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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焦糖冬瓜 -【極速悖論】《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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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24 00:13:35 |只看該作者
    ☆、第60章 陳墨白VS卡門

    “我知道啊。”陳墨白笑了笑,手指在沈溪的鼻尖上刮了一下,“我對你這點信心還是有的。你火急火燎跑來,就是為了說這個嗎?”

    “你知道?你知道的話……昨天晚上為什麼還會……還會那樣呢?”

    你在不安什麼?

    你在焦急什麼?

    “因為……大概我知道了對手很強大吧。我擔心,就算把我的技術發揮到極限,我也沒辦法證明你和大家所設計的賽車是最好的。”陳墨白的笑容很淡。

    這樣的淺笑,讓沈溪感覺到了無限壓力。

    “早餐吃完了嗎?”陳墨白問。

    “還沒……”

    “那就去吃早餐吧。等這一站的比賽結束了,我們可以去倫敦放松幾天。看看倫敦塔,西敏寺,大本鐘什麼的。還有游船泰晤士河。”陳墨白用輕松的語氣說。

    那一刻,沈溪想到了溫斯頓所說過的話。

    不要讓自己的人生被困在摩天輪裡。

    “還有倫敦眼。”沈溪說。

    “對,還有倫敦眼。”陳墨白點了點頭。

    就算是坐在摩天輪上看一模一樣的風景,你也會陪著我嗎?

    很快,排位賽開始。

    因為奧黛麗•威爾遜的那篇文章,所有人都對卡門的表現充滿期待。

    從排位賽初始,卡門就沒有打算要低調。

    他的圈速始終鎮壓著溫斯頓,雖然沈溪能感覺到溫斯頓並沒有在排位賽和卡門廝殺的意向,但卡門在直道上火箭一般的領跑速度就像瘋狂衝向天空的浪潮,這讓其他車隊感覺到了強大的壓迫感。

    每當卡門駕駛賽車衝過沈溪的視線,就有一種世界要被一分為二的感覺。

    陳墨白和凱斯賓的排位賽策略是相較保守的,反而溫斯頓的落後讓他的車迷們表達出深深的遺憾。

    排位賽結束,陳墨白名列第五,排名第七,而卡門則是杆位。這樣的成績在車隊的意料之中,但是整個車隊並沒有欣喜感,就連馬庫斯先生也一直保持著沉默。

    直到阿曼達笑了笑開口說:“其實,我們本來就沒有想過能拿到分站冠軍什麼的。格局對我們而言,頂多就是一直以來的冠軍從溫斯頓換做了卡門而已。”

    沈溪看著陳墨白將車開回來,摘下安全帽,走向自己。

    “怎麼了?一副我已經戰死的樣子。”陳墨白笑道。

    她終於明白那一晚,陳墨白擁抱著自己的時候,所承擔的是怎樣的壓力。

    沈溪什麼都沒有說,只是抱住了陳墨白。

    “別擔心。這一站的比賽,我還是有把握拿到前三的。”

    當他這樣說的時候,沈溪感覺到的卻是他的孤獨。

    一級方程式是團隊協作與技術的pk,但是沈溪知道,他們的技術已經敗下陣來。

    剩下的,真的是陳墨白單槍匹馬的戰爭。

    “對不起。”沈溪悶聲道。

    “怎麼了?”

    “你們都說我是天才,但其實我不是。”沈溪說。

    “為什麼這麼想?”

    “你們想要我設計出超過我大哥的動力單元……但其實我怎麼樣都做不到。所以我才會轉而去設計懸掛系統……不是我不想改變沈川的設計,而是我沒有那樣的能力……無論我怎樣去想,怎樣去用力地假設和思考,我始終被困在他的思路裡面,我出不去……我出不去……”

    就像坐在摩天輪裡,一圈又一圈。

    陳墨白露出了然的笑容,手指嵌入沈溪的發絲裡,像是要點在她的大腦深處。

    “小溪,你知道當我一圈,兩圈,三圈,甚至於到第五十圈的時候,無論是長直道還是彎道都找不到機會的時候,你知道我會怎麼做嗎?”陳墨白問。

    “你會怎麼做?”

