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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我那麼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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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飛翼] 盛寵如意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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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17 00:41:22 |只看該作者
第10章

  「是個好丫頭。」

  楚白笑得不行,一邊笑一邊讚美魅力無窮,短短時間又俘獲一美男芳心的魏九姑娘。

  九姑娘眨巴著無辜的大眼睛,看著這個笑點有點兒低的可憐沒見識的美青年。

  正低頭忙碌摸索自己的見面禮什麼都沒有聽見的楚峰一臉莫名其妙地看著自家抽風了的大哥,覺得這有可能是被這幾日王府那點兒狗屁倒灶的破事兒給刺激的,拍了兄長一記,見兄長叫自己拍得踉蹌了一下,又有些心虛地收回手,偷看了楚白一眼。

  見兄長英俊的臉上沒有惱怒,這青年這才鬆了一口氣與呆呆地趴在美少年手臂上,跟純良的小動物一樣懵懂看著自己的肥仔兒甕聲甕氣地說道,「我才從邊關回來,身無長物,回頭表妹喜歡什麼,我給你送去府裡!」

  他耳邊還有一道鮮紅沒有完全癒合的傷疤,身上還帶著一種沙場下來的凜冽厚重的殺氣,如意覺得這是自己的菜,急忙笑得又討好又可愛。

  這麼健壯,天天抗著九姑娘玩耍,那才叫物盡其用呀!

  況狐假虎威怎麼說來的?這麼威武的猛男跟著自己,魏九姑娘簡直是能稱霸天下的節奏!

  「多謝表哥。」肥仔兒甜言蜜語地恭維道,小眼珠子賊兮兮地亂轉,顯然沒打好主意,「表哥真是一位好兄長呀!」

  魏燕青眉尖兒挑起,默默給這見異思遷的妹妹記了一筆。

  「你不怕我?」見她胖嘟嘟小小一團還不夠自己一隻手捏的,就跟小倉鼠兒一樣圓潤可愛,還拱著小爪子與自己眉開眼笑地討好,總是嚇哭大姑娘小丫頭的楚峰突然有一種苦盡甘來的出頭兒了的感覺。

  可不是嚇得直哭撒腿就跑的姑娘家了。

  「表哥看著叫人格外有安全感!」肥仔兒給這便宜表哥豎了一個大拇指!

  楚白才笑完,又見肥仔兒甜言蜜語的,又噴笑了一回,只是見如意目中清澈純良,知道她並沒有惡毒的心思,楚白在宮中王府見慣了人精子,對著這有點兒小心眼兒,卻一眼就能看透,還翹尾巴的小丫頭多了幾分喜歡,終於明白表弟為何與這個妹妹走得近了。

  因今日本還有些別的要事與魏燕青一同商量想要拿個主意,他便轉身帶著弟弟們去了宅子裡頭,在有些微冷的院子裡頭落座。

  如意轉頭看著這四處開闊的庭園。遠處亭台樓閣,山石嶙峋錯落有致。近處花樹環繞,雖然初春的景色並不十分美麗,卻透著與別家不同的清貴風雅。另有小池小橋近在眼前,池邊栽滿垂柳,如今柳枝柔軟透出一點嫩綠,懸在水面之上泛起一點一點的氤氳。十幾個穿著嫩黃嫩綠的嫵媚的女孩兒抱著琴簫琵琶隔著池水撥彈樂器,裊裊的樂聲傳來,裡頭夾雜著女子清越的歌聲。

  如意覺得這王府表哥太會享受了,軟軟地趴在魏燕青的懷裡,愜意地聽著。

  「表妹若喜歡,叫她們就按著這個唱?」禹王府也有幾個庶女,只是楚白對異母妹妹素來冷淡,頭一回與小姑娘親近,便笑問道。

  「好極,好極。」見這表哥看著自己又笑了,魏九姑娘只恨自己魅力太大。

  可別叫這表哥仰慕了自己,從此芳心暗許,把九姑娘當成心裡的白月光,這可怎麼整?

  「她呀,也就裝老實,在家裡頭,何曾聽過琴呢?」魏燕青琴棋書畫都是全才,無所不通的,聽了這樂律便讚了一聲兒,這才與楚白笑道,「因二表哥回京,因此我才過來與表哥相見,也叫這掛念之情稍緩。」

  他見楚峰摸著頭笑了,便擔憂地說道,「表哥傷得雖然不重,只是卻傷在了頭上。刀劍無眼,我只想到這一刀若再厲害些,表哥只怕……」他沉默了一會兒,便歎道,「叫人心驚。」

  楚峰雖是禹王庶子,然而生母早逝,襁褓時便養在禹王妃的膝下,與親子無異。

  他性子爽朗豪邁,又是個護著兄弟的人,魏燕青與他極好。

  「二弟差點就送了命了。」楚白正逗著如意吃點心,聽了這個,臉上一冷,淡淡地說道。

  「莫非還有別的緣故?」楚峰八年前就往禹王的軍中去,跟著父親在沙場廝殺,這麼多年說沒有受過傷那才是神話故事呢,魏燕青見兩位兄長眉目之間都帶了鬱色,又想到楚峰這一回竟無緣無故地回京,也沒說什麼時候再回去,便皺眉問道,「還有什麼?難道是……」他遲疑了一下,便抿嘴問道,「是韋氏,又生出什麼來?」

  他說到韋氏,口中就帶了厭惡。

  「二弟在軍中素來不懼生死,因此與父王手下武將這些年下來,修下幾個生死之交,韋側妃在一旁看著,自然心裡不樂。」楚白斂目淡淡地說道,「她得父王喜歡,這些年隨侍在父王身邊,隻手遮天。你也知道父王的,心裡只有她一人,寶貝一樣捧在手心兒裡,如今父王身邊喚她,都喚王妃呢。」

  側妃也是王妃,禹王正妃遠在上京,禹王寵愛她,自然能叫她少個側字,竟彷彿是禹王的妻子了。

  「她立得倒是穩當。」魏燕青冷笑了一聲,含著怨恨輕聲道。

  當年舊事他都知曉,自然知道韋側妃是個什麼貨色,對他家,對禹王府都幹了什麼。

  「她見不得二弟聲望,不知與父王說了什麼,竟叫父王命二弟帶著幾百人馬進入蠻族腹地先行探查。」楚白想到那時的凶險就是一頭的汗,低聲說道,「這是叫他送死。」

  「這還好,只是我行軍路線不知為何被蠻人知曉,千里追殺我。」楚峰皺眉說道,「我逃回父王面前,父王罵我無能,叫我回京不必回去。」

  他是真的喜歡在軍中的生活,也並不是想要討好父親或是為了兵權。保家衛國,是他做宗室子弟的承擔,沒有想到卻為女子猜忌陷害,差點兒成了孤魂野鬼。想到那韋側妃,楚峰便為禹王妃不值地說道,「母親在京中為父王操勞,聯絡各家費了多少的心血,父王卻隻寵愛韋氏。」

  這些話他憋在心裡,雖然禹王妃從不許兒子們參合後奼女子們爭寵之事,楚峰卻還是忍不住。

  「她素有手段,我擔心日後姨丈有回京一日,咱們都要死無葬身之地。」魏燕青沉默片刻,伸出修長的手微微一握,笑容有些寒涼地說道,「當未雨綢繆。」

  「你放心,這個我自然明白。」楚白哼笑了一聲,臉色陰鬱地說道,「她一身清白名聲,卻叫姨母抑鬱亡故,叫母妃半生孤單,這些,我都給她記著!」

  正埋頭啃點心的如意聽了這個小手兒一抖,知道這個韋側妃只怕就是老太太嘴裡的狐狸精了,默默記下,一抬頭還是一隻懵懂的肥仔兒。

  魏燕青知道肥仔兒什麼都能聽懂,卻喜歡披著兔子皮賣乖,也不拆穿,與楚白楚峰細細地說了許多閒話,又說了些京中朝中風雲變幻,又有誰誰家聯姻了等等,待說到禹王的幾個兄弟蠢蠢欲動正在京中結黨相爭太子位,又說了些如何應對之法。

  陰謀詭計一條條兒從魏國公世子薄涼優雅的嘴裡說出來,楚白已經連連頷首,魏燕青正覺得都圓滿了想要收聲,卻見一隻肥仔兒趴在他懷裡,仰著頭目光炯炯。

  「聽得懂麼你?」楚白笑瞇瞇地將肥仔兒從表弟的懷裡提出來給放在桌上坐著,看著這肥仔兒坐不穩當總要往一邊兒滾的樣子,便笑了。

  「哥哥們希望小九聽懂,小九就聽得懂。若不希望,其實……點心可好吃了。」肥仔兒轉著圓滾滾的大眼睛狡猾地說道。

  「這話倒是有趣兒。」肥仔兒正為了自己這麼機智的回答翹尾巴的時候,就聽見自己的身後,傳來一聲帶著幾分慵懶幾分傲慢的聲音,這聲音透著八分的涼薄,卻又彷彿含著奢靡的入骨的繾綣,然而餘音散去,餘音之中全透著冰冷漠然。

  只有一股子叫人骨子裡酥麻靡艷卻含著清冽氣的白梅香氣由遠及近籠罩在了她的周圍,不知怎地,如意只覺得逼近了自己的這香氣有些危險,正要爬走,卻被一隻修長優雅的手,提出了小脖子。

  「這肥仔兒是誰?」聲音很美很銷魂,可是話中內涵,真是叫人很受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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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發表於 2016-4-17 00:41:44 |只看該作者
第11章

  如意從沒有見過這樣的少年。

  不似她兄長清雋得彷彿謫仙,反而美得咄咄逼人,濃烈的靡艷叫人透不過氣來。

  那雙微微狹長美麗生輝的眼睛彷彿能夠壓制日光,瀲灩生輝卻透著彷彿正該如此的傲慢與驕矜,又彷彿是一潭幽深的井水湧動著叫人忍不住移開的暗潮。那張彷彿是美玉雕琢的臉上帶著薄寒與冷淡,風姿楚楚。

  他雖然穿著淡淡的美麗的淺紫色衣裳,腰間美玉晶瑩,雙手透明修長,可是這一些都成了映襯,如意就只看見了那雙光華璀璨的流轉的眼睛,還有這少年逼人的冶艷。

  這樣的少年立在微冷的風中,連那悠然的樂律都慢慢消散,勾人心魄的美麗。

  正在半空小烏龜一樣拚命划動的九姑娘待了待,不掙扎了。

  「阿離?」楚白見肥仔兒一臉的認命,耷拉在這少年的手裡,嘴角微微一抽起身笑道,「把表妹放下。」

  表哥?

  肥仔兒大腦殼兒微微一動,偷偷兒懸在半空回頭偷看這少年一眼,之後十分憐憫地看著對面竟然還能笑得出來的楚白。

  莫非這美少年也出身禹王府不成?

  若是如此,那眼前這個微笑淡定的白表哥,也真是蠻苦逼的。

  這少年有著一張糜艷的美貌的臉,與秀美脫俗的魏燕青完全不是一個類型的美貌,生到現在,魏九姑娘只見過這樣一對兒不相上下的美少年,姣姣如同那天空之中最璀璨閃亮的兩顆星辰,別的美人都在他們面前黯然失色。

  只是別人也就罷了,被比成對照組只能歎一聲生不逢時,不過這白表哥雖然也是一個很英俊的青年,然而被兩個美少年組隊兒比成對造組,還沒有抑鬱想要報復社會啥的,真是很不簡單了。至少心理素質很不錯。

  不知道肥仔兒正在隱蔽同情自己的禹王府大公子,正笑瞇瞇伸出手想要把個垂頭喪氣的肥仔兒給接到手裡。

  那美貌少年挑眉,微微避開了他的手,坐下,將肥仔兒放在了桌上。

  「這是你阿離表哥,出身……」魏燕青摸著彷彿被打擊到了,甚至連美少年都沒法兒叫她精神起來的肥仔兒的小身子,溫柔地安撫,見妹妹呆呆地揚起小腦袋彷彿是原地復活了,這才指著那斂目坐在一旁,就算無聲也是風景的美少年溫聲道,「出身廣平王府。」

  他雖然聲音溫柔,然而說到這少年出身的時候,卻飛快地與楚白對視了一眼,目中都閃過一抹傷感。

  「表哥。」肥仔兒嗅著鼻間那優雅得叫人渾身戰慄的香氣,看著這彷彿貴公子一般的美少年,小聲兒叫了一聲。

  這美人兒渾身上下都充滿了一種「我不好惹」的氣場,可是魏九姑娘還得努力才能勉強自己別撲到美人兒的身上去。

  真是色字頭上一把刀!

