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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翡胭]將門嬌(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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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8-4 23:57:53 |只看該作者 |正序瀏覽 | x 6
本帖最後由 蔡仲子 於 2016-8-10 01:02 編輯

【書名】:將門嬌

【作者】:翡胭

【內容簡介】:

  大盛朝邊疆狼煙起,鎮國將軍一家五子慨然赴陣,隨時都可能為國捐軀,

  臨行前,老太君淚求聖旨,要替五郎求娶傳說中特好生養的安定伯府崔氏女,以求一槍命中,開花結果。

  安定伯府有女兒的,不是裝病就是玩消失,只有崔翎覺得這是門好親——

  門第高,沒人欺;賊有錢,生活水平低不了;又是小兒媳,不擔責任日子好混;

  沒有三年五載回不來,樂得清淨;要是丈夫不幸了,那就是烈士遺孀,享受國家補貼的!

  這對勾心鬥角了一輩子,今生只想安安穩穩過養老日子的她來說,誘惑太!大!了!

  一片混亂中,崔翎淡定開口,「我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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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8-10 01:02:02 |只看該作者
番外 袁怡(下)

  從此之後,米浩瀚總是會出現在袁家人的視線中,他從不放棄任何一個討好袁家人的機會。

  他也孜孜不倦地上鎮國公府拜訪,哪怕有時候會吃閉門羹,也總是賴在待客的大廳裡不走,不論如何,他總是袁家拐著彎兒的姻親,年紀輕輕就身負重名,不論是哪種身份,袁家人總不能趕他走。

  時日久了,倒是贏得了袁家男人們的一點好感。

  袁三郎就認真地對五郎建議道,「五弟,我瞧那姓米的小子心倒是挺誠,不如你和弟妹再考慮一下?這年頭,年輕人之中臉皮能有這樣厚的不多了,他如今可是皇上面前炙手可熱的能臣,出去誰不尊稱一聲慶國公大人,但在咱們家吃了這麼多虧,面子被這樣落,都沒有氣餒,也不生氣,這份涵養就很不容易了。」

  五郎愛惜人才,若米浩瀚不是打了自己女兒的主意,他一定十分欣賞這個小子,有毅力,有耐心,能吃苦,臉皮厚,三郎說得不錯,這些優點時下的年輕人之中,確實不多,就是他自己的兒子袁珂,若是遇到同樣的事,恐怕早就冷哼著離開了,面子重過自己的心意。

  可一想到,米浩瀚這樣出色的年輕人肖想的是自己心愛的女兒,那麼這份欣賞之情便立刻化為了厭惡之緒。

  袁五郎皺著眉頭搖頭,「不行不行,我是嫁女兒,又不是選下屬,米浩瀚再有才幹有個屁用,他貪花好色,後院一堆女人,還有好些個庶女,光憑這一點,就不配做我的女婿。」

  他態度十分堅決,「三哥你是知道的,我們家怡兒……和別的孩子不一樣,她那樣的身子,若是非要嫁人,也總要嫁個真心實意疼愛她的,家裡人口最好還要簡單,沒有一點點糟心事才好。否則,我寧肯養她一輩子,也不要送她去那種環境複雜的人家,沒得白受氣。」

  三郎卻道,「那些所謂的侍妾和庶女的事兒,別人不知道,五弟你還不曉得嗎?怕是米老太替米浩瀚向咱們家怡姐兒提親的時候,你就已經把慶國公家的老底都掀了個底朝天了吧?」

  他頓了一頓,接著說道,「既然這樣,你一定曉得,那些侍妾不過只是障眼法,就跟當初皇上自保一樣,他是老慶國公的獨子,年紀那麼小,父親身體也不好,叔伯們都盯著他的爵位呢,若是不做點兒掩護,怎麼能活到現在,安然無恙地繼承了慶國公的爵位?」

  老慶國公身子一直都不大好,所以膝下只有米浩瀚一個兒子,就是這根獨苗苗,還是年過四十才有的,特別珍貴。但老慶國公眼中的寶貝眼珠兒,在米家其他人的眼中,可就是眼中釘肉中刺了。原本若是老慶國公無子,那麼按照盛朝的規制,慶國公的兄弟們便可以有承襲爵位的機會,那可是一等國公爺,一旦承爵,改變的可不單單只是自己的身份地位,還有後代子孫的福利。

  所以,米浩瀚的成長史十分驚險,但他這孩子特別機靈,無論遇到多少艱難險阻,總是可以化險為夷。

  至於那些所謂的侍妾,多是米浩瀚的叔伯們送過來的,名義上是要照顧他的生活起居,實際上卻是要監視他,甚至毒殺他。他在羽翼未豐之前,除了虛以委蛇之外,也別無他法。至於那些庶出的女兒,那裡面的文章可就大了,有懷了下人的孩子冒充是他的,也有為了顯示地位假懷孕後從外頭偷進來的,總之,各種戲法層出不窮。

  米浩瀚對此哭笑不得,但為了自保和積蓄力量他也莫能奈何,反正都是些女兒,稚子何辜,將來最多也就是配送一些嫁妝罷了,對他來說也不傷脾胃,所以他都忍了。

  一路隱忍,好不容易這才活到羽翼豐滿的那一天,從皇上手中接到了承爵的詔書,這才算是迎來了新的生活。

  所以,跟當初的九王一樣,聲名狼藉的米浩瀚內裡其實是個特別清純善良又正義的小夥子,三郎也正是因為知道了這一點,才覺得這麼好的孩子上趕著也要給袁家當女婿,但卻被拒之門外還遭遇種種挫折有點可惜,這才舔著老臉過來勸說自己的五弟一番的。

  袁五郎當然知道米浩瀚是真的好,若他的怡兒是個正常的孩子,他自然也會滿心滿口答應這門親事。然而,有了當初莫青禹的事在前,怡兒的身體又……就是再好的男子放在他面前,他也捨不得將女兒給出去啊!

  他即便心裡稍微動了一下,但卻仍然搖了搖頭,「正如你說的,米浩瀚他這樣好,我家怡兒嫁過去才是害了他。你也知道,米浩瀚是獨子,對他來說,子嗣是何其重要的一件事。但我家怡兒這輩子恐怕不能生育孩子……」

  三郎聞言終於沉默了,他覺得十分可惜,若不是他的女兒欣姐兒已經有了歸宿,他膝下又沒有別的女兒,他恨不得把米浩瀚搶來做自己的女婿。說來袁家都是男孩子,女孩子本來就少,所以格外搶手,就連四房的小丫頭愉兒也訂了親,袁家實在沒有別的女兒可以拿出去了,米浩瀚這樣出色的男兒,終究不能落到自己家手裡,他真的分外遺憾。

  但五郎說的沒有錯。

  米家需要子嗣,最好未來的慶國公夫人一過門就給米浩瀚生個三五個兒子,這樣才能徹底絕了那些伺機而動窺視著爵位的族人的心。

  可怡兒的身體狀況不好,能活到什麼時候還是個未知數,更別提生孩子了。她那孱弱的身軀,根本就不適合有孩子,強行懷上的話,極有可能孩子都沒有出生就要了她的命。

  這樣的兩個人,根本不適合在一起。

  更何況,還有莫青禹……

  威武將軍莫青禹載著功名榮譽班師回朝,在這個敏感的關節上,也許根本就不適合提怡兒的親事。

  袁怡自從宣佈了自己生病以來,一直都窩在家中沒有出門。一來是要避風頭,免得被外面的流言蜚語各種看似同情內裡卻是幸災樂禍的表情傷害到,二來是,她確實有些不大舒服。

  她最近不只有些喘得厲害,下肢也出現了浮腫。有時候呼吸極度困難,好像脖子被人勒住了一般,有窒息感,咯的痰顏色竟然是粉色的,還有大量的泡沫。夜間睡眠常需要高枕,不然就覺得憋氣,好幾次在睡夢中被憋醒了。

  大姐姐袁悅兒這幾天日日都來診治,雖然什麼都沒有說,只寬慰她不要緊的,可是大姐姐的表情卻都寫在了臉上。袁怡知道,她自己的生命在走下坡路,或許,很快她就要面臨生命的終點。

  含苞待放的少女曉得自己快要死了,一定會傷心難過吧,很奇怪,她竟然沒有那樣的情緒。在很小的時候就一直知道,自己不會活很長,所以當真的那天到來的時候,她竟然都沒有悲傷,只是很平靜地接受了。

  當然也遺憾的。遺憾在活著的時候沒有好好孝順父母,讓爹娘為了她操了多少心。遺憾沒有好好對待哥哥,她總是跟他鬥嘴,一點都不像個是乖巧的妹子。遺憾沒有好好照顧弟弟,弟弟年紀最小,本來是該得到全家人關注的那個,但因為她,全家人的關注都在她的身上,弟弟幾乎就是放養著長大的一樣。

  當然,她還遺憾莫青禹。那樣情投意合的一個人,那樣真摯熱烈純淨的感情,是她心底一份揮之不去的執念。有時候她常想,若是當初在莫青禹離開之前她就死了,那該多好,他們之間不會有誤會,不會有仇怨,只有淡淡的喜悅,綿綿的情意,以及說也說不完的情話,那該有多好!那樣的話,她就不會有悲傷,有遺憾,有失落,有數不盡的惆悵。

  不過,再難的日子都已經過去,那些往事,也是該到了隨風而去的時候。

  這日,袁怡覺得身子爽利了一些,便披了厚厚的衣裳由著丫頭扶著到了外頭的園子裡稍微坐一會兒,她整日纏綿病榻,已經好久都沒有出來呼吸過新鮮的空氣了。

  因突然覺得口渴,便差了陪同的小丫頭回去取水,自己一個人靠在亭子的柱角上歇著。

  忽然,一片男子的衣角映入了她的眼簾,她開始以為是哥哥袁珂,嬌嗔地說道,「哥哥不是出去玩兒了麼?難道忽然良心發現想起了家裡還有個無聊得快要發黴的病秧子妹妹,所以趕回來陪我了?」

  那人半晌沒有回應,但袁怡卻隱約聽到有濃厚的鼻音,好像是在極力隱忍著眼淚。

  她抬起頭來,卻驚愕起來,在她面前的那個人身材挺拔,高大俊朗,皮膚被風吹日曬得有些粗糙了,可卻更加顯得他男兒的魅力,那個人正是勝利班師回朝衣錦凱旋的威武將軍莫青禹,那個曾經與她相愛過,發誓要相守一生,並且還曾有過婚約的男人。她曾經託付過真心,想要和他白頭偕老的那個人。

  袁怡微微愣過之後,倒是已經很平靜了,她輕輕笑了起來,「你來了啊。」

  多少情緒都隱藏在了這句平淡普通的問候之中,彷佛他的到來是理所應當,也沒有什麼好值得大驚小怪的,甚至都沒有半分期待。

  在戰場上威風凜凜的莫大將軍,在怡兒面前永遠都是當初那個謙卑的小莫。他斂去一身滄桑,強忍住心中的悲痛笑著點頭,「是啊,我來了。你……這些年,你好嗎?」

  袁怡瞥了他一眼,「若你問的是身體,那麼就如同你所看到的,不怎麼好。但如果你說的是心情,恐怕要讓你失望了,雖然你離開的時候我確實難過消沉了一段時間,但我的人生太短,值得我把握珍惜的東西太多,我不能為了一個怯懦逃跑的人悲傷太久。所以,我很快就好了,自此之後,心情倒一直都是不錯的。」

  她垂頭忽然笑了起來,「這幾天我一直都在想,若是臨死之前能再見你一面就好了,老天果然是疼惜我的,這不,你真的來了呢。」

  莫青禹得勝還朝,朝中所有的大臣都篤定他將來會受到重用。因為他和袁家的這一層關係,所以很多人都私下認為,將來朝中必將一去袁家獨大的情況,而呈現三足鼎立之勢。袁家的勢力,必將被鎮南侯以及威武將軍莫青禹分薄。不論對皇上,對袁家,對朝廷,其實這都是一件大好事。

  對皇上來說,儘管篤定袁家的忠誠,可是籃子裡的雞蛋也不能全放在一起,否則會碎,能夠信任的人越少,意味著他的選擇越小,一旦遇到風險,他將會受到最大的損失。如今有了更多值得信任的人,這三股勢力互相制約,反而就形成了制衡之道,讓他這皇位坐得更穩更安心,還更省力。

  對袁家來說,帝王的寵愛雖然是福音,卻也讓人小心忐忑,即便在這朝可以永葆繁華,但說不定到下一位君主時,袁家就成了不得不剷除的眼中釘肉中刺。只有權勢分攤,才能讓家族更加安全。

  對朝廷來說,意味著百花齊放,而不是必須要依附袁家才得以生存,更是一件大大的好事。

  但這也同時意味著,莫將軍至少在表面上,不能再與袁家有所親近,甚至連接觸都最好少有。這本來就是政治需要,更何況他們之間還隔著父仇家仇。

  深深明白這其中道理的袁怡一直都以為,這輩子可能都不會再見到莫青禹了,何況她的這輩子那麼短,一定是沒有機會的。所以今日,莫青禹能夠冒著被猜疑的風險來到這裡,她還是感到很欣慰的,因為她還有一句話想要問他,在死之前,有一個糾結很久的問題,她想要知道答案,這樣才不會有遺憾。

  莫青禹眼神一深,「你期待過我?你一直都在等我?」

  他的面色黯然起來,「我以為你對我就只剩下恨而已了,所以……這幾天徘徊你家門前多次,一直都不敢進來見你。今日,也是曉得恩師不在家,這才斗膽過來的。怡兒,若是曉得你沒有記恨我,我就該……」

  袁怡打斷了莫青禹的話,「小莫,你誤會了。我沒有期待你,也不曾在等你。我希望你來,是想要給我們之間做一個了斷,你當初逃跑,沒有給我留下隻言片語,我們之間甚至都沒有真正地分手。我希望能在臨死之前再見你一次,只不過是希望可以面對面地和你說再見而已。」

  她微微一笑,「我有一句話一直想要問你,看在我時日無多的份上,還希望你可以認真回答,不要騙我。」

  莫青禹心中百感交集,但這種時候,他卻也只有點頭的份,「你問吧,我一定對你說實話。」

  袁怡笑著問道,「當初你對我是真心的對嗎?並不曾因為我是袁家的女兒,因為要利用我翻身,所以才對我那樣好?後來你離開時,也是因為迫不得已對嗎?時勢如此,你莫能奈何,但對我,你心中是沒有仇恨的對嗎?」

  莫青禹眼眶一下子紅了,他點頭道,「是,我對你一直都是真心的,並不因為你是袁家的女兒,雖然後來我的確是因為你,得到了很多機會,但我心裡對你的感情卻是純粹的。我對你好,只是因為我想對你好,覺得不能不對你好,這樣而已。後來離開,除了迫不得已,也是因為不知道該怎樣面對你。我是個巨貪之子,我的家族沒有給我帶來過好處,卻讓我在你面前蒙羞,我覺得自己配不上你,除了逃離,我不知道還有什麼別的辦法。」

  他忍不住上前去觸碰袁怡的手臂,「全怪時勢,那就是我虛偽怯弱,其實當初,若是我勇敢一些,或許我們之間也可以再續良緣,可是我自卑了,我軟弱了,我怯懦了,我逃跑了,說起來都是我的錯,和你又有什麼關係,我怎麼會對你心懷仇恨?」

  袁怡輕輕推開莫青禹的手臂,臉上終於露出徹底釋懷的笑容,她抬頭說道,「這樣便好。曉得了你真實的想法,我以後也不會再糾結困惑了。我們之間的感情,沒有足夠努力的人是你,以後,我不會再覺得後悔遺憾了。」

  她嘴角微微翹起,樣貌輕鬆地說道,「謝謝你,小莫。」

  莫青禹失魂落魄地離開,好像心中缺失了很大的一塊,他原本該有一份美滿的愛情,但他卻因為內心的自卑和不確定親手葬送了它,就算如今心中後悔得要死,可是形勢卻已經不再容許他反悔了。世間所有的果,都有其對應的因,他如今不過只是為當初的怯弱買單罷了。

  慶國公米浩瀚儘管知道自己不被歡迎,卻仍然每天都賴在袁家不走,他幫著請名醫,打聽各種偏方,這種執著倒是讓袁家的人不好意思再趕他走。

  袁怡聽說了這件事,便笑著讓人請了米浩瀚進屋。

  病榻上,已經瘦成了一道閃電的她好奇地問,「你說曾經在外頭見過我一次,沒有想錯的話,那時的我應該是男裝打扮,為什麼你會認為那個人是我,而不是我的雙胞胎哥哥?有沒有可能,你一見傾心的人,其實不是我,而是我的哥哥?」

  本來很悲傷的氣氛,被她這句話一下子攪合了,米浩瀚氣得半死,半晌才道,「你就聽不出來這只是一個藉口嗎?誰說我是在外頭見著你的,又是誰說我只見過你一次?我們兩家好歹也算是親戚,小時候我們見面的次數可多了,只是你不記得我而已!但我可不像你,我只要心裡認定的人,是一定不會忘記的,記得清清的,哪怕你哥哥和你站在一起,我也立刻就能分出誰是誰!」

  米浩瀚好不容易找到一個機會,嘰裡呱啦把他這些年來的相思之苦都倒了出來。

  原來他和袁怡的緣分始於幼年時期,兩個人在去親戚家做客的時候碰見過好幾回,每回他都能看到袁家小姐的颯爽英姿,不知不覺就戀上了。但當時的他,屬於父親的心肝寶貝,卻是別人的眼中釘,所以行動受限,只能儘量低調,根本就不可能做出勾搭袁家小姑娘這樣出格的舉動來,只好默默地在一旁看著。

  後來盛京城中傳出袁怡和人訂婚的消息時,他捧著酒壺在家裡的池塘邊對月痛飲,喝醉了的他,被家中一個堂兄給推下河,差一點點就要溺死了。

  再後來聽說那個姓莫的小子一聲不吭離開了,雖然他曉得袁怡一定很難過,但是他心裡可開心了,這意味著他的機會要來臨了。本想著要立刻去提親的,但一想到家裡的狀況還很亂,不適合迎娶新娘子過門,所以他硬是忍著,將家裡面全部肅清之後,穩固了自己的地位之後,這才想著來袁家提親的。

  米浩瀚目光熱烈,「怡兒小姐,我曉得你現在身體不好,但是我完全不介意的,真的,我是真心實意喜歡你,所以不管你是什麼樣的,會變成什麼樣,我都不在乎。要知道,我這輩子最大的夢想就是娶你!我希望你可以趕緊好起來,對,你一定可以趕緊好起來的,等你好起來,我就來娶你好嗎?答應嫁給我好嗎?」

  袁怡這還是頭一次收到如此炙熱的表白,之前小莫是一個情感很含蓄的人,就算兩個人喜歡到了情濃的時候也不曾有過這樣真摯熱切的話語,一瞬間,她還是有一點點心動的。但可惜的是,她已經快要死了,完全沒有精力和這個據他所說愛慕了自己很多年的男人發展發展。

  不過,看在米浩瀚這樣真誠的份上,她還是笑著對他說道,「好啊,如果我好了,一定嫁給你,你賴也賴不掉了哦。」

  她心裡想的是,她自己這樣的狀況,是不可能好起來了的,那麼就拿這不可能的假話去安慰一下這個真誠的男人吧!