    “全力以赴,哪怕爆缸,大不了毀掉自己,重新來過。”

    沈溪還在想陳墨白的話到底是什麼意思的時候,一旁的凱斯賓忍不住了。

    “我說,你們要抱在一起秀恩愛秀到什麼時候?要我給你們拍照留念嗎?”

    “行啊,拍個照啊,留給你做手機屏保。”陳墨白笑著回答。

    “……那我還是把手機摔掉吧!”

    排位賽結束,陳墨白和凱斯賓留下來與團隊確定明天最後的策略安排。沈溪和阿曼達坐在返回酒店的出租車上。

    兩人難得地沒有說一句話。

    阿曼達張了張嘴,以往和自己在一起,沈溪的話也從來不多,但是今天她的沉靜和以往深陷思考之中的安靜是全然不同的。

    沈溪看向窗外,各種各樣的英式建築從她的眼前一一掠過。

    背包裡的手機響了起來,她下意識取來一看,那個名字讓沈溪微微一愣。

    “喂,靜曉姐姐?”

    “好久不見了,我就在你住的酒店大堂裡等你。有沒有空陪我走一走,我想和你談一談。”張靜曉的聲音傳來,讓沈溪有一種恍若隔世之感。

    “好的。”

    “是誰找你?”阿曼達問。

    “張靜曉。”沈溪微微一笑,“我去和她敘敘舊。”

    “敘舊?她和沈川分手很久了,就連沈川的葬禮都沒能來參加,我還真不覺得你們有什麼好敘舊的。而且……她還是奔馳動力單元的主設計師之一……”阿曼達無論怎麼想都覺得對方是不懷好意。

    “她確實和我大哥分手了,但是她和……林少謙還是不一樣的。少謙他並不熱愛這份事業,但靜曉姐姐不一樣,這是她為之驕傲的領域,她不會對我做任何有損尊嚴的事情。”

    當她們回到酒店大堂的時候,果然看見了穿著黑色半長風衣的張靜曉。

    她留著利落的短發,深色小腳褲和中性皮鞋,整個人看起來有種“生人勿近”之感。

    看見沈溪的那一刻,她唇上的笑意是公式化的。

    沈溪朝阿曼達點了點頭,阿曼達便走進了電梯。

    沈溪與張靜曉很有默契地並肩走在酒店外的街道上。

    “之前聽說你去了德國,沒想到加入了奔馳。你們的動力單元的熱能轉化率讓人嘆為觀止。哥哥要是還活著的話,會很為你驕傲。”沈溪說。

    “他有什麼立場為我驕傲?”張靜曉扯著唇角反問。

    沈溪愣住了。

    “他既不是我的男朋友,也不是我的同事,我所設計的動力單元和他一點關系都沒有,他為什麼要為我驕傲?”

    張靜曉停下腳步。

    “我……我以為……”

    面對這樣的張靜曉,沈溪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說很麼好。

    “你以為我還對他戀戀不忘?我和他之間,確實是我追逐了他很多年。從中學到大學再到異國他鄉,他想要干什麼我就陪著他干什麼,甚至於進入這一行。我的人生都是圍著他轉,但是他的人生裡我只是很小的一部分。我就像卡米拉,而他是那個光芒萬丈的羅丹。在他的身邊我只能永遠做個助手,選擇不了自己的方向。所以我決定要改變。與其做他的影子,不如做他的對手更痛快。”

    張靜曉看向沈溪的方向,一步一步地走向她。

    那一刻,沈溪感到了強大的壓力,像是要將她構築世界的基礎統統粉碎一般。

    “我和我的同伴們所設計的動力單元已經遠遠超過了沈川。無論他在許多人的記憶裡是不是像神一樣光芒萬丈不可超越,但是現實就是,我已經贏過他了。”

    沈溪下意識後退,直到自己退無可退,她才發現自己的背脊已經靠在了牆壁上。

    “你是不是想說因為他已經死了,所以沒有機會和我一較高下了?那我告訴你,他就算還活著,結局也是一樣的。”張靜曉的笑容是銳利而冰冷的,“明天的正式比賽之後,世人就會知道,我們的動力單元將至少稱霸一級方程式兩個賽季。而其他人,只能追趕在我們的身後。你也是一樣。”

    “為什麼要對我說這些?就是為了告訴我,你已經贏過大哥了嗎?他如果還活著,你和他之間到底誰是追趕在後面的那個?你就真的那麼有自信嗎?”沈溪反問,她不再後退,而是直視張靜曉的雙眼,“你到底是為了贏過他?還是為了證明你自己?”

