

  「失敗?……你真的要我說出來嗎?」

  ……算了,反正肯定很變態很不人道就對了,還是不事先知道的好,免得給我的幼小心靈帶來陰影。

  於是乎,壯士楚弦,心不甘情不願地向著第一次任務進發了……呃,當然,首先還是要去流雲閣「報名」的說,因為——

  不「稍微努力」一下的話,我可能真的連夏侯家的門檻都摸不著;

  話再說回來,如果尚柳媽媽真的「相思成狂」,那我豈不是罪孽深重,血濺五步都不夠?






第二卷 假鳳虛凰 第一章

  「大爺,您慢走啊!」

  「鄭公子,你怎麼好久都不來,人家想死你了——」

  「柳少爺,來聽奴家彈琴嘛,來嘛來嘛!」

  「大爺您找夏菊?她正好有客耶……讓小荷來陪您不好嗎?」

  「……」

  「……」

  坐在二樓上冷眼瞧著樓下的妓女拉客,我掂著手中剛剛吃空的香蕉皮,滿臉鬱悶。

  這個世道啊,真是污濁不堪。看看每個進來的雄性動物,不是兩眼色光直放就是垂涎四五尺都還嫌不夠,哪裡還有身為男人應有的胸懷大志和自尊自愛?

  虧古往今來的男人還有臉說什麼「紅顏禍水」,要不是你們自個兒燒昏了頭需要「水」來滅「火」,連涮鍋水都不會好死不死地偏就找上你。

  自作孽不可活,眼斜還怪桌子歪。

  「哎呀段公子,你也來啦!」

  我百無聊賴地低頭看去,只見尚柳媽媽像個陀螺似地不斷在一個長得如同豬頭阿三的華服公子身旁轉來轉去。

  「您今天要哪位姑娘作陪啊?瀟然,梅蕊,還是如月?」

  「嗯……」「豬頭阿三」摩挲著下巴作思索狀,視線環場一周,卻突然把頭一抬,毫無防備的我立時跟他來了個四目相對。

  「咦,尚柳媽媽,」他色迷迷地盯住我,手中的扇子在肥厚的掌心有意無意地敲了敲,「這小妞不錯。新來的?」

  「呃……她是……是新來的,不過——」

  「我今天就要她了,」滿意地收起折扇,「豬頭阿三」仰頭跟我搭話,「小妞,大爺我……」

  話未說完,一塊香蕉皮倏然從天而降,「啪」的一聲不偏不倚正中他的油臉,然後軟趴趴地滑落在地,留下些許果肉滑稽地粘在額頭、鼻尖上。

  「哎呀!」我故作驚訝道,「對不起啊大爺,我剛手滑了,你不要緊吧?」

  「……」

  鬱悶地抹了一把臉,「豬頭阿三」正想脫口兩句「三字經」,卻突然面色一變,慌忙抹起眼睛來。

  「辣,好辣……我的眼……眼睛……要、要瞎了……」

  「段公子?段公子你怎麼了?」尚柳媽媽也慌了神,急忙招呼左右手,「快,快送段公子去醫館!」

  於是一夥人七手八腳地架起體積龐大的「豬頭阿三」,慌裡慌張地直衝門外奔去。一直在樓上看熱鬧的我,也終於忍不住笑得東倒西歪——

  瞎個大頭鬼啊,只不過讓你多流點鹽水把眼睛消消毒,免得到處亂放「毒」電波!

  #      #      #      #      #      #      #

  哼著小曲兒回到房間,丫頭四喜早已準備好了新鮮瓜果。抓起個紅通通的蘋果,舒適地往床上一倒,這小日子啊,嘖嘖!真是沒話說。

  「小姐。」

  「幹嘛?」

  「你都來了十天了,什麼都不做成天除了吃就是睡,這樣好嗎?」

  「……你有意見?」這小丫,說話就是不給人留情面,什麼都非要說到直接不可。尚柳媽媽怎麼給我派了個這麼不討喜的傢伙?

  「沒,沒啦……只是覺得小姐你是不是在拖延時間……因為尚柳媽媽說,小姐你好像有任務在身……」

  「……」走狗!絕對是走狗的走狗!「記得啦,我沒忘!」

  可惡,說得倒輕巧,那也得有機會啊!總不能要我自個兒跑到夏侯家門口,攔住夏侯傑後說:「老兄,麻煩你被我的美色迷惑吧!」

  那樣絕對會被當成花癡一拳打飛。

  更何況我還不知道夏侯傑長得是圓是扁,萬一是個糟老頭怎麼辦?萬一有什麼變態的嗜好怎麼辦?萬一他發現我是臥底怎麼辦?萬一……

  唉,不要想了,再想下去非崩潰不可。還是先喝口茶順順氣吧!唔……他是誰?

  直愣愣地看著四喜把一個男子裝束的人引進房間,我瞪大了眼睛,在那張嬌若芙蓉、艷壓桃李卻又莫名熟悉的嫵媚臉蛋上來回逡巡。

  「怎麼,不認得人家了嗎?」

  噗!

  滿口的茶水有力地噴了出去,那人躲閃不及,一張美顏不幸「遇難」,胸前也被點點滴落的茶水一滴滴打濕。

  「咳咳……對、對不起……我……你……」

  還沒等我把話說囫圇,只見他眼角一垂,小嘴一癟,滿臉的水跡加上此刻受到莫大委屈的哀怨表情,把他整個人襯托得有如剛被拋棄的怨婦一般。

  「你……你怎麼能這樣對待人家?人家好不容易才找到這裡,本想給你個驚喜,沒想到你居然……」顫抖著從懷中掏出一方絲帕,翹起蘭花指在臉上按了按,「你真的就這麼討厭人家嗎?」

  嘔!!!