  兩年後,慶國公府到處都是大紅的喜字,酒過三巡,慶國公立刻忍不住等不及地告辭回了喜房。他無比興奮地揭開了紅蓋頭,「娘子,我等了你那麼多年,終於等到你了!嗚嗚嗚,你終於成為了我的妻子,嗚嗚嗚!」

  或許是喝了一點酒,平素裡日理萬機殺伐果斷的慶國公米浩瀚一下子成了個孩子,竟然抱著自己的新婚妻子哭了起來。

  袁怡翻了翻白眼,「是,是,我已經是你的妻子了,所以相公啊,你能不能先不要哭了,幫我把這個金冠給摘下來,重死了啊,差點要壓壞我。」

  當初她許諾等她好了就一定嫁給米浩瀚,那是因為她以為自己好不了了,就快要死了的人,許個承諾也不要緊吧。誰知道米浩瀚竟然有那樣的能耐,請來了一位神秘的醫者,又機緣巧合得到了一顆意外受傷而死之人的心臟。當時,她已經快要死了,所以袁家的人都決定死馬當成活馬醫,由那位醫者和袁悅兒一起進行了心臟移植手術。

  也許是她命大,這手術竟然成功了,她的身體和別人的心臟竟然也沒有產生排斥,就這樣膽顫心驚地過了兩年之後,發現她的身體機能已經恢復了,她雖然不如平常人健康,但和從前的自己已經完全不同,甚至,大姐姐還說,只要保養得好,她完全可以過正常女人的生活,結婚生孩子,都沒有問題的。

  這不,米浩瀚就立刻黏了上來,以當初她的承諾要挾,必須要她嫁給他。

  好吧,這麼有誠意的男人,又熱切執著地等了她兩年,她想要不嫁好像也是不可能的,所以她就嫁了,而且還是滿懷欣喜地嫁了。

  夜已深,米浩瀚眼神一深,將紅燭吹滅,「娘子,我們洞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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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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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8-10 01:01:39 |只看該作者
番外 袁怡(中)

  袁怡剛回到家,就被雙胞胎哥哥袁珂拎到了一邊,「我跟你說過了,沒事不要頂著我的模樣出門,好吧,就算要出門,也拜託你別去那些萬人矚目的地方,悄悄的,低調的,這不,自找麻煩了吧?」

  袁珂一臉無奈地望著那張幾乎與自己一模一樣的面容,忍不住碎碎念起來,「那位米老太太說,那什麼慶國公叫米什麼的,是在外頭看見過你,一見之下傾了心,所以央求著她來求親的!」

  他挑了挑眉,「若不是你到處晃悠被人瞧見了,怎麼會有這樣的麻煩?」

  先不提慶國公米浩瀚是個什麼樣的人,就說那位米老太太,可是個惹不起的大麻煩精。她是娘親娘家二伯母,自從安寧伯府分家之後,就和獨子崔五爺搬到了外頭獨立開府,原本兩家因為一些陳年舊事不怎麼來往,但後來有一回,崔五爺在外頭遇到了一點小麻煩,父親順手給解決了之後,米老太太似乎就賴上了袁家。

  不論有什麼事,她不先去找本家侄兒安寧伯崔謹,也不去找她顯赫的娘家慶國公米府,更不會去麻煩兒媳婦宋氏的娘家,一準兒會先跑到袁家來求。

  三五回後,娘親也覺得煩,總是找藉口推脫,但米老太可不是尋常人,她總能七拐八彎地找到父親那兒去。男人嘛,臉皮薄,米老太又是崔家的親戚長輩,那點事在父親看來又卻是不是什麼大事,總是拗不過情面給辦了。長此以往,米老太就越發覺得她和袁家的關係好,時不時地前來走動了。

  這不,毫無自覺的米老太除了千方百計要把自己娘家的侄孫女們介紹給自己,還將主意到了自家妹子身上,對此袁珂覺得真心不能忍。

  若說米浩瀚是個了不起的青年才俊便也罷了,但那位年輕承爵的慶國公可是個花名在外的浪蕩子,自家妹子那樣纖瘦柔弱的小可憐兒,若嫁到那樣的人家去,豈不是羊入虎口嗎?她那小身板,必定無法承受的。

  他可捨不得自己細心呵護的妹子去別人家受苦,他還想她多活幾年呢!

  袁怡看見哥哥眼中的寵溺,頓時心情愉快起來,她吐了吐舌頭,「哥哥,你有沒有想過,那位慶國公看上的或許並不是我,而是哥哥你呢?」

  她忍住笑,故意一本正經地說道,「我每回出門可都是打扮成你的模樣,你也知道的,我都穿了墊了墊子的鞋,從個頭上來看也只比你稍微矮一點,不過只是身量比你瘦一些,若不是親近熟悉的人,可分辨不出來誰是誰。那個慶國公雖然也算咱們家拐著彎的親戚,可和咱們一點也不熟,他怎麼就能看了一眼,就斷定看到的人是我?」

  袁怡見哥哥的表情慢慢垮了下來,不由繼續會心一擊,「正常看起來,不都會認為自己看到的是袁珂大人你嗎?」

  她掰著手指道,「就像上一回包大人家的三小姐,在彩綢坊見了我之後,就心心念念地愛上了袁家的珂公子那樣,說不定慶國公米浩瀚是個喜好男色的傢伙,他看上了哥哥你,但卻沒有接近你的藉口,所以才會叫人來咱們家向我求親,這樣才說得通啊!」

  袁珂臉色一黑,「怡兒你真是……」

  他一邊搖頭一邊拎著妹子往藏香園走,「我得跟娘親說說了,總是這樣縱容你出門去那些酒樓茶肆龍蛇混雜的地方,這是要出大事的,瞧你,好的沒有學會,倒學了滿口的胡言亂語,真正是不管教不行了!」

  藏香園內,崔翎趕了兒子走,就把女兒拎在身邊,「這幾天先不要出門了,惹不起,躲著吧。」

  對於慶國公的求親,她態度是十分明確的,「慶國公這個人,據你爹說是個前程廣大的,將來或能位極人臣。但咱們家不需要能幹的女婿,爹娘只希望你能遇到一個待你好的,能讓你一輩子快快樂樂過的,不拘身份,哪怕是平民都沒有關係,只要他對你好。所以,你不必擔心這門親事,你大伯母那,我也已經表明了立場,她向來疼你,不會為難你的。所以,這件事,你不要放在心上,只當不知道吧。」

  袁怡笑眯眯地依偎在母親懷中,「我就知道娘親會為我打算周全的,我不放在心上。」

  她的目光閃了閃,「我的心太小,放得下的東西太有限,才不會將空間浪費在這些沒用的地方呢,我只會將好事記在心裡,把和爹娘哥哥弟弟開心快樂的事存在心上。」

  崔翎輕輕歎口氣,猶豫了一下,終於還是開口問道,「聽說你又去了茶樓?是……是因為莫將軍嗎?」

  她語氣裡滿是小心翼翼,很是不想提及這個敏感的話題,可是身為母親,她卻不得不要提起,好瞭解女兒內心真實的想法。

  袁怡身子微微一怔,隨即苦笑起來,「總是瞞不過娘親。」

  她的眼睛微微有些濕潤,「雖然我和他註定不能成為夫妻,但曉得他即將得勝還朝,心中總還是有幾分激蕩的。聽說和夏國一仗打得艱難,我便想曉得細節……就算只是說書家言,也總好過一無所知的好。」

  崔翎心中一疼,連忙將女兒摟入懷中,輕輕撫摸她的頭髮,「好孩子,娘親可沒有責怪你的意思,你和莫將軍之間,原本可以成就一段曠世佳緣,只可惜……說起來,也是爹娘虧欠了你。」

  威武將軍莫青禹出身壽寧伯府,卻是壽寧伯在外頭的私生子,認祖歸宗時,經過好一番周折才終於記入了莫家的族譜,但儘管如此,因為他外室子的出身,卻還是成了茶葉飯後的話題,貴族子弟之間,對他是多有不屑的,以至於他到了十七八歲,都沒有婚配。

  倒不是嫡母不仁,不願給他說一門像樣的親事,實在是,當初的事體鬧得太大,盛京城中門當戶對的人家沒有肯作這門親事的,但若是挑個外省小門小戶的女子,一來也沒有這個合適的人選,二來總顯得嫡母苛待他了。所以一來二去,他便被耽擱了下來。

  不過,塞翁失馬焉知非福,莫青禹一直到二十歲時仍舊無人問津,卻引起了袁五爺的注意。

  鎮國公府袁家從來都不是那等拘泥於小節的家門,袁五郎只看到了莫青禹身上的閃光點,堅強,隱忍,寬容,大度,正直,又有著對細節處的細心敏感,覺得這真的是個十分出眾的青年,不把他搶回家來當女婿可真是浪費,便有意要培養一下他和自己十四歲的女兒袁怡的感情,有事沒事便將小莫往家裡帶,像個真正的後輩子侄一樣地親昵。

  漸漸的,小莫就和怡兒熟悉了起來,彼此情投意合。

  原本郎有情妾有意,袁家已經認可了小莫這個女婿,壽寧伯府也不敢反對權勢滔天的袁家的許婚,這門親事便算是天作之合,按著行程走,應該很快就可以作定了。

  但天有不測風雲,壽寧伯卻突然捲入了一起巨貪案中,因為事涉極大,被皇帝抄了家,這樣就罷了,最重要的是,此案乃是袁五郎親自辦理,那些壽寧伯貪墨的證據,都是袁五郎親手呈遞給皇帝的。

  小莫雖然知道像師尊一樣待他的袁五郎是個正直的人,先前也對他有所提醒,這樣對他好也不是為了要利用他接近壽寧伯,但兩家已經鬧成這樣,結成了死敵,他縱然心裡都理解的,可卻已經沒有辦法再將和袁怡的這門親事做下去了。

  雖然壽寧伯罪有應得,可是普世價值觀中,袁怡卻是小莫仇敵之女,就算他真的可以不顧世人的看法迎娶她,可她當真可以不顧別人背後的指指點點嗎?他一直都曉得怡兒和別的女子不一樣,她心臟不好,不能承受太大的情緒,若是因為他一意孤行的結合,讓她的生活充滿了痛苦和煩惱,那他也是不願意的。

  所以,事發之後,他留書一封離開了盛京。

  袁怡很是傷心難過了一陣子,甚至還曾經怨過自己的父母,可隨著時間的推移,她心中的那段傷口已經慢慢撫平,即便心底深處還深愛著那個叫莫青禹的男人,可是卻已經完全地接受了自己的命運。她,這輩子都不可能和小莫在一起了,不論她是否可以完全不計較外面的議論,也不論他內心裡是否可以全然放下壽寧伯的事,他們都只是相愛卻不能在一起的兩個人,今生都無法行鴛盟之禮。

  儘管如此,面對愛女的消沉,不論是袁五郎還是崔翎,都覺得自己應該負起一部分責任的。

  原本以為小莫消失之後,會徹底地淡出他們的視野,但誰知道三年過後,他突然出現在了戰場,以威武將軍的名義出現,為盛朝打了一個完美的仗。後來五郎入宮質詢,才曉得皇帝當初雖然發落了壽寧伯府,可對小莫這樣的將才卻十分愛惜,又憐惜他和怡兒的處境,便偷偷放了他去了邊疆,許諾他將來若是功成名就,可以將壽寧伯府發還給他。

  如今莫青禹終得償所願凱旋歸來,崔翎身為怡兒的母親,難免要對自己的女兒多幾分關注。

  袁怡卻笑著說道,「娘親說的哪裡話,我和他是有緣無分,怪不得任何人,這件事我早就已經想明白了,也已經放下了,娘親卻還在自責?您這是想讓女兒心裡不好受嗎?」

  她低聲歎口氣,「女兒是個有了今天不曉得明天還在不在的人,婚姻之事,早就不在考慮之內。不論是慶國公,還是威武將軍,或者是其他人,我一個都不想要嫁。我啊,只想在有生之年陪伴在爹爹娘親身邊,若是我運氣好,可以活得久一點,我想哥哥也不會嫌棄多養我一個的。嗯,雖然哥哥總愛和我抬杠,但他這份氣度還是有的。」

  崔翎愛憐地摸了摸女兒的臉龐,「是啊,你才十七歲呢。」

  換了她的前世,十七歲的姑娘還在上高中,未成年人,青春如花,哪裡就輪得到要被輿論逼著成婚了?

  她目光微微一動,反正袁家做事向來不走尋常路,她和五郎也是真心地捨不得將女兒給別人,不如就順著這孩子的心意,執拗一回,將她留在家中吧!

  崔翎想了想,低聲說道,「既然如此,我明兒便叫人放話出去,就說你臉上發了痘子,在家靜養,概不見客。」

  袁珂笑呵呵地道,「其實娘家不如直接說我心臟有疾,命不久矣,不說親,這樣才好,免得還有那等聽不懂暗示的跑上門來試探,煩也煩死了,還讓大伯母他們為難。」

  她眼神真摯,「真的,娘親,我不介意的,何況這也是實情不是嗎?讓大家都知道我是個病秧子,活不久,可以避免很多麻煩,若是我真的憋悶不住想要出去,就再打扮成哥哥的樣子好了,也不妨礙什麼的。」

  假若真的能夠斷絕到這種麻煩,她真的一點也不介意將自己的真實情況透露出去,她是真的心有疾病命不久矣,這沒有什麼好避諱的。

  原本以為只要放出這樣的風去,慶國公米浩瀚就會知難而退,不再提說親這話茬。但誰知道,米浩瀚此人臉皮卻是厚得可以,這一回,他沒有再央請米老太太過來說話,而是親自前來袁府拜訪。

  米浩瀚生得高大英俊,膚色雖然白皙,眉目又清秀,可卻絲毫沒有脂粉氣,看起來十足是個俊朗的男子。談吐也好,氣質俱佳,若不是曉得他還未成親後院就有無數個侍妾擺著,還弄出了好幾個庶出女兒,單看外形,那簡直就是盛京城的名門貴婦們夢寐以求的好女婿。

  但袁家的男兒個個都潔身自好,對於這種到處播種的種馬行為卻有著天然的反感,所以不論那米浩瀚再體面再優雅,一旦給他身上定了論,就再也不能拿正常的眼光看待他了,所以向來在女人之間所向披靡,受盡了盛京城貴婦們丈母娘般慈愛目光的米浩瀚,出生至今第一次栽了跟頭。

  他強烈地感受到了袁家幾位夫人們對他進行的眼神鄙視,除了鎮國公夫人宜寧郡主還肯對他微笑,其他幾位夫人對他那是正眼都不愛瞧,個個鼻孔朝天不耐煩的模樣。

  米浩瀚困惑了,他自認為自己的條件在盛京城未婚的男子中算是數一數二的,就謙虛一點不提第一了,那也總歸是炙手可熱的,本以為就算袁家放出了女兒身體不好的風聲,他還是不離不棄地趕來親自提親,這已經算是表明了自己的大度和態度。雖然不指望袁家的人可以感激涕零,但總也不會是這副態度吧!

  袁三夫人廉氏皺了皺眉頭說道,「我家怡兒身體抱恙,不適合結親,是以不論是哪位上門來請婚,都是一眼的。慶國公也算和咱們家是姻親,論起來也是自家人,我們肯定不會隨便拿自己家女孩子的身體情況跟你撒謊的。所以,請回吧!」

  袁四夫人蘇氏則道,「袁家是以何等沉痛的心情對外聲明怡兒的身體情況,我想慶國公如此睿智之人不會不知。若不是被你逼得沒有辦法了,我們也不會行此下策。怡兒如今心情不好,我們幾個也頭疼得很,就不請慶國公繼續坐了。」

  袁二夫人則更直接,從牆邊取下一杆紅纓槍,在手裡掂量了掂量,又重新放了回去,「慶國公,請回吧!」

  倒是袁五夫人雖然一句話沒有說,但那犀利的眼神好像能把他的三魂七魄都看穿一樣,盯得他渾身發毛。

  若是普通人,話都說到了這個程度,難道還能厚著臉皮待下去嗎?早就屁滾尿流了。但慶國公米浩瀚是普通人嗎?他雖然心裡各種忐忑,但面上卻仍舊維持著微笑,還十分有禮貌地道,「晚輩體諒眾位伯母的心情,但晚輩是認真的,袁小姐的身體狀況晚輩都清楚,也接受,並且承諾以後會愛護她呵護她,所以,還請各位可以通融一下!」

  米浩瀚這番真摯的告白,分別收穫了四對白眼,連一開始對他十分客氣的宜寧郡主也開始不耐煩起來。

  袁家的這幾位夫人們互相對視一眼,然後齊齊起身,連一眼都沒有看米浩瀚就直接進了內院。至於米浩瀚想要跟著進去,那是不可能的,堂堂鎮國公府的後院,豈是誰想闖進去就能輕易闖進去的?還好米浩瀚這個人還算有自知之明,沒有強行要跟著進去,否則以袁家不遵循常理的作風,肯定直接派人將他扔出去了。

  然而,若米浩瀚是這樣一個容易屈服和退卻的人,那他就不可能年紀輕輕就將慶國公這個位置坐穩,也不可能成為上至皇帝下至朝臣百姓都認可的能臣了,他心中所認定的人,不管用什麼方法,一定不會輕易放棄的。

  在鎮國公袁府的大門前,年輕英俊的慶國公米浩瀚沒有憤怒,沒有委屈,反而露出了會心一笑:我米浩瀚一定會回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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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袁怡(上)

  盛京城的十二月,遍地飄雪,冰凍襲人。

  但這天寒地凍的肅殺景象,在京城西街的茗香閣內卻不見分毫。

  跑堂的堂倌機靈敏捷,慣會看人眼色,不時迎來送往添茶倒水;茶客們聚在一處邊品著香茶邊交頭接耳閒扯胡聊;二樓那盲眼老翁胡琴拉得好,賺了不少吆喝聲;正自喧鬧嘈雜,忽聽得說書人一記醒木拍案,眾人知道正要說到緊要處,都豎起耳朵來。