    “他們都說你是最了解沈川思維方式的人,是最接近他的天才。那麼你試一試,能不能贏過我啊!”張靜曉的手指在沈溪的胸口上點了點,“他不能證明的事情,沈溪……你來替他證明看看。”

    說完,張靜曉就轉身而去。

    沈溪看著她的背影,銳利果決,沒有絲毫留戀,眼睛也跟著疼了起來。

    她走回酒店,每一步雙腳之下就像灌了鉛一樣。

    走上階梯,她抬起眼,看見的就是陳墨白。

    “你怎麼了?”他走下來,好看的眉心輕輕蹙起,擠壓著她的心髒,眼睛也跟著酸了起來。

    “沒什麼……有人向我下戰書了。”沈溪擠出一抹笑。

    “張靜曉嗎?”陳墨白伸出手來覆上她的臉頰,冰冷的肌膚因為他的掌心溫暖起來。

    “是啊。她好像很恨大哥。”

    兩人走進電梯裡,回到了房間,陳墨白燒了開水,給沈溪泡了一杯從家裡帶來的花草茶。

    “沈川為人謙和,在業內口碑也很好,而且他那麼愛護你,培養你,所以我很好奇張靜曉為什麼會恨他。”陳墨白在沈溪的面前坐下。

    “那個時候我還沒有博士畢業,當時陪在大哥身邊的是張靜曉,她參與陪伴了我大哥很多重要的動力單元設計。靜曉姐姐對他們當時的設計很有自信,而有一家大型引擎公司要購買這個設計,大哥表示還應該繼續測試下去,但是靜曉姐覺得他們已經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了,於是她和技術團隊的其他成員前往進行了演說,那個公司即將出天價購買,但是大哥卻出現指出了那套動力單元在銜接方面出現的問題以及過熱造成危險的可能性。對方公司終止了購買,而業內也開始流傳,認為靜曉姐的能力和遠見不如我大哥,從那之後她的所有成果都不同程度地被打壓,人們總是要來詢問我大哥對她設計的看法。在外人的眼中,她只是沈川的助手,而不是一個獨立的設計師和工程師。”

    “其實沈川是在保護她。”陳墨白說。

    “為什麼你會覺得這不是一種凌駕,而是保護?”沈溪問。

    “他只是在阻止張靜曉做錯誤的事情而已。如果等到那套動力單元賣出去之後在出事,張靜曉的前途就全毀了。但他保護了她的前途,卻狠狠傷害了她的自尊心。張靜曉是一個要強而且獨立的人,她為了愛情放棄自己的自尊留在他的身邊,被沈川否認了她努力的成果,這樣的打擊就像否認了她為他付出的一切。”

    “是的……那件事之後,靜曉姐姐在業內也收到非議。但我大哥說了,那只是暫時的,等到他們完善了這套動力單元,以前的一切都會過去。但是靜曉姐姐承受不了,她想要重新開始,選擇去德國發展,也希望大哥能和她一起去。但是大哥未完成的研究都在這裡,他最有默契的團隊也在這裡。他說等到這裡的研發結束了,他會和她走。”

    “但是張靜曉沒有等他。其實張靜曉並不是真的想要去德國,她只是在試探沈川而已。”陳墨白笑了笑。

    “試探?試探什麼?”

    “試探自己為沈川付出了這麼多,沈川願不願意也做出這樣的犧牲。其實,如果沈川當時就答應張靜曉離開這裡跟她去德國,張靜曉未必真的會要沈川去德國,她要的只是證明自己在沈川心中的位置而已。”陳墨白說。

    “為什麼要用這樣的方式來證明呢?如果是我,我不會那樣來逼迫你。”沈溪露出難以理解的表情。

    “不會那樣逼迫我?你不是也逼我回到一級方程式了嗎?”陳墨白笑著反問。

    “我什麼時候逼迫你了!我是在說服你!”