  看到旁邊的四喜也一臉營養不良的青綠色,我強忍胃裡的翻江倒海硬撐著扯高嘴角,「那……那個……這位姑,不,公……子,你你你……能不能……別再咬那塊可憐的手帕了?它……它也很疼的……」

  「可你都不理人家嘛!」

  「我……」一個一米八的大男人咬著絲帕淚汪汪的樣子只會讓我更不想理,「總之……請你先坐下來,有話好好說行嗎?」

  一陣清理之後——

  「呃,我說這位姑……啊不,公子……你,找我有事嗎?」

  「當然啦,人家想好好謝謝你嘛!可是那天你掉頭就跑,我追不上你啊,所以人家就四處打聽,這才知道姑娘你在這裡……可你看到人家卻是一副很不高興的樣子,我……」他扭扭捏捏地搓著衣角,臉上堆滿了羞赧與委屈。

  「……」

  掉落一身豆大的雞皮疙瘩,我眼角抽搐地看著面前滿面通紅的傢伙……我應該為他來找我感到高興嗎?

  「那個……我說,這位公子,只不過是……舉手之勞而已,你不必——」

  「不,我爹說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你救了我,我當然要好好報答你呀!」眨了眨氤氳的水眸,他無比認真地回答。

  救個屁啊,真當自己是險些被非禮的黃花大閨女嗎?!

  「可是——」

  「姑娘就不必推辭了,夏侯家的人並不是知恩不報的……」

  「等、等等!」我倏而一驚,「你……剛剛說……誰家的人?」不會這麼湊巧吧?

  「夏侯家呀!」他笑得恬美怡人,「哎呀,真是的,人家都忘了要自我介紹了……我叫夏侯意,你可以叫我小意、意意、阿意、意兒……這些我都很喜歡。」

  ……誰管你喜歡什麼叫法!

  「呃……夏侯公子,」總得先搞清楚狀況,「請問……夏侯傑是你什麼人?」

  「啊,那是家父。怎麼,姑娘你認識他?」

  「不!不認識……只是聽說過,呵呵……」

  出運了出運了,真是得來全不費功夫!接下來就要好好謀劃一下怎麼利用這個娘娘腔進入夏侯府……

  「那姑娘尊姓大名呢?」

  「啊……呃,你叫我楚兒就好了。」心裡正在偷笑的我忙擺正了臉色,低頭款款答道。

  「呀,楚兒……真美、真好的名字!」夏侯意搖頭晃腦,美眸亮光連閃,「要是人家的名字裡也有個『楚』字,唔……我想想,夏侯楚意?夏侯意楚?嗯,還是單名一個楚字好聽,那樣別人就可以叫我楚兒、阿楚、楚楚……」

  「……」這傢伙到底有多在意別人怎麼叫他啊?!真那麼喜歡的話「楚兒」這個名字送你都可以!

  「啊,抱歉,」意識到自己的失言,他用手帕嬌羞地掩了掩口,抬首又是明艷如花的面容,「事實上我還有個不情之請,希望楚兒姑娘你能夠答應人家。」

  「……你說。」該不會要我當他的保鏢吧?

  「請你……當我的未婚妻好嗎?」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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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假鳳虛凰 第二章

  真不愧是四大家族之一的夏侯家,宅邸大得有太傅府四倍還多,樓閣賞心,景色悅目,奴僕護院多如牛毛,隨便一抬手就會有人上前畢恭畢敬地問「小姐有何吩咐」,再加上珍饈美食,華衣靚服……哇塞,這才有點來「旅遊」的味道嘛!