  只聽那說書人搖頭晃腦唾沫橫飛,「莫將軍一舉殲滅了十萬夏國騎兵,夏國主赫連德自然不肯善罷甘休,便以八皇子赫連勇為帥,再撥十萬鐵騎,誓要與莫將軍一決死戰。但威武大將軍莫青禹是何等人也,我盛朝天威豈容區區蠻夷侵犯?莫將軍接下戰書,只說了兩個字。」

  他撫鬚笑問,「眾位看官,可知是哪兩個字?」

  堂下眾人正聽得熱血沸騰,個個爭先恐後搶答,卻都沒有說准,說書人正自得意想要將謎底公佈,卻聽得角落裡響起一個粗壯的大嗓門,幾乎是吼叫著說道,「找死!」

  說書人忙拍案接道,「這位客官好智慧,莫將軍說的正是找死兩個字。」

  眾人齊刷刷將目光投向角落,頓時驚起一陣議論紛紛。原來那角落處,穿著墨綠色衣裳的粗壯小廝正把一個賊眉鼠眼的青年人鉗至牆邊,一手攥著他領口,另外一手拳頭緊握已高高掄起,正要往那人臉上招呼過去,「敢偷我們爺的東西,我看你當真是嫌命太長了!」

  那拳頭落下之處,哀嚎四起,有看客認出那被打之人是本地慣偷劉三兒,便不由鼓起掌來,「這偷兒出了名的賊不走空,偏偏贓物藏得好,沒得證據令他下大獄,沒想到今兒栽在了這裡。這位小哥,打得好!」

  墨衣小廝聽了得意,正要繼續揮拳,卻聽旁邊座上的紫衣少年輕輕地咳了一聲,他便乖順地將人鬆了,有些嫌惡地拍了拍手,「老闆,這人想要偷我們爺的玉佩,被我抓了個現行,還請著人將這賊子送官。」

  茗香樓的老闆姓黃,最是八面玲瓏,眼光毒辣,他見紫衣少年衣飾矜貴氣質高貴,這通身的氣派必定是出自哪家公侯府邸,因此不敢絲毫怠慢。

  他忙著人打發了賊子,恭身賠著不是,「我們茗香閣保護不周,竟令混進賊子,倘若不是貴人警覺,險些釀成大錯,為表歉意,還請公子移步樓上雅座,容小的賠罪一二。」

  紫衣少年正待回答,忽見墨衣小廝俯身在他耳邊低語,「圓月在外頭,看上去神色有些不對,不知道是不是府裡出了什麼事。」

  他抬眼往門外撇去,果然見著一身杏黃裳子的圓月愁眉苦臉神色焦灼地望著他。

  紫衣少年便朝著黃老闆輕輕頷首,不發一言,徑直向門外走去。倒是那墨衣小廝解釋了句,「不好意思,黃老闆,我們爺有急事要回府,您的好意咱們心領了,回見。」

  黃老闆又恭身送了送他主僕,直至那輛黃花梨木的兩轅四輪馬車在街角拐了個彎消失不見,這才汗津津地掀了門簾回了大堂。

  跑堂的堂倌撇了撇嘴,「老闆您也太過小心了,那位公子雖然長得貴氣,但倘若真是富貴人家的小爺,又怎願坐在一樓大堂與那群大老粗們混在一處?我看,不過是個衣著鮮亮一些的尋常書生罷了。值得您這樣賠著小心嗎?」

  黃老闆狠狠地瞪了那堂倌一眼,「你這個沒眼力見的,那位小爺身上穿的是雲錦,十兩金才得一匹;劉三兒偷而未得的那塊玉佩,是上等的羊脂美玉,雕工精細,想來是嵌寶閣的手筆,千金易得,美玉難求,再加上嵌寶閣的鬼斧神工,恐怕光那塊玉佩就能買下整個茗香樓了;也幸虧我送了那位公子出去,才看見了他馬車上的徽標。」

  他朝四下望了眼,悄聲說道,「是鎮國公府袁家的公子,瞧那年紀,一時倒分不清是三房四房還是五房的。」

  當年,鎮國公府袁家可是接連誕生了好幾位公子,一時被傳位佳話,這一波公子年紀都差不多,如今都是十四五歲上下,就算黃老闆眼力再好,也無法立即確定。

  不過,他撫了撫鬍子,還是揣測道,「「袁璦公子新娶了羅尚書家的女兒,如今正是新婚燕爾,怕是沒那個閒情逸致來茗香閣閒逛,袁琰公子聽說去了外地,如此說來方才那位,十有八九便是名聞遐邇的袁珂公子了。」

  堂倌驚詫問道,「不是說鎮國公府五房的珂公子小時候得過一場重病,自此便成了病秧子嗎?四年前還聽說差一點就沒了呢,怎得我瞧他氣色紅潤精神奕奕的,可一點都看不出來哪裡不好呢。」

  黃老闆在堂倌腦門上重重一彈,「這些市井傳聞真假摻半,你若是不懂得分辨,沒個主意,照搬全信的話,那你這輩子就活該只能當個跑堂。」

  他恨鐵不成鋼地道,「你說袁家的珂公子是個病秧子,請問袁家可有在任何場合承認過?不過只是大家人云亦云而已,互相猜測罷了。我倒是聽說,前些日子珂公子還去了西山打獵,聽說他健壯著呢,一出手就獵到了一匹野狼。」

  跑堂的小子仍然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既然珂公子好端端的,袁家為什麼不澄清這個傳聞?老被人指指點點說珂公子是個病秧子,這多不吉利啊。」

  黃老闆壓低聲音說道,「你懂個什麼?說珂兒公子小時候就重病的傳聞是最近才越傳越烈的吧?你也不好好想想,為何從前不說,這段時間就傳得到處都是?那是因為柔然公主前陣子來了盛京城,請皇上賜婚。聽說柔然公主看上了咱們珂兒公子,要死要活想嫁給他呢。珂兒公子哪裡肯?所以才裝病罷了。」

  他再敲一下堂倌的榆木腦袋,「以後不懂就不要瞎說,多看看,多問問,多想想,這裡面的門道啊多的是。你只有想得明白了才能當掌櫃的,要不然這輩子你都只是個跑堂的小倌。」

  這番話說者無心,但二樓包廂內的客人卻聽者有意,只見他一身金絲線繡著猛虎出山圖的玄色錦袍,樣貌剛毅俊朗,面色卻清寒肅冷,立在窗前望著那早已不知蹤跡的公府馬車,低聲呢喃,「袁珂……阿怡,是你嗎?」

  冷風從隙開的窗縫中倒灌而入,抖落一室寒涼,他並不覺得冷,只是這室內的無限惆悵,卻是再也揮之不去了。

  黃花梨木的馬車上,紫衣少年神色焦慮地問道,「圓月,家裡是出了什麼事?莫不成是我哥哥又離家出走了?」

  那聲音婉轉清脆如同黃鸝初啼,悅耳動聽,竟是個女子,她雖問得著急,但那語氣中自帶著一股天然嬌媚,令人聽了渾身酥軟,倘若茗香閣黃老闆在此,定然要羞愧嗟歎自己枉稱眼光犀利,卻連貴人是男是女都無法識破。

  但有一點黃老闆卻是沒有說錯,這車內人的確是鎮國公府袁家五房的人,但卻不是袁珂,而是珂公子的雙胞胎妹妹袁怡。

  袁怡小姐和珂公子一母同胞,雙生而出,兩個人不只生得一模一樣,連個頭也只比兄長差了那麼幾釐米,她只要穿一雙墊了增高墊的鞋,打扮成男人的模樣,便能大搖大擺地冒充兄長出門了,這方法百試百靈,還從來沒有人識破過她的真實身份。

  圓月見她著急,忙道,「小姐安心,珂兒公子好好地在聚雅堂看書呢。」

  她一邊替袁怡散下髮髻,換下衣衫,圓月一雙巧手在那烏亮墨髮間穿梭盤旋,不一會兒便盤了個淩虛髻,又從匣子裡取出個珍珠玲瓏八寶簪戴上,一邊說道,「是二舅太太請了個媒婆,要替您說親,若說的是旁人倒也無甚,偏偏是要把您說給她娘家的侄孫,是那位年紀輕輕就承了爵的慶國公。」

  安寧伯府的二老太太米氏,不曉得和袁家犯了什麼沖,總是要做些不地道的事兒來噁心袁五夫人崔翎,偏生米氏又是崔翎的娘家二伯母,是慶國公府的姑奶奶,不論哪層關係在,都不好隨意地斷絕來往,落了人老太太的面子。

  米氏是個拎不清的,袁家對她客氣,她便拿起了喬來,還當真三不五時地就來添個麻煩。

  這一回倒好,竟然將主意打到了她袁怡的身上去了,簡直是不可理喻。

  袁怡皺了皺眉,「大伯母和我母親怎麼說?」

  圓月替她將衣衫都整好,臉上有擔憂神色,「夫人當然恨不得將米老太太打出去,但國公夫人卻覺得這似乎是門好親。」

  那墨衣的小廝此時也已變裝完畢,赫然就是個長得粗糙些的丫頭,名叫彎刀。

  她聞言變了臉色,「慶國公米浩瀚,那可不是什麼良配啊,坊間傳聞他今年不過二十,正妻還未進門,卻已有了三個庶女,後院侍妾通房無數。米老太太真是昏了頭了,這樣的親事怎麼就敢為我們小姐說?」

  她聲線低沉,頗有幾分氣勢,輕握袁怡的雙手,「小姐您放心,國公夫人素來疼您,便是咱們往日裡換了男裝冒了珂兒公子的名出來閒逛,她老人家也只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這回遇上您的終身大事,她一定不會讓您吃虧,同意這門荒唐親事的!再說,您還有夫人呢!咱們家老爺夫人是個什麼樣的人,若是您不肯,哪怕是皇上的賜婚,他們也斷然不會讓您委屈了去!」

  彎刀時常跟著袁怡女扮男裝,跑去茗香閣湊熱鬧,這位慶國公在坊間的名氣一直都十分高漲,無一不與女人有關,不是與人爭妓鬥毆就是偷上了哪位大人的小侍妾。

  若不是近日威武大將軍莫青禹大敗夏國鐵騎生擒夏國皇子,奉旨班師回朝,莫將軍英姿颯爽,惹得眾生欽佩嚮往,恐怕說書人也不會換了「慶國公夜闖侍郎府蕊花夫人香閨」不說,而改成「莫將軍接戰書稱找死所向披靡生擒敵國皇子」了。

  袁怡卻搖了搖頭,「傻丫頭,那姓米的雖然於女色上頭不大節制,但卻只有庶女,並未讓庶子生在嫡子之前,也還算是守規矩的。我聽說頗受皇帝和周相器重,他年紀輕輕已經進了戶部,將來前途不可限量。慶國公府又是簪纓之家,和咱們公府也算是世交,這門親事,在尋常人看來,的確是可以做得的……」

  她目光微垂,大伯母雖然疼她,但有時候年輕人和長輩的想法還是有些不大一樣,與她想要的,到底還是懸殊了一些。雖然袁家信奉的是男人四十無子才方可納妾,可是這條家規在大盛朝卻是獨一份的,普世觀點,都認同一夫多妻制度,恐怕在大多數人看來,這位慶國公雖然於女色上頭名聲不大好,但除了這一點,卻十分出色完美。

  再加上袁怡自己有些不足……

  若是這門親事能成,至少在普通人眼中,袁怡反倒還是占了便宜的那個。

  袁怡輕輕歎了口氣,「彎刀,你家小姐我快要十七歲了呢,大伯母雖然疼我,也儘量縱容我,可她心裡卻總是要為我著急的。爹和娘雖然說了會養我一輩子,但若是我真的嫁不出去,豈不是還要耽誤底下妹妹們的婚嫁?就算是沖著這一點,想來大伯母也要有所考量。」

  時下女子早嫁,及笄之後仍在家中的,若不是父母偏疼便是家中有孝,但不管是哪一種,多是已經訂下了親事的,像她這樣快要十七歲還未曾訂下親事的,實屬稀罕。京中流言已久,早就有人謠傳她或樣貌醜陋或身有隱疾,若不是底下沒有適齡要嫁的妹妹,恐怕幾位伯母也早為她擔心起來了。

  圓月見袁怡眉頭仍自皺著,忙道,「小姐莫急,是世子夫人身邊的橘香來錦繡閣通知奴婢的,世子夫人說,國公夫人和五夫人雖然沒有直接將米老太太趕走,但看神色卻也多有不耐煩。等米老太太走了之後,五夫人倒沒有說什麼,國公夫人卻說,不論如何都要先調查調查清楚這位慶國公,然後再問過小姐您的意思才行。」

  她頓一頓,「這便說明,國公夫人不會隨意處置您的婚事,她尊重您的意見。若是您不肯,那這事多半就不能成。」

  袁怡輕輕笑道,「我就知道咱們家和別人家不一樣,我爹娘也好,幾位伯父伯母也好,都是打心眼裡真正疼孩子的。不過,米老太太畢竟是親戚,慶國公又是朝中重臣,若是長輩們做得太過,總也不大好。」

  她忽然大笑起來,「是了,趕明兒若是米老太太還來,咱們就回去當她的面鬧他一場,我悍婦的名聲若能傳了出去,倒也算是米老太太功德無量了。我這身子……」

  袁怡目光裡露出苦澀,「反正我頂著這樣的身子,也不曉得還有幾年好活,倒不如一輩子在家裡,陪著爹娘一塊兒過。」

  坊間的傳聞真假參半,袁家的確有一位病秧子,但絕不是袁珂,而是她。

  她幼年時突發心疾,差一點就要死了,若不是大姐姐袁悅兒妙手回春,用手術救回了她一命,她早就不知香煙何處了。大姐姐說的她不太懂,只曉得她的心臟出了一些問題,看父母愁眉苦臉的樣子,這問題想來還不小。有一回她偷聽父母說話,才曉得她的心臟在慢慢衰竭,若非家中有能人,又輔以藥膳調理,她本活不到現在的。

  但即便如此,從大姐姐流露不多的話中,她也揣測到了自己的生命正在走下坡路。這些日子來,她時常頭暈,覺得胸悶,偶爾還暈倒過,雖然總是能夠緩過來,可她總覺得,自己這根蠟燭就快要燃燒到了盡頭,下一次,或者下下次,誰知道哪一次再暈過去之後,也許就再也沒有辦法醒來了。

  她曾聽到大姐姐和母親私下說,要完全救回她,只有換心一條路。

  可是,這世上有誰肯將自己的心換給她?就算有,又哪裡來的聖手神醫可以將別人的心縫到自己的身上去。這簡直有些太過匪夷所思了,像神仙故事裡才有的事,她從來都不以為會變成事實。

  所以,她終歸是活不了太久的,這宿命,在漫長的痛苦懷疑憤怒之後,她早已經學會要平靜地接受了。

  正因為曉得自己的時日無多,袁怡才分外渴望自由和外面精彩紛呈的生活,可偏生她的身體不好,太大的動靜都無法承受。她沒有辦法像其他的孩子那樣進行激烈運動,不能騎馬,不能射箭,更不能出遠門,所以便只能扮作哥哥的樣子去茶樓聽書,這是最直觀最快速瞭解周遭軼聞的方式。她倒是也想像哥哥那樣縱馬馳騁,可她沒有那樣的體力,所以便只好在說書人的口沫橫飛之中,想像那樣自由奔馳的快感。

  家裡的長輩們都心疼她,所以明知道她女扮男裝出門混跡茶樓酒肆太不像話,可卻都裝作不知道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可這樣自由的日子,就要被打破了嗎?她才不想要嫁人,嫁人之後必定會被關在那一方小小的天地之中,從此之後就連逛街都輕易出不來了。再說,她這樣的身體,過了今冬也不曉得還會不會看得到明年春天的花開爛漫,她也不想連累別人。

  必須要想一個辦法,讓那些不會看眼色的米老太太們,絕對想不起她這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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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梁初雲

  三年前梁太后生辰,為了破除內宮不和的傳聞,姜皇后為了彰顯孝心,特意大肆操辦。除了貴命婦們被邀請入宮為太后娘娘祈福,參加壽宴,承恩侯梁家的女眷也都在受邀行列。

  承侯府梁氏以兵道起家,從前亦在西陵紮根,梁氏家主曾經做過幾任西陵令尹,後遷至盛京,最高曾做過柱國將軍。但受封爵位卻還是在皇帝登基,太后受封之後,根基不算穩,在朝中的聲威也不顯,加上九王倍受忌憚之後,梁家便越發低調,近年來已經少有子侄出仕為官,一門心思去做富貴閒人。

  如今的承恩侯是太后娘娘最小的兄弟,梁氏初雲則是承恩侯膝下最小的女兒,所以太后對這在年齡上足以堪當自己孫女兒的侄女十分關切,有機會時,便讓承恩侯夫人領著初雲入宮。

  梁初雲對帝宮的印象,除了大,就是冷。她一點也不覺得這座金碧輝煌的城有什麼值得讓人發狂的,對那些選秀時為了一個入宮的名額爭得頭破血流的女子,滿腦子都是不理解。對她而言,帝宮就是漫長而幽深的禁道,朱紅色的牆,沉悶得有些發苦的青石板路,壓抑得讓人想逃。

  然而,這樣深沉冷酷的地方,卻也有令她覺得溫暖的那道風景——九王盛曄。

  梁初雲比九王小了足有四五歲,所以她初次入宮時年稚,但那時九王已經長成了翩翩美少年,他俊美非凡,像是高嶺之花,潔白清澈,但對她這個小表妹,卻十分溫和,每每遇見,總會對她微笑寒暄。

  九王笑的時候這畫面太美,不自覺便刻在了她心上,一點一滴累積,最後成了她最大的念想。

  先時,要入宮還算是一件容易的事,只要太后娘娘一句口諭,她時常能跟著母親一塊兒去給姑母請安,九王孝順,只要去慈安殿,總能看到那道紫色的身影,他對梁家的人一向視作真正的母家,向來溫和,多少都會說上幾句話。

  但後來,姜皇后在後宮的權勢越發滔天,對太后娘娘也越來越不當一回事,太后娘娘在宮中多受束縛,是以召見娘家人的次數便越來越少,這有限的機會還總是會受到干擾。長齡公主任性跋扈,與她好像天生是對頭一般,每次見到她入宮,就總是想方設法折騰她,太后心疼侄女,不忍讓她進宮受苦,承恩侯夫人愛惜女兒,便是入宮也不再帶著她。

  她一天天長大,但見到九王的機會卻越來越少。

  這種少女的愛慕藏在心底,或許將來成婚生子後,就會隨著雲煙消散。她心裡也很清楚,處於如此特殊地位的九王將來的王妃,是不可能任由他或者太后娘娘親自選定的,若不是從姜皇后的娘家出,也必然是姜皇后所信任的貴女。絕不可能是她。