    “哦,是誰沒日沒夜地和我比試模擬器?是誰在試車的時候玩大漂移想要嚇死我?是誰哭喪著臉問我可不可以跟她回去一級方程式?”陳墨白的笑容更明顯了。

    沈溪推了他一把,不滿道:“胡說!明明你心裡想死了要回來,我只是讓你更加堅定而已!”

    “對啊,你是讓我更堅定的人。愛一個人,自然會為對方付出。但是付出和犧牲是不一樣的。付出讓人快樂,犧牲卻讓彼此都沉重。”陳墨白低下頭來,吻上沈溪的額頭,“其實張靜曉會來給你下戰書,是因為奔馳車隊的動力單元技術總監克羅爾想要花重金招募你。”

    “什麼?我怎麼不知道?”沈溪露出驚訝的表情。

    “你從來不關注業內消息。雖然這也算是個秘密,知道的人不多,但是馬庫斯先生肯定已經得到消息了,霍爾先生也一定也知道。要知道奔馳的這個決定就好像再一次否決了張靜曉的努力,好像再一次陷入了沈川帶給她的陰影和漩渦。克羅爾聽說過張靜曉和沈川的關系,他的原意肯定是希望張靜曉來說服你離開馬庫斯車隊,加入奔馳。但是張靜曉是不可能這麼做的。所以她來找你下戰書,而不是說服你。”

    “原來是這樣……”

    “小溪,你要知道,愛一個人的對立面並不是恨一個人。相反越是恨,越是因為求之不得。”

    “嗯……”

    “小溪,如果不做一級方程式的工程師,你會想要做什麼?”

    “不知道啊,從來沒想過。那……陳墨白,如果有一天你退役了呢?你想做什麼?”沈溪問。

    “我嗎?那要看你打算做什麼了。”

    “啊?為什麼要看我?”

    “我會完成麻省理工的碩士學位,然後完成博士學位。如果你還留在馬庫斯車隊,那麼我就加入你們做數據分析。如果你打算回國,為國產汽車制造業添磚加瓦,那麼我就回去睿鋒,做你的經濟後盾。如果你打算到大學裡做教授,教書育人,那麼我就婦唱夫隨,也去做大學教授,我們就是學術界的神雕俠侶。”

    陳墨白一邊說,沈溪一邊發出咯咯的笑聲。

    “但是你自己想做的事情不是都做不了了嗎?”

    “我和你都是天才。你要相信,無論在任何領域,我們都能找到自己想做的事情,都能不浪費自己的才華。”

    “傲視群雄?”

    “對,傲視群雄。”

    “這一次我用對了成語嗎?”

    “這個……你用對了一個四字詞,它還算不上成語。”

    “哦……好吧。”

    那一刻,張靜曉帶給沈溪的壓力逐漸遠去。

    任何領域,都會有對手。

    如果說陳墨白的對手是溫斯頓,那麼她的對手就是張靜曉。

    第二天的下午,銀石賽道的正賽開始。

    沈溪面無表情與霍爾先生在一起,關注著比賽數據。

    比賽開始,小將卡門以直衝雲霄之勢領跑,溫斯頓及杜楚尼緊追其後。新動力單元帶來的影響力在前五圈便初見端倪,除了溫斯頓緊追其後,杜楚尼漸漸被甩開。

    而起步處於第五位的陳墨白開始了他的精彩超車,在彎道一個高超的走線將老將佩恩擠出了第四的位置,持續向前。

    沈溪眯起了眼睛,她了解陳墨白的實力和他們賽車的性能,想要知道他們的動力單元到底離張靜曉的設計差距有多遠,就必須追到最前面去。

    這場比賽的目的不是所謂最好的成績,而是與卡門的座駕一較高下。

    即便是在場外,沈溪也能感覺到陳墨白沉靜的心緒,他每一瞬間判斷的精准都來源於他的冷靜和果決。

    進站之後的陳墨白繼續直追,在六號彎道強勢碾壓杜楚尼,排在了溫斯頓的後面。

    而在此時,溫斯頓在彎道與卡門展開了第一次較量,卡門擋住了溫斯頓的進攻,繼續領跑,進站之後拉開了與溫斯頓之間的差距。

    接著出人意料的事情發生了,溫斯頓的變速箱故障,卡在了五檔上。但是溫斯頓並沒有退賽,而是繼續堅持。他無法在直道上獲得更快的速度,在彎道的牽引力也受到制約,很快就被後方的陳墨白趕超。

    人們在遺憾的同時,也不得不感嘆,這一站的冠亞軍只怕將在陳墨白和卡門之間展開!