  被迷得五迷三道的魏九姑娘小聲兒吞著口水,不招人痕跡地往美少年的方向爬了一步,停了停緊張地蜷著小身子等了一會兒,見沒人有動靜,急忙撅著小屁股又爬了兩下,坐在這少年的手邊兒偽裝懵懂。

  這該就是她堂兄口中說起的比他還美的那個了,果然叫人看見,很容易移情別……見異思……那什麼眼睛裡沒別人兒呀。

  不過如意覺得雖然自己大咧咧管楚白叫一聲表哥還能憑禹王妃是魏燕青的姨母,轉折兒親一下,然而廣平王府彷彿與魏國公府八竿子打不著來的,這麼叫表哥真的可以?

  抱著自己的小肥爪,魏九姑娘一臉嚴肅地看著這少年隨意搭在桌上的那隻修長晶瑩奪目的手,一邊恨不能抱住咬兩口,一邊在心裡慶幸,這樣的美人兒,可算是遇上一個是表哥不是堂哥的存在了。

  不然若都只能看不能吃,這人生太悲劇了些。

  魏燕青無語地看著轉臉兒就看上別人了的小色鬼,覺得方才心裡的抑鬱都不見了,與那看起來不大愛說話的少年笑道,「我以為表哥今日不來。」

  「怎會不來?」這少年名為楚離,斂目淡淡地掃過彎了腰一點兒都不彪悍了,正給自己倒茶的楚峰,薄涼的嘴角勾起淡淡的冷笑道,「再不來,只怕只能往墳頭兒去給二哥燒紙。」

  他抿了抿嘴角,彷彿想要說些什麼,卻忍住了,看著手邊那個坐不穩當的肥仔兒,伸手點了點,看著肥仔兒仰頭就倒露出一個小肚皮四仰八叉的,嘴角懶懶地勾起,輕聲說道,「竟叫人爬到頭上去!」

  「韋側妃得父王喜歡,咱們也鞭長莫及。」楚白見楚峰大頭耷拉下來,便急忙說道。

  楚離哼笑了一聲,一雙狹長的眼角微微挑起,往楚白的方向泛起了波光。

  「寵妾滅妻,沒有天倫的畜生,也配再被稱作父?」他斂目壓著想要翻身爬起的肥仔兒的肚皮淡淡地說道,「管生不管養,他在外頭風流快活有情飲水飽,倒叫咱們吃京中的委屈?」他執著面前的淡青色茶盞,雪白的手配著淡淡的青色的茶盞無限的美麗,就叫如意掙扎都放棄了,緩緩地說道,「皇長子,素有軍功,他這麼大的威勢卻不回京,你以為,是真的在外保家衛國?」

  「這是……」楚白聳然一驚,已經聽出了不祥。

  「他知道京裡的皇叔都忌憚禹王府,自己置身事外,卻將禹王府,將母親置身風暴眼孤軍奮戰。你自己想,這京中幾位皇叔,是不是對禹王府諸般打壓?這些打壓,都落在你的身上,還有母親也被拖累,京中女眷命婦之中,是不是也在叫她疲於應付?」

  禹王是嫡皇子,是長子,既然要立太子,自然是太子最有利的競爭者。文帝膝下諸皇子相爭,庶出的皇子自然是混戰之中彼此誰都不服誰,然而禹王府,卻是這些皇子共同的敵人。

  哪怕背後掐出狗血,對禹王府,諸皇子的態度卻很用統一。

  都十分戒備牴觸,這些落不到天高皇帝遠的禹王的身上,自然是要禹王府與楚白接盤。

  「這個道理,我明白,只是又能如何呢?」楚白早知道禹王不是個東西,卻沒有想過這麼不是東西,聞言只能苦笑。

  「叫我的意思,叫他竹籃打水也就罷了。」楚離口中冷淡,卻覺得在桌上的肥仔兒蠻有趣兒的,興致上來了,俯身拖著肥仔兒的小衣裳給拉到眼前戳肥仔兒的小肚皮。

  魏燕青本在氣憤禹王毒辣,見了這一幕嘴角微微一抽。

  小色鬼正抱著美人兒修長的手指傻笑呢。

  「可是……」楚白也很喜歡肥仔兒,只是眼前對他來說還是前朝事更要緊。命都要沒了,誰還有時間玩耍呢?見楚離撐著白皙的臉垂頭逗著小色鬼,小丫頭竟然沒哭,想到這弟弟彷彿還沒有暴露本來面目,十分無害便鬆了一口氣去,有些皺眉地苦笑道,「他若登基,有韋氏在我們幾個自然是沒有好日子過。只是若他沒有那一日,咱們兄弟,只怕也要死無葬身之地。」

  禹王是皇長子,是嫡子,若不能為皇,日後不管哪一個皇子登基,都不會放過禹王府。

  大家都在京中,叫人一鍋端真是不要太簡單。

  「他若為皇,祖宗都要氣得詐屍。」楚離垂著眼睛淡淡地說道。

  正與美人開心玩耍的肥仔兒一機靈,覺得這話兒有點兒毒辣,從美人兒單薄紅潤的嘴裡說出來,叫人渾身一冷。

  「……」魏燕青沉默了一會兒,到底心性更堅強,也或許楚離口中說起的並不是自己的祖宗,努力地微微一笑風姿優雅,心疼地看著被迷得不知今夕是何年,恨不能跟著美人兒回家去的肥仔兒,這才低聲溫柔地說道,「幸而姨母心性溫柔和善,也不是爭強好勝之人,如今別人千般妙計,不如咱們閉門家中不動如山。若咱們不動,姨丈那裡,自然就得加把勁兒了。」

  禹王妃若是擺出不肯為丈夫皇位努力的樣子,禹王還怎麼在關外待得住呢?

  只要他一動,自然就要背上這些責任,把諸皇子的靶子背在自己身上。

  那時京中的禹王府境況就不會如眼下這般艱難了。

  只是夫妻生隙,父子猜忌相疑,魏燕青只為姨母與幾位表兄感到難過。

  本該是最親近,最守望互助的一家人,卻到了這個地步。

  「再也沒有比眼前更壞的,就如此吧。」已經壞到了如今的地步,楚白也微笑了,輕輕地說道。

  楚離卻彷彿並不在意,漫不經心地與魏燕青說道,「你在家中可好?」

  他頭也不抬,並沒有見到表弟溫柔的笑容,皺眉說道,「我怎麼聽說,外頭有你對長輩不敬的流言,還說了許多不好聽的話,」他瞇了瞇那雙狹長鳳母,目中露出幾分思索地說道,「有事,不要自己撐著。不管有什麼,我們自然給你做主。」見手底下的肥仔兒小腦袋抬起,目光炯炯看著自己,便挑眉。

  「大伯娘沒做什麼,就想給大哥哥娶個媳婦兒。」肥仔兒可算尋著做主的了,都是自家親戚,張嘴就告狀道,「心可壞!」

  「魏國公夫人?」楚白一皺眉。

  「怎麼回事?」楚峰常年在打仗,還沒見識過張氏,便急忙問道。

  「就是那個以為生了兒子,就能披上金子當自己價值連城了的蠢貨?」楚離看著肥仔兒抱著自己手指流口水,挑眉問道。

  魏九姑娘被深深的惡意會心一擊,之後看著眼前美少年那雙琥珀色透明的眼,竟覺得……

  彷彿總結得很全面的樣子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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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17 00:42:20 |只看該作者
第12章

  「就是她了。」楚白年紀最長,素來穩重,聽了這個嘴角也忍不住一抽。

  「叫她先忙著自己兒子,少參合,不然日後若未心願得償被打回原形,哭得來不及。」楚離哼笑了一聲,容光四射,緩緩地說道,「有能耐,先把住魏國公的心才是。一起過了這麼多年竟然不知枕邊人的心在誰身上,她是死人不成?」

  見楚白扶額彷彿不想聽了,這姿容精緻的少年便滿不在乎地說道,「一句話的事兒。就叫個人給她透個信兒,叫她知道外頭有狐狸精勾搭她心上人,叫她尋魏國公鬧去。」

  「家宅不寧,老太太只怕要傷心了。」魏燕青狠不下心叫家中大亂,低聲說道。

  「婦人之仁。」楚離哼了一聲,看著垂頭喪氣的肥仔兒問道,「她怎麼了?」怎麼不抱他手指了?

  軟綿綿觸感很不錯來的。

  「九妹妹養在老太太膝下,聽了表哥這話,自然心裡也難受。」魏燕青不是個狠心的人,捨不得老太太這麼大的年紀還要面對家中的雞飛狗跳,想了想便探身摸了摸妹妹的小腦袋瓜兒輕聲說道,「好容易享天倫之樂,若父親與太太日日吵架,這國公府……」

  他輕歎了一聲與冷笑的楚離低聲說道,「老太太慈愛,疼我與九妹妹最甚,她若是難過,咱們就算過得鬆快,心中也難安。」

  「怨不得這麼肥。」楚離聽著這話,垂頭看著手下軟趴趴的肥仔兒。

  這太傷肥仔兒的心了,楚白恐這弟弟傷了表妹脆弱的小心肝兒,一邊恨不能摀住弟弟的嘴叫他閉嘴,一邊強笑道,「小孩子麼,都如此。」

  如意恍恍惚惚聽到這個,外頭想了想,很認同地點頭說道,「老太太確實最疼小九兒了!」

  因最疼無所不應無所不給吃地慣著,才叫她生得這麼圓潤呀。

  「……」這神一樣的對話是個什麼情況?

  見楚離那涼薄的嘴邊蕩起了一個清淺的笑容,楚白看看玻璃心沒有被捅碎的肥仔兒,再看看彷彿突然對如意生出了幾分真正興趣,將她提在手裡左捏捏右掐掐的弟弟,竟不知該說什麼好了。

  這表妹,是不是有點兒傻?

  被誰一口一個肥仔兒的,想起來也得是要投繯自盡的節奏呀。

  「倒是個明白丫頭。」見如意竟然聽明白了自己話中含義與自己正常對話,楚離覺得這小姑娘的智商彷彿比身邊青年還高大一下,又見她對自己的美貌只有欣賞覬覦,卻並不渾濁,就越發地覺得這是一只好肥仔兒。

  他素來很不喜歡女子的心微微軟化,伸出手將她給托在懷裡挑眉問道,「瞧你這樣兒,一天吃八頓該有了罷?」尋常勳貴自家開一次火兒都會叫人說閒話,小肥仔兒若這麼常吃常喝,可見得寵。

  「七次就差不多了。」魏九姑娘覺得自己得謙虛點兒。

  「怨不得。」楚離見她懷裡也掖著一個小彈弓,還有腰間的小荷包圓滾滾的,看著就十分淘氣,便來了興致問道,「招貓逗狗麼?」

  「……」魏燕青沉默了。

  「彈過家裡八哥兒的屁股。」肥仔兒心虛地摸著小彈弓,對面前微微一笑逼人的美麗的少年言無不盡了。

  她她她,她管不住自己的嘴!

  作為一個在外很規矩,要給家裡頭做臉的勳貴之女,魏九姑娘心裡默默流淚。

  「用這個?」美少年是個不大講究規矩的人,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荷包,從裡頭翻出幾顆珍珠來。

  肥仔兒認命點頭,耷拉著頭放棄治療。

  「你伯娘這次算計落空,沒有哭得死了爹一樣?」楚離出入宮廷,又素來對魏燕青正在意一些,對張氏行事性情多有耳聞,便漫不經心地說道。

  肥仔兒沉默了。

  「據說她爹早死了。」她悶悶地,很糾結地說道。

  「夠了。」

  楚白已經用刮目相看的眼神看著竟然能跟楚離說得興高采烈的小表妹了,若換了是大公子,早就一臉血沒臉見人地走了,又見楚離那雙素來冷清的眼睛竟然微微地發出了閃亮的光芒,大公子不知為何就覺得這肥仔兒前途堪憂,急忙出言解救這麼表妹柔聲道,「小孩子家家的,你別嚇了她,」見楚離不以為然,楚白頓了頓便拍了拍手笑道,「叫人換個曲子聽聽?」

  「不如江南採蓮曲?」魏燕青也急忙轉移這表哥對妹妹的興趣。

  楚離嘴角的笑容勾起,用瞭然的眼神看著楚白,哼笑了一聲卻將臉逼近了手上的小丫頭。

  魏九姑娘沒有出息地吞了一口口水,什麼堂哥表哥,那都是天上的浮雲!