  初雲雖然做著少女的懷春夢,但她內裡是個清醒理智的女子,因為曉得這是一個夢,所以從來都不曾說出口,只是深深地深深地埋藏在心裡。

  太后的生辰宴上,十四歲的梁初雲終於再一次見到了九王,那個風華正茂的男子不知道為何眼中卻有了哀傷。很多年之後她終於知曉,原來那日他得知皇帝已經下了旨意要給鎮國將軍的第五子袁浚賜婚,袁家未來的五夫人則是他夢寐以求卻求而不得的崔九小姐。

  飲宴尚未結束,失魂落魄的九王便偷偷離開。初雲心裡牽掛,便不由自主跟了上去。

  寂寞宮牆柳下,她看到素來自信驕傲的男子滿臉失落痛苦,正暗自對著怪石嶙峋的假山發呆,她眼尖,看到他眼角有晶瑩的淚滴滾落。

  當時的她並不知道原由,但有一點卻十分堅定,她不願意看到他流淚哭泣,也不捨得他如此難過。

  梁初雲鼓起勇氣輕輕走到九王的身邊,就這樣靜默站著,一句話都沒有說。過了良久良久,等他開口發問時才笑著道,「我以為表哥在看風景,所以也跟著看呢。」

  她不想讓他知道她看到他流淚了,也不想煽情地說著想念喜歡的話,只是想這樣靜靜陪著他。悲傷的時候,若是有人陪,就好像悲傷可以減少一半那樣,她只是想要陪著他,這樣而已。

  九王心中的痛並沒有因為這樣的陪伴而減少,但至少他的臉上不再有那樣悲愴的神色,他開始和這位小表妹低聲交流,慢慢地被她不動聲色的勸慰安慰,那種壓抑和憤怒逐漸減輕,變得稍微能夠平靜起來。

  臨分別時,他輕輕揉了揉少女的頭髮,是有憐惜和寵愛的意思,對一個妹妹。

  但他不知道,這場景對梁初雲來說卻是珍藏一生的畫面,從此之後,成為她夜裡常夢到的幸福,也成了她一生的執念。

  是的,一向隨遇而安不喜歡爭奪的她,開始積極地在父母面前表現。對這座陰森冰冷的帝宮退卻厭惡的她,逮著機會就想要進來,哪怕冒著被長齡公主刁難為難的危險,也從不肯錯過一絲一毫的機會。

  她去他常去的書局,去他去過的獵場,走他經過的道路,希望某天可以有一個美妙的偶遇。

  滿十五時,她偷偷跟父母說了自己的願望,懇請父母推拒那些慕名而來的求親,哪怕家人都說那不現實,卻也要賭一賭自己的青春期待著會有那樣一天,在他成親之前,她不會輕易將自己託付給任何人。

  好在,這種執念並不是遙遙無期的,她的堅持和努力終於得到了回報。

  第二年九王舉事登基,需要一個皇后,也需要滿宮妃嬪。十六歲的梁初雲,被畫在畫像上,成了其中一個人選。幸運的是,她還被自己喜歡的男人選中了,成了大盛朝的皇后成了他的妻。

  當然,她一定不知道,雖然人人都說梁氏初雲可以成為皇后是因為新帝想要圓太后娘娘一個夢,但對於新帝而言,卻並不完全是這樣的。新帝當初在皇極殿中看到宮人將一幅幅貴女的畫像打開,當他的目光停留在初雲的畫像時,猛然想到了在他最絕望失落的時刻,是這位可愛的小表妹靜默不語地陪著他,那種被陪伴的溫暖一時湧上心頭,他心裡就已經決定了要那樣做。

  成婚後,敏感的初雲一下子就察覺到了新帝的心事。她曉得她的丈夫心裡有女人,那是一個她無法觸摸,不敢觸碰,連問都不能問起的角落。而且,她似乎感覺到了,也許這輩子再怎麼努力,她都無法超越那個女人在他心裡的位置。

  這不由有些讓她覺得傷心和沮喪。

  然而,她不是那種怨天尤人的女子,即便遇到再大的困難,也可以用自己的方法化解。他的心是冰封的,那她就用溫暖融化他,他心裡有別人,那也沒關係,她不急著驅趕那個人,她只要他心裡也有她的一席之地便可。他需要她當個稱職的皇后,她便替他管理後宮,讓他雨露均沾。

  哪怕出身高貴,背景強大的白貴妃,先她一步懷了龍嗣,她也不急不躁不氣餒,依舊好脾氣地對待著那個威脅到她地位的女人。身邊的嬤嬤勸她,娘娘,絕不能讓白貴妃的孩子生在你的前頭,若是一舉得男,將來恐怕地位不保。她卻對著嬤嬤笑笑,那是皇上的子嗣。

  哪怕心裡再擔心,她也絕對不會做出讓他失望的事來。

  所謂金誠所至金石為開,忽然有一天,新帝對她有了一些改變。

  他在她殿內逗留的時間越來越久,對她也越來越好。他開始融入她的生活,對她有了好奇,想要知道她真正的性格是什麼,有什麼興趣愛好,喜歡吃什麼樣的點心,愛聽什麼樣的笑話。

  或許是他終於發現了她的美好,在漫長的相處過後,他開始依戀她了。

  他會為了她安排他去別的妃嬪的寢宮雨露均沾而不高興,也會為了她偶爾一句真心的誇讚而興奮,他特別喜歡窩在她的寢宮,若非迫不得已,絕不肯去別的妃子那坐坐。他們的相處,也越來越甜蜜溫暖,像是一對恩愛了好久的夫妻,真正的夫妻。

  很久之後,他終於肯剖開自己的內心,告訴她當年那些遺憾的往事,但這時,他的語氣中已經不再有留戀。他笑著對她說,上天果然是公平的,他失去了一見鍾情的初心,但卻得到了相濡以沫的她,這未嘗不是一種命定。

  她沒有嫉妒,他年少衝動時的過往她沒有參與這一點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以後的人生都將由自己陪伴左右。

  但卻還是忍不住小小地回擊了,她說,「因為沒有得到,才會覺得分外美好,假若當初皇上真的和袁五夫人在一起了,說不定那份美好早就破壞殆盡了。」

  她昂起頭,很認真也很篤定地說道,「你們不合適。」

  他挑了挑眉,饒有興味地問道,「哦?怎麼不合適,你說來聽聽。」

  她沖著他笑了起來,語氣裡卻帶著真摯,「如你所說,袁五夫人先前是一個寂寞冷淡的女子,她喜歡把自己藏起來,關起門過自己的小日子,也不肯對任何人敞開心扉。所以,也只有袁五郎這樣溫暖開朗的人,才可以融化她那塊堅冰。鎮國公府那樣的家庭,家人之間和諧友睦,是我見過最溫暖的人家,也只有這樣的人家才可以捂暖袁五夫人的心,讓她變得開朗快樂起來。但皇上你……」

  她聲音輕轉,輕輕歎口氣,「皇上你其實和五夫人一樣,都是因為受過傷害所以就不肯再張開懷抱的人,兩個冰冷的人即使在一起也沒有辦法互相取暖,只會越來越冷。」

  再說,像宮廷這樣複雜的環境,根本就不適合袁五夫人那樣嚮往自由的女子。

  新帝沉思半晌,終於抬頭笑了起來,他將皇后摟入懷中,歎口氣道,「沒錯,你說得很對,冰塊就該要找到溫暖的陽光才能融化,兩個冰冷的人在一起,只會越來越冷。這個道理,我也是後來才懂得的。」

  愛情是一瞬間產生的感覺,但姻緣卻是一輩子的執念。

  當初若是他果真得償所願,和崔翎在一起了,在那樣複雜的境況下,他們兩個人沒有辦法將真心交付的。哪怕他再珍愛她,以她那等性子,定然會將嫁給他成為他的妻子這件事當做任務來做。相敬如冰的夫妻生活,不帶有半點真心,那真的是他想要的嗎?

  他或許可以容忍一次兩次,但若是她一直如此一意孤行,他能堅持到底嗎?

  那樣的話,她不會快樂,他也不會快樂。

  新帝這樣想著,望向梁初雲的眼神便越發柔和了,他低聲說道,「是啊,若是要成夫妻,彼此是否合適,當真十分重要。有些事,確實是不能強求的。不過幸好,我遇見了你。」

  她笑了,「我眼中一直都只有你,幸好,你也終於看到了我。」

  世間多少纏綿悱惻的愛情,不過只是我愛你的時候,你也終於愛上了我,為了這一刻的兩情相悅,多少等待和努力都是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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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8-10 01:00:45 |只看該作者
番外 蘇子畫

  這日,蘇子畫心有煩悶,故來藏香園中尋崔翎說話散心。

  崔翎見四嫂眉頭緊鎖,時不時面露愁容,不由好奇問道,「到底是發生了何事,叫四嫂這樣為難?」

  她與四嫂相處日久,曉得一般二般的尋常小事是難不倒蘇子畫這樣的女諸葛的,定是發生了什麼大事。

  果然,話音剛落,蘇子畫便忍不住兩行清淚落下,她緊握住崔翎的手說道,「我知道瞞不過你,所以並不打算要瞞你,我今日到你這兒來,其實就是想要說這件事。」

  她躊躇良久,終是低聲開口,「我發覺你四哥近日有些鬼祟,他每日早出晚歸,我還未醒就出了門,大半夜才歸家,我問他話總是躲躲藏藏,甚至都不敢正眼看我。四郎心實,不擅撒謊,他如此心虛,不是有事瞞著我是什麼?」

  崔翎細細思量,最近幾回家宴四哥都不在,倒確實是有一陣子沒有見過他了。

  她眉頭輕皺,「那四嫂就沒有問問四哥的長隨?」

  書字輩的這幾位長隨,都是自小就跟著幾位爺一起長大的,說是主僕,其實比兄弟還要親近,不論去哪,總是貼身跟隨著。有些未必能道與妻兒知曉的事,他們幾個卻都門兒清。

  若是想要知道四哥的行蹤,問他的長隨檀書那定是一清二楚的。

  蘇子畫緊抿嘴唇,過了半晌淒然搖頭,「檀書不肯說。」

  她抬起頭來,怔怔說道,「我懷疑四郎在外面有了女人。」

  崔翎連忙搖頭,「四嫂怎麼這樣想?若說別人倒也罷了,四哥他決計幹不出這樣荒唐的事。他為人忠厚老實,沒有半分心眼,對四嫂您更是一心一意,不存半點二心,他愛您重您,怎麼會在外面置辦外室?再說……」

  她斬釘截鐵地說道,「再說咱們家的家風那樣,四哥要在外面有別的女人,就算四嫂您答應了,爹的板子可不會答應。」

  蘇子畫怔忪片刻,長歎一聲,「我也不肯這樣想他,可他實在是太可疑了。」

  她頓了頓說道,「那日我聽到他讓檀書去一趟珍寶齋,好像是要置辦一批首飾,可那些首飾並沒有送到我這裡來。有一日他夜裡回來,我還聞到了他身上有胭脂香,那並不是我常用慣的那種味道。五弟妹,我也並不是愛疑心的人,可是他種種跡象,讓我不得不懷疑罷了。」

  崔翎聞言,一時倒不知道要說什麼才好。四嫂一直都是一個冷靜理智果敢的女人,她向來以優雅著稱,若不是當真有了不得不懷疑四哥的理由,是決然不會如此方寸大亂的。

  她想了想,輕輕說道,「既是四嫂不安,不如我等五郎回來,叫他悄悄地探四哥一探?有些話,或許夫妻間不太好說,可兄弟之間興許可以暢談,我想,這一定是誤會呢。」

  蘇子畫悵然道,「也只有如此了。」

  她嘴角泛起一絲苦澀笑意,「說起來我和你四哥成婚也有十載,生育了三個兒子,一直都恩愛和諧,從來都不曾紅過臉。他對我,向算得是情深意重,實在是難得的佳婿。我也不想臨到此時,生出什麼變故……」

  崔翎見四嫂愁思難解,便想方設法要令她舒展開懷。

  思來想去,她笑著問道,「其實,我頭一次在西北見到四哥時真的被嚇到了。四嫂那樣嬌小妖嬈,但四哥卻……」

  她比了比個子,嘖嘖歎道,「四哥那樣威武雄壯,進帳篷的時候都要半彎著腰,走路的時候震震聲響,好似有風。你們兩個看起來都不是一個畫風裡的人物,可卻那樣恩愛要好,說真的,我還時常和五郎羨慕讚歎你們呢!」

  崔翎說得略帶誇張,倒是終於將蘇子畫臉上的愁雲驅散一些。

  蘇子畫輕輕笑了起來,「我懂你的心情,說實在的,我頭一次見到四郎時,也嚇了一大跳。祖父說,他就是我未來的夫君時,我差點就要當場哭了。」

  她忍不住輕搖著頭,「那時,我怎麼都想不通,我是隆中蘇氏的嫡女,我父親是下一任的蘇氏家主,即便蘇氏如今已經不再入仕,可仍舊是數百年積累的世家,我蘇子畫又不是無人問津嫁不出去,為什麼非得要嫁給這樣生得像熊一樣毛茸茸的男人?」

  崔翎心中好奇,睜著眼睛托腮問道,「那後來呢?後來?」

  蘇子畫長長的睫毛微微閃動,她逐漸沉浸到往事之中,嘴角不由自主地彎了起來,「後來啊,後來……」

  她為了嚇退袁四郎這個不知分寸的求婚者,特意在府中設了三道關卡。

  第一道是茶,她親手沏一杯香茗給袁四郎品評,他須要在一炷香的時間說出這杯茶水是用什麼茶什麼水經過幾道工序以何等爐鼎烹煮而成的,只要說錯了其中任何一處細節,或者超過了時間便算是輸。

  第二道是詩,她任意命定一個題目,限定韻律,規定必須用到的字詞,在一炷香的時間內,他必須要根據要求切題切意地作出一首詩來,詞不達意者淘汰,沒有遵照規則者淘汰,超出限定時間者淘汰。

  這倒還不算是最難的。

  第三道關卡是要在一月之內讓蘇府上一株已經快要枯死的茶花起死回生。若說前兩道關卡只要卻有才華的人還能做到,這第三道簡直就是無理取鬧了。

  就算是專業的園丁,要讓快要枯死的茶花重新活回來也幾乎是一件不可能實現的事,更何況袁五郎不過一介武夫,莫說要醫治殘花了,他這輩子恐怕從來都沒有種過花。

  崔翎聽罷越發好奇,四嫂既然是四嫂,這就證明這三道其難無比的關卡四哥還是順利地通過了。

  她所認識的蘇子畫是個外表柔軟但內心堅韌的女人,她若是不肯,就算是蘇氏的家主也絕無可能逼迫著她嫁給袁四郎。

  崔翎連忙問道,「那後來呢?後來四哥是怎樣通過考驗的?」

  蘇子畫低低笑了起來,「你猜!」

  崔翎左思右想,還是覺得不可思議,「四哥我是知道的,他武藝很好,兵法謀略自然不在話下,可是品茶吟詩種花這樣風雅的事,呵呵……」

  別說這些高大上的東西了,四哥連寫字都像狗爬一樣好嗎?哪怕是提前知道了題目,光憑四哥一個人的力量,也絕對沒有辦法順利地通過這樣擺明瞭是為難人的三關。

  蘇子畫拿食指輕輕戳了一下崔翎的額頭,咯咯笑道,「果然是五弟妹,曉得你四哥沒有這個本事。」

  她輕輕一頓,「不過,他確實還是通過了考驗。」

  崔翎連忙搖著蘇子畫的手臂,「快說,快說,四哥是怎麼做到的?」

  蘇子畫歎口氣,「他呀……我雖然設定了關卡,卻並沒有說他不能得到別人的幫忙。四郎自己雖然不通文墨,對茶詩花一竅不通,可他身邊卻帶了幾個極其厲害的人物。」

  她嘴角又微微翹了起來,「臨行前,他許是知道沒有點分量是娶不到隆中蘇氏的女兒的,所以他花了很多心思請了好幾位名滿天下的才子,其中有寫了茶典的陸清,有後來被稱為小詩聖的李驀然,自然也有花鬼手柳月江。」

  那三關雖然難,但因為蘇子畫規則中的漏洞,袁四郎便可通過別人的指點和幫助完成,有這些精通此行的高手在,他自然很順利得通過了考驗。

  也正是因為如此,蘇子畫才會這個大高個子有了一點好奇。

  後來嫁給袁四郎之後,在相處的過程中,她一點一滴地發現了這個男人身上的優點。

  他忠厚老實,卻並不是個死腦筋,精通兵法的他,也有著自己的智慧,他只是厚道而已,並不傻。他忠誠可靠,對她尊重愛護,捧在手裡怕掉了含在口中怕化了,簡直呵護得無微不至。

  家裡的嫂嫂們開始時對她有所誤解,他全力從中周旋,用他那樣簡單真誠的方式,慢慢化解了家人對她的疏離。不論遇到什麼事,他總是用寬闊的肩膀和後背保護著她,和她的孩子們,哪怕是尊重的二嫂想要他們的琪哥兒做嗣子,只要她說不肯,他就堅定不移地將戰火擋住。

  這個男人實在太好了,好得無可挑剔。

  蘇子畫這樣想著,兩行清淚不由又掉了下來,她囁嚅著說道,「五弟妹,我想明白了,像四郎這樣的男子,是絕對不會在外面有什麼女人的。我不該懷疑他,不論發生什麼事,我都應該像他相信我那樣相信他才對!」

  她連忙起身,「時辰不早了,我……我先回去等你四哥回來!」

  崔翎送蘇子畫離開,心裡也希望他們可以早一點溝通好,重新回復成大家都羨慕的那對超強萌反差的恩愛夫妻。

  過了幾日,蘇子畫心情愉快地又來藏香園找崔翎說話,「五弟妹,我終於曉得你四哥為何早出晚歸,珍寶齋到底怎麼了,他身上的胭脂味又是怎麼回事。」

  她臉上驀得爬上一片紅暈,羞澀地說道,「下月是我的生辰,四郎他想要給我一個驚喜,便拿著先前我亂畫的圖樣子去找珍寶齋的師傅給我打首飾,師傅說這樣子太複雜不好打,四郎不服氣,便吵著要自己親自打造,所以這些天他早出晚歸,其實是去到珍寶齋的工坊裡當學徒,先學會技法,好親自給我打造首飾。」

  蘇子畫頓了頓接著說道,「至於那些胭脂味,是他看珍寶齋附賣的胭脂顏色好味道也好,便想給我換一個,又怕賣的那些不細膩,裡面摻了東西,所以便親自去做了。」

  她捂著臉害羞地道,「昨兒我終於沒有忍住,把他灌醉了套出的話來。哎呀怎麼辦,我生辰要到下個月呢,還有好些日子,我要是期間沒有忍住說出來了怎麼辦?四郎忙活了好久,說是要給我的驚喜呢,我現在就套出來了,他要是知道了,會不會覺得很沒有成就感?」

  崔翎很為四嫂高興,四哥沒有在外面有什麼女人,這些日子的反常都是出於一片愛妻之心,這是一件好事。

  可是,四嫂這嬌羞的模樣,她怎麼就這麼看不慣呢!!!