    馬庫斯車隊嚴陣以待,配合完成了陳墨白的進站,他在第四十八圈直逼卡門,在連續兩個彎道給了卡門極大的壓力,就連解說員都在感嘆:“就駕駛技巧和賽場心態來說,埃爾文•陳還是在卡門之上。但現在就是賽車性能的較量。”

    就在陳墨白即將超越的瞬間,沈溪的血液都要凝固,卡門卻在衝入直道的瞬間驟然加速,陳墨白的超越還沒有延續一秒,就被卡門反超。

    霍爾先生捂著胸口呼出一口氣來。

    沈溪能感覺到他們之間的差距哪怕是車手之間的技術差距也未必能彌補。

    張靜曉確實有自負的資本。

    但是陳墨白並沒有放棄,繼續加大馬力跟在卡門身後,以優於卡門的速度完成了三停。

    他沒有什麼好顧慮,衝向卡門。

    這樣的速度可謂“風馳電掣”,但解說員卻表示擔心陳墨白會爆缸。

    沈溪知道就剩下的圈數來說,陳墨白還有機會在引擎耐受極限之內完成比賽,這就是陳墨白所說的拼死一搏。

    卡門明明以為自己已經奠定了冠軍的基礎,但沒想到陳墨白竟然還緊咬著自己,另他在過彎的時候差一點失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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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24 00:13:50 |只看該作者
    ☆、第61章 請繼續相信我的速度

    “超過他……超過他……超過他……”馬庫斯先生將脖子上的十字架放在唇邊祈禱。

    沈溪也深吸一口氣:不要爆缸……任何地方都不要出問題……順利衝過終點……衝過終點……

    終於比賽進入倒數第三圈,陳墨白仍舊追趕在卡門的身後,在第四號彎道,領跑的卡門要為套圈的車手讓道,可就在那一刻,被套圈的車輛失控撞向一旁的緩衝帶,而緊隨其後的陳墨白立刻轉動方向盤避讓!

    沈溪驚得猛的站了起來,觀眾們發出的呼喊聲像是無形的波浪在瞬間朝著四面八方擴散。

    陳墨白沒法避開對方砸向自己的輪胎和部件,也跟著衝進了緩衝帶。

    那樣的視覺畫面,如同天崩地裂。

    在那一陣巨響之後,所有人安靜了將近三秒。

    現場應急程序啟動,觀眾們一片嘩然。

    “沈博士……埃爾文……埃爾文他沒事吧……”阿曼達的聲音在沈溪的耳邊響起。

    “我的上帝啊!埃爾文!”馬庫斯搖晃了一下,差一點沒有站穩。

    沈溪就像被一股力量狠狠地推了一下,不顧一切奔跑了出去。

    陳墨白……你不可以有事!你不可以有事!

    陳墨白!

    陳墨白!

    風在她的耳邊呼嘯,萬物在迅速倒退,即將崩潰到無法拼湊。

    陳墨白就摔了出去,周圍圍繞著醫務人員和急救人員。

    他被送上了救護車,沈溪衝了上去。

    工作人員正要阻攔她,但是已經躺進去的陳墨白發出了聲音。

    “讓她上來……請讓她上來……”

    沈溪的腦海中一片空白,她完全不記得醫護人員說了什麼,也不記得陳墨白說了什麼。

    她的世界第一次如此惶恐,除了緊緊扣住陳墨白的手,她發現自己竟然如此軟弱無用。

    賽後的媒體采訪如同洶湧浪潮,要將馬庫斯車隊圍困起來一般。所有關注一級方程式的人,都在等待著陳墨白的醫治結果。

    沈溪獨自坐在急救室外,她睜大了眼睛,看著自己不斷顫抖的指尖。

    恐懼鋪天蓋地而來,將她纏繞,越收越緊,令她瀕臨窒息。

    她仿佛回到了接到沈川和亨特車禍消息的那一天。

    空氣裡沒有溫度,氧氣無法進入身體。

    她的腦海中不斷重復播放著陳墨白的賽車撞入緩衝帶的瞬間,仿佛不顧一切慷慨赴死……

    “啊……啊……”沈溪低下頭裡,用力抱住自己的腦袋大哭了起來。

    車隊的人趕來,阿曼達來到她的身邊,緊緊抱住了她。

    “沈博士,別這樣……埃爾文會沒事的!他會沒事的!”