  魏燕青歎一口氣,對作死的妹妹已經沒法拯救了,側頭與楚白柔聲道,「我這幾日清閒,回頭,去給姨母請安。」

  他微微一頓方才笑道,「表哥說得對,得給咱們太太尋些事兒做,叫她別這麼空虛寂寞。」雖然不能挑唆張氏與魏國公鬧騰,不過魏國公世子顯然不是一個軟柿子,已經想到怎麼叫張氏疲於奔命了,心中定計,他只是放緩了自己的聲音說道,「咱們太太爹雖然沒了,可是還有幾個需要操心的好弟弟。」

  這話促狹得很,楚白卻聽明白了,眼睛霍然一亮。

  如意也聽出了這裡頭森森的惡意,心裡一鬆,越發在美人兒的手上打滾兒,就見眼前,出現了一塊軟乎乎的點心。

  「多吃些,肉才長得快。」美少年用一種叫人骨頭髮冷,彷彿會被人吃掉的眼神看著茫然不覺得魏九姑娘,這眼神叫禹王府兩位公子只看了一眼就都匆忙地扭頭當做沒有看見了,將鬆軟的點心都餵給了還給自己道謝的肥仔兒,絕美得勾人神魂的少年遺憾地點了點她的小肚皮輕聲說道,「再胖一些,就好了。」他喃喃地說完,又看了看桌上的點心,哼了一聲。

  「怎麼了?」楚白笑問道。

  「如此簡陋,禹王府敗了家業?」楚離問道。

  「已經很精心了。這都是宮造的點心,尋常外頭難得的。」楚白臉皮抽搐地說道。

  「宮裡的點心狗都不吃,我以為大哥知道。」美少年哪怕是在嫌棄,也風情萬種的。

  方才吃了點心的楚白楚峰魏燕青:……

  「原來如此。」一隻肥仔兒砸吧著嘴兒回味點心的同時還在高深點頭。

  據說宮裡頭的主子吃喝穿戴都不會是最好的,下頭的奴才恐他們吃多了好的叫人忙碌難做,竟果然如此呀。

  「下回叫你嘗嘗廣平王府的點心。」見肥仔兒用崇拜的眼神看著自己,美少年心中大悅,挑眉說道。

  魏燕青實在沒弄明白這兩個雞同鴨講到底是怎麼親近起來的,只是與這個年長他一歲的表哥說話總是很叫人疲憊,他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氣,方才換了笑臉與連連點頭垂涎得不行的如意笑著說道,「你有口福,表哥王府裡的吃食最精緻。」他又歉意地與楚離說道,「倒是叫表哥為她費心了。」

  恐這表哥的狗嘴再吐出什麼來,魏國公世子雲淡風輕一笑,堅決地與楚白坐在一起。

  「鬼祟。」楚離冷哼,卻覺得還是肥仔兒更有趣,興致勃勃往她嘴裡塞點心。

  這一日就過得很快,等堂兄兄弟幾個要收拾張氏她兄弟的陰謀詭計成型,魏九姑娘已經吃得小肚子高高腆起。又因這是美人喂得更香甜些,如意美得不行,趴在美人兒的懷裡,小爪子緊緊地揪著這美少年的衣裳昏昏欲睡,也隱約地點著頭應了「吃飽就睡」等等的話。

  到了天色將晚,她方才叫魏燕青抱著一同回府,這一回還是周公的魅力大些,九姑娘沒有趴著車窗往後看美人兒背影來個十八相送什麼的。

  待回了國公府,如意想了想便叫魏燕青抱著往老太太的春暉堂去。

  國公府還是一貫的清淨,丫頭小廝都不敢高聲,兄妹兩個一路就往老太太的上房去,才穿過了一個垂花拱門,如意就聽見彷彿有竊竊私語的聲音。

  魏燕青雖然並未在意,卻見隱蔽的樹後,自己慌慌張張地走出了兩個女子來。前頭一個容貌衰老慌亂,穿戴有些陳舊。另一個美艷年少,正是如意的五堂姐如畫。

  見那前頭的女子正是魏國公的妾,如畫的生母五姨娘,如意雖然心中疑惑這素來安靜的五姨娘怎麼竟往後頭來了,只是與伯父的妾們都不熟,笑嘻嘻地招呼了臉上微白上前的如畫,見五姨娘福了福也有些慌亂地走了,這才腆著小肚皮笑嘻嘻地與如畫問道,「五姐姐與姨娘說話?外頭冷,下一回請姨娘往屋裡去坐著說笑罷?」

  她見如畫目光時不時怯怯地看一眼兄長,又見魏燕青臉上尋常,便小聲兒說道,「去給老太太請安。」

  魏燕青雖待姐妹們溫和,然而怪的是府裡姑娘們都很怕他,也不敢往他面前來,覺得如畫這是害怕魏燕青,她就解圍道。

  「我與九妹妹一起。」如畫心中忐忑,也急忙笑了笑。

  她雙手都在微微顫抖,想到方才五姨娘與自己說過的話,一時心煩意亂。

  姨娘說那是一門好親,可是她心裡明白,那是說給如月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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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發表於 2016-4-17 00:43:34 |只看該作者
第13章

  如畫比如意年長很多,已經是要嫁人的年紀,素日隻與和她同齡的如月親近。

  如意與她雖然說說笑笑,然而見她彷彿很煩惱的樣子,便也不多開口了。

  國公府庭院深深,大大小小的院子一個套著一個,如畫走得慢些,就叫魏燕青給落在了後頭。抱著堂兄的脖子往後看了看堂姐,見她身後跟著幾個丫頭,如意就放心了些。想到今日見過的那幾個表哥,便好奇地摸著魏燕青皎潔的面龐問道,「今天見的,都是大哥哥親近的人麼?」

  見魏燕青含笑點頭,眉眼兒舒展的樣子,如意心裡小小地為兄長雀躍了一下,這才忍不住問道,「後來的那個表哥,他……」

  「他怎麼了?」因今天肥仔兒移情別戀有些失落,魏燕青決定得從妹妹的嘴裡聽出一句抱怨來才能安慰自己受傷的心。

  「他是廣平王府的公子麼?」

  「他的出身很尊貴,如今是廣平王世子。」魏燕青沉默了一會兒,便柔聲說道,「廣平王府歷居上京,主理宗室大小事務,是宗室的領頭人。陛下面前,也對廣平王府素來親近厚重。」

  他見如意張著小嘴兒彷彿很驚訝地說道,「論起來,第一任廣平王與那時即位的光帝同母所出,光帝登基與他有幾分淵源。廣平王府這些年下來根基穩固,又兼手中領著金吾衛,很被當今陛下信重。」

  文帝老邁,自然對膝下皇子與自己的親兄弟們生出戒備,然而已經與自己這一枝疏遠了的廣平王府,就叫他很放心,如今十分重用。

  廣平王在宗室之中很有威勢,大半宗室,如今都以廣平王府馬首是瞻。

  也是因為這個,所以當年他姨丈才會……

  「可是他為什麼管禹王妃娘娘,喚母親呢?」別看如意方才抱著美人兒傻樂了,其實什麼都聽著呢,聽到楚離一聲母親,她心中雖然疑惑卻並沒有多生事端,如今只有自己與魏燕青在了,她就忍不住問了出來,果然見自己問出這個,魏燕青漆黑的雙瞳一黯。

  「大哥哥……」如意有些後悔問了。

  「無事。」魏燕青勉強笑了笑安撫住不安的妹妹,很久之後方才繼續低聲說道,「廣平王妃無子,廣平王不肯納妾生子,恐廣平王府無嗣,禹王,」他呼吸有瞬間的紊亂,抱著如意的雙手也有些顫抖,喃喃地說道,「禹王那時上書,奏請願將自己才出世的嫡二子過繼與廣平王府為嗣。」

  如意一怔。

  「陛下允了,所以,你叫他一聲表哥,他喚姨母一聲母親,並未有錯。」

  楚離是禹王妃親生,襁褓中卻被送走,幸而廣平王夫妻都是寬和的人,又因到底對禹王妃多有歉意,因此這些年將楚離教養得極好,也不約束他往禹王妃面前來孝順。

  如今禹王府與廣平王府,因楚離的緣故走動得十分親密。也因楚離的緣故,因此廣平王妃待禹王妃十分照拂,才沒有叫禹王妃獨身在京孤掌難鳴。

  只是哪怕楚離與禹王妃並不生分,廣平王妃也並不介意,說到底,他都是別人的兒子了。

  「大哥哥別傷心。」如意沒有想到這其中竟然還有這麼許多的叫人難過的內情,見魏燕青臉色暗淡,便拿小手摸了摸他的臉。

  「都過去了。倒是你,我瞧著幾位表哥都很喜歡你,日後,你在他們面前就如在我的面前這般自在就好。」

  三太太徐氏只有如意一個閨女,從嫁過來就再也沒有有孕,魏燕青自然也對這麼沒有自己兄弟的堂妹更在意一些,見如意乖巧地應了,他嘴角勾起清淡的笑容來,拍了拍妹妹的小屁股就快步走了起來,走到老太太面前又說笑了一會兒,這才退了出去。

  如意拱在老太太身邊乖巧地說了今日見了誰幹了什麼,還給老太太獻寶地看禹王府大公子楚白與自己的扳指。

  見她今日穿了一身兒鮮艷的小紅衣裳,玉雪可愛,老太太聽如意與自己說起,楚白親口喚她表妹,心裡就一鬆。

  「難得你討你表哥的喜歡,以後要好好相處,知道麼?」老太太叫人將楚白的扳指給好好收起來,這才溫聲道。

  如意摸著自己的小肚皮應了,見老太太面前只有如月一個,不大一會兒,還有如畫也挑了簾子進來,便知道老太太的心意嘿嘿笑了一身兒,滾到了老太太身後的榻上去,趴在軟乎乎的繡著吉祥雲紋的被子裡往外頭看。

  就見老太太笑意溫和喚了兩個女孩兒上前,又叫人捧了兩盤子的新衣裳來,左邊是一件玉色繡折枝堆花曳地長裙,另一件卻是縷金百蝶穿花雲錦長裙,鮮艷的銀紅色,光彩奪目。

  「你們兩個一人一件,自己挑。」老太太溫聲說道。

  如畫的眼睛亮了,目光落在那銀紅的裙子上一瞬。

  「五妹妹先選。」如月性情溫柔,素有長姐之風,與如畫柔聲說道。

  「都極好的,姐姐先挑罷。」如畫這一回再也不肯看那銀紅衣裙一眼了,見如月含笑溫柔地看著自己,美艷的臉上頓時紅了,有些羞愧地說道。

  她竟然真的被姨娘說動了心,竟要與素來待自己溫和妥帖的姐姐相爭。

  如畫覺得自己有點噁心,越發對那件裙子冷了心。

  「既然如此,我就選這件。」如月見妹妹推辭,莞爾一笑,又見老太太身後探出一顆小腦袋來眼巴巴地看著,抬起素手便將那件玉色的裙子拉到自己的面前,這才與不動聲色的老太太抿嘴兒笑道,「老太太知道,我最喜歡簡單素淨的衣裳,這件就很合適,我很喜歡。」她愛不釋手地在手上翻看新衣裳,彷彿覺得十分好看,便推待了待的如畫笑道,「另一件,給五妹妹穿。」

  「不!」如畫的臉騰地就紅了,看著近在咫尺的心愛的衣裳,竟猛地往外推了推。

  「四姐姐穿這件罷。」如月雖然窈窕嫻雅,可是穿了銀紅卻更奪目些,這只怕是看自己喜歡這件衣裳,因此讓給自己。

  「都是極好看的,穿哪件都一樣。」如月不以為意,見如畫手腳無措急得不行,便含笑說道,「不過是件衣裳,誰合適就誰穿,何必退讓?你生得花朵兒似的,就該穿戴鮮亮。」

  她頓了頓,又彎起了眼睛笑問道,「莫非我穿了這玉色就不如你了不成?梅蘭竹菊各有春秋才是。」她柔聲與如畫說完,見妹妹竟紅了眼眶,不由笑著將她拉到老太太面前笑道,「老太太瞧瞧,一件衣裳,五妹妹就掉眼淚珠子了。」

  「你們姐妹同心,懂得相讓,這很好。」老太太含笑看了如畫一眼,便與如月溫聲道,「憑它是一件衣裳,還是什麼,都比不上你們的姐妹情深。」

  「老太太教導,咱們明白。」如月生母早逝,魏燕青生母在世時還好些,先頭的魏國公夫人是個很大度慈愛的嫡母,從未苛待庶女,將她教養得與嫡女無異。

  不說是如月,就是為魏國公府前頭的那三個庶女,也都是先魏國公夫人教養,費心尋了好人家才嫁出去,如今夫妻美滿。然而從張氏進門,庶女們就再也沒有好日子過,若不是叫老太太給養在膝下,如月都不知道自己以後日子得怎麼過。