  她無奈地歎了口氣,「你一定要忍住,就當自己不知道,完全不知道,等到了謎底揭開的那天,記得要驚喜,一定要非常驚喜,喜極而泣最好了。」

  蘇子畫頓悟,「喜極而泣,對,喜極而泣!五弟妹你真是人才,被你這樣一說,我就好像醍醐灌頂,思路一下子就清晰了。」

  她歡天喜地地沖著崔翎道辭,「我看我還是先回去練習一下喜極而泣這反應好了,免得到時候我不驚喜讓你四哥傷心。五弟妹,謝了,我走了!」

  崔翎看著蹦蹦跳跳離去的蘇子畫眼珠子都快要驚得掉下來了,這還是那個舉手投足猶如淑女教科書的四嫂蘇子畫嗎?果然愛情面前女人的智商都會直線下降為負數啊!

  不過,她還是真心祝福四哥和四哥能夠就這樣解開心結,從此恩愛到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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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8-10 01:00:28 |只看該作者
番外 帝后二三趣事

  皇帝覺得自己快要瘋了,他的皇后最近幾日忽然迷上了下廚。

  這原本倒也沒有什麼。

  托崔翎的福,這兩年來整個盛京城的貴婦小姐們都興起了洗手作羹湯,若是哪家的小姐不會廚藝,連說親都要困難一些呢。

  吃慣了御膳房細緻講究的大菜,說實話,偶爾能換個口味吃點清粥小菜,還是皇后親自煮的,皇帝也覺得挺不錯。

  可問題是,他的皇后不是一般人。

  糖鹽會放錯,好不容易擱對了,分量又拿捏不准,不然就是淡而無味,不然就鹹得發苦。

  她還心急,總是還沒有熟呢,就起鍋裝盤了。

  連續好幾日送過來的飯菜,說難以下嚥還是輕的,若不是他自己的妻子做的,簡直……簡直就該拖出去砍了!

  可偏偏他最近對她特別心軟,一點都看不得她不高興,不論她送到他嘴邊的是什麼,只要看起來還吃不死人,就都爽快地吃了,然後再點贊稱好。

  就像現在,皇帝勉強喝下皇后遞過來的第三碗蓮子羹,「嗯,不錯。」

  心裡卻在咆哮,苦,實在是太苦了!

  苦到他都不敢相信這是一碗蓮子羹,完全顛覆了之前二十幾年他對蓮子羹的印象。

  但看著她一臉期盼的小眼神,實在不忍心將她眼底晶亮的光芒捏碎,他還只能裂開嘴笑著說道,「嗯,皇后的手藝越發出色了呢,好喝,好喝!」

  一旁少悟撇過頭去忍不住憋笑,身體發出一顫一顫的節奏。

  皇帝右手一抬,「少悟啊,最近幾日你陪在朕身邊辛苦了,也賞你一碗!」

  少悟張大嘴愣了愣。「我……我也有一碗?」

  皇帝一個飛刀般的眼神掃過,「古往今來,你可曾聽說過有幾個臣子能夠喝到皇后娘娘親自熬的羹湯?這可是你祖墳上冒了青煙才有的好事,還不快點來謝皇后娘娘恩?」

  少悟立刻跪倒謝恩。臉上一副興奮激動的神情,「臣真是何其有幸才能喝上皇后娘娘親手熬的羹湯,臣一定會好好喝的,喝得一滴都不剩!」

  他雙手微顫地接過蓮子羹,仰頭一飲而盡,那挺直的腰杆,頗有壯士一去兮不復還的悲壯。

  那瑩潤的玉碗,果真被舔空,連一滴湯水都不剩下。

  梁皇后清麗的小臉上滿是歡喜神色,她輕輕拍了拍手。笑著道,「太好了,既然你們喜歡喝,那我明天再熬!」

  她轉頭對著皇極殿當差的侍衛宮人說道,「明兒我多熬一點。給你們也分一些。」

  眾人垂著頭叩謝娘娘恩典,但身體的顫抖無法遮掩他們內心的咆哮。

  天哪,懇請老天趕緊澆滅娘娘對廚藝的突然熱衷吧,再這麼下去他們都會被折磨而死的啊!

  半生的肉,夾生的飯,燒焦的魚,還有今天這苦得心肝都要顫抖的蓮子羹。娘娘您為什麼不親自試一試口味?

  梁皇后看著皇帝用了她親手做的羹湯,滿足地拎著食盒告退。

  她笑著對身邊的小太監說道,「早知道大家都這麼喜歡吃,一點都沒有剩,我就該先給自己留一碗,真遺憾。我自己都還沒有嘗過呢。」

  小太監張大嘴巴,老半天小心翼翼試探問道,「娘娘,您……您自己還沒有嘗過呀?」

  梁皇后有些遺憾地點了點頭,「今兒做得不多。我怕皇上不夠喝,所以自己就沒有嘗。」

  她笑著說,「不過不要緊,明兒我再多做一點就是了!小勤子,你放心,我會給你留一口的。」

  小勤子公公訕訕地笑,「娘娘能想著奴才就是奴才三生有幸了,哪敢喝您親自熬的羹湯?」

  他當然知道娘娘煮的蓮子羹,那比黃連還要苦。

  可是嘗湯的嬤嬤,宮女姐姐都點頭說好喝,現在連皇上和少悟大人都說是美味了,他就是想說真話,也來不及了。

  小勤子公公想,還是先不說了,讓皇后娘娘快樂地做一晚神廚的美夢,反正到明天她自個兒嘗了味道之後,這個幻夢就會破滅了,他又何苦去做這個壞人?

  翌日天還沒有亮,梁皇后就在小廚房忙碌了起來。

  她今日打算給皇帝做一頓豐盛的營養早餐。

  攤開袁五夫人最新的美食錄,照著豬仔豆沙包那一頁一項項地開始,她小聲地嘀咕道,「一邊緩慢地倒入清水,一邊小心地攪拌……」

  小廚房打下手的嬤嬤實在看不過去,「娘娘,不然您坐旁邊告訴奴婢怎麼做,奴婢來調麵粉如何?」

  梁皇后笑著搖頭,「不用不用,我自個兒來。」

  她一邊愉快地攪拌著麵團,一邊說道,「若是由你來做,我只是說說,就不算是我做的了。皇上喜歡我親手做,我可不能叫他失望。」

  嬤嬤眼看著皇后的手法太過寫意,仍然想要逆轉,「但我聽說寫這本菜譜的袁家五夫人她也很少親自動手,多半都是由她口述,然後讓師傅做的。」

  她諂笑道,「娘娘萬金之軀,何苦勞累?皇上曉得了也是要心疼的。」

  梁皇后愉快的手一直都不曾停過,「誒,袁五夫人是袁五夫人,我是我,人家是已經十分熟練了才好偷懶,我這新手才剛開始學習,若這會兒就想著要依賴別人了,肯定成不了好廚師。」

  她擺了擺手,「好啦好啦,嬤嬤您就在旁邊看著吧,我一定會做出來的!」

  皇上屬豬,做這份豬仔豆沙包實在是太貼切也不過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終於趕在天亮之前,新鮮熱騰騰的豬仔豆沙包總算是出爐了。

  雖然樣子已經有些變形,看起來都不像豬了,但好歹這包子還是做成功了。

  梁皇后心情愉快,裝上了包子就趕去了皇極殿,嗯,時間正好,還能趕在皇上上朝之前將早膳送過去。

  皇帝昨夜批奏摺到深夜,這剛入睡沒一會兒,就聽到門扉動了。

  膽敢在他入眠時進他屋子的。除非是有緊急軍情,不然就只有皇后一個人了。

  她來幹嘛?是因為昨夜沒有去她的坤寧殿所以想他了?還是來給他送驚喜的?

  皇帝假裝還在入睡,偷偷睜開一條縫期待看到皇后對他……各種精彩的表現,如果她對他這樣。他就這樣那樣,然後……

  腦袋裡毫無預兆地浮現出各種小黃書裡的圖片來,不知不覺某個部位就昂起了。

  來吧,朕的皇后!

  但梁皇后卻只是趴在龍榻旁邊,一邊看著皇帝好看的眉眼,一邊回頭看一眼桌幾上的食盒。

  哎呀,皇上要是再不醒,這些包子就要涼了呢,涼了就不好吃了……

  可是聽門外守夜的宮人說,皇上批了一夜奏章。這才剛睡著沒有多久,他也只能再眯一會兒,等到了上朝的時辰還是要起來的。

  真的要在這麼寶貴的休憩時間,叫醒皇上只為了讓他品嘗一下她做的豬仔豆沙包?

  梁皇后的手伸出去又縮回來,伸出去又縮回來。

  終於。在第六次伸出去的時候,她沒有縮回來,毅然決然地決定叫醒他,「皇上,您餓了嗎?」

  皇帝咽了口口水,某個不能說的部位處傳來的燥熱令他的嗓音都有些嘶啞,「餓。」

  梁皇后的眼神一下子晶亮起來。「您餓了,那我餵您吃好不好?」

  她柔軟的小手壓在皇帝的胸口,「不,不,您不用起來,就躺著好了。您躺著我餵您!」

  說完,她立刻歡快地轉身跑到桌幾那裡,愉快地從裡面將豬仔豆沙包端出來。

  「皇上,來,看看我做了一早上的豬仔……」

  豆沙包三個字還沒有說完。她便僵在了龍榻之旁,不可置信地望著已經全身脫得精光的男人,「皇上……您不是想要裸著吃早餐?」

  難道是她又落後了?這是皇上從哪宮的嬪妃處學來的招數?

  可是光著吃就光著吃了,那翹起的某丁就這樣袒露在外真的好嗎?誒,她不要看,怕會長針眼。

  皇帝看到那盤子奇形怪狀的糕點,才終於明白皇后口中說的「餓」和他心裡想的「餓」全然不是一回事。

  但那又有什麼關係呢?反正這反而更加堅定了他要吃掉皇后的決心。

  不,絕不能讓她還有力氣和心思去堅持要餵他吃早飯!

  他寧肯餓著肚子上朝,也不要再吃皇后做的黑暗食物了!

  但她辛苦忙碌了一早上,那樣期盼著他全吃光,他若是不吃,她豈不是要傷心難過得緊?

  她若是難過了,他也不會好受,可能還要比吃下一份可怖的食物更加難過。

  所以,唯有使出美男計了!

  皇帝沖著皇后挑了挑眉,他的目光媚眼如絲,帶著幾分挑逗和魅惑,「皇后,來,過來嘛!」

  男色撩人,皇后自覺還算是個意志力堅定的女人,可總是忍不住要被皇上蠱惑。

  她不由自主放下了餐盤,走到皇帝的身前,然後……

  趁著早朝之前有限的時間,一場異常激烈的運動之後,皇帝神清氣爽心滿意足地起身。

  他在皇后唇上輕輕一吻,「朕去上朝,今兒有些要事,恐怕要晚一些回來了,午膳雲兒你自己吃,不必等我。」

  然後,他便大搖大擺地出了殿堂。

  經過一場酣暢淋漓的情事,皇后渾身酥軟,腦袋也還沒有開始正常運轉,不論皇上說什麼都點頭說好。

  等到過了一陣子,總算清醒了一些,才猛然想起今兒的任務是要給皇帝送早餐來的呀。

  她撐起身子,撅著嘴望了眼桌幾上的一盤可愛的豬仔豆沙包,歎了口氣,「哎,涼了呢。」

  退朝之後,皇帝留下了袁五郎。

  他苦著臉求助,「我說,阿浚,你能不能管管你家夫人,以後進宮的時候不要送皇后菜譜什麼的,不,她乾脆就不要再出什麼菜譜了行嗎?」

  五郎奇怪地問道,「我家翎兒的菜譜裡有什麼違禁的地方?」

  皇上搖頭,「沒有。」

  五郎接著味道。「我家翎兒的菜譜裡登錄的菜不好吃?」

  皇上繼續搖頭,「好吃。」

  五郎攤手,「皇上不許讓我家翎兒出菜譜,總得說出點道理來。既然沒有什麼違禁的地方,那些菜也都挺受歡迎的,那就恕難從命了。」

  他小聲嘀咕道,「您不知道,有本菜譜一二三風行整個大盛,賣得可好了,文昌書局整日整夜都在加印,如今這可是我家裡很重要的一項收入。」

  皇上氣呼呼道,「我給的俸祿不給你養活家人?我給的賞賜不夠多?」

  他冷哼一聲,「你損失多少錢我補給你。總之讓你家夫人不要再出什麼食譜了!」

  皇后就是在一連收到了崔翎三本食譜之後,才被勾起了那想要下廚的心思,害得他現在吃啥都沒有胃口,一嘴的苦味,怎麼也消不除。

  五郎掰手指算道。「那可不行,我家翎兒說了,以後我家珂兒成家立業娶媳婦,我家怡兒出嫁的嫁妝,可都要指著這些呢。」

  他碎碎念,「皇上能管一時的補貼,能管一輩子?要是斷了這條營生。將來我家珂兒給兒媳婦的聘禮少了,怡兒出嫁時嫁妝不夠體面,您給負責?」

  這還沒有完,「我如今雖然還有俸祿,但這個位置不好坐,下面不知道多少人眼紅著。說不定哪天就要被擠下去,到時候丟了俸祿,我拿什麼錢養活老婆孩子?」

  皇帝咬牙切齒地打斷他,「你這個位置確實很多人眼紅,但你的靠山是我。你怕個屁啊!誰倒是敢將你從這個位置上擠下去,不要腦袋了嗎?」

  五郎歎了口氣,「那誰說得好?現在您是我的靠山,萬一哪天您看我不順眼了呢?戲文裡不都是這樣的嗎,一開始是寵臣,好得跟蜜裡調油似的,忽然有一天……」

  他怨念地望著皇上,「忽然有一天就將人家踹了,到時候我既沒有靠山,也沒有俸祿,拿什麼過日子?若是有翎兒的菜譜在賣,好歹也能有一份收入糊口,現在您說不讓賣就不讓賣了,以後我們全家該如何生活?」

  五郎還待要說,皇帝大聲咆哮道,「夠了!老子養你,養你們全家,養一輩子!行了吧?」

  這咆哮聲實在太大,皇帝鏗鏘有力的聲音傳得老遠,外頭守衛的護衛們全部都聽見了。

  守衛甲和守衛乙面紅耳赤地對視一眼,小眼神碰觸之際,驟然擦出無數道熾熱的火花,他們兩個如同觸電一般,立刻將頭垂了下來。

  哎,世間最美麗的情話,莫過於「老子養你一輩子」。

  殿內的五郎可不知道今日之後坊間又會多一段纏綿悱惻的愛情傳聞了,他得到了自己想要得到的,心情一下子大好。

  他拍了拍皇帝的肩膀,「說吧,阿曄,你到底在煩惱什麼?」

  皇帝名叫盛曄,但這世間的人從前叫他九王,後來叫他皇上,就連太后也都是我的兒,皇兒這樣稱呼他,除了袁五郎之外,從沒有人叫過他的名字。

  這聲阿曄,代表著五郎現在拋開了君臣之別,是完全以朋友的立場在和他說話。

  皇帝一下子感動了,他眼淚汪汪地將最近這幾日來的慘痛遭遇都跟五郎哭訴了一遍。

  末了,還責怪地瞥了五郎一眼,「都怪你家夫人鬧出的動靜,現在整個盛朝的女人都以她為典範,都要當什麼下得廚房的美女子,連皇后都中了毒。」

  他指了指外頭高懸的日頭,「你看,這本來是用午膳的時候,可我不敢回去,說不定皇后又做了什麼詭異的東西在等著我。吃吧,身體受苦,不吃吧,看著她難受心裡疼。」

  皇帝哀嚎了兩聲,「你不知道早上我是怎樣解決難題的,我堂堂大盛皇帝,竟然為了要拒絕一口美食,出賣了我的美色!難道等下 回去看到皇后我要繼續使那一招嗎?」

  五郎靈機一動,挑了挑眉說道,「對,沒有錯,皇上您再接再厲,繼續出賣美色!」

  皇帝瞪了他一眼,「胡說八道!」

  五郎卻道,「皇上努力耕耘,等到皇后有了身孕。不就……」

  他繼續說道,「女人懷孕時會害喜,聞不得一點油煙味道,自然就會遠離廚房了。懷胎十月呢。等休養過來怎麼也要一年多,到時候興許皇后就忘記了要下廚這件事呢!」

  皇帝愣了一愣,隨即用力拍了拍五郎肩膀,「哥們,你真是太機智了!」

  他昂首挺胸,然後整了整衣衫,「好了,既然問題解決了,朕就不留你了,你早點回家將那什麼菜譜的事給我辦了。至於朕嘛。得去使美男計去了!」

  五郎拉住皇帝的一個手臂,「但是,我家夫人脾氣不好,若是無緣無故處理掉她的菜譜,她恐怕會暴走。除非……」

  他嘿嘿一笑,「除非皇上先把銀子給我,她看到銀子,就不會說我了。」

  皇帝鄙視地望了他一眼,「瞧你那出息,好了,我會讓少悟將銀子送到你家的。」

  五郎笑嘻嘻地道。「好叻,皇上慢走!」

  外頭守衛的兩個護衛又看到皇帝和五郎互相拉拉扯扯你儂我儂欲說還休,兩個人腦洞大開,越腦補越是臉紅,這兩個人又忍不住互相對望了一眼。

  視線交錯,一觸即回。哎呀,這還沒有到夏天,為什麼覺得那麼熱呢?

  皇帝回皇極殿之後,主動召了皇后過來,為了不讓她有機會溜回廚房。連續使用七七四十九次美男計,終於成功得讓皇后懷上了。

  皇后孕吐厲害,不只沒什麼胃口,對做菜的事更是立刻拋到了九霄雲外。

  不過她最近又有了新的愛好,那就是科學餵養兒女,雖然她還是個孕婦,但膝下不還有個三歲的小皇子嗎?