  愜意地靠在窗台旁,用根稻草把籠裡的小鳥逗得「撲楞楞」上下亂竄,我嘴裡哼著小調,自得無比。

  「小姐。」

  「嗯?」

  「這樣好嗎?」

  「有什麼不好?衣來伸手飯來張口,而且住宿待遇都是一等一的,你還有什麼不滿?」

  「不是啦,我是說……你答應夏侯公子的要求,這樣好嗎?」

  稻草一扔,我拍拍手轉過身來,「當然好嘍,只不過是個未婚妻而已,更何況他不是真心要娶我也不是真心要嫁,大家都是在互相利用罷了。」

  「話是這麼說沒錯……」四喜一臉憂忡,「可我總覺得這個夏侯公子不太對勁兒……」

  「他本來就不太對勁兒。」性別方面。

  「我是說他會不會已經知道了你的目的,所以故意引君入甕?」

  「哈!」我丟出一個白眼,語氣頗為不屑,「四喜,我問你,你跟在我身邊都半個月了,你有沒有弄清我的目的是什麼?」

  「耶?呃……我……」她一臉傻樣地呆住,隨即心虛地搖頭。

  「那你說,我和這個夏侯意迄今為止只見過兩次面,他是有透視眼還是能掐會算,能夠知道我心裡想什麼?」

  「呃……撇開某些方面,他應該……只是個普通人。」

  「那不就行了,」撿起一個蜜桃,舒心地聞了聞,「更何況他不也說了,找我來是做擋箭牌的,免得他老爹總是左一個右一個地給他找老婆。」

  「那也不能怪他爹啊!」四喜不為意地撇撇嘴,「他老是這麼男女不分,會給人造成困擾的……也許娶妻會讓他恢復點男兒本色也說不定。」

  「可關鍵問題是當事人不那樣覺得啊,反過來,他似乎還挺享受這副樣子。」嗯,桃子真好吃。

  「享、享受?」四喜的五官快要錯位了,「這副男不男女不女的噁心模樣嗎?」

  「四喜啊四喜,」舉起食指搖了搖,我一臉的嚴肅,「說話這麼直接是會傷人自尊的,你就不能——」

  突然間一道黑影竄入房內,伴隨著妖聲妖氣的嬌媚腔調向我撲來,「楚兒,人家好高興哦!你終於……啊!」

  一聲巨響之後,地上平白多出個四腳朝天的「物體」不斷發出微弱的呻吟,旁邊還有一個咬了大半的水蜜桃在滴溜溜地打轉。

  「喂……」一臉黑線的我抬腳踩在他的胸口處,咬著牙擠出幾個字,「說好的吧,我們?」

  「呃……」

  「作為你『所謂的』未婚妻,一不端茶遞水,二不躬親勞作,三不越禮違距……」

  「我……」

  「然而剛剛,」腳下加重力道,磨牙聲聲聲可聞,「你這個男不男女不女的超級變態想要對我做什麼?!」

  身後驀地傳來細細的低語,「還說我直接……」

  殺人的目光射過去,四喜慌忙縮到牆角抱住頭,一動不動。

  「人、人家是看到你高興嘛……呃,可不可以……高抬你的貴腳?」夏侯意白淨的臉上沾了些許桃肉,可憐兮兮的模樣像是受虐的小媳婦,「多好的繡花鞋啊,踩我……是不是……有些可惜了?」

  燙腳似地躲開他伸過來的「魔爪」,我後退幾步,強忍想要痛毆他一頓的慾望,「現在你看也看過了,高興也高興過了,門在那邊,該怎麼做不需要我指點你吧?」

  「啊,怎麼可以這樣……」

  我不耐煩的轉過頭,卻見夏侯意正手持一面圓鏡,對著它在自己臉上摸來撫去,語氣聲調痛不欲生,「我這張皎若明月的桃花臉——」

  「夏、侯、意!!」無視嗎?徹底無視我的話嗎?!

  「楚兒——」緩緩轉過臉來,夏侯意皺眉捧心,哀怨淒婉,「你怎麼可以用桃子砸人家的臉呢?怎麼可以?你看,都砸出紅印了……這叫我以後還怎麼出去見人呢?」

  「夠了!」我幾近要咆哮,「你早就不能出去見人了!」變態到這地步,虧他還有臉天天往外跑。

  「你居然這樣說……」絕美的臉蛋跨了下來。

  「哼!」

  「人家好傷心喔……」癟了癟嘴。

  「管你!」

  「過分……」眼眶跟著變紅。

  「你真是……無聊。」扭過頭去,眼不見心不煩。

  「你一點都……不體諒……人家的心情……」聲音也變得顫抖哽咽。

  「喂……」會不會太誇張了點?

  「還對我這麼凶……」抽了抽鼻子。

  「……」他不會真哭吧?

  「小姐,」碰了碰我,四喜一臉「大事不妙」的表情,「快安慰安慰夏侯公子吧!他都快要——」耳邊倏而一聲抽噎,「呃,已經哭了。」

  夏侯意髮絲微亂,一雙閃爍著晶瑩明亮的水光的眸子哀怨地瞅著我,臉蛋上幾顆剔透的淚珠微微顫動,卑微可憐的模樣彷彿被人拋棄路邊的小貓小狗,讓人不禁心房打顫。

  「我說……對不起啦,你不要哭了好不好?」氣焰霎時就矮了三分。把一個男人弄哭,這種感覺……相當詭異。

  「……」

  「你這樣很難看耶!」作為男人的話。

  「……」

  「……我以後絕對不再打你臉了,好不好?」

  「你發誓?」沉默半晌,夏侯意啞著喉嚨開口了。

  「嗯!」

  「那好,」他突然破涕為笑,淚水猶如雨後的露珠一般點綴在那張燦爛如花的面龐上,「說定了哦!」

  「……」他變臉的速度,一點都不亞於那個人妖。

  「啊,對了!」夏侯意滿臉放光如同純情少女,「光說是不行的哦,萬一哪天你反悔怎麼辦……要不這樣,來,我們來打勾勾,以後你不准打我臉,我也不准打你的臉,來……」

  「……」

  誰,誰來救救我?!

  #      #      #      #      #      #      #

  「伯父好。」

  在夏侯意的示意下,我乖巧地對著夏侯傑屈了屈身。從他的眼神可以看出,他對我這個「未來兒媳」並不滿意,而且是十分十分的不滿意。然而沉寂片刻,只聽得一個滿含無奈的渾厚男聲響起:

  「你叫楚兒是嗎?」

  「是。」

  夏侯傑似乎歎了一口氣,轉向旁邊的兒子,「你真的要娶這個女孩子嗎?」

  「是的,爹。」

  「可是爹為你挑選了那麼多名門閨秀,你卻為何偏偏——」

  「爹,」夏侯意打斷他的話,一本正經地說,「我只喜歡她。」

  「這……」夏侯傑的表情分不清是欣喜還是震怒,但是他並沒有進一步表示自己的想法,只是鬱鬱地掃了我和夏侯意一眼,語調沉悶地說,「既然你們自己願意,那我這個做長輩的也不好說什麼,就依你們吧……」