  別的不說,隻張氏動一點的壞心將她嫁給一個不好的男人,一輩子就毀了。

  她先養在先頭魏國公夫人處,後又養在老太太面前,因此生性平和穩重。

  如畫也低聲應了,看著對自己轉頭一笑的如月,抿了抿嘴角老太太自然知道五姨娘來尋如畫之事,只是如畫的性子很不錯,她也並沒有在意。

  「首飾什麼的,你們自己屋裡有,我這兒就不給了。」

  老太太疲憊地歪在一旁,見兩個孫女兒都擔憂地看著她,身板還有一個胖嘟嘟的小肥仔兒爬到身邊伸出肉呼呼的小爪子來給自己揉著眼角額頭,嘿咻嘿咻十分賣力,小屁股都一扭一扭的,便忍不住笑瞇瞇地拍了拍小孫女兒軟乎乎的小屁股,見肥仔兒蕭瑟地看了自己一眼順勢竟往榻上一滾露出一個圓滾滾的小肚皮,便忍不住笑了。

  有幾個孩子在,她越發覺得日子過得有趣兒了。

  「九妹妹與老太太越發親近了。」如月噗嗤一笑,伸手撓了撓妹妹的小肚皮。

  「往左邊點兒。」一隻肥仔兒被撓得呼嚕呼嚕的,拖著長長的奶聲奶氣的聲音叫道。

  「往這兒?」如畫也放下方纔的心來,上手來給妹妹撓肚皮。

  肥仔兒咯咯地笑,在榻上打滾兒。

  「好了,別笑壞了。」老太太縱容地看著孫女兒們在自己面前沒有形象嬉鬧,歪在一旁看了一會兒,又叫人上了飯,一同吃了。

  吃過飯,滿足地拍著小肚皮的如意自然是留在了老太太的房裡,如月與如畫都告退,一同出去。

  兩個正是青春年少的柔媚女孩兒走在長長的抄手遊廊上,如畫心事重重,見姐姐臉上十分平淡,彷彿並未將幾日之後的相看親事放在心上,抿了抿嘴角,想到姨娘與自己說的話,忍不住拉住如月的手。

  「五妹妹?」

  見文雅秀美的姐姐好奇地看著自己,如畫有些愧疚自己從前的私心,心裡卻又生出一點點隱秘的期盼,低聲問道,「四姐姐聽說沒有?我,我聽姨娘說起,那位尚書家的公子生得極好,學問也好,日後,是會有大出息的。」

  「五妹妹喜歡他?」如月一愣,便忍不住笑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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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17 00:44:06 |只看該作者

  第14章

  「我不知道。只是,只是聽人說起他,心裡……」

  如畫都沒有見過尚書府上的那少爺,然而聽見姐姐與自己問話,臉騰地就紅了。

  她只是聽五姨娘與她說過很多的話,說那個人年紀輕輕便已經中舉,說過幾年定然可以高中,是難得的年輕才俊。

  況尚書府顯赫,背靠尚書府,日後那人前程總不會差,許給會給她博一個鳳冠霞帔。更何況尚書夫人是個溫和的人,尚書府上人口也簡單,不是真的好,老太太素來挑剔,也不會相中是不是?這樣的姻緣是極難得的,誰嫁過去都要看在魏國公府的聲勢上好好待這個小兒媳婦兒,那時正經的尚書府奶奶,豈不是體面?

  五姨娘還說,不管是如月還是如畫,都是老太太的孫女兒,想必誰嫁過去,老太太都會歡喜。

  姨娘叫她把這樁好親事從如月的手裡背地裡搶過來,至少等尚書夫人來時好好表現,尚書夫人若喜歡她,那就算老太太中意如月,也得想想尚書府的意思。雖道理如此,可是如畫卻覺得下不去手。

  老太太多年的教導,從沒有見過她要從姐妹的手上搶男人,算計自己的姐妹。

  「我只是,只是……」如畫羞愧得不敢抬頭看姐姐,想要解釋什麼,卻不知該從何處說起。

  她並沒有被五姨娘勸動心,只是五姨娘的話卻都在她的心裡了。

  她心裡確實有淡淡的期待。

  如果,姐姐不喜歡這親事就好了。

  「我也不知道。」如月見妹妹都要哭了,心裡就一軟,想到這麼多年在一個院子裡住,便牽住了妹妹的手,見她輕輕一縮急忙拉住方才笑著說道,「那人只在別人的嘴裡,如今說一句喜歡抑或是不喜歡,都為時過早,沒準兒尚書夫人相不中咱們姐妹,再喜歡人家,咱們也嫁不出去是不是?」

  她說著調皮的話,見如畫轉頭噗嗤一聲笑了,便眉目柔和了起來。

  「誰會不喜歡姐姐呢?」如畫看著嫻雅秀美,仿若二月春風一樣柔和的如月,到底自慚形穢。

  她沒有如月穩重謙和,也沒有如月妥帖周到,叫人喜歡。

  「你性子活潑,愛說愛笑又生得好,老太太都說有你在快活,自然也招人喜歡。」五姨娘心裡有小心思這沒有什麼了不得的,尚書府這門親叫人說起來確實極好,如月並不在意這個,面上便鄭重地說道,「這門親,說給咱們倆的誰都是一樣兒的,都是自家姐妹,偏了誰不是偏呢?只是我也與五妹妹說一句,不管根底如何,哪怕不要這個男人,咱們的情分,卻不能斷。」

  比起一個素未謀面的男人,如月的心裡頭,還是姐妹更要緊些。

  「我不如四姐姐想得明白。」

  「咱們性子不同,自然想得就是不一樣。只是姨娘也是為你好,你不要覺得她煩。你還有母親想著你,是你的福氣。」

  如月笑吟吟地看著如畫,見她紅了臉兒,便不在意地說道,「咱們那日就去見那人一面,誰喜歡了他,就往老太太面前說去,求老太太做主。老太太疼愛咱們,也不會怪咱們這點兒不通規矩,是不是?」見如畫信任地看著自己,她便疼惜地摸了摸妹妹嬌艷欲滴的臉。

  「咱們是姐妹,不能叫別人把這緣分斷了。」如月的心裡,已經對尚書府不感興趣了。

  既然妹妹有心,她就退讓一步又如何?左右沒了這個,老太太總會再給她尋一門好親。

  好親事多得是,為了親事就勾心鬥角姐妹反目,那才是本末倒置。

  「那四姐姐先挑,若喜歡,我就不要了。」如畫到底更天真些,便歪著頭笑靨如花,彷彿什麼心事都放下了。

  「行,我先挑。」如月縱容地拉著她笑道,就跟挑一件裙子一樣輕鬆。

  因她有了這話,如畫面上的鬱色便散去了許多。她本是喜歡說笑活潑的性子,又美麗得嬌艷奪目,一時間院子裡光芒都亮了。

  姐妹倆住在一起,挽著手說說笑笑地走了,只有許久之後,抄手遊廊之下一個婆子匆匆地走過,不大一會兒走到了老太太的上房去。

  「她們說了這個?」老太太眼睛裡帶了些笑意,又帶了幾分溫柔地垂頭摸著打著小呼嚕睡得小肚皮起伏的肥仔兒,面上卻有些冰冷地說道,「這兩個丫頭的行事,才該是咱們國公府的品格。嗯?!」

  見下頭的婆子垂頭不語,老太太想到白日裡姐妹推讓衣裙,便斂目說道,「禮儀大家,就該如此。為了一個男人爭得跟烏眼雞似的,那才是叫人笑話。」她歎了一聲道,「難得她們這心了。只是五丫頭……」

  她不是傻子,如畫有私心她看出來了,如今,她隻憐惜如月。

  多少的大家裡頭,都是內裡敗壞,兄弟相爭,姐妹相爭從此散了的。

  她不能保證魏國公府宅門裡頭如水一樣乾淨,也不能約束孩子們的小心眼兒,只是卻不能叫他們移了根本的底線。

  守住做人的底線,才能最後守住這個傳承近百年的國公府。

  得虧不過是門親,不是大事。如月說得不錯,好親事有的事,尚書府這門親,也不是最好的。

  「那五姨娘?」這婆子便低聲問道。

  「尋個人暗地裡教導她,給五丫頭留著體面。」老太太聽到五姨娘皺了皺眉,突然問道,「她怎麼見過尚書府的小子?」她雖然口中對姐妹情深欣慰,然而內裡對如畫已經有了幾分失望與不喜,然到底是孫女,勉強壓住了心裡的不喜,隻拿五姨娘說事兒。

  也是為了給如畫一個警醒,再敢幹這種事,她就不會再寬恕了。

  托魏國公是個喜新厭舊的福,魏國公後院兒姬妾無數,不知多少的如花美眷。只是魏國公對妻妾都不走心,寵愛兩日就撇在一旁再換一個新寵,不知多少女子凋零在後頭。

  五姨娘還算幸運,雖然早就被魏國公給忘到天邊兒去了,到底養住了一個閨女,這就很了不起了。只是五姑娘如畫的體面遠遠不足叫五姨娘在外亂走,平日裡這些姬妾也不能出府,怎麼能見過尚書府的公子?

  那婆子十分安靜,不敢看老太太若有所思的臉。

  「會不會,是太太?」這婆子遲疑地說道。

  「不管是誰,都是想看兩個丫頭的笑話!」老太太心裡已經認定八成是張氏在搞鬼,心裡冷哼一聲,卻只是平靜地說道,「她只是嫡母,幾個孩子都是庶出,我不指望她真的有心將幾個孩子當親生的看待,只是想叫她什麼都別管,這都不行。」

  做妻子的,見了庶子庶女心裡開心,那是聖人,老太太不會勉強張氏做個聖人。只是無視,這個總可以有是不是?

  「那咱們……」

  「等她生了再說。」老太太輕聲說道。

  那婆子已經明白老太太的態度,輕聲應了下去教導五姨娘,只留了老太太一人,拍著睡得不知今夕是何年的肥仔兒目光森涼。

  這一晚上如意睡得舒舒服服的,老太太懷裡暖烘烘,她揉著眼睛爬起來,張著小胳膊叫人給自己穿衣裳。

  「你母親想你想得緊,今天回去看看?」老太太看著胖嘟嘟一團的小孫女兒衣裳穿到一半兒又嬌氣地趴在被子裡拱來拱去,便笑瞇瞇地問道。

  正打瞌睡的肥仔兒瞬間清醒!

  「不,不要了。」肥仔兒乾笑,見老太太笑容戲謔,急忙撲進了祖母的懷裡搖著小尾巴甜言蜜語地說道,「我的心裡,只有老太太呀!」

  「不是只有你大哥哥麼?」老太太見肥仔兒偷偷兒捂著小屁股齜牙咧嘴的,彷彿很恐被人抽打,便摸著她的小身子問道。

  「大哥哥,大哥哥……」肥仔兒的小眼睛嘰裡咕嚕地亂轉,想要找個好理由。

  「行了行了,祖母也捨不得叫你回去被你母親打。」老太太欣賞了小孫女兒驚悚的臉色,便笑了,又問道,「你去見你八姐姐了?她的病如何了?」

  張氏就跟如玉會叫她給害了似的,非從皇后面前求了一個與魏國公府素來疏遠,不會被老太太利用的太醫來給如玉看病,簡直就是有病。若不是如玉雖然性子驕傲了些,不過多有純良,老太太都說不得叫如玉跟親娘住去了。

  「八姐姐病得難過,我聽說燉的梨汁什麼的最好,老太太多叫八姐姐喝,比那藥汁子強多了呢。」如意笑嘻嘻地說道。

  「你心疼你八姐姐,這很好。」老太太彷彿漫不經心地問道,「珍珠,你也分了你八姐姐一份兒?」

  肥仔兒捧著一旁美貌丫頭端上來的溫溫的紅棗茶一邊喝一邊點頭。

  「你八姐姐可不缺這些。」老太太似笑非笑地說道。

  「缺不缺是一回事兒,給不給,就是小九兒的心啦。」肥仔兒的嘴裡甜絲絲的,拱著老太太的手笑嘻嘻地說道,「八姐姐可掛心我,還給我留了翡翠珠子。」她扭著小腦袋四處看了看,這才帶著點得意神秘地趴在附耳過來的老太太的耳邊小聲兒說道,「可值錢,小九兒彷彿賺到了。」

  她捂著小豁牙偷笑了起來,跟偷著了油吃的小老鼠似的,扭著小身子很得意。

  「這麼開心?」

  「我與八姐姐都開心!」肥仔兒叫道。

  老太太看著這個孩子,微微頷首。

  如畫行事偏頗,她竟只用一門親事,就試了出來。可見面上如何情深,緊要關頭才見人心。

  既然喜歡尚書府這門親,那她就由著如畫。只是若日後這門親事但有不諧,如畫也不要哭到她的面前。

  如意與如玉之間往來她是知道的,也因此,叫因如畫的抑鬱也散去了許多。

  至少孫女兒沒有都給養壞了。

  老太太覺得兩個小孫女兒你來我往交好心裡熨帖,卻不知另一處,張氏將手上的玉梳丟在桌上,眼眶都紅了。

  「什麼時候,」她氣得渾身都哆嗦,哽咽地說道,「我的八丫頭,要撿她手裡漏出來的東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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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17 00:44:45 |只看該作者
第15章

  「太太,當心身子。」

  張氏摔了梳子就伏在面前的雕花鑲嵌寶石的梳妝台上哭起來,哭得渾身亂抖,彷彿要把心裡的委屈都哭出來。

  魏國公昨天晚上就收了在老太太面前過了明路的那兩個丫頭,聽說昨天晚上那院子裡燕語鶯聲的,顯然魏國公被服侍得很好,今日竟並未往正院兒來看看她身子如何,在偏房裡頭用了飯,直接往朝中去了。

  那兩個丫頭還沒往上房來呢,只是張氏真是不想見她們。若不是為了輸人不輸陣,她也不會大清早起來精心打扮,就為了壓制這兩個通房。想到一會兒兩個通房來敬茶,她便怨恨地說道,「國公爺但凡對八丫頭好些,怎麼能叫人這樣作踐!」

  堂堂國公府的嫡女,金尊玉貴的主子,倒要一個三房的丫頭施捨,叫人聽見,都不知得怎麼笑話呢!