  幾日後皇帝回宮,看到皇后正廢寢忘食在看書,便問道,「皇后在看什麼?」

  皇后笑著回答,「是袁五夫人新出的早教書和育兒書,我看著寫得真好,已經這樣在做了呢!」

  兩年後皇帝回宮,看到皇后仍然在廢寢忘食看書,皺眉問道,「還在看袁五夫人的早教書和育兒書?」

  皇后笑著回答,「是袁五夫人新出的書,叫母親乃孩子人生中最重要的導師,別看書名長,內容可真好。皇上啊,我還是頭一次發現教育孩子有這麼大的學問哪!」

  她面容忽然嚴肅起來,認真地說道,「以後皇上只管國家社稷,照顧好百姓民生,教育兩個孩子的事,交給我了!」

  將話說完,皇后又廢寢忘食地投入到了看書之中。

  皇帝覺得自己快要瘋了。

  他現在聽到袁五夫人這個名字時,再也沒有了從前那般心悸,初戀的那種美好也已經完全幻滅。

  甚至,他還時常同情五郎,該是有多苦逼才能娶到這樣事多的妻子啊?

  看皇后之後受其影響,就……

  不行,不能再這樣繼續下去了,自從皇后沉迷於教育孩子之後,就完全將兩個孩子當成了重心,她生活的每一步都是為了孩子,已經完全將他這個夫君拋之腦後。

  被忽略的感覺很不好啊!

  雖然其他宮的嬪妃們都爭相要他的雨露,可是他是個專一的君王啊,越來越只想要和皇后一個人做那種事了呢,可是她卻不理他!

  某個月黑風高夜,一個忍無可忍的男人從帝宮微服私訪到了袁五郎的府上。

  他叫人將一車金銀珠寶拉到院子中,對著睡眼惺忪的某個女子說道,「從今日起,十日之內,寫一本最佳妻子手冊,這是稿費。」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果然,還沒有到第十日呢,熱氣騰騰的最佳妻子手冊就送到了帝后面前。

  皇帝將還帶著油墨清香的書遞給了皇后,「知道你喜歡袁五夫人的書,這是她最新的一本,文昌書局還在印呢,這是第一本,我還讓袁五夫人給簽了名,送給皇后當禮物。」

  皇后接過書冊,果然看到了扉頁由袁五夫人的簽名,高興地笑成了花兒,「謝皇上,這份禮物臣妾很喜歡呢,真是太喜歡了!」

  她立刻接過書去細細品讀,那認真的樣子將皇帝看呆了。

  從那日之後,皇帝便心滿意足地享受到了皇后的各種溫柔體貼以及情趣。

  他相信可以和皇后一直這樣恩恩愛愛到老的,只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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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8-10 01:00:08 |只看該作者
大結局

  金秋十月,在漫長的旅途之後,從西陵城出發的一行人終於抵達盛京城。

  平西侯入宮面聖,接受了皇帝的表彰後,遞請將爵位承繼給世子,皇帝准奏,依著大將軍的舊例封了個散爵,賜予金銀財帛錦緞綾羅。

  帝臣交心之時,老爺子透露出想要在盛京城長住養老的意思。

  皇帝當即便將先前的平郡王府賜給了他。

  平郡王算起來應該是今上的遠房堂叔,真論起來並不算近親了,但因為盛朝皇室血脈稀疏,所以被封了郡王。

  原本這郡王爺做得好端端的,只要不出什麼差錯,子子孫孫都能承爵,算得太平富貴。

  但平郡王卻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非要跟著寧王一塊兒謀反。

  這不,折騰著折騰著,不只將自己的小命折騰沒了,連子孫家業也都一併折騰掉了。

  平郡王府沒入官中,一直由內務府打理,時常修繕整理,倒也還算乾淨整潔,只要添置些家具,就能夠拎包入住。

  皇帝辦事效率挺快,不到半個月,內務府就來人通知,可以搬家了。

  平西侯不缺錢,但皇帝給的這份榮耀卻讓他覺得倍兒有面子。

  他傲嬌地對老太君說道,「這樣我家芫芫就可以從自己家裡出閣了,不必麻煩姐姐,沐陽侯府也不敢小看她。要是石小四那小子敢欺負她,老子立刻把她接回家來住。」

  這回老爺子上京,除了世子和幾個兒子留守西陵,幾個成年的孫子孫女都想要跟著一塊兒來。

  平西侯想到自己年少時那份雀躍的心,便將能帶上的都帶上了。

  蘇芫是要在盛京城出嫁的,自然她是頭一份。

  隨著她一併過來的,還有世子夫人這些年來給女兒攢的嫁妝。

  蘇家那可是大大的土豪,攢的珠寶古董都是上品的,但世子夫人卻害怕西陵城偏遠偏僻,式樣不及盛京的新式。所以只帶了一部分,其他的拜請老爺子上京後再留心。

  反正蘇芫和石修謹的婚事訂在了明年五月,還有些時間準備的。

  蘇薔蘇薇姐妹也到了說親的年紀,二夫人三夫人覺得不能錯過這個找金龜婿的機會。便也央求著老侯爺帶著她們一塊兒上京。

  雖然捨不得女兒遠嫁,但能嫁得好,才是當娘的最大的心願。

  老侯爺還帶上了這次受了驚但也立了功的蘇十一,若不是他被擒這點波折,和突厥的這次戰爭恐怕還要持續更久。

  好吧,雖然說起來其實真正立功的人是蘇靜妍和梁氏,但老爺子偏心,就非將功勞安了一小部分在他身上,如此領功之時也有他的一份。

  蘇家的子孫們個個都有西陵人的霸氣,胸懷寬廣。不愛計較,所以都沒有什麼意見。

  蘇十一年輕英俊,是家族中最出色的子弟,他的起點越高,對家族的好處也是不言而喻的。

  平西侯有了自己的府邸。這些孫兒孫女們便也能在自己家住了。

  倒不是說鎮國公府住得不好,袁家的人性子和蘇家的人很像,都是寬容溫和的,住的地方也好,吃的也好,但金窩銀窩,別人家再好。也總不如自己的窩舒坦。

  老太君也沒有攔著,平郡王府年輕她去過的,地方雖然不算大,但景致卻一等一得好。

  她笑著對老爺子說道,「你搬我不攔著你,但且讓你外甥們送你幾套家具帶過去。」

  平西侯道。「姐姐,我又不是小孩子,怎麼能又吃又拿?我又不差錢,再好的家具都能買得到,不要你的東西。你的留著,自己用也好,將來分給孩子們也好,那都是你的。」

  老太君瞥了他一眼,「我知道你有錢,什麼都買得到,但家具可和別的東西不一樣,從選料開始,找能工巧匠精心製作,到上漆風乾,再到能拿出來用,沒有三兩年那可不一定成。」

  她笑了起來,「我庫房裡恰好有,你就先拿去用,要是覺得不好意思,那派人給我做更好的還我不就得了?」

  老爺子想了想,倒也是,便爽快接受了,「那就算我借用的。」

  搬家那日,石小四必須要到現場來獻殷勤。

  老爺子對新府邸很是滿意,又讓孫兒孫女們各自選了住所。

  他對著石修謹說道,「看到沒有?芫芫的院子我可是一直要為她保留著的,若是她在你們家受了毫髮委屈,我就讓她搬回來住,若是你欺負她,哼哼哼!」

  石小四連忙詛咒發誓,「祖父,我哪敢!您放心,就算我們家有些……複雜,但誰要是敢欺負芫芫,我一定不會放過的!」

  沐陽伯府隨著他和蘇芫婚事的確定,家裡的氣氛越發詭異了。

  也不知道沐陽伯到底是糊塗了,還是存了什麼別樣的心思,他老人家就是遲遲不肯請立世子。

  嫡長孫覺得地位不穩,嫡次子覺得還有機會。

  兩股勢力在伯府內彼此顫鬥,難解難分,ㄠ蛾子不斷。

  尤其是,丹姐兒遠嫁去了柔然,長房如今只剩下了石小四一個,雖然沐陽伯夫人護著他,但當家的卻是二房。

  二房越發囂張,但長房的勢力卻越發微弱。

  在這樣的情況下,蘇芫進門之後,一定會迎來一番更加激烈的鬥爭。

  石小四內心裡也覺得有點過意不去,單純直接的蘇芫面對二房那幫子彎彎繞繞的人,說不定還真會吃虧。

  但,這一次,他決定不再退讓,他們欺負他有時候不想計較就忍了,若膽敢動他的芫芫,那就是不要命了!

  平西侯冷哼一聲,「你不敢欺負她?誒,昨兒我怎麼還聽芫芫說被你欺負了?」

  石小四的俊臉騰得一下紅了,「不是那個欺負……不,祖父您誤會了,我實在是什麼都沒有做!」

  他小小聲嘀咕道,「再說,我不被她欺負就不錯啦,哪敢欺負她呀。還是她欺負我的好。她欺負我的好!」

  在帶著孩子們避難的那段期間,他算是充分領教到了蘇芫的威武霸氣,她不高興時沖著他橫眉冷對的樣子,現在想起來。還……還讓他臉紅心跳來著。

  平西侯這才滿意,蘇芫的歸宿雖然看起來有些麻煩,但只要一一掃平那些問題,將來就是平坦的大道。

  他將頭轉向其他幾個興奮中的孩子,心想,恩,是不是也要學著盛京人開個什麼花會茶會風雅一點,邀請京城中的年輕男女來家裡玩玩,好給這幾個孩子相看相看對象?

  家裡的兒媳婦們鄭重地將這個重任交托給了他,他這個當祖父的也得盡力啊!

  正想著。老爺子猛然瞥見前面花園中一胖一瘦一高一矮兩道身影,那是他心愛的小女兒,以及她千挑萬選親自選中的夫君趙虎。

  雖然對趙虎的條件不甚滿意,總覺得這貨配不上自己的女兒太多,但俗話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這女兒還沒有嫁呢,胳膊肘就已經向外拐了。

  作為一個疼愛女兒的父親,對於蘇靜妍的堅持,老侯爺只好全盤接受,沒有辦法,誰叫他疼她呢?

  好在他是個樂觀的老爺子。在相處之中發現趙虎雖然出身條件不好,不只是個沒父沒母的孤兒,還是個鰥夫,還有個拖油瓶女兒,但為人處世卻還是不錯的。

  尤其是趙虎憨厚,性格寬和。懂得包容,對蘇靜妍也是一等一得好,還沒有娶進門,儼然已經成了老婆奴。

  看在那貨對女兒好的份上,老爺子也只能勉為其難地接受了。

  可是。該怎樣才能為改換了身份的女兒辦個儘量盛大卻又不招惹人注目的婚禮呢?

  平西侯眯了眯眼想,這倒是個值得深思的問題。

  十月十五,悅兒和廉三第一個孩子降世,是個男孩,啟字輩,叫啟寧,小名滾滾。

  老太君激動不已,一聽到消息就立刻要趕去看望,這是她頭一個曾曾孫,她特別重視。

  除了身體沉重的蘇子畫外,袁家的女人全體出動,一窩蜂湧向了利國公府。

  寬大的臥室內,袁悅兒半躺在床榻之上,笑著對老太君說道,「等出了月子我把孩子抱過去給您看就成,怎麼還用勞動曾祖母您走一趟?」

  她嬌嗔地望向崔翎,「五嬸嬸您也不攔一攔?」

  崔翎笑著說道,「與其讓祖母在家裡心癢癢,倒不如帶著她來看看,免得她心裡難受憋出病來。」

  她望著郡主手上的小人兒,眼神柔和下來,「小夥子長得可真帥氣呢!哎呀,忽然想起來,他得叫我舅祖母!我也是有侄孫子的人了,哈哈哈!」

  屋子裡沒有外人在,她笑得便不加遮掩。

  老太君眼神無奈,但嘴角卻也忍不住笑了開,「是啊,你也是有侄孫子的人了,所以注意一點形象,不要嚇壞了你的侄孫子。」

  話音剛落,門簾微動,廉三進來,跟大家都行了禮,然後笑著說道,「我母親在前面花廳安排了午膳,請曾祖母,母親,幾位嬸嬸一道過去呢。」

  他生得好,臉上總是帶著笑容,看起來十分和氣,很討人喜歡。

  老太君便滿意地點點頭,「好,好,那我們就先移過去,也不要老吵著悅兒,叫她休息一會兒。」

  廉三笑著請了她們去到花廳,作了一揖又道,「請長輩們先用著,我……我回去陪著悅兒先。」

  他說罷便疾步離開。

  利國公夫人和世子夫人笑著搖頭,「親家不要見怪,小三兩口子恩愛,他們經常這樣,我們都習慣了。」

  這世上沒有娘家人不喜歡看到自己家閨女和姑爺恩愛的。

  老太君和世子夫人臉上都洋溢著微笑,梁氏廉氏和崔翎也都掩嘴笑著,「不見怪,不見怪,我們都盼著他們兩個好呢。」

  崔翎真心為悅兒感到高興。

  那孩子歷經三世,兩世過得波瀾壯觀卻不得善終,這一次總算得到了一份平凡簡單的幸福。

  她想到方才悅兒和廉三眼神中的交流,他們雖然一句話都沒有說,但愛慕喜歡卻都寫在了臉上。

  廉三對悅兒很寵溺,而悅兒顯然對她的夫君也並非毫無感情。

  若是沒有一點喜歡,像悅兒這樣的女子是不會輕易和男子生孩子的。

  悅兒生產完沒有多久。袁家又迎來了一個好消息。

  今上得知了梁氏在與突厥一戰中表現的突出貢獻,感慨頗深,在金鑾殿上仰天長歎,當即賜封梁氏為安西將軍。

  雖然前朝也曾有冊封過女將。袁家老太君就曾經被賜巾幗將軍的殊榮,然而,梁氏這一次又意義非凡。

  這是在盛朝女子地位被遏制之後,頭一次對女子的功勳進行表彰,意味著有才能的女子從此以後將得到更多機會。

  梁氏倒是挺不好意思的,她在西陵城不要命地抗戰殺敵,是一心為了要給亡夫報仇。

  雖然趕巧地立下了不少功勞,還手刃了阿史那泰江的首級,但平心而論,其實並沒有怎麼想著國家大義。

  僥倖從死地逃生。她以後的目標決心要放在擴張事業上。

  有間辣菜館在盛朝帶起了一股全民吃辣風潮之後,她又將目光投入到了開創意菜館和特色菜館上,覺得大有可為,正想要大幹一場呢。

  可皇帝一下子給了她這麼大一頂高帽子戴,她不得不考慮一下。從此之後棄商從武,真的當個名副其實的女將軍去?

  梁氏雖然有些不好意思,但皇帝給的榮譽不嫌多,這些都是將來子孫們的福利。

  她沒有自己的孩子,不過這些日子和嗣子相處之後,兩個人感情倒也頗深。

  嗣子出生時生母就過世了,他來的時候一歲都不到。所以自懂事起,就喊梁氏做母親。

  一直以來,他都十分依戀梁氏。

  人是感情的動物,相處之後就會產生感情,梁氏現在對孩子十分疼愛,從來沒有覺得這孩子是別人的。不是自己的。

  她是真心實意要為嗣子好,所以也樂意承擔這個女將軍的名譽,好為孩子將來的前途添磚加瓦。

  廉氏過得也不錯,她名下已經有了三個兒子,一個女兒。所以明確跟三郎說以後不打算再生。

  三郎公事上很有主見,但家裡的事卻全聽妻子的。

  所以,這對夫妻平時除了孩子們的教養外,簡直是最閑也最有情趣的一對,沒事的時候還會抽個空去城門口看看夜景,偶爾遊個湖,踏個青騎個馬,簡直浪漫地羨慕死人。

  每當此時,蘇子畫就特別鬱悶,三哥三嫂那樣瀟灑,但她卻還得大著個肚子哪裡都去不得。

  她整日對著肚子威脅叫囂,「喂,我已經有三個兒子了,所以你最好是個女孩,要是你是個兒子,哼哼哼,等出來以後,就等著吧!」

  四郎魁梧的身材,在她的這種威脅聲中也不自禁要抖三抖。

  他不由為肚子裡的孩子發愁,要是個女孩子,自然集萬千寵愛,可如果再是個男孩,恐怕妻子大人會暴走啊!

  向來是盛京城中貴族女子典範的蘇子畫,兩年前一定萬萬沒有想到自己有一天竟會有這樣暴戾的一面。

  說起來,她性格的轉變,完全都要歸咎於五弟妹崔翎。

  所謂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她整日跟不著調的五弟妹混在一處,竟不知不覺學會了五弟妹跟珂兒鬥智鬥勇時的模樣,實在是有些汗顏啊!

  不過,她安慰自己,雖然她的脾氣是暴躁了一點,但就算肚子裡的孩子出來以後不是女孩子,她其實也不會怎麼樣,頂多,頂多也就多揍幾次罷了!

  嗯,她仍然是一個好母親來著,沒有錯,是好母親。

  「罪魁禍首」崔翎自從回到盛京城之後,徹底過上了這輩子夢寐以求的混吃等死生活。

  在和劉師傅漫長而和諧的相處中,領悟力超高的劉大廚已經將崔翎那點對美食的追求研究得七七八八,他還十分擅長創新,漸漸的,只要崔翎想到一個菜名,他就能八九不離十地將之做出來。

  劉師傅帶了不少徒弟,雖然良莠不齊,但不論哪個放到外頭去,可都是搶手的人才。

  袁家的幾門姻親,像利國公府廉家。沐陽伯府石家,甚至連遠在隆中的蘇家,都派人誠意來求,簡直是供不應求。培訓完一批又一批。

  崔翎一向大方,她也覺得提高盛朝人民的飲食水平,是件令人歡欣鼓舞的事。

  所以從不藏私,得了什麼有趣美味的新方子,先是給有間辣菜館,然後等過了一段時期,就免費發放給親戚,甚至她還一度有過要出個美食集之類的書,打算造福百姓。

  崔翎真的很滿足,現在的生活對於她來說。完全是上天給予的一個超級大驚喜。

  家裡雖然偶也有些小矛盾,但兄弟妯娌之間總是可以找到講道理的方法和平友好地解決,總體來說,歡聲笑語充滿了整個府邸。

  老太君的身子也有了起色。

  崔翎跟著王老太醫學習的醫理,結合她的煲湯功底。成就了她自成一脈的藥膳水平。

  通過每日裡給老太君進湯水,用食物來調理,老太君的精神頭一日比一日好了。

  崔翎時常想起前世時有一次車子壞了去擠公車,一車幾十號人,就沒有幾個年輕人,滿車的老年卡,就覺得老太君只要繼續這樣注意保養。鍛煉身體,也可以達到這個狀態。

  要知道,老年卡可是要年滿七十才有資格辦理,而老太君滿打滿算今年也才六十六歲。

  擱到前世,那可還年輕著呢!