  從大廳回房的路上,夏侯意歡欣地像只重返自由的籠中鳥,而我卻一點都高興不起來。

  「怎麼了,楚兒?」正在轉圈圈的夏侯意發現我的抑鬱,慌忙停下動作。

  「沒怎麼……只是覺得,有些對不起你爹,」翻身坐上迴廊,我兩手捧腮望向他,「你爹很疼你呢!」

  之所以會接受我這個「出身青樓」的「準兒媳」,都是因為寶貝兒子「喜歡」,這樣捨己為兒的老爹,打著燈籠都難找。

  「嗯,沒錯,」學我的樣子靠著紅木圓柱,夏侯意展顏一笑,「可有時卻很討人厭。」

  「為什麼?」我不解。

  「唉,身為富家子弟的身不由己,你啊,是不會瞭解的——」輕柔地揮了揮手,他的表情像是在哄不懂事的小孩到一邊玩去。

  「是喔,我是不瞭解,」拋去一記白眼,「可我明白富家子弟都不會『身不由己』地變態。」

  「那有什麼關係,人家自己喜歡不就好了?」他說著,回拋一個媚眼。

  我立馬青著臉退避三尺,「你再這樣的話,當心真娶不到媳婦啊!」

  「安啦安啦!」搖曳生姿地走了兩步,夏侯意嬌笑著轉過臉來,「真要娶不上的話,不是還有你嗎?」

  怔了一怔,我反應過來,隨即咬著牙舉起拳頭——

  「啊!楚兒……你、你……不是說好不打人家臉的嗎?」

  「誰叫你越禮違距!」

  「人家沒……」

  「口頭調戲也不行!!」

  「好啦好啦,人家再也不這樣了不行嘛……你要信不過的話,我們可以打勾勾啊!來,伸手……啊!!幹嘛又打臉啦,好過分,嗚……」







第二卷 假鳳虛凰 第三章

  為什麼要讓我去偷夏侯傑的信件和名單?

  從他對待夏侯意和我的事的態度上來看,並不像個心底險惡滿肚壞水的傢伙。這麼慈愛的父親,會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呢?

  沒準是那個人妖自個兒看人家不順眼,又要想法子整人了吧……記得玉娘曾說過有個倒霉的一品大官被他黑了,有可能夏侯傑也是因為一語不合而引禍上身……

  要真是這樣的話,那我不就成了陷害忠良的幫兇了嗎?

  好苦惱啊,這任務……

  「小姐,夏侯公子來了。」四喜在門外通報。話音剛落,門便咯吱一聲被人推開:

  「楚兒,我回來咯!有沒有想人……」瞥見我臉色不對,夏侯意慌忙改口,「呃……我是說,看你神情恍惚,一定是……在想什麼人吧?」

  「嗯,」抬起眼懶懶地看他,我隨口答道,「在想我爹。」

  「耶?你想你爹嗎?他住哪兒,我讓人把他接來好不好?」

  「當然好啊。」

  「那,他住在……」

  「陰曹地府。」

  「……」

  「……」

  「呃……呵呵,」夏侯意牽動著僵硬的肌肉笑給我看,「你不要嚇人家好不好,人家其實……很膽小的……」

  從鼻子裡哼出一聲,「白癡。」

  「啊,對了,楚兒,」他在我對面坐下,「天天呆在房間裡一定很無聊吧?要不要人家帶你在府裡逛逛,看看風景?」

  「看風景?」

  「嗯。夏侯府很大哦,有好多人工景觀……」

  對了,要使任務順利的話,摸清地形是最最重要的。尤其是夏侯傑的書房和臥房,很有可能就是書文的存放地。這樣看來……

  「楚兒?楚兒?」夏侯意的手在我眼前揮了揮,「你怎麼了?」

  「啊?沒、沒什麼……」我回過神來。

  「總覺得你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他撅起櫻桃小嘴。

  「沒、沒啦……」拜託,女孩子撒嬌時面部表情也沒你這麼到位好不好,「我看我是……真的在房裡悶太久了,要不,你帶我在府裡逛逛吧。」藉機偵查地形。

  「真的?」夏侯意喜形於色。

  「真的。」有必要這麼開心嗎?