  「太太別惱,左右不過是小事罷了。」她身邊的婆子是從娘家帶來的心腹,從前服侍過宮中的張皇后的,便低聲道,「等小世子生出來,咱們再與她們理論。」

  今日她往如玉的房中去看望,卻見如玉雖然精神不大好,卻在把玩幾枚圓潤的珍珠,一問才知道,是九姑娘給的。

  眼瞅著如玉說起如意時一臉的親近,這婆子便低聲道,「九姑娘年紀雖小,卻狡猾得很!小恩小惠的就叫咱們姑娘覺得她是一個極大的好人,這什麼都信她。我聽說還將舅太太特意給她的翡翠珠串兒給了九姑娘一條,要一起戴。這珠串兒,可不是幾枚珍珠比得了的。」

  她說起這個也有些憋屈,況不過是隨口叫八姑娘自己長點心別太信著九姑娘,竟被如玉高聲呵斥罵出了院子,也太過傷臉。

  「是了,不是有小手段,怎麼會這麼招人喜歡。」張氏素來不喜與魏燕青投緣的如意,抬頭抹了臉上的淚水,恨恨地罵道,「小小年紀心眼兒就這麼多,以後還了得?!八丫頭性子粗,叫她賣了還感激她呢!」

  她罵了一回三房,又問如玉如今的病情,待聽到如玉還病得不輕,便摸著自己的小腹低聲歎息道,「她病著,我也不敢去見她。罷了,叫太醫好好兒看著就是。」

  如玉是她的長女,雖然她也很上心,到底比不上兒子。

  這婆子急忙應了,又與張氏賠笑道,「以後有小世子做靠山,八姑娘才叫穩當呢。」

  「小世子……」張氏氣苦,抱怨道,「老太太口口聲聲大哥兒是國公府的主子,世子都請封了,咱們這個,竟是個沒人疼的,」她到底沉默了一會兒,便拉著這婆子小聲兒說道,「我與你說的……」她目中帶著幾分森然,又帶著幾分恐慌,垂著頭扶著自己的小腹神色複雜。

  「太太再不要想此事了。」這婆子別的還好,聽到這裡便歎了一聲,與張氏抱怨說道,「廚房那地界兒,老太太不知使出什麼手段來,把得跟鐵通似的,奴婢往廚房走一回,多少眼睛都盯著動彈不得。多問了幾句,那廚房裡頭的就警惕起來,不過奴婢機靈,還不知得生出什麼事端。」

  張氏異想天開,想著往魏燕青的吃食裡頭放點子砒霜慢慢兒藥死他算了,這在別家都是輕而易舉的,卻在魏國公府裡碰了釘子。

  魏國公府的下人大多忠心,眼睛都賊得很,看這婆子的眼神叫人心頭髮涼。

  「老太太不知道罷?」張氏悚然而驚,急忙問道。

  「奴婢走得快,況平日也常過去的,因此也沒露出什麼。」

  這婆子急忙安慰,又扶著張氏給她梳了高高的髮髻抹了勻勻的胭脂,看著紅潤美貌氣色極好,一邊給她插戴一枝枝的金釵,一邊低聲勸道,「如今太太也不必在意世子。國公素來厭惡他,雖有老太太,只是老太太年紀大了,又能護著他幾年?說什麼他姨母禹王妃,您別忘了,禹王妃還得管咱們皇后娘娘跪著喊一聲母后呢。」

  「你說的,倒有幾分道理。」張氏望著鏡中那個依舊美貌生輝的女子,左右看了看,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只要國公爺不喜歡他,喜歡咱們的小主子,日後未必不能成事。」若不是這婆子忠心,張皇后也不會放心將她送到張氏的身邊兒來為她籌謀。

  她此時覷著張氏的臉色,見她已經有了幾分意動,便賠笑將一碗茶端給張氏服侍她漱口,口中還在慇勤地說道,「有皇后娘娘撐腰,誰不高看咱們的小主子呢?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您說是不是這個理兒。」她口舌伶俐,叫張氏眼前霍然開朗。

  正要說話,張氏就見外頭有個豎著雙髻的小丫頭垂頭進來,便皺眉問道,「怎麼了?」

  老太太更早的時候說叫她安胎不要操勞,奪了她的管家權,很久沒有人這麼早就來了。

  當然,二房三房的妯娌也不敢生事,如今管家權還在老太太手中,叫張氏很鬆了一口氣。

  「兩位姑娘過來了,說要給太太敬茶。」這小丫頭不敢看張氏猛地落下來的臉色,低聲說道。

  張氏冷笑。

  「太太與兩個丫頭置氣也沒有意思。」這婆子見不妙,急忙叫這小丫頭出去,手搭在張氏的肩頭輕聲說道,「兩個玩意兒罷了,國公爺也是太太有孕才寵了些,不然何嘗會看她們一眼?」

  她沉默了一會兒,聽見了院子外頭有女子帶著春意嘶啞的聲音,心裡暗唾了一聲妖精,這才與氣得不行的張氏繼續說道,「只是奴婢的意思,國公爺太太一定得攏住,不如,不如咱們給太太身邊的翠兒開了臉,到底是與太太親。」

  張氏嫁給魏國公為繼室,自然不僅是為了那什麼真愛,也是為了魏國公的權勢。

  魏國公府是京中頂尖的勳貴,來往都是高門,聯姻各家姻親縱橫,只要魏國公支持宮中的皇后,那七皇子日後……

  為了這些,委屈張氏一些,也是沒有辦法的。

  便宜了外頭的丫頭,不如叫身契一家性命都在張氏手中的丫頭去服侍。

  「還開臉?!」張氏本為新來了四個妖精恨著呢,聽這婆子的意思竟要再多來一個,頓時就要翻臉道,「國公爺心裡有我,也該在這時明白我的辛苦心疼我一些,怎麼還要納這許多的新人?!」

  她雖然素來看不起三房的徐氏,可是徐氏唯一叫她羨慕的,就是當年徐氏有孕,魏三那時納妾理所當然,然而魏三卻隻宿在徐氏的房裡,別說納妾,就是個通房竟都沒有。

  更叫人生氣的是老太太。

  兒子不納妾憋著自己,老太太竟然不肯管,也沒有賞個丫頭什麼的,由著魏三就跟肚子大得走路都艱難的徐氏親熱。

  一家子最沒有規矩的就是老太太,竟然還有臉來呵斥她!

  「太太!」見張氏斷然不肯,顯然不樂意自己的房裡有人出頭,這婆子想再勸,卻見外頭兩個一臉媚態,顯然是被收用了的丫頭進來。見這兩個妖精竟比那時被送到老太太面前非要給魏燕青時還嫵媚了許多,這婆子掩住了口中的話,扶著黑著臉緩緩起身的張氏就走到了這兩個丫頭的面前,扶著她坐下,喚人上茶,眼角一動,就見兩個小丫頭往地上放了墊子。

  「給太太敬茶。」那日那個明艷照人,膽子更大些的便捏著嗓子得意地撫了撫頭上簇新的紅寶步搖,軟著腰肢跪在了墊子上。

  一跪下,這丫頭臉就白了。

  墊子裡不知有什麼,尖銳咯人,跪在上頭,這丫頭的膝蓋竟疼入骨髓,連手上的茶都端不住了。

  「端好!」張氏眼中帶著幾分得意,厲聲呵斥道。

  這丫頭頓時明白這只怕是張氏的下馬威,蒼白著臉看了身邊也怯怯地跪下,嚇得渾身亂抖的丫頭,見她臉都疼得沒有人色兒了,正要起身,卻想到了什麼,眼珠子一轉用力地用膝蓋在墊子上下壓,壓得雙腿幾乎沒有了知覺,這才顫巍巍地仰起頭來沒了方纔的張狂,帶幾分可憐畏懼地看著嘴角勾起的張氏,低聲說道,「給太太敬茶。」

  她雙手將茶托在頭頂,一臉的恭敬。

  「既然是國公爺的人,以後要守規矩,別叫我操心……」張氏也不喝茶,絮絮叨叨說了一炷香的話,看面前兩個妖精搖搖欲墜了,這才接了茶。

  那兩個丫頭起身的時候已經需得有人扶著,雙腿發軟隨時都能跪在地上的樣子,訥訥地沒有了神采。

  「如此,就出去。」張氏打壓了兩個狐狸精心滿意足,況想到魏國公今天晚上說來住在她房裡,便越發不願叫她們在眼前晃悠了。

  那兩個丫頭彼此對視了一眼,彼此攙扶地出去,再也沒有敢回頭看得意的張氏一眼。

  只是那個容貌艷極的丫頭,垂下去叫人看不真切的臉上,卻已經帶了得意的笑容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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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17 00:45:10 |只看該作者
第16章

  這一日如意早起,在老太太面前討好了一下,就往姐妹們的房裡去。

  都要相親了,誰還上學呢?如月與如畫正在房中說笑,如意才進了屋子,就見上頭兩個年長些的姐姐頭碰頭十分親密,又往下頭看去,見如眉與如馨執著筆在畫畫兒。

  她急忙奔過去看了一眼,就見上頭一團一團黑乎乎的墨跡,有的地方淡些,有的地方重些,反正就是沒看明白,便忍不住伸出胖手指來戳了戳上頭的墨跡,引來了如馨的含怒的一拍,抱著腦袋滾到了一旁。

  「欺負人!」肥仔兒控訴地看著這個沒有姐妹情的人。

  「我欺負你?!我還敢欺負你麼?!」如馨低頭看畫兒,見肥仔兒的胖手指在上頭點了一個小坑兒頓時氣壞了,撲上來就打。

  「六姐姐別傷了九妹妹。」如眉一張絕色的小臉兒艷光四射,聽著肥仔兒淒慘的叫聲就微微偏頭抿嘴兒笑起來,這一笑舒展叫人眼前一亮,叫個正趴在地上嗷嗷叫的肥仔兒頓時就看住了,流著口水撲過來往姐姐的臉上親。

  如眉從小兒性子羞澀,一句話說出來都要臉紅半晌的,實在撐不出肥仔兒這種熱情的洗禮,含羞帶怯地叫妹妹啃了一口,便縮在了張開手臂護著她的如馨的背後彎著眼睛笑。

  卻不知這低頭的風情清媚婉轉,連如月與如畫都忍不住回頭看她。

  姐妹之中若單論容貌,確實以如眉為先。

  況她今日穿著八成新的鵝黃春衫,帶了幾分嬌俏春意,頭上一隻小小的鳳釵靈動可愛,目光流轉天真嫵媚,艷壓群芳。

  「七妹妹生得越發好了,」如月是長姐,起身抱著扭著小身子不依的如意在懷裡,給她順毛兒笑問道,「九妹妹這是喜歡的緊了?」

  「最喜歡了。」每個都是魏九姑娘的真愛,真是一個都不能少!