  和五郎的感情一直都蜜裡調油,怎麼親熱都不夠似的。

  五郎本來就是個對感情專一的男人。就算娶了一個不怎麼心愛的妻子,他也會給予最大的尊重和愛護,何況崔翎是他心尖上的女人。

  他是真的徹徹底底地愛上了她,沉溺在這種柔情蜜意裡不可自拔,也根本不想要出來。

  隨著他在京畿衛所地位的穩固。他的工作也慢慢沒有那樣忙了。

  尤其是,皇帝親自為京畿衛指揮使孟良的兩個女兒指了婚之後,孟良對他的態度一下子轉了彎,從前對他愛理不理,嗤之以鼻,各種挑肥揀瘦,如今對他卻猶如自家後生一般寬容疼愛。

  所以,從前那些瑣碎小事都自動被隔離,倒是在一些重要的大事上,孟良開始每每尋求他的主意,真正的將他看成了京畿衛的自己人。

  五郎少了瑣事,閑下來了,就有更多的時間在家裡孝敬長輩,陪伴妻兒。

  五房的宅院裡總是有一家人歡樂的笑聲。

  崔翎覺得這樣的日子真是愜意又舒心,若說有什麼不滿意的,恐怕也只有珂兒這一個麻煩精了。

  珂兒逐漸長大,脾氣倒是好一些了,但卻變得腹黑傲嬌。

  老太君疼他,上頭的哥哥姐姐都讓著他,皇帝對他又給予了特別的關注,所以珂兒簡直是眾星捧月一般長大的,傲嬌便也難免。

  崔翎常說,珂兒和小時候的瑀哥兒其實有點像,不同的是瑀哥兒是少年老成,珂兒是真的因為被寵愛太過而比同齡人更加幼稚。

  但幼稚,不代表這孩子笨,他可腹黑了。

  譬如某個月黑風高夜,五郎剛想和崔翎做點什麼有趣的事,忽然,某個小腹黑不知道從哪裡滾了進屋爬上了爹娘的床,「爹親,娘親,我今晚想跟你們一起睡。」

  五郎箭在弦上,只好和兒子商量,「乖珂兒,你已經長了哦,男子漢大丈夫都要自己一個人睡的,趕緊回你自己的屋去!」

  珂兒眨巴眨巴眼,「爹親比我長得大,還常說自己是世界上最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怎麼爹親每天晚上都要跟娘親睡?」

  他瞥了瞥嘴,「不行,既然爹親要和娘親睡,那麼珂兒也要和娘睡,這才公平嘛!」

  五郎急個不行,只好假裝生氣,「你再不回房,爹親要生氣了哦!」

  珂兒的臉上立刻來了個傷心欲絕的表情,「爹親,難道你不愛我了嗎?」

  這句話簡直就是個大殺器,五郎的心隨著他的身體一起慢慢地軟了下來,「爹親怎麼會不愛珂兒呢,好了好了,你今晚就在這裡和我們一起睡,哎,真拿你沒有辦法。」

  愛子如命的五郎,在兒子的撒嬌面前總是潰不成軍,迅速敗下陣來。

  沒辦法,委屈了自己,也不能委屈兒子啊!

  相比之下,怡兒就乖巧又聰明多了,她總是等到哥哥探路成功,才會悄悄地浮出水面。

  在珂兒對著門外豪氣萬丈地大喊,「妹妹,進來吧,爹親和娘親准許我們一起睡在這裡啦!」之後,小人兒才寵辱不驚地進屋,像個十足的淑女一般行了禮,然後慢吞吞卻又十分優雅地鑽進了爹娘的被窩。

  每當此時,五郎總是苦笑著對崔翎說道,「翎兒,還是你英明啊,早先就想到了會這樣,才會準備這樣大的被褥,嚶嚶嚶!」

  其實他心裡風中淩亂,根本就不想要睡這麼大的床這樣大的被子好嗎?他只是想……偶爾想……想要跟自己心愛的女人一起滾一個床單嘛,為什麼就這樣難啊!

  袁家五房的宅院裡的男人在痛並快樂,甜蜜並負擔中終於沉沉入睡,但帝宮皇極殿的另一個男人卻在對著窗外漆黑的夜色惆悵深歎。

  他身形消瘦,俊美無雙的臉上帶著幾分疲憊和失落。

  白日在帝宮摘星塔頂,皇帝問五郎,若是當初嫁給他的女人並不是現在的那一個,他還會如此炙烈地愛著她,寵著她,保護她嗎?

  五郎笑著對他說,不論嫁給他的是誰,他都會真誠以待,努力去愛對方,一見鍾情固然可貴,但相濡以沫,一點一滴積攢起來的感情才更加持久綿長。

  皇帝一整宿都在為了這句話而不斷沉思。

  忽然,肩膀上傳來溫熱的暖意,一雙溫暖的手將斗篷悄悄披在他的身上,他轉過身去,溫婉似水的女子朝他綻放花一般迷人的笑容,「皇上,該睡了。」

  是他的皇后梁氏初雲。

  皇帝眼眸中帶了幾點軟和,他笑著說道,「好,朕都聽皇后的,該睡了。」

  世間所有的事,都講究緣分二字,是你的誰都帶不走,不是你的強求也不來。

  可人心總是貪婪的,得到一點,就想要更多,不顧一切地追求著不屬於自己的東西,卻完全看不見一心一意地對自己好的人。

  好在,他終於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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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六章 勝利

  雖然蘇靜妍是假死,但血肉模糊的場面做得很真。

  前線的戰士們,包括突厥軍也都當真以為蘇靜妍死在了戰場上。

  蘇家軍被這個場面刺激到了,激起了巨大的仇恨,在戰場上殺敵越發勇猛。

  而突厥軍,腹背受敵之下,開始膽怯和退縮。

  侯府認真給蘇靜妍辦了葬禮,雖然現在還在打仗,物資也不齊全,但卻一點都不捨得虧待她。

  等到落葬之後,除了蘇家的主子外,幾乎所有人都相信,蘇靜妍已經死了。

  西域王赫連盛收到消息之後,也派人送來了哀書,聽說他還當著眾臣的面難過垂淚說,「她終是寧肯死,也不要嫁給我。」

  再多遲到的挽留都已經過期,一旦錯過,就再也找不到交點了。

  在赫連盛傷心難過之際,蘇靜妍卻躲在侯府的密室中好吃好喝。

  崔翎端著親自做的美食給她送過去,「舅公說要送你走,小姑姑為什麼還要冒險留在這裡?」

  她笑著說,「你就不怕府裡埋藏著西域人的細作?若是讓人看到了你,赫連盛可不會善罷甘休。」

  就算不是西域人的細作,幾個口風不緊的下人那也夠嗆的。

  只要有人知道了蘇靜妍還活著,那就意味著遲早有一天,赫連盛也會知道。

  蘇靜妍卻滿不在乎地說道,「葬禮辦得那樣盛大,誰會猜到我沒有死?反正這世上再沒有蘇靜妍了,從今往後,請不要叫我小姑姑,叫我大表姐。」

  平西侯給她安排的最新身份,是老爺子的二姐,老太君的二妹蘇柔的孫女。

  蘇柔幾十年前嫁去了江南,但日子過得並不好,夫家的男人都命短。早早都死了。

  到了她兒子這一代,竟然連堂親都沒有一個,算了唯一的獨子。

  可偏偏她兒子的身體也不爭氣,只生了一個女兒。才不到二十歲就撒手去世了。

  兒媳婦守了幾年,也病死了。

  老太君一直就想將這個妹子接到盛京去住。

  平西侯也一直都寫信讓二姐帶著孫女兒回娘家,但老太太不肯離開江南,那裡埋著她的丈夫和兒子。

  前些年江南一場時疫,蘇柔老太太沒有能躲過。

  蘇世子親自去江南接了表小姐回西陵,但是在回西陵城的路上,表小姐也不幸過世了。

  這一族算是絕了根。

  平西侯當時心想,雖然女兒以後不能再用蘇靜妍的身份了,但也總不能隨意捏造一個人出來。

  無親無故的,也不方便他以後照顧。

  所以。他便想到了讓她用蘇柔孫女的身份。

  江南的人是親眼看著表小姐被蘇世子接走的,所以表小姐在西陵也說得過去。

  平西侯見過那位表小姐,年齡比蘇靜妍略小上兩歲,長得也很有些像。

  借用了表小姐的身世,雖然差了輩分。但不太容易引起別人的懷疑。

  不過,以後蘇靜妍就不能再叫蘇靜妍了。

  崔翎問道,「為什麼大表姐你要叫蘇喬?這名字不嫌太過男孩子氣了麼?再說,二姨婆的夫家不是姓許嗎?這樣隨意改名,不會有人察覺到不對勁麼?」

  蘇靜妍說道,「這個倒不知道是什麼緣故,你那位大表姐確確實實姓蘇。她本名叫蘇嬌,我嫌這名字太膩味,所以改了一個字。」

  她揚了揚手,「女孩子的閨名,不過一字之差,誰管得著?」

  蘇靜妍頓了頓。「我之所以留在這裡不走,是想親眼看著突厥兵敗,那個什麼阿史那泰江太噁心了,欺負我們家十一郎,這仇。我得親眼看著大哥二哥給報了才行。」

  她回頭問道,「你二嫂還沒有回來?」

  崔翎臉上露出擔憂的神色,「是啊,二嫂好像鐵了心要殺了阿史那泰江為二哥報仇,她逮著機會就出戰,夜裡就歇在營帳,什麼都不管,一心要報仇。」

  她歎口氣,「祖母說,二嫂這次若是能當真殺了阿史那泰江,說不定以後的心魔就都散了。所以,祖母支持她,我也只能為她瞎擔心。」

  蘇靜妍便笑道,「你二嫂是個爽快的,我喜歡。倒是你,本以為你也是個爽利的性子,這麼看來,你比你二嫂可差多了。」

  她目光一深,「活著自己好,可若是滿腹屈辱地活著,那還不如死了算了。你二嫂就算拼了一死,也不想讓自己過得那麼憋屈,那麼遺憾,這是件好事。」

  崔翎微微一愣,「好事?」

  她當然希望二哥的仇能夠報,可是她更希望二嫂好好得活著。

  只有活著,才可以享受更美好的明天,不是嗎?

  但蘇姑姑卻說,憋屈地活著,有遺憾地活著,還不如拼一把死去……

  她目光裡帶著困惑,「我不知道二嫂現在的狀態是好事,還是壞事。就算不是好事,她都已經在戰場拼殺了,我除了擔心之外,也沒有其他的辦法可以幫她。只盼,她可以平安!」

  梁氏在戰場拼殺,雖然沒有與阿史那泰江正面搏擊,但卻也並不是一點收穫也沒有的。

  當初圍剿過二郎的那些人中,有好一部分人,她都遇到了。

  那些人的名字和長相她深深記在腦海之中,他們所有的資料,她也派人收集過,記得清清楚楚。

  所以只要一照面,她就知道那些人是誰。

  誰射出的第一箭,誰射出的箭最多。

  她一個都沒有放過,有冤報冤有仇報仇,看著那些害死她丈夫的人一個個地成了她馬下魂,她多年積壓在胸中的仇恨終於得到了紓解。

  但,還不夠。

  她必須要砍下阿史那泰江的首級,放在二郎墳前祭奠,才能夠徹底地消除心頭之恨!

  又過了半月,戰爭終於以突厥不可逆轉的敗勢而進入了尾聲。

  大盛和西域齊齊合作,將突厥逼入了死地。

  阿史那泰江也知道敗相已經註定,情勢不可能再有回轉。

  他第一件事想到的就是要送走突厥公主,「直接回宮,不要去阿史那家。那些人不會放過你的。」

  突厥公主沖著他淒厲一笑,「你倒是個盡職的哥哥,但又有什麼用呢?我不過只是你和父王的犧牲品,這輩子都要與你們陪葬。」

  她眼淚掉落下來。「你打贏了,我是個犧牲品,你輸了,我還是個犧牲品。回去,還是不回去,對我來說有什麼區別?」

  阿史那泰江十分難過,他是個邪惡兇狠的男人,但對著這個他愧疚無比的妹妹,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只能故意冷著臉說,「你必須要回去。若是你有個什麼三長兩短,父王,父王他會難過的。」

  突厥公主沖著他冷笑起來,「你說的笑話一點都不好聽。父王若是會為我難過,也就不會把我嫁給自己的親哥哥。嫁給親哥哥也就算了。他也不會在我臨出嫁之前,用我母妃以及母族全族的性命要挾,讓我配合你演這場戲。」

  她的眼淚止也止不住地流下來,「如果他能高抬貴手不要告訴我這些,就將我瞞在鼓裡,那該多好!我如果什麼都不知道,那該多好!」

  那樣的話。痛苦的人就不是她了。

  阿史那泰江渾身顫抖,突厥大汗為了要讓他在阿史那家族立足,不得不將自己的女兒嫁給了自己的兒子,這個決定,誰又不痛苦了?

  只是,只是終究還是愧疚了她。

  他剛想要說些什麼。卻只見突厥公主衝到他面前將他佩劍拔了,一下子抵在了她的脖頸前。

  她又哭又笑,「就這樣吧,我不想拖累你,你也不要再勉強我了。」

  話音剛落。佩劍就劃破了她的脖頸,鮮血直流,血流如注。

  一個委屈的生命,就這樣在無限的哀怨中逝去。

  阿史那泰江終於忍不住狂嘯起來,「蒼天啊!」

  隨著他的長嘯,不遠處也傳來陣陣鼓聲,帳篷外面的副將失魂落魄地跑進來,「大帥,大帥,蘇家軍和袁家軍攻進來了!」

  那人渾身都是灰土,腳步踉蹌,「大帥,趕緊走吧!不要再留在這裡,太危險了!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咱們趕緊撤退吧!」

  阿史那泰江一聲不吭,從地上抱起了突厥公主的屍體。

  他冷聲對著副將說道,「你們想走就走吧,我是主帥,不能當逃兵,就是死也要戰到最後一刻。」

  耳中傾聽著冰刃相交的聲音,他可以分辨出來,突厥軍已經窮途末路。

  但,那又怎樣?

  他阿史那泰江是勇士,絕對不會落荒而逃,就是死,也要死在這裡。

  阿史那泰江輕輕親吻了死去的突厥公主的額頭,將她端正地放在虎皮之上。

  然後,他整了整披風,毅然決然地離開。

  翻身,上馬,沖著前方,聲嘶力竭地喊道,「要走的人,現在就走,留著你們的狗命苟且偷生去吧,我,大突厥的兵馬大元帥阿史那泰江,絕不是膽小鬼。」

  他舉起手中的長劍,那上面還沾染著突厥公主的鮮血,「我現在就去迎戰大盛人,有膽的就跟我來!」

  五郎興高采烈地回平西侯府,「翎兒,趕緊地,我們出去迎接二嫂!」

  崔翎目光一亮,「二嫂贏了?阿史那泰江死了?」

  她還是有些不可置信,「突厥人敗了?這仗我們贏了?孩子們可以回來了?」

  五郎在她額頭親親一吻,笑著點頭,「對啊對啊,突厥人一夜之間逃的逃,走的走,死的死,只剩下極少的一部分殘兵還跟著阿史那泰江。」

  他目光一深,「但阿史那泰江再厲害,也比不上我們人多啊。敵眾我寡的苦頭,總算也回敬給了他們呢!」

  頓了頓,五郎連忙去拉崔翎的手,「這些以後再說,咱們現在先出去看,二嫂終於殺了阿史那泰江,為二哥報了仇!」

  他語氣十分興奮,「她提著阿史那泰江的首級,馬上就要掛到內城的城門口示眾呢!」

  這場戰爭中,有多少人因為突厥的野心而受害。

  死了的戰士。家破人亡的百姓,全村遭到毀滅的村民,那些人都將阿史那泰江恨得牙癢癢。

  五郎和崔翎來到城門口迎接的時候,梁氏已經成了所有西陵百姓心目中的英雄。

  她所經過之地無不受到百姓的敬仰和讚美。眾人都稱她為巾幗將軍。

  蘇家軍這一回打了勝仗,在西陵城的地位越加鞏固了,老侯爺出現時,簡直是萬人擁戴。

  五郎和崔翎被擁擠的人流擠在了外頭,看著這幅景象,他們也不想破壞。

  崔翎笑著說道,「五郎,你看二嫂現在多麼地自信啊!就像是一個真正的女將軍!」

  她還記得初次見到梁氏時,梁氏說話還有些尖酸刻薄。

  幾個妯娌中,就數二嫂不太好相處。

  可是真正的瞭解了梁氏的內心之後。她們兩個互相敞開心扉,卻又成了關係最密切的朋友。

  緣分這件事啊,果真是奇妙呢。

  後來看著梁氏從奄奄一息逐漸自強起來,身體也好了,精神也好了。她別提多欣慰了。

  可再大的欣慰,也不如此刻。

  此刻馬背上的梁氏英姿颯爽,臉上充滿了自信的神采,就像是個驕傲的女王。

  殺了敵國的兵馬大元帥,為丈夫報仇,梁氏的夙願,她終於達成了!

  阿史那泰江死了。但戰爭還沒結束。

  作為突厥入侵大盛朝的代價,蘇家軍也毅然決然西侵。

  那些逃跑的突厥兵將被西域截住,成為俘虜和籌碼。

  突厥大汗終於無法撐住,親自送來了投降書表。

  比起五年前的賠款割地,這一次代價更加重,但突厥已經沒有辦法承受西域和大盛聯手的制裁。只能忍痛答應,這一次的賠款特別地厚重,幾乎耗盡了突厥大半個國庫。

  突厥大汗野心十足,確實,也只有這樣。才能抑制他膨脹的野心。

  這一次過後,突厥要休養生息,絕對不只五年,十年,二十年也未必可以恢復。

  大盛朝的邊疆,可以再安寧二十年了!

  這些善後的事都有專人在做,平西侯的蘇家軍已經無事一身輕。

  雖然明面上,他們損失了一位蘇靜妍,但家裡人都知道,蘇靜妍好好地躲在家裡的密室中。

  戰爭已經結束,平西侯覺得,也是時候送蘇靜妍離開了。

  他對蘇世子說道,「此次我們回京,我便將爵位交給你了。別以為這是個好事,你成了平西侯,身上的責任也就更加重了。」

  蘇世子連忙說道,「哎呀,父親,您年富力強的,多幫兒子承擔一會兒嘛!」

  平西侯唾棄地說道,「我年富力強,那我再占著這侯爵之位三十年可好?到時候你也得六七十歲了,說不定你都作古了,我還沒有退位呢,呵呵呵。」

  他說完,立刻又捶了兒子一拳,「想得美呢,你想要逃脫責任,也要看我肯不肯。別廢話,給我老實接著,這爵位就是你的,實至名歸!」

  蘇世子一臉痛苦的表情,「爹,人家的爹,留給兒子的都是好處,你留的那可是天大的責任啊!」

  當蘇世子,在西陵城他一樣橫著走。

  當平西侯,那身上的負擔可就多了。

  蘇家軍那麼多口人,全部都要他打理不說,一旦邊疆有個啥,他都得頂上去,逃都逃不掉。

  就更別提當了侯爺連西陵城都不能出去這個死規矩了。

  蘇世子覺得好煩,好煩,煩死了!