  「人家好高興喔!能夠和楚兒一起看風景獨處……」他雀躍歡呼。

  我陰颯颯地笑出一絲寒氣,「是呀,反正府裡這麼大,要是某人因為意圖不軌而被拋屍,應該也不會很容易就被人發現吧?生不見人死不見屍的,好慘呢……」

  「呃……人家……沒那種想法啦……」

  「是嗎?那最好。可你說話時眼睛為什麼一個勁亂瞟,不敢看我呢?」

  「……」

  #      #      #      #      #      #      #

  坐在涼亭裡望向池中的金魚,陣陣吹來的微風讓人心曠神怡。

  「楚兒,走這麼快幹什麼嘛,人家都沒好好向你介紹一下各處的景觀呢……」

  「不用了。」俐落地堵上夏侯意那張妖聲妖氣的嘴,我瞟向遠處家丁匆匆離去的背影,「有事嗎你?」

  「嗯……」他悶悶地回答,「管家說……有客人來了。」

  「那你還不快去招待?」

  「沒關係啦!」擺擺蔥白玉手,「是個無關緊要的傢伙。我已經讓管家告訴她我不在家了……」

  「哈哈哈——大表哥!」忽地一個囂張至極的清脆女聲響起,「你以為我是那麼好打發的嗎?!」

  略微一怔,面前突然不知從哪兒冒出個穿紅衣的姑娘來,身材健美氣質出眾,五官精緻細巧,卻有些稚氣未退。

  「……雅雅,」夏侯意滿臉自認倒霉的表情,同時輕歎一口,「你怎麼又從圍牆翻進來啊?上次摔到臉腫成豬頭樣的傢伙難道不是你嗎?」

  紅衣姑娘——雅雅不以為意地皺皺俏鼻,「那是意外啦!憑我的身手,你家的圍牆還不放在眼裡。」

  夏侯意連連搖頭,「你呀,都快要嫁人的姑娘了,為什麼不能安分點呢?」

  「誰快要嫁人了?我可沒答應!」

  「可皇上已經……」

  「他昭告他的,我不嫁我的,誰能拿我怎麼著?」

  「雅雅,你真是不聽話,」纖纖玉指往她的額頭上一戳,夏侯意滿面嗔怪,「男大當婚女大當嫁,難不成你想當一輩子老姑娘?」

  「老姑娘有什麼不好?!」雅雅反駁,卻又立即一臉諂媚地偎近他,神色詭異,「大表哥,要不你代我嫁了,好不好?」

  「我代你嫁?」夏侯意瞪大美眸,在我認為他鐵定會發飆的那一刻卻突然擺出一副很為難的樣子,還搓捏了幾下衣角。

  「這……不太好吧?雖然李侍郎才學出眾,人也長得風度翩翩玉樹臨風……但是很不好意思啊表妹,人家心裡……已經……」

  「啊?」雅雅眨巴兩下眼睛,目光在瞟到我時露出了一臉恍然大悟的模樣,「大表哥,你是說——」

  「啊,對了,」夏侯意喜孜孜地奔過來,拉住傻眼的我向她介紹,「這是我的未婚妻楚兒。楚兒,她是我的表妹龍卉雅,你叫她雅雅就好。」

  「呃……你好,雅雅。」我勉強扯了扯嘴角,腦袋裡卻還在想著夏侯意剛剛的話。

  他的意思是他已經有心上人了?那幹嘛不找她來直接跟夏侯傑攤牌,既了卻了家長的後顧之憂,又得以一償自己的心願?

  「你就是未來的大表嫂?」張大了嘴巴,雅雅不可置信地打量著我,隨即吐出一句人神為之共憤的話來:

  「切!還沒我大表哥像女人呢!」

  聞言我怒從心中起,惡從膽邊生,毒辣的目光掃向笑容凍結的夏侯意:叫你那麼像女人!

  「沒聽見,我沒聽見……」他裝傻充愣。

  「啊,真無聊!」擺出一張百無聊賴的臉,雅雅懶懶地把玩著自己的髮辮,「這麼說,大表哥你就不能陪我玩了?」

  「雅雅,十五歲的待嫁姑娘不需要,也沒必要讓人陪著玩。」大表哥一字一句無比認真無比無辜地說。

  「真不陪我?」

  「真不。」

  「一點兒也不?」

  「一星點兒也不。」

  「哼!」髮辮一甩,人影一晃,眨眼間夏侯意就被丟到一邊的地上去吃草,而我則被一隻小手牢牢抓住,手的主人還示威似地抬抬下巴:

  「你不賠我玩,我找大表嫂陪我玩!」

  我剛張了張嘴還沒發表任何意見,就被以龍捲風般的疾速拖走,眼裡看到的最後一幕,是夏侯意沾滿青草泥巴的臉蛋,可憐兮兮……

  #      #      #      #      #      #      #

  「喂,你真的要嫁給我大表哥?」

  「唔……」當然不要。

  「可你不會嫌他太『女』了嗎?」

  「唔……」的確很「女」。

  「那你還要嫁他?!」

  「唔……」沒說要嫁。

  「天哪,你是說真的還是假的?!就我所知除家裡人外,大表哥他根本沒有女人願意主動接近……你是怎麼成為他未婚妻的?」

  「唉,孽緣啊!說來話長……啊,小二,再來一碗!」

  「喂!!」雅雅拍桌而起,「你都吃了第三碗了!」

  「幹嘛?」用湯勺指著她那邊的空碗,我含糊不清地說,「你自己不也吃了四碗?而且吃得比我還快。」

  「那是……」她漲紅了臉,「人家餓了啊!」

  「那我也餓呀,今兒一早還逛了整個夏侯府,累得我差點連氣兒都沒了。」接過甜甜的圓子紅棗羹,我又投入到新一輪的「奮戰」中。

  「唔……有什麼直說好了,我不介意你問。」餘光瞟見她欲言又止,我放慢了吃飯的速度。

  「那……你能告訴我實話嗎?」她有些遲疑地開口,「你和大表哥,真的是——」

  「不是。」

  「耶?!剛剛不還……」

  「剛剛我沒肯定啊,只是應一聲罷了,現在是肯定。」

  「……哦。」她將信將疑地點頭,「那你為什麼——」

  「為了幫你那位比女人還女人,簡直就是翻版女人的大表哥逃脫被他老爹逼婚的險境。」喝完羹,我心滿意足地放下碗。

  「舅舅?……嗯,」她若有所思地點頭,「我想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麼了?」用帕子擦著嘴,我好奇地看她,「你好像並不太驚訝。」

  「這有什麼!自從看到我大表哥那副模樣之後,我就發現這個世道上有好多事情都不會讓我驚訝了。」

  「……」那倒是真的。

  「不過也不錯。」

  「什麼?」我被她突然趴過來的腦袋嚇了一大跳,「幹嘛啊你?」

  「我覺得你很對我的脾氣耶……乾脆以後你來陪我玩好了!」

  「耶?為什麼?!」

  「別把眼睛瞪這麼大,走,現在就帶你去一個你絕對沒去過的好玩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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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16 01:04:57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卷 假鳳虛凰 第四章

  好宏偉的城樓!