  「前兒你還說最喜歡大哥哥呢。」見妹妹心虛地一縮小脖子,如馨想了想,叫身邊笑著的丫頭去傳些吃食點心來,這才拉著如月與如畫眼睛亮晶晶地說道,「母親說老太太正預備設宴請尚書府上的夫人女眷過來,母親還說,尚書夫人是個內裡規矩很嚴謹的人,對家中幾個兒媳都不錯,也不多在意家世,只在女子是不是賢良淑德。」

  若在意家世,就不會娶國公府的庶女來給自己的嫡子。

  雖如月與如畫是魏國公庶女,聽起來也十分尊貴,卻配不得這樣的人家兒,更多的是尋同是勳貴的世家庶出,好些的配一個嫡幼子罷了。

  「你還知道什麼,說來聽聽。」如月目光含笑落在如畫的身上一瞬,轉頭便引著如馨說話。

  「我知道得不多,隻母親說,尚書夫人喜歡穩當女孩兒。」如馨今年才十歲,況二太太對她的婚事早就有籌謀,因此對尚書府也不過是隨意地聽了兩句。

  只是這一句就已經有了大用了,如畫將這句話放在心裡滾了滾,纖細的手指慢慢握緊。

  那日說開後,姐妹倆又閒話的時候如月說了,若如畫真的看中了這門親,到時候就與她一起往老太太面前求去。

  「給夫人請安,夫人請喝茶,夫人吉祥,」一隻肥仔兒正兩隻肥爪子搭在胖腰肢之間,扭扭捏捏地福了福,很像模像樣地做動作,見幾個姐姐都含笑看著自己,肥仔兒胖嘟嘟的臉上露出了一抹壞笑,眨巴著狡猾的大眼睛奶聲奶氣探頭問道,「夫人,夫人您兒子在哪兒,見本姑娘見見呀?!」

  她還垂涎地吸了一口口水,見臊得滿臉通紅,顏色更奪目的如畫跳起來在屋裡追著打。

  一個紅包兒咯咯笑地在屋裡到處滾,一時竟抓不住她。

  「你再笑你姐姐,回頭,我送你去給三嬸兒請安去。」如月見如畫追了半晌竟捉不住小機靈鬼兒,便在一旁溫聲笑道。

  聲音這麼溫柔,說出的話這麼凶殘,肥仔兒頓時沒電了,蔫頭耷拉腦地滾到姐姐的面前束手待斃。

  只是她心中疑惑,消遣尚書府家的公子,如月沒有做聲,如畫怎麼倒臊了?

  「我就知道,隻四姐姐才制得住她!」如馨合掌很快意地笑道。

  「你也是,滿屋跑著,碰著了你或是九妹妹,豈不是叫人心疼?」如月含笑點了點如馨的頭,又伸手給如意擦汗,見她紅彤彤的小衣裳彷彿繃緊了,嘴角一抽偽裝什麼都沒有看到,一邊含笑摸著妹妹的小肉身子,一邊柔聲笑道,「九妹妹又大了一歲,長了一年的身子骨兒,該做幾件新衣裳。不然我瞧著這衣裳竟都短了。」

  其實並不是短了,而是衣裳瘦了,不過四姑娘是個溫柔的人,還是不要往肥仔兒的心口擦刀了。

  「還是節省些,湊合穿穿就是。」要做新衣裳,肥仔兒心裡美得很,卻還是假惺惺地推辭。

  「還是做些,回頭大家一同穿新衣裳,豈不是賞心悅目?」說到做新衣裳,如馨也素來愛美眼睛就亮了,她為二房獨女素來得寵,也是個要什麼就有什麼的性子,此時便笑嘻嘻地說道,「母親外頭的鋪子裡進了幾樣兒極好的料子,聽說還是貢品,尋常難得。回頭我管母親要幾色,咱們做新衣裳。」

  她見如意豁牙咧嘴兒地看著自己,眼睛都瞇成一條縫兒了,便笑嘻嘻地說道,「給九妹妹多做兩樣兒!」

  她捧著如意分的珍珠往二太太面前去,二太太就說,如意的性子極好,該好好兒相處,做好姐妹的。

  「四姐姐五姐姐有老太太私房,我就只管著七妹妹九妹妹了。」如馨目光一轉笑道。

  「八……」如畫本要笑著說話,卻見如馨的臉色頓時沉了,便咳了一聲不再開口。

  她本要提一句尚在病中的如玉,只是看如馨的臉色,是定然要翻臉的。

  如馨性子爽快,卻素來與如玉不和,兩個女孩兒尋常在一處都不說話的。

  「她可是皇后娘娘心坎兒裡的人,何曾在乎咱們這窮門小戶出來的丫頭。」如馨並不嫉妒如玉的出身,卻很討厭如玉在自己面前眼睛往天上看的態度,誰都不是誰家的奴才,姐妹之間做什麼還要高高在上叫人使喚?

  況張氏是個尖酸的人,但凡如玉有個磕磕碰碰的,都要鬧得沸沸揚揚非說自己姐妹欺負人,時日久了,如馨就不侍候了,她更年長口齒伶俐,每每擠兌如玉啞口無言,如玉逼急了也口不擇言,最終姐妹翻臉。

  如玉那一回說二房是破落戶兒,住在她家裡佔便宜,雖叫老太太呵斥了,又給如馨賠禮,到底生了芥蒂。

  「八姐姐挺好的,真心都在裡頭,就是不愛說好聽的話。」如意小聲兒說道。

  她才三歲,如馨做什麼都不會與她計較,只是哼了一聲道,「她嫌棄你成這樣兒,你還給她說好話。」

  「八姐姐才不嫌棄小九兒,小九兒一天不見八姐姐,她趴在窗邊兒垂淚想念,可擔心了。」肥仔兒拉著如馨的手笑嘻嘻地說道,「宰相肚裡能撐船,六姐姐還記著那點兒玩笑話呢。」她嘰嘰咕咕在如馨的耳邊說笑兒,如馨的臉色雖然好看了許多,卻不肯與如玉和解,只是轉臉淡淡地說道,「橫豎等以後分家,不走動了就是。」

  「六妹妹這話就不對。」如月對嫡母所出的嫡女妹妹並沒有什麼別的厭惡之情,她養在老太太身邊最得老太太教誨的,幾個妹妹都一視同仁,溫聲說道,「就算分家,莫非就不是一家人,就要生分了不成?咱們同出一脈,雖內裡有些齟齬拌嘴,可是總是一家子姐妹,有什麼過不去的呢?」

  她頓了頓,見如馨垂頭,一雙手揪著自己的衣裳不說話,便輕聲道,「做姐姐的,怎麼能與妹妹計較?」

  「八妹妹就是那性子,嘴巴雖然壞了些,卻沒有別的大過。」如畫也在一旁勸道。

  「莫非非要與她和好才行?」如馨是個倔強的脾氣,紅著眼圈與姐妹們大聲問道。

  「和好不和好,咱們說了不算,八姐姐傷人的話都在六姐姐的身上,咱們沒有資格叫六姐姐大度原諒呢。」如意從不是非要叫人忘卻舊惡的聖母,況那日如玉確實傷人,便拱著如馨的手小聲兒說道,「以後六姐姐不願意與八姐姐一塊兒,那也並沒有不妥。只是咱們是一家人,同氣連枝,六姐姐記住這個就完了。」

  如眉不善言辭,就在一旁用力點頭。

  「傻丫頭,咱們向著的,莫非不是你?」如月點了點如馨的頭,忍不住笑了。

  這話倒是真的,如馨默默地想了一會兒,依舊不與如玉示好,做衣裳什麼的也沒有她什麼事兒,卻到底不會在姐妹們說起如玉的時候沉了臉色了。

  到底都是年少沒有愁緒煩惱的女孩兒,姐妹們一同往外頭去,笑著去擇外頭的桃花,又去逛了一會兒園子,方才散了。

  如意懷裡抱著幾枝早春方開的花枝,一邊拿胖手指去戳花枝上的花骨朵兒,一邊流著口水想著這花兒聽說可以蒸了吃,一路滾去了自家堂兄的屋裡,預備以又能看又能吃的春花來表達一下自己那充滿了愛的內心世界。

  然而才撲進了魏燕青泛著淡淡青竹香氣的臥房,肥仔兒就見自家美得脫俗仿若仙人的堂兄,正捧著一個極大的匣子彷彿是在煩惱疑慮,見了一頭滾進來豁牙咧嘴的肥仔兒,魏燕青的眼神更怪了。

  廣平王世子楚離,送了這麼一大匣子珍珠來給他堂妹,是幾個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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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發表於 2016-4-17 00:46:43 |只看該作者
  第17章

  楚離此人,眼高於頂性子很傲慢,更要緊的是,這位表哥生得極美,連女人都比不過他,因此在他的眼裡,從來就沒有女人。

  除了生母禹王妃與養母廣平王妃,廣平王世子從來就沒有對別人另眼相看過。

  就算有女子愛慕他,得來的都只有一個字。

  「滾。」

  就是這麼一個性子詭異的傢伙,竟然知道送女孩兒珍珠,雖然自家堂妹才三歲,愛操心的魏國公世子也有些頭疼了。

  看著蹦蹦跳跳捧著花枝進來,跟小倉鼠兒一樣可愛的肥仔兒,魏燕青見她還無憂無慮,實在沒想明白妹妹怎麼就入了楚離的眼睛。

  只是見胖嘟嘟的小肥仔兒這麼小,世子大人覺得自家表哥還沒有喪心病狂地對一隻肥仔兒下手,一時便柔軟了眉目喚了妹妹過來,見她一頭滾進了自己的懷裡小奶狗兒一樣拱來拱去的,眼角就帶了輕柔的笑意,摸著妹妹稚嫩的脊背柔聲問道,「這是從哪兒來?」

  「陪姐姐們逛園子,見了這花兒,覺得與大哥哥配極了。」肥仔兒抬頭深情款款地說道。

  魏燕青的目光落在了這嫩黃的小小一串串的花朵兒上,確實感覺到了早春的氣息,低頭,摸著獻寶的妹妹目光柔軟。

  「很好看。」他揚聲叫外頭的丫頭尋了一個水晶瓶來,將這花枝插進去,沉吟了片刻,便將手上的嵌著寶珠的匣子遞給妹妹。

  匣子不小,肥仔兒的力氣竟然捧不動。

  「這是什麼呀?」她歪頭十分乖巧可愛地問道。

  「你表哥給你的……」魏國公世子瞇了瞇眼,彷彿漫不經心地說道,「補給你的見面禮。」不管楚離是個什麼心態,還是當個表哥最合適了。

  「表哥有心!」美少年那日臨走都啥都沒給,肥仔兒還覺得這便宜表哥摳門,當然,美少年麼,就算摳門也美得很,只是沒有想到他竟然這麼有心竟然會補給自己禮物。

  可惜是見面禮,不然若有心單獨送她一些禮物,把她放在心裡記掛,那肥仔兒還不高興壞了呀,此時火急火燎地叫笑得怪怪的堂兄打開了匣子,就見裡頭,竟然是滿滿的一匣子滾圓的珍珠,彷彿比老太太給的還大了些。

  裡頭還有些玫瑰紅粉紅淡綠色的彩色珍珠滾動,魏九姑娘眼睛頓時閃閃發亮。

  「太破費了。」肥仔兒合掌感激地說道。

  沒想到這年頭兒賣萌能發大財,早知道廣平王世子這麼有錢,那一日,九姑娘應該更慇勤地抱大腿呀!

  所幸如今抱大腿看起來還不晚,魏九姑娘扭著小身子把匣子抱在懷裡,艱難地拐著匣子滾到了方纔的花瓶前,將匣子放下,將裡頭的花枝取出來,在魏燕青一言難盡複雜的目光裡重新捧到堂兄的面前抹著嘴兒哼哼唧唧地說道,「來而不往非禮也,表哥給了這麼珍貴的東西,小九兒身無長物,無以為報,只能一枝早春的花兒送給表哥,聊表心意啦。」

  一枝花換一匣子珍珠,這買賣真賺!

  「這不是給我的麼?」對於肥仔兒有奶就是娘,魏國公世子覺得自己深深地受到了傷害。

  美得清麗脫俗的少年面上頓時就露出幾分哀愁。

  「這花就是用來一會兒與大哥哥一起吃的,不值得什麼。」肥仔兒心裡一急就露出實話來了,見魏燕青詫異地看著自己,垂著大腦袋很羞澀地拿腳尖兒戳著地訥訥地說道,「聽說,聽說這花骨朵兒滾上糖霜去蒸可香甜!」

  她是來尋堂兄來吃好吃的,誰知堂兄自己就叫人尋了花瓶插起來了,若沒有廣平王世子這一出兒,九姑娘本是要拿這個當美麗的誤會再也不提的。

  「於是?」秀美少年嘴角勾起,覺得有點兒意思了。

  「回頭小九兒給大哥哥特意尋來的花兒,才是小九兒的心意呀。」肥仔兒熟練掌握美少年的心態,十分狗腿兒地說道。

  魏燕青果然滿意了,喚了一個小廝進來,將不值錢只配下廚房的破花兒給送廣平王府去,這才看著抱著珍珠匣子笑得見牙不見眼的肥仔兒笑問道,「喜歡這個表哥麼?」

  「他若與大哥哥好,小九就喜歡。若與大哥哥不好,小九不認識他。」肥仔兒也有節操的,也知道先來後到,鬼鬼祟祟四處看了一會兒,便拱到魏燕青的面前縮著頭小聲兒問道,「大哥哥不是說,大伯娘家的娘家兄弟最近印堂發黑,這人有旦夕禍福,不知何時,大伯娘要擔心麼?」

  她圓滾滾的大眼睛閃亮,就算自己做的是壞事兒,可是彷彿在她的心裡眼裡,都會站在自己的身邊。

  魏燕青眉目柔軟地看著這個妹妹,笑了,拿修長的手指頭輕輕佻起包子臉來,柔聲道,「到時候,一定叫你看。」

  「一定地啊,我得開心開心。」這美色太犯規了,九姑娘一邊拿小爪子捂著鼻子,一邊悶聲悶氣地說道。

  「這匣子,可不許分了。」妹妹雖然看著貪財,卻從來對手上的東西不走心,魏燕青便忍不住叮囑道,「這個難得,是南海小國進宮宮中的貢品,尋常王府都沒有的。」

  若不是廣平王在京中顯赫,宗室之中泰半以他馬首是瞻連文帝都得好生安撫,也不會得了這難得的貢品。聽說連宮中皇后妃嬪都不過是一匣子罷了。魏燕青雖然秉承老太太教導對姐妹們多有看顧,然而最重如意,就不願意叫她吃虧。

  「知道。」之前分老太太給的東西,是因姐妹們都養在老太太膝下,她才不吃這獨食。然而楚離給的卻不同,這是單給自己的,如意並不會將楚離的心意不知好歹地給分了。

  「回頭給你打首飾。」珍珠這種東西過個幾年就沒了光澤不值錢了,魏燕青便點著妹妹的頭溫聲說道。

  如意才三歲,雖然早慧從小兒就比別的小姑娘能說會道,只是還是一隻包子,聽了這個,歪頭想了想。摸了摸自己頭上的包包頭歎了一口氣。

  這打了首飾,怎麼戴呢?