  平西侯卻一身輕鬆,「我已經決定了,先去一趟盛京,然後再去一次江南。看你妹妹的,若是她喜歡江南,就在江南落腳了,若是她喜歡熱鬧,那還是去盛京。」

  蘇世子也想跟著一起去,但西陵城得有他守著。

  他只好委委屈屈地說,「爹就是偏心。哎!」

  老太君聽了樂呵死了,她笑著說道,「大侄子,在小輩們面前,你要注意形象啊,以後你可是平西侯了呢!」

  得到多大的榮譽,就要付出多少代價。

  雖然蘇世子覺得委屈,但身為蘇家長子,這命運從他出生起已經註定。

  又說笑了一陣子,老太君說道,「這幾日,你們有空的話陪我去逛逛西陵城,然後等到下個月,我也要跟著小五和小五媳婦他們回盛京城了。」

  她從懷中取出一封書信,樂不可支地說道,「我們家又有喜事了,我得回去看曾孫去!」

  蘇子畫再度懷孕,與此同時,年近中年的宜寧郡主竟然也傳出了好消息。

  袁家的小子們總是紮根地來。

  老太君一算日子,再想想從西陵慢悠悠回到盛京城,那也要小半年的時間,等到她回去,不正好可以迎接小曾孫的到來嗎?

  還有悅兒的孩子,哎呀,她要當曾太祖母了呢!

  一想到盛京城中有那麼多的喜事等著她,老太君就覺得歸家之心急不可耐了。

  平西侯想了想,「也行,正好我這裡還有些事體要處理,下個月我們正好同行,一起上京!」

  他沖著崔翎嘻嘻一笑,「聽說路上的伙食,是小五媳婦負責的?」

  崔翎笑著點頭,「是,舅公您放心,肯定讓您吃得滿意。」

  平西侯嘖嘖兩聲,忽然又說道,「我覺得江南其實也不必去看了,就在盛京城落戶就好了。」

  他轉頭對著老太君問道,「姐,你們家隔壁還有空屋子出售嗎?實在不行,隔壁街也成。我打算就住在你們家附近,這樣咱們來往熱鬧嘛!」

  蘇世子白了白眼,小聲嘀咕,「不就是嘴饞嘛!」

  平西侯這回倒沒有呵斥兒子,得意地昂著頭說道,「就是嘴饞怎麼了,老子我要去盛京城吃香的喝辣的了,你小子在這裡守著吧,哈哈哈!」

  屋子裡一片歡聲笑語,彷佛美好的明天就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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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8-10 00:01:08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二十五章 戰死

  傳話兵很快回來,帶著一臉的為難和氣憤。

  他半跪回稟,「侯爺,那阿史那泰江太過囂張,他扔了侯爺的名帖,還說……還說……」

  平西侯眉頭禁皺,「他還說什麼?說話不要吞吞吐吐,有什麼都說出來!」

  那傳話兵為難極了,終於還是咬牙切齒地道出,「阿史那泰江說,他對半截身子入了土的老頭沒有興趣,若是侯爺想和他商談,倒也不是不行。只是……」

  他小心翼翼看了平西侯身後的崔翎一眼,然後垂頭說道,「只是得請袁五夫人過去。」

  那傳話兵說得簡單,但看他神色,阿史那泰江的原話一定十分骯髒猥褻。

  平西侯怒火升騰,右手狠狠往桌幾拍去,桌上的茶盞哐當哐當差點就要被震碎。

  老爺子年過六十,一向說一不二,還是頭一次被一個年輕後生如此怠慢鄙視,他十分震怒。

  阿史那泰江扔了他的名帖這也就罷了,但那人不該肖想五郎的媳婦,那簡直就是混帳畜生的所為,絕不能原諒。

  崔翎也很生氣,那日她從阿史那泰江處逃脫時,那個邪惡的眼神讓她至今想起時都覺得害怕顫慄,她深信,他是個魔鬼,什麼事都做得出來的魔鬼。

  那樣的人,絕不可能輕描淡寫地說一句請她過去。

  她厭惡這種感覺,但看到平西侯一大把年紀怒火上揚,她只好強自忍住不快,上前一步輕輕對平西侯說道,「舅公,阿史那泰江是故意說這種話想要激怒咱們的。」

  崔翎語氣平靜柔和,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您若是生氣了,豈不是正好中了他的意?」

  兩軍對戰時,衝動是魔鬼。

  假若平西侯因此喪失理智。對阿史那泰江來說,絕對是一種便利。

  那個人,太會攻心之術了。

  平西侯當然不會真的將崔翎送去與阿史那泰江談判,所以這次要求會面便不了了之。

  眼看時間越發緊了。他開始將全部希望寄託在了蘇靜妍和梁氏身上。

  蘇十一能不能活,民心會不會失,軍士的戰鬥激情會不會被點燃,全看今夜子時。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帥帳中的氣氛越發沉默絕望。

  眼看著子時將到,平西侯痛苦地別過腦袋去,「只怪十一郎命不好,生在了蘇家。我不能因為他一個人,而聽從阿史那泰江的指示,撤軍五十里。」

  他的身子蕭瑟極了。「一旦撤軍,內城還能不能保住,我真的不敢保證。與內城千萬百姓相比,我只能犧牲十一郎一個。」

  蘇十一是平西侯府二房的嫡孫,年輕。有才氣,被給予重望。

  雖然將來蘇家二房不能承爵,但二房的嫡子在西陵城仍然發揮重要的作用,對於整個平西侯府來說,也是不可或缺的。

  平西侯特別喜歡性情開朗的十一郎,這是他心愛的孫子之一。

  做出這樣的決定,他老人家心中萬般艱難和痛苦。然而,卻不得不下這樣的決定。

  家,國。

  從蘇家先祖從太祖爺手上接過西陵這座城池和守護大盛朝西疆的重責之日起,蘇氏子孫就已經註定被綁在了盛朝的戰船上。

  平西侯只能這樣選擇。

  正當傳令兵要出營帳之時,忽聽外頭一聲嬌喝,「爹。您這是在說什麼?您要放棄十一郎?那也要先問問阿史那泰江願意不願意放棄他的妻子了。」

  蘇靜妍掀開帥帳,將被捆綁住的異邦女人推了進來,笑著說道,「這就是阿史那泰江的妻子,哦。不,是阿史那泰江的妹妹。」

  她對滿臉含淚的突厥公主說道,「你別哭,我只是借你一用,又不會真的傷害你。只要等會兒你出去了,你哥哥不捨得你,你一點事也不會有的。」

  崔翎又驚又喜,心中一塊大石總算落地,可卻不見梁氏在,不由心中又著急。

  她轉頭問道,「小姑姑,我二嫂呢?我二嫂在哪裡?」

  蘇靜妍笑著說道,「你二嫂沒事,馬上就來。」

  她轉頭對著平西侯說道,「父親,快要到子時,您還不快去安排一下?十一郎不會有事的。」

  就算阿史那泰江死咬著不放,也不肯為了突厥公主放人,那他也有突厥公主陪葬,總算他們也盡力了。

  不過她打賭,阿史那泰江不會。

  與先前平西侯陷入兩難之中一般,阿史那泰江也將面臨抉擇。

  若是將蘇十一放了,難免這次威脅就落了下乘,威嚴喪失,難免也會讓人對突厥公主不滿。

  可若是不放,他名義上的妻子是突厥的公主,見死不救,他也必定會被釘在恥辱柱上。

  突厥大汗就算再心疼這個私生子,但也不能坐視皇室的威嚴被踐踏,就算阿史那泰江打了勝仗,回去之後也必定有一番責罰。

  更別提還有人心士氣這些不可計量的東西了。

  正說著,梁氏進來,先跟大將軍請了罪,「兒媳叫父親擔心了。」

  大將軍對兒子們都十分嚴厲,但對兒媳婦卻愣是一句責怪的話說不出來。

  再加上,此行雖然冒險,可是任務卻成功了,還給了蘇十一生的希望,以及談判的籌碼。

  他自然便就既往不咎,笑著說道,「以後行事,可不能再如此魯莽了。」

  說罷,平西侯和大將軍親自帶著突厥公主離開,帥帳營裡只剩下累得夠嗆的梁氏蘇靜妍還有崔翎。

  崔翎好奇問道,「短短的幾個時辰,小姑姑和二嫂完成了這樣重要的事,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梁氏剛想要說,但卻被蘇靜妍打斷。

  蘇靜妍笑著說道,「其中的細節說起來要幾天幾夜,以後若是有空再慢慢跟你說吧。」

  她抬眼看了看外頭,子時夜黑墨色一片,但遠處卻是燈火通明,也不知道他們談判得怎麼樣了。

  崔翎見狀,便曉得這其中的過程一定不是一帆風順的。

  說不定。還夾雜著蘇靜妍和赫連盛的那些過往秘辛。

  她不是那種專門喜歡窺視別人隱私的人,既然小姑姑不想說,那她便也不打算繼續深挖。

  梁氏輕輕捏了捏崔翎的手,「先等十一郎回來。那些事,咱們再從長計議。」

  她滿身風塵僕僕,眉間隱約露出一片愁容。

  崔翎便曉得這其中的事也許還並不簡單,能如此輕易從西域王庭帶回突厥公主,說不定這其中還有著什麼交易?

  西域王赫連盛將阿史那泰江託付的突厥公主拱手相送,這便意味著突厥和西域之間聯盟的破碎。

  這兩國定是有什麼巨大的利益才會聯合。

  也一定會是更大的利益驅使,才會崩離。

  她正暗自思忖著,便聽外頭一片朗聲大笑,平西侯回來了!

  蘇十一郎滿身血污,臉上也有著好幾道鞭痕。看起來在突厥大牢中並沒有少吃苦頭。

  和眾人見了禮,平西侯就讓人送了他回帳梳洗休息。

  驚心動魄之後,迎來了難得的平靜和安寧,平西侯的臉上也一掃之前的晦暗,變得光彩起來。

  他本來就疼愛小女兒。如今她不知好了,還立了這樣的大功,自然更加歡喜。

  不過,這一幾乎不可能完成 的任務,自家女兒是怎麼做到的,他還是十分好奇的。

  連大將軍也問,「在西域王庭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表妹是怎麼樣說服西域王將突厥公主交出來的?」

  蘇靜妍神色微黯。吐了口氣,勉強笑著說道,「這裡真熱,我出去走走,順便看看十一郎怎麼樣了。」

  似是不願意提起在西域王庭發生的事。

  等到蘇靜妍離開了,梁氏才低聲說道。「西域王想要迎娶小姑姑為妃,小姑姑答應了。」

  也不知道西域王是真的愛蘇靜妍,還是想要彌補她癡傻困頓的十年,或者,只是想要和盛朝聯姻。有個攀附的關係。

  畢竟,西域王今日送出了突厥公主,便等於斷絕了和突厥的關係。

  不!

  臥薪藏膽十年才登上了西域王座的赫連盛,絕對不是一個為了女人就可以隨便葬送邦交的人。

  他一定是經過了縝密的思考,認為這一戰突厥必敗,所以才會順水推舟將突厥公主交給蘇靜妍。

  這樣,不只能在盛朝皇帝面前賣一個好,還企圖想要融化美人芳心。

  梁氏頓了頓,「西域王許諾之後不再給突厥提供糧草支援,突厥如今借道西域,離本土甚遠,若是少了西域的應援,恐怕支撐不住很久。」

  她臉上的表情也不知道是哭還是笑,「突厥要敗了。」

  西域臨時變卦,幫了大盛朝一把,這一點是沒有錯的。

  將來若是打敗了突厥,大盛皇帝論功行賞,西域王絕對會要求分一杯羹。

  不明就裡的人,恐怕都要認為西域王重情重義,為了蘇靜妍而決定了一場戰爭的勝利。

  可是,誰又知道,西域王心裡真正的謀算?

  西域王妃,呵呵,只是妃,而不是王后!

  平西侯好半晌才回過神來,怒色又起,「赫連盛這個混蛋!」

  突厥遭到了西域的背叛之後,果真腹背受敵。

  就算能幹如阿史那泰江,也抵不住這樣的陣勢。

  他氣得火冒三丈,手下人稍微做錯一點事就喊打喊殺,一時間突厥軍營中人心惶惶。

  阿史那泰江的日子不好過。

  然而,平西侯府中的氣氛也一點也不好。

  蘇靜妍確實以一紙婚約換來了西域的援助,及時地將蘇十一救了回來。

  這件事白紙黑字,無可抵賴,若是鬧到了盛朝皇帝的面前,也沒有辦法推拒否認。

  可蘇家沒有一個人願意將蘇靜妍嫁到西域去。

  雖然西域王庭和西陵城相距很近,甚至要比尋常的大盛朝都城還要近許多,可那些前因後果擺在那裡,誰都不肯鬆口。

  這件事,必須在和突厥之戰結束之前,就想好退路。

  否則,一旦朝廷派來了使臣,西域上書請功,就不好說了。

  寧靜軒中。蘇靜妍又開始像從前那樣安靜了,她眼神中充滿了絕望和死氣,看得出來,她也一點都不想嫁給赫連盛。

  她對來陪伴她的崔翎說。「那個人總是有本事攪亂我的生活。」

  好不容易,她重新開始了新生,覺得趙虎不錯,萌生想要嫁給他的想法。

  最近這段日子,她也的確一直在主動想方設法地接近趙虎,爭取和他相處的機會,讓他也對自己有感覺起來。

  原本計劃著等到戰爭結束,她就對平西侯提出要嫁給趙虎的要求。

  趙虎雖然出身不夠好,還是個鰥夫,又有個前妻留下來的小拖油瓶。但是人卻十分老實忠厚,也肯對她好。

  只要她堅持,想來父親大人也不會不答應的。

  可赫連盛卻將這一切都打破了。

  好吧,是她自己送上門去的沒有錯,可她這樣做。卻也是為了解救蘇十一啊,她有什麼錯!

  是赫連盛借機要挾才對!

  崔翎小心翼翼問道,「小姑姑是真的一點也不想要嫁給赫連盛嗎?」

  為妃,雖然聽起來高大上,但本質上也是做妾。

  嫁去異族已經很艱辛了,還要在西域王后手下討生活,可以想像將來的日子會怎樣。

  蘇家是絕對不能同意這一點的。

  可是。崔翎還是想要搞清楚蘇靜妍的真實心情,到底小姑姑對那個男人還有沒有餘情。

  若是當真一點都不想要嫁給那個人,倒也不是一點辦法都沒有的……

  蘇靜妍搖頭很堅決,「那是自然。莫說他只是許以妃位,我不稀罕。就是他將西域王后的寶座拱手送到我面前,我也看不上。」

  她歎口氣。「十年前我的確愛他要死要活,但為此我付出了十年的時間,我覺得已經足夠。往後的日子,我一點都不想再在他身上浪費了。」

  蘇靜妍轉頭,對著崔翎說道。「翎兒,我不愛他了。你明白嗎?我不愛他了!」

  崔翎輕輕笑了起來,「既然你不愛他了,那就不要嫁給他。」

  她頓了頓,「我曉得小姑姑是在煩惱,將來若是他請婚皇帝,皇帝是一定會答應這個請求的,你怕蘇家因此受到責難。但是,我有辦法呢。」

  蘇靜妍連忙問道,「什麼辦法?」

  崔翎沖著她招了招手,壓低聲音說道,「赫連盛想要娶的是蘇靜妍 ,我看那張婚書上也是這樣寫的。」

  她神秘兮兮地一笑,「但若是這個世界上沒有蘇靜妍了,這張婚書自然就不作數了對嗎?」

  蘇靜妍淒然一笑,「怎麼可能?」

  話音剛落,她忽然眼睛一亮,「是啊,為什麼不可能,只要世上沒有蘇靜妍了,這婚書自然就不作數了。」

  她一拍桌幾,「我要去跟父親說,讓他給我辦喪事!」

  姓名,只是一個代號,重要是不是蘇靜妍是誰,而是她。

  蘇靜妍和崔翎兩個興致勃勃地議論了一番,連假死的細節都給討論出來了,等到傍晚平西侯回府,她就立刻跑去了書房和他商量。

  她將自己和趙虎好上了的事情說了一遍,「反正我誓死都不要嫁給赫連盛,左右都是一個死字,倒不如假死一回,以後這世上再也沒有蘇靜妍了,赫連盛也只能空手而歸。」

  平西侯卻道,「以後你若不再是蘇靜妍了,以後你和趙虎所生的孩子怎麼辦?」

  父母的出身決定了孩子的身份。

  平西侯的外孫子,這身份可遠遠要比武夫趙虎的兒子來得高許多。

  出身的不同,在很大程度上決定了這個孩子未來的命運,是平順還是坎坷,甚至連未來的婚嫁都有影響。

  蘇靜妍卻笑著說道,「這有什麼?若是趙虎有本事,將來孩子們自然有他庇護。」

  她毫不在意這些,「我相信我蘇靜妍的孩子絕不會是無能之輩,他們就算沒有父蔭,也一定可以自己成才!」

  頓了頓,她又撒嬌說道,「再說,難道我不叫蘇靜妍了,就不再是爹的女兒了嗎?只要爹還是一樣疼我,我以後的日子怎麼會過得不好?」

  親情,可不會因為她改了一個名字而有所改變和阻隔。

  平西侯思來想去,終於還是答應了她,「我叫人去幫你安排一個身份,等到和突厥一戰結束,你和趙虎一家就趕緊去江南,先去江南,等到落了腳再搬去盛京。」

  赫連盛再厲害,再有能耐,也管不到大盛的子民身上來。

  況且大盛國土人口都不是區區西域可以匹敵的,要在萬萬千千人中找到蘇靜妍,沒有線索那是不可能的。

  就算真的有線索,只要身份製造地合適,赫連盛又能奈她何?

  他歎了口氣,「爹也老了,打算學你大表哥將身上的爵位給你大哥,這樣無官一身輕,說不定我還能去江南跟著你們一塊兒過日子呢。」

  征戰了一輩子,也緊張了一輩子,連大外甥都學會了放下,何況他?

  他也想過幾天清淨安寧的日子,不再有戰爭,也不再背負責任,只為自己而活。

  沒過幾日,突厥垂死掙扎,還要繼續作無謂抗爭。

  蘇靜妍便披上戰袍,親自跟著父兄上陣。

  梁氏心中懷抱著要給丈夫報仇的宏願,所以也請求出戰。

  大將軍見戰情已經有所緩解,拗不住她的堅持,所以便同意了。

  到了夜裡,前線傳來了蘇靜妍戰死的消息,平西侯府掛上了白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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