  我目不轉睛地仰頭觀視,嘴巴還沒合攏,身旁就傳來某人喋喋不休的嘮叨聲。

  「壯觀吧?漂亮吧?不可思議吧?你肯定沒來過吧?知不知道這兒是什麼地方?告訴你,這裡就是——」

  「皇宮。」

  「沒錯……啊……呃……耶?!你怎麼知道?」雅雅瞪大眼睛。

  「你當我瞎的還是自己眼睛有問題?」翻翻白眼,我嗤之以鼻,「城樓上站了那麼多衛兵,下面大門口還有兩個把門的,難道都是裝飾品?」

  「呃……」她撓撓頭髮,眼睛瞟向一邊,「這是我家啦……平常習慣了,所以沒怎麼注意……」

  我平靜地點點頭,「猜到了。」

  一般平頭老百姓誰閒得沒事敢在皇宮門口晃悠?除非是十分想死,或是不怕被衛兵抓住用來測試刀刃鋒利程度。

  再說,夏侯家的親戚,哪個不是非富即貴?

  「你一點都不驚訝?」她倒是挺驚訝的。

  我聳聳肩,「套用你的話,自從見識到你大表哥不同於眾的特立獨行後,就再沒什麼事好讓我驚訝了。」

  「呵呵……」雅雅調皮地笑笑,隨即朝城樓呶呶嘴,「想進去嗎?」

  我一下子來了精神,逛皇宮的經歷可不是誰都能有的,更何況是這莫名朝代的宮殿,「可以嗎?」

  「當然可以咯,有我這個天其第一公主在——」拍拍胸,「區區皇宮城牆算得了什麼!」

  「等等——」我伸手作暫停狀,結舌地問,「你你你……你剛說什麼?城牆?」

  「是呀!來……」

  拐個彎,雅雅帶我來到一座起碼有七八米的圍牆外,手一指,「喏,這裡是後院的圍牆,我們就從這進去吧!」

  「……」汗,「我說,第一公主……」

  「嗯?」

  「你確定自己是公主而不是飛賊?」

  「說什麼呢,我當然是公主了!只是今早我未經父皇允許就偷偷溜出來,要是被發現了,絕對會被罵的……」她擺出一張苦瓜臉,「你能理解吧?」

  「……」理解個死人頭啦!是叫我理解自己能跳過這座圍牆,還是叫我理解能在這麼厚的牆上打個大洞鑽進去?!「可是雅雅……」

  「什麼事?」

  「這麼高,你能跳過去嗎?」

  「當然了!你以為我是什麼人?」

  「……」跳三米圍牆都能摔成豬頭的菜鳥。

  「好了,在這看著,等我跳上去之後就會扔繩索給你,到時你再爬上來。」

  「……」看著她摩拳擦掌的樣子,我已經百分百肯定,這傢伙既不是飛賊更不是公主,只是個愛幻想到不切實際的白癡。

  叫我爬上七八米高的圍牆嗎?那還不如直接去跳秀蓮山來得乾脆!因為如果我摔成了半身不遂,閻琛那個傢伙也絕不會給我算工傷。

  所以,我絕對絕對不爬!

  呃……當然,這得建立在這只菜鳥能跳過去的基礎上。

  不過我完全不用擔心,因為——

  看著第n次跌趴在地上的某人,我幽幽地歎了口氣,「雅雅,再摔下去你恐怕就要變成爛豬頭了。」

  「不是豬頭爛,是屁屁會爛……」雅雅整張小臉皺成一團,捂著可憐的俏臀氣哼哼地瞪著面前的攔路牆,「可惡,我就不信練了十年的功夫居然連這小小的城牆都跳不過!」

  人影再度向前撲去,我無奈地搖搖頭,正打算叫她別再白費力氣了,餘光卻突然瞟到掉在地上的一樣物什。伸手撿來一看,頓時黑線滿頭——

  「龍、卉、雅!你耍夠了寶沒?!有通行令牌為什麼不早說?!」

  #      #      #      #      #      #      #

  「好了好了,你們下去吧!」

  「是,長公主。」

  兩個宮娥屈了屈膝,退出門外。我好奇地東瞅瞅西望望,驚歎著轉過身來,「真是好漂亮喔!」

  「那當然!」換上宮裝的雅雅恬美怡靜,渾身上下再也找不出剛剛在門外要跳牆的「活寶」樣,只有那雙瞳眸靈動依然,「這可是皇宮內院耶,而我長公主住的地方,自然更是不同於一般人啦!」

  「臭屁吧你!」丟過去一記白眼,我衝著幾上的糕點伸出了「魔爪」,一邊大吃特吃一邊含糊不清地問,「你生在宮裡,除了偶爾能跑出去玩一玩,平常都做些什麼?」

  「啊,這個嘛……」雅雅手托香腮作沉思狀,繼而開始數指頭,「睡覺,練功,看書,請安,學女紅,學書畫,照看延昊……糟了!!」

  「唔……咳咳……」我痛苦地拍著胸伸手去拿茶杯,卻見她一臉「大事不妙」的表情衝過來,抓住我就朝門外拖去:

  「快點快點,來不及了!」

  「咳……」拜託啊大姐,再不喝水我就來不及了,「等……水……我噎……」

  一個急剎,我被人兜了個圈子拉回桌前,盛滿茶水的杯子塞到唇邊,伴隨著火燒屁股的急切聲音,「喝!快點兒!」

  「……」苦笑著喝進一口水,還沒來及嚥下,身子就再度被拖向大門——

  呃……我可不可以知道發生什麼事了?跟我有關嗎?