  魏燕青卻很覺得妹妹該打扮打扮,沒準兒往後還能騙回更多的東西,笑瞇瞇地將操著巨大的心的妹妹給抱起來,挑眉笑問道,「一起睡午覺?」

  肥仔兒雖然被親娘暴力威脅不許佔便宜,然而此時迎著美貌堂兄的盛情邀請,覺得沒法推卻,默默地抱住了兄長的手臂。

  兄妹兩個一覺睡到下晌,一同起來正歪在一起嬉鬧,就見屋子外頭,一個眉開眼笑的大丫頭進來,這一回見了滾在堂兄身上仰著小腦袋咯咯直笑的肥仔兒,也不抽嘴角為難了,滿臉喜氣地進來給扶住了身上的肥仔兒方才含笑轉頭的美少年笑著說道,「奴婢來叫世子知道,太太的房裡鬧起來了,正熱鬧呢!」

  她見魏燕青挑眉,一雙眼中帶著點點晶瑩的流光,便急忙垂頭說道,「是奴婢越矩了。」

  「不妨,說出來叫咱們高興高興。」魏燕青撓了撓妹妹的胖下巴,笑吟吟地說道。

  「國公爺回來,如今正斷著這官司呢。」魏燕青素來不喜房裡的丫頭暗中窺視別的院子裡的事兒,認為這是鬼祟不是正道。然而今日卻和藹,這丫頭心裡一鬆便急忙笑著說道,「昨兒國公爺新納的兩個通房往太太的面前去請安,誰知太太心腸硬得很故意作踐,生生跪壞了這兩個丫頭的腿,聽說下不來床了。國公爺一回來就往太太面前去了,如今還不知是個什麼章程。」

  國公爺一晚上都等不及,同時收用兩個丫頭,這可是稀罕事兒。

  雖然國公爺人在盛年,不也沒有這樣放浪的時候。

  這得喜歡成什麼樣兒呢?

  「只要有皇后在,太太不會有什麼。」這點兒小事兒扳不倒張氏,魏燕青不以為然地說道。

  「世子不明白……」這丫頭見魏燕青又與九姑娘滾到一起嬉鬧,不再理會了,有心想要多說些什麼,卻還是歎了一聲沒有說出口。

  世子,到底是男子,不明白對一個女人來說,地位穩固與否都不是最重要的,要緊的,其實是男人的心還在不在她的身上。

  在自己面前為了別的女人上心張目,這對女子來說,就跟刀子在心上一片一片割肉也差不多了。

  這丫頭心中喟歎幾句,到底更樂得看張氏的笑話兒,因此放在一旁退出去了。

  魏燕青與如意更不會在乎張氏如何傷心,鬧了一回,又把玩了一回楚離贈的珍珠,再次感激了一下便宜表哥的盛情。

  廣平王府之中,斜斜地歪在軟榻上,眉眼冶艷的美貌少年伸著修長的手把玩著一枝花枝,聽著魏國公府小廝與自己的回話,目光流轉瀲灩,仿若秋水。

  「那肥仔兒親手折的花枝?」他哼笑了一聲漫不經心地說道,「只怕是為了吃,不是為了賞玩罷?竟拿這東西來糊弄我。」

  見那小廝臉色頓時白了,差點兒給自己跪下,隻披了一件單衣露出精緻鎖骨,雪白頸子襯著幾縷烏黑髮絲透著叫人透不過氣來風情的少年目光一轉,低聲道,「我記得外頭進上了南邊的銀魚,據說鮮美無比……罷了,便宜這肥仔兒了。」這麼好吃,連花兒都不放過,可見凶殘。這肥仔兒,看起來得精心飼養,才能更胖。

  他伸出白皙的手指點在艷紅溫潤的薄唇上,挑眉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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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17 00:47:06 |只看該作者
第18章

  廣平王世子心裡轉著千溝萬壑的壞主意的時候,魏國公府正院兒,張氏看著自己面前皺眉冷淡的魏國公,覺得心痛難忍。

  她沒有想到這兩個新通房竟然是這樣不好收拾的,竟敢告狀。

  這一回去就在床上疼得哭聲嘶啞,腿上都是令人心驚的青紫痕跡,叫張氏沒法兒給自己辯解。

  叫她更難受的,卻是魏國公親自來自己面前詢問自己根由,看他的模樣,彷彿是已經認定是她做了這一切的了。

  「國公爺……」她見魏國公不動聲色看不出喜怒地坐在上手,茶都不喝心裡就咯登一聲,本為了魏國公今日過來重新梳妝,打理得光彩奪目逼人的美色眼下也荒涼了大半。此時死死地忍住眼裡的眼淚,她上前拉住了魏國公的衣袖殷殷地說道,「那兩個丫頭心裡藏奸,竟陷害我。我是什麼樣兒的性子國公爺莫非不知道?怎麼會做這樣的事兒?」

  她臉上兩滴清淚,可憐到了極點。

  「是誰做的,不重要。」魏國公今日來與張氏不是為了通房翻臉的。通房雖然美貌可愛,卻並不在他的心裡,淡淡地說道,「只是後宅不要多生事端。」

  別鬧到他面前就行!

  「知道了。」明白魏國公也不是偏向自己,而是不耐煩女子爭鬥叫他煩心,張氏心中卻一鬆。

  可見他,還是更在乎她的。

  「尋兩個大夫給她們看看,你好生照料,叫她們趕緊好。」這就是把兩個通房的安危丟給張氏了,若張氏治不好這兩個,只怕魏國公就要疑她。

  張氏心裡明白這個,雖心中對丈夫到底是把兩個通房放在心上苦悶難受,卻明白不能再生事端,正應了又要請魏國公多留片刻,卻見這個英俊的男子緩緩起身,從來沒有什麼熱乎氣兒的臉上依舊沒有什麼表情地說道,「母親與我說起尚書府的親事,我覺得極好,你也上點心。」

  張氏臉色一沉,又急忙賠笑道,「老太太相看回來的,定然是好的,只是這嫁妝……」

  魏國公居高臨下看了她片刻,方才瞇著眼睛說道,「尚書府門第不同,多預備些。」

  他與尚書府這可以說是聯姻,就是為了結兩姓之好,怎麼會在嫁妝這點小事上計較。

  他目中飛快地閃過失望厭煩,卻不動聲色地看著張氏黑著臉,輕聲說道,「公中若沒有,我還有私庫。」

  他手中有私產,還很不少,這些卻並沒有交給張氏。

  「府中也艱難,只是到底是喜事,我盡力而為。」

  拿自己陪嫁貼補庶女這種蠢事不是張氏的作風,然而公中雖然有錢,她卻並不想太過花費,不然一旦前頭兩個丫頭成了這例子,日後幾個女孩兒只怕都要往上添嫁妝。如月如畫不必說,如馨二房女,如眉又是一個庶女,還有個討人厭總壞她好事兒的如意,這幾個丫頭若日後帶著公中大筆的嫁妝出嫁,張氏想一想都覺得肝兒疼。

  若這一胎是個兒子,那這些家產合該是她兒子的。

  想到這個,張氏便忍不住與魏國公抱怨道,「老太太只叫咱們出嫁妝,也太……」

  老太太手裡大筆的私房不說,當年魏燕青生母過世,留下了不知多少的嫁妝,哪怕張氏後來嫁進了國公府,這前頭國公夫人的嫁妝她卻並沒有得到,而是叫老太太防賊一樣緊緊地把在手裡。再加上這些年裡裡外外魏國公兄弟幾個的孝敬與宮中對她的賞賜,府裡頭最有錢的就是老太太了。

  可就是這麼有錢,卻還吝嗇得叫他們夫妻來出大頭兒,張氏憤憤不平,捧著高高的肚子就有些不樂。

  「那是我的庶女,不是老太太的。」魏國公看著張氏淡淡地說道。

  「再是國公爺的骨肉,可也是老太太的親孫女兒呀!」

  魏國公一皺眉,不想聽人無聊抱怨,越過張氏就走。

  「國公爺?」說好的今天陪她呢?

  「那兩個病了,好在老太太處還賞了兩個,我今日去那裡歇。」魏國公擺了擺手,頭也不回大步走了。

  張氏叫這句話一刀捅在心口,眼前發黑踉蹌了一下,渾身突突直跳。她緩過一口氣兒追著魏國公的背影奔到了門邊兒,扶著門傷心地看著夫君去尋狐狸精去了。

  她傷心難忍,難受到了極點,還要考量如月與如畫的嫁妝,越發地有了脾氣,接下來的日子就越發折騰。

  老太太多少知道此事,卻只當沒有聽說。況因廣平王世子青眼,前些時候往魏國公府運來了許多的西湖的小銀魚幾及幾樣兒難得的果子吃食,時不時還送些玉石小擺件兒。

  如意才三歲,再腦補老太太也想不出來廣平王世子這是什麼覬覦,只覺得自家孫女兒投了這位世子的緣法能做個小妹妹,越發歡喜,看著眉開眼笑天天吃著好吃的眼瞅著小衣裳就要穿不下的肥仔兒,老太太心裡愉悅,便起了精神,早早兒地請了尚書府的夫人前來府中。

  這一日正是正日子,國公府就忙碌了起來。

  如意素來隻將自己打扮成一個小紅包兒,況魏九姑娘傾國傾城,就算不打扮那都是叫人無法忽視的閃亮的存在。她眼下就趴在梳妝台邊,看著有些緊張的如畫往臉上細細的抹著胭脂,彷彿覺得重了,拿絲綿抹去了一下,又覺得顏色淺了不大紅潤可愛,又手忙腳亂地多擦了一些,卻又對著鏡中胭脂之下鮮艷奪目的少女小聲兒喃喃自語道,「是不是有些艷了?」她緊張得手腳都慌亂了。

  「如今就很好。」如月今日淡掃蛾眉,本就是要叫妹妹出頭的,見如畫美艷照人,拍了拍妹妹的肩膀柔聲道,「不必擔心。」

  「四姐姐,我……」如畫看著鏡中如月沉靜的眉目,雖心裡歡喜,卻還是忍不住起身愧疚地低聲道,「我,我是個自私鬼。」

  她這兩日到底抵不過五姨娘的攛掇露出對這門親事的興趣,於是姐姐就退讓了。

  「咱們姐妹倆,莫非還要計較這個?」如月柔聲笑道。

  「日後,日後若四姐姐有事,赴湯蹈火,我都為姐姐去做。」

  如畫叫巧笑盈盈的丫頭上前,穿了那件銀紅色的長裙,長長的裙擺拖在地上,走起路來搖曳生姿格外地好看,又見她高高的髮髻之中插了一隻金燦燦的金鳳,鳳凰的口中垂下一枚剔透的紅寶來懸在眉間,顧盼生輝,又透著幾分活潑,生生穿戴成了十分的美人兒。她感激地握住了如月的手,卻又忍不住偏頭憧憬地笑了。

  「尚書夫人一會兒就來了,咱們去請安,都不許淘氣。」如月點了點如意的大腦袋笑道。

  如意急忙點頭,雖覺得如畫心眼兒多,卻也很好奇那位尚書夫人與尚書家據說人才出眾萬里挑一的嫡子。

  當然,見慣魏燕青的美色,九姑娘對優質少年真是沒有什麼好期待的。

  只怕又是一個被比成對照組的倒霉蛋兒。

  想到美色,肥仔兒想到這些日子來廣平王府的美人世子表哥友情貢獻的□子肉,默默地抹去了嘴邊的口水。

  如馨與如眉也穿著九成新的衣裳,只是到底年紀小,與如月如畫比起來,都帶了稚嫩,姐妹幾個待有丫頭傳話兒過來,便一同往老太太的上房去了。

  一進花廳,如意就聽見裡頭傳來了女眷的說笑聲,她側頭看了看堂姐,見如畫臉上微微發白有些緊張,卻並未失禮,心裡歎了一聲垂頭不去看這個姐姐了。

  幾個女孩兒往裡頭走去,就見此時奢華的大廳之中,透出女眷們怡人的脂粉香氣,滿屋的女眷之中,就有坐在老太太下手,一個面色端方,雖然並沒有十分美貌,卻溫文有禮的女眷,唇邊帶著淺淺的笑容轉頭看來。

  見了如月姐妹,這女眷面上就一亮,與老太太笑道,「到底是老夫人教導出的女孩兒,再沒有見過這樣靈秀的姑娘。」

  「夫人謬讚了,誰不知道夫人詩書傳家,家中姑娘個個兒飽讀詩書,詩畫雙絕?這幾個丫頭,也不過是尋常罷了。」老太太便笑道。

  「若這是尋常,我家那幾個怎敢再出門?」那女眷便笑道,目光掃過如月與如畫,目中微亮。

  一個色若曉月,一個艷若春花,竟叫她眼花繚亂。

  「過來給尚書夫人請安。」老太太招了幾個女孩兒給尚書夫人請了安,見如月默默退後了半步,因已經叫如月在面前求過,目光便在微微紅了臉的如畫面上頓了頓,喚到自己面前與尚書夫人笑道,「這是我家的五丫頭,性子爽利,很得我的喜歡,時時離不得的。」

  「是個極好的姑娘,」這位尚書夫人一愣,然見如畫美艷,卻並不輕浮,反而端莊穩重,眉眼又有幾分活潑,心裡已經滿意了幾分,又聽說這是養在老太太膝下,心裡就越發歡喜,叫人端了見面禮來,果然如畫的就比別的姐妹多了一隻白玉鐲子。

  眾女道謝,她又拉著如畫細細地問了些閒話,見她雖羞澀,卻十分大方,言語之間也並不輕薄沒有見識,便在心中微微頷首,轉頭就與微笑的老太太笑著說道,「五姑娘是我極愛的。」

  雖然並未大咧咧提親,卻已經有幾分意思了。

  老太太也不回應,微微笑了。

  「我家有個小子今日不必往書院去,知道我來國公府,說要給老太太請安呢。老太太若無事,叫他進來磕頭?」尚書夫人便笑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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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17 00:48:04 |只看該作者
第19章

  戶部尚書陳夫人笑容親切,如意一臉懵懂地站在姐姐們的後頭,卻能看得出來,這位夫人和善,卻不是一個爛好人的性子。

  笑容下頭帶著端方嚴謹,很有規矩。

  怨不得老太太會看中戶部尚書府上,有這樣規矩的婆婆鎮著,日後就算魏國公府的姑娘嫁過去不得夫君寵愛,然若想寵妾滅妻,只怕不等魏國公府不肯,這位看著就十分嚴肅的陳夫人就不會允許兒子做這樣的事兒來給家門蒙羞的。

  能守著規矩的人家已經很難得了,更難得的是傳說中這未來的姐夫彷彿還挺有出息,這樣的人家兒也不知道老太太是怎麼尋摸出來的。

  想來為了孫女兒們的親事,老太太是操碎了心。

  迎著老太太往下看來的慈愛的目光,如意就覺得特別安慰,彷彿遇到什麼都不必害怕。

  「既然來了,怎麼叫他在外頭等著?小孩子家家的,累著了,我也心疼。」老太太曾見過那孩子兩面,記得生得雖不如魏燕青芝蘭玉樹一樣俊美,卻也是秀雅溫文,不是一個強硬的性子,這樣的性子,對庶女出身的妻子該不會十分看不起。

  見下頭如畫垂著的面頰上透著淡淡的薄紅,睫羽輕輕顫動有些羞澀,目光流轉之中瀲灩生輝,陳夫人看著她彷彿更喜愛了幾分,老太太頓了頓才傾身笑道,「我聽說哥兒中了舉?這般年紀就已經有了功名,說一句年少才子也不為過。」

  「他只會死讀書,還差得遠。」自己兒子被人喜歡誰不高興呢?見如畫羞澀,陳夫人雖在心裡疑惑怎麼不是原以為的魏家行四的姑娘,行五的倒先出了頭,面上卻微微一笑,客氣地說道,「若論年少才俊,還得是府上世子。」

  魏燕青冠絕京中,雖然並未科舉,然而學識有目共睹,況騎射詩畫都極出色,難免叫人仰慕。

  陳夫人的這個兒子就對魏燕青十分仰慕,每每想要親近的,此時陳夫人便笑道,「若我家那孽障能陪伴世子身邊,那才叫歡喜。」

  還是不要罷?

  魏九姑娘抖著胖嘟嘟的小身子雙眼放空魂遊天外,覺得尚書夫人這是引自家兒子跳火坑呀。

  她大堂兄生得絕色,又有見識才學,又無所不通,這待在一處時間久了,沒準兒就得被掰彎好吧?

  到時候,尚書夫人哭都沒地兒哭去。

  「以後是得叫他們親香親香。」魏燕青兄弟少,老太太為這個也發愁,聽了陳夫人這話便微微一笑,見外頭一個丫頭輕盈無聲地進來,後頭彷彿還跟著一個高挑的身影,她口中雖說著「都是親近的人不必拘束」,卻依舊叫幾個衣裳迤邐花枝招展的孫女兒避到了花廳一側一座二十四扇繡著百花爭艷的琉璃大屏風的後頭,待幾個女孩兒都在屏風處立好無聲,方才叫丫頭迎著外頭一個少年進來。

  陳夫人見老太太嚴謹,心中鬆了一口氣去,眼角就泛起了滿意的笑容。

  這看似不近人情,卻更規矩嚴謹,不過於輕浮。

  幾個姐妹都藏在了屏風後頭,如月今日沒她什麼事兒,只是含笑安撫地拍著如畫的手。如畫嬌艷的臉上帶著幾分羞澀憧憬,想要透過那屏風的縫隙往外看一眼,到底臊得厲害,竟紅著臉立在後頭就是不肯上前。

  對於姐姐們羞澀,肥仔兒覺得完全沒有必要,小聲兒哼哼唧唧地說道,「姐姐害羞什麼呢?趕緊相看一眼,喜歡不喜歡的,有個譜兒呀。」見如畫擰著手帕不說話,她笑了一下,一個箭步躥到了屏風處,透過隱隱的縫隙往外看。

  堂上陽光之下,一個面容俊秀文雅的少年正在躬身行禮,一抬頭,面上帶著幾分羞澀。

  這少年文質彬彬,生得文弱看著就是一個書生,雖然是沒有魏燕青那般秀麗,到底生得也算極好了。

  與她大堂兄比顏值,也純是自己找虐。

  肥仔兒扭著胖嘟嘟的小身子看得興致勃勃的,見老太太十分溫和地與他說話,這少年微微垂了眼睛柔聲回話,便捂著小嘴巴笑了起來。

  如馨在後頭等得急死了,上去就捅了妹妹的胖腰肢一下。

  「如何?」她不敢高聲,與如意頭碰頭往外看,看了一眼便鬆了一口氣去,轉頭對有些擔憂的如畫連連點頭,見如畫嘴角露出了歡喜,她便又轉過頭去看,就見這少年的目光下意識地掃過了隱隱有人影香風的大屏風,她急忙拉著如意後退,到了如畫的面前小聲兒笑道,「五姐姐有福,是個極好的呢。」

  她目中清凌凌的並不嫉妒,只是看著如畫自在歡喜,卻又覺得為如月不值。

  那少年謙恭斯文,與溫柔可親的如月,其實也很相配的。

  雖然是如月有意退讓,然如馨哪怕年紀小,卻也覺得如畫如此不對。

  若她沒有露出自己一點的想頭,如月對這門親,也並沒有什麼不想要的。

  又不是傻子。

  如馨掩著這話沒說,姐妹幾個都安靜下來,就聽見屏風之外,少年清朗的聲音緩緩透過來,儒雅平和,還透著少年人特有的生機勃勃。

  待陳夫人說到日後叫這少年多與魏燕青親近的時候,肥仔兒敏銳地感覺到少年的聲音變得歡喜了。

  這可不是什麼好兆頭呀。

  肥仔兒深沉地望天。

  外頭老太太卻不知道作死小能手正腦補自己堂兄與文弱少年不得不說二三事呢,知道了非抽熊孩子不可。

  她眼下越看眼前的這名為蘇懷的少年越喜歡,見他斯文有禮,雖然知道屏風後頭有自己未來的妻子,目光卻並不游弋,只是看著她,心裡已經滿意到了極點。然作為女家卻還是得矜持矜持的,她端著慈愛的笑容與蘇懷問了幾句功課,她便叫人上了見面禮,轉頭與微笑的陳夫人笑道,「到底是尚書府上,如此良才美玉,我這個老婆子見了的也不過十數。」

  「您喜歡他,叫他日日往您面前請安,才是我心中稱願。」陳夫人便急忙笑道。

  老太太聽了這昭然若揭的話,笑了笑,並不回應,只是與蘇懷詢問在京中走動的風景,暗中看他的性情。

  問了幾句,到底見的時間短些,老太太掩住了話不再多說,陳夫人見了,急忙就笑著說道,「今日過來本是叨擾,我陪著老太太說說話兒,叫他往前頭與世子說笑?」見老太太微微頷首,她便撫掌笑道,「貴府上的園子京中聞名,老太太不嫌棄,可否引著我長長見識?」

  她目光在屏風後頭一轉,便笑道,「就請五姑娘勞累些,陪我逛逛?」

  「尚書府乃是陛下親賜的宅子,咱們這兒倒班門弄斧了。」老太太與下頭幾個陪坐的女眷這般笑道,見下頭那幾個跟著陳夫人一同過來衣裳華貴的女眷一同笑了,便微微頷首喚了垂頭,眼角眉梢兒都帶了羞澀的如畫出來,與陳夫人笑道,「老婆子是逛不動園子,叫五丫頭陪著夫人走走。」

  她只叫如畫一個出來,不過是叫兩個孩子彼此廝見,就見蘇懷飛快抬頭望了如畫一眼,並沒有不喜之色,便放心下來。

  「這倒好。」見兒子面上平和,陳夫人也一笑,拉著如畫不撒手。

  「這事兒,算是成了?」如馨趴在如意軟乎乎的小身子上,見蘇懷出去,如畫也親手扶著陳夫人一行人往外頭去了,便小聲兒問道。

  「大概是。」如意一皺眉,遲疑地點頭。

  「你這是怎麼了?」肥仔兒才三歲,這還做出大人的模樣兒,如馨覺得妹妹裝小大人兒,點了點如意的大腦殼,見花廳中已經沒有外人,便拉著姐姐妹妹的出去,簇擁在老太太的身邊說說笑笑,興致勃勃談說方纔的那個清秀的少年。

  如意蔫搭搭的沒有什麼精神,聽如馨跳脫地拉著老太太說了一會子話,方才聽老太太柔聲道,「你們一同見過這孩子,覺得如何?」若幾個丫頭喜歡這樣兒的男子,她就照著這個挑。

  「家世門第學識功名,這都是頂尖兒的了。」如馨便笑道。

  「你覺得如何?」如月算是吃了虧了,老太太難免更憐惜些,便和聲問道。

  「家世門第倒是其次,難得的是尚書夫人是個規矩人。」如月想了想,便抿嘴兒笑道。

  「四姐姐這話,莫不是嫁人相看的不是夫君,相看的是婆婆?」如馨不明白如月怎麼眼睛裡都是婆婆,就好奇地問道。

  「你與五丫頭,性子不同。」老太太拍了拍對男人沒有什麼興趣,倒是對婆婆很另眼相看的孫女兒,忍不住笑道,「待回頭,我給你挑一個天底下最好的婆婆。」

  「那孫女兒才要多謝老太太。」如月便急忙笑道。

  「還得有一個跟小九兒似的,天底下最好的小姑子呀。」肥仔兒在後頭墊牙。

  「叫我看看你的臉皮!」如馨叫妹妹厚臉皮刺激壞了,跳起來凶神惡煞就往咯咯笑著滾開的肥仔兒身上撲。

  如意一咕嚕滾到了老太太的身後對暴跳如雷的如馨做鬼臉,只是轉了頭,卻面上露出了思索。

  那蘇懷看著斯文客氣,可是怎麼看盛裝華美,打扮得閉月羞花的如畫的眼神,那麼平靜,完全沒有個心動驚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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