  停在一座樓閣前,雅雅撇下我一頭紮了進去,邊跑邊嚷嚷,「延昊,延昊……」

  慢吞吞地走到門口,我哀歎一聲停下腳步。這傢伙真是脫線得可以,自己跟弟弟約好練功的時間自己給忘了,記起來時還把我這個外人也拉了進來,問她為什麼她居然說「順手」……真不知道是順得哪門子的手。

  搖搖頭,正要跨過門檻,裡面傳來的說話聲卻讓我剎住了腳步。

  「長公主來得是不是有些遲了?」一個細細柔柔的聲音,輕飄到若有似無,卻熟悉到我化成灰都不會忘記。

  「呵呵……不好意思啊……」雅雅的笑聲極度不自然,「我……我給忘了……」

  「哦?莫非長公主又去考察民情了?」

  「呃……這個嘛……」

  「既然長公主已到,那麼我就告辭了——」

  我心裡暗暗叫糟,聽到腳步聲向這邊靠近,急忙踮起腳尖迅速藏到拐角處,只露出一隻眼睛觀察情況。

  熟悉的身影步出門來,旁邊還跟著個長相文雅的小男孩,眉目間滿是濃濃的書卷氣。

  「老師請慢走。」

  「嗯。太子也要好生習武,不要辜負了長公主的一番好意。」

  男孩的面部表情有一瞬間的扭曲,「延昊知道。」

  揚起嘴角笑笑,閻琛的頭略略一偏,嚇得我慌忙閃身躲到牆後。要是在這裡遇上了,我是該跟他打招呼還是裝著不認識?

  他事先沒說,我也沒考慮到。

  不過,躲起來看不見應該就可以了吧?我暗地裡盤算。直到看不見人,聽到雅雅扯大了嗓門喊我,我才從牆後走出。

  「上哪兒去了你?」

  「呃……剛隨便逛了逛,因為發現這附近風景挺不錯……」我打了個哈哈。

  「沒迷路真算你走運,」她拉過男孩,滿臉得意地向我炫耀,「這是我弟弟,延昊。當今太子哦!」

  我衝他笑笑,微微屈膝,「見過太子。」

  「別,」延昊直搖手,「楚兒姐姐叫我延昊就好。」

  「好啦好啦,來,延昊,姐帶你去練功。」雅雅性急地說。

  「還練那套擒拿手嗎?」

  「不,今兒個換一套。」

  「哦,哪一套?」

  練功房裡。

  「楚兒姐姐……」

  「嗯?」

  「你會功夫嗎?」

  「……不會。」輕功還沒來及學就被派來做臥底,以前學的還都是些旁門左道,要麼下毒要麼偷盜,我可沒臉帶壞天朝未來的皇帝陛下。

  延昊的小臉垮了下來,「我姐的拳法真是……」

  「還、還好啦……」我昧著良心安慰他,視線轉向場中正做著示範的某人,看她一邊碎碎念著「左青龍右白虎」,一邊擺出白癡到慘不忍睹的動作,那個哭笑不得啊……

  這傢伙,要是當老師的話,絕對會誤人子弟。

  呃……不,誤人家的子弟也就算了,她連自己親弟弟都誤,而且還是……

  我在心裡為這個王朝默哀三分鐘。


  


第二卷 假鳳虛凰 第五章

  月黑風高夜,此乃絕佳之環境條件,可以殺人棄屍,可以打家劫舍,可以放火嫁禍……當然,也可以趁黑偷盜。

  叮囑好四喜,我換上一身黑衣,出門東張西望一番之後,直奔東苑而去——

  目標很明確,首先是夏侯傑的書房。

  如果行動順利,今晚拿到書文,明早就可以找個借口出府,從此「黃鶴一去不復返」,管他的變態表哥加脫線表妹!

  然而我的如意算盤沒打多久,房內隱隱亮著的燈光就猶如一盆千年冰山上的雪水,從頭到腳澆熄我滿腔的幹勁兒。

  ……什麼啊,夏侯傑這傢伙越晚越有精神嗎?好歹也是三四十歲的人了,三更天不回房不抱著老婆在床上躺著,呆在這乏味的書房作甚?

  悄悄潛到窗前,我把耳朵往上一湊,希望能聽到點什麼,沒想到還真有人在壓低了聲音對話:

  「虞國侯所言甚是,只不過……」是夏侯傑的聲音。奇怪,他在跟誰說話?

  「不過什麼?」一個略顯蒼老的男聲響起,帶著不可一世的狂傲與自負。

  「朱勝連和喬訣不足為患,只是那個人——」

  「哦?你是說姓閻的小子?」

  「是。這幾次在朝堂上的奏請,都被他駁了回來……」

  「哼!」

  「而且下官認為,他是針對人來的。」

  「不知死活的臭小子!早在三年前我就看他不順眼了,特別是那張臉,男不男女不女的,讓人看了就生厭!」

  「呃……的確是讓人心生不快。」

  我藐視地撇撇嘴,夏侯傑你是不是忘了自己還有個不男不女的兒子?而且「女」得更令人不快。

  「那依虞國侯您的意思——」

  「無論如何也要想盡辦法除掉這三個人,尤其是那臭小子。現在朝廷分為兩派,一旦他們倒台,剩下的權利定會收入我們囊中,到那時……」得意的笑聲傳來,「整個天朝都會落入我們的手中了。」

  不是吧,他們要謀反?!

  「侯爺英明!」夏侯傑跟著奸笑,「眼下四大家族只剩三家,相信夏侯與虞家一併施壓,北堂那老頭絕對不敢說東道西。」

  「好!說得好!」虞國侯讚道,「不過你這邊也要多加注意,雖然我不想承認,但姓閻的小子著實狡猾,搞不好他已經……」

  我冷嘰嘰地打了個寒戰,卻還冒著冷汗繼續偷聽。

  「下官明白,書文我會妥善保管,請侯爺不用擔心……」

  聽到這裡,我悄悄調轉身子,摸出危險區域後立馬撒丫子朝臥房狂奔——

  不得了,真是不得了!蹲牆角居然聽來了天大的內幕!!

  而且照他倆的口氣來看,死人妖這次八成在劫難逃了……

  #      #      #      #      #      #      #

  「小姐。」

  「……」要怎麼辦呢?

  「小姐!」

  「……」得通知他才行,否則被人砍了都不知道血怎麼流的。

  「小——姐——」

  「幹嘛?!」下意識地吼回去,「沒看見我在想事情嗎,鬼吼什麼?!」

  「你才是鬼吼吧……」四喜意欲反駁,卻在看見我的臉色後聲音漸漸變弱,最後就像只蚊子一般哼了兩聲。

  「有事嗎?」我白了她一眼。

  「嗯,那個……夏侯公子說,」她清了清嗓子,學著夏侯意妖媚的腔調,「楚兒,這幾日人家忙著店舖裡的事,疏忽了你,你不會怪人家吧?要不這樣,今日午時到至陽城內最好的酒家『懷悅樓』,我請客你吃飯,如何?」

  「……」我定定地看著她,好半天才彎出一記僵硬的笑容,「我說阿四……」

  「小、小姐?」

  「學得不錯嘛……居然比夏侯意還要入木三分……」

  「呃……」

  「我要怎麼獎賞你高超的模仿能力呢?」笑得咬牙切齒,這傢伙是存心來噁心我的嗎?

  「不……不用了,謝謝小姐……啊對了,剛剛小翠來叫我去繡花呢,小姐要沒吩咐,我先下去了,啊哈哈……」

  咧著嘴,四喜一溜湮沒了蹤跡。

  「死丫頭!」痛罵一聲,我回過神來想起她剛說的話。上酒樓吃飯?這不正是一個回去報信的好機會嗎?

  而且只要甩掉那個變態就行!

  一路上我都在尋思著脫身之計,等到了「懷悅樓」,早已有萬全之策在心中。

  然而我安心得太早了——

  「楚兒,吃飽了嗎?」

  「嗯,飽了飽了。」也該實施計劃了,「我——」

  「看到那間店舖沒?它可是全至陽最大的茶行,而且一直都是人家在打理喔!」

  「咦,你家的茶行?」

  「嗯,夏侯家的名下有很多分佈全國各地的商行。」

  「哦。」那種事怎麼樣都無所謂啦,「阿意,我想……」

  「你想去看看嗎?」

  「呃?!不,不用——」

  「不麻煩,走!」

  「哎哎哎,我……我沒說要……」拜託把別人的話聽完好嗎?!

  半個時辰後。

  「呃……阿意,我想……」

  「你想什麼?」

  「我要去……」硬硬頭皮,「去買一些女人用的東西,你——」知道要避嫌吧?

  「啊?這樣啊……那我陪你去好了。」

  「耶?!不不不,你……你是男人,不太方便吧!」冷汗險些要滴下來,他不是吧?

  「沒什麼不方便呀!我們是名義上的未婚夫妻嘛,就算做戲也要認真啊!再說……楚兒你似乎從未把人家當作男的……」

  「……」是你的所作所為壓根沒把自己當男人吧!

  「楚兒……」夏侯意小心翼翼地端詳我,「你的臉色好難看喔,青色的耶!」

  「……你要是再開口,信不信我讓你的臉變得比我還難看?!」

  他蹬蹬瞪退出七大步遠,捂著臉可憐兮兮地望著我。

  「好啦好啦,人家不開口了不行嘛?你說過不再打人家的臉的……」

  「……」我頂著一頭黑線轉過臉來,不再看某個讓人火大的傢伙。

  難不成計劃要泡湯?不成,絕對不成,這可是人命關天的大事,耽誤一刻就等於離危險又近一步……

  我心不在焉地踱著步,眼睛東瞅西望,心裡卻在盤算著:到底要怎樣才能甩掉礙事的傢伙?

  思來想去,貌似也只有這一招了……雖然有些傷人,不過對於身為男人的尊嚴來說嘛……

  「啊,楚兒,怎麼不走了?」夏侯意奇怪地湊到我跟前,滿臉問號。

  看著他那張嬌艷如媚的臉蛋,雖有些不忍心,但我還是咬咬牙沉聲說道,「你很煩耶!」

  「咦?」

  「像個跟屁蟲一樣,人家要幹什麼你也幹什麼,這樣很討人厭你知不知道?!」

  「我……」他的嘴癟了癟,輕聲說,「你……是說你討厭我是嗎?」

  「沒錯!我就是討厭你!」看來我的演技還得加強,本該強硬的狠話從口中出來居然會有些顫抖,「雌雄難辨的模樣,難道你就沒有一絲自覺嗎?!」

  夠毒了吧,還不快甩臉子給我看,罵兩句也可以,然後滿臉不屑昂首挺胸傲氣凌人地轉身邁步一二一?

  「你……真這樣認為?」

  ……喂,我是讓你拿出男人的尊嚴來,不是叫你紅著眼搓衣角給我看好不好?!

  「拜託你快點回家吧,隨便說一說就要哭,你還是不是男人了?!」這話夠直白了吧!

  「人家……人家……」聲音抖得像蕭瑟秋風裡的枯葉,「人家也不想的嘛……可、可就是這樣了呀……你,你怎麼能……人家好傷心啊……」

  嘴角抽搐兩下,不知怎的我也開始想流淚了……

  這傢伙,是千刀萬槍都戳不破的特級鋼化玻璃嗎?逼急了只發生點無傷大雅的彈性形變,真是……

  我錯了,真的錯了,千錯萬錯,什麼都錯……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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