    沈溪第一次感覺到所有的堅強其實都是偽裝,她已經不知道如何是好。

    如果一級方程式會奪走他,她寧願他從來沒有回來過。

    一個小時之後,陳墨白從搶救室裡被推了出來。

    馬庫斯立刻迎了上去。

    “醫生,我們的車手怎麼樣了?”

    沈溪抬起臉來,卻沒有站起來的力量。

    “你們放心,他只是腦震蕩,左肩和左腿骨折,沒有生命危險。”醫生回答。

    阿曼達拍著沈溪的肩膀說:“沈博士,你聽見沒有!埃爾文他沒事了!”

    沈溪愣在那裡,那個畫面就像是所有的一切都碎掉了,陳墨白真的沒事嗎?

    “太好了醫生!他沒事就好……”馬庫斯瘋狂親吻著自己的十字架。

    陳墨白被送進了病房,為了緩解骨折帶來的疼痛,醫生為他注射了鎮定藥劑,當沈溪來到他的身邊時,他正沉沉地睡著。

    沈溪的手指觸上他的鼻尖,感受著他的呼吸。她小心地低下身來,輕輕趴在他的胸口上,聽著他的呼吸聲。

    這是這個世界上最讓她感覺到平和的聲音。

    她曾經看過許多次被撞裂,向著四面八方飛散開的賽車,但她從沒有想過有一天,這會發生在陳墨白的身上。

    “如果失去你,我該怎麼辦?”沈溪傻傻地開口,自言自語。

    銀石賽道的比賽結束,小將卡門獲得了分站的冠軍。第二名被杜楚尼拿下,但最讓觀眾們感到不可思議的是明明無法換擋的溫斯頓竟然在最不利的情況下奪得了第三名,將卡門獲勝的風頭完全壓了下去。

    在大家的心裡,車神永遠是車神,這樣神乎其技的駕駛技術,比冠軍更令人敬佩。

    賽後的采訪上,卡門被媒體包圍,提問幾乎都圍繞在他和陳墨白的最後較量上。

    “卡門,你認為如果不是避讓套圈賽車導致埃爾文衝入緩衝區,你還能拿到分站冠軍嗎?”

    “埃爾文•陳會避讓不及,是因為他瘋狂的駕駛透支了賽車的性能。就算沒有那個事故,他的賽車也許堅持不到終點線就會過度消耗而玩完。只有衝過終點線的那個才是贏家,一級方程式沒有假設和如果。當然,我尊重全力以赴的對手。”

    “那麼如果埃爾文傷愈復出,你認為自己還能再一次戰勝他嗎?”

    “那要問一問馬庫斯車隊的賽車行不行了。”

    “那麼對於溫斯頓的表現呢?他用五檔的速度不止跑完了全程,還從落後的名次追到了第三名,這是不是表示法拉利車隊無論是技術角度還是車手的水平其實還是在你們之上?”

    “如果法拉利的技術真的那麼高超,變速箱就不會出問題了。”卡門聳了聳肩膀。

    而在電視機前看著轉播的凱斯賓就差沒有噴血了。

    “他也太囂張了吧!他難道真的以為自己的駕駛能力比埃爾文還有溫斯頓更高超嗎?他真的完美詮釋了自負這個詞的奧義!”

    “他是贏家。”

    “是啊……這是勝利者的話語權。”

    凱斯賓回頭看了看大家,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陳墨白的事故,加上卡門的比賽數據,給整個車隊帶來了陰影和巨大的壓力。

    第二天的清晨,陳墨菲在郝陽和林娜的陪伴下趕到了英國。

    當他們走進病房的時候,發現陳墨白正靠坐在病床前,看著比賽錄像。

    郝陽的眼睛明明是紅的,但看見陳墨白的那一刻,卻用力擠出了笑臉:“唷,你這家伙活得挺好的嘛!”

    “你們來了啊。”陳墨白笑著看過來,他的手臂上了夾板,左腿也懸在空中。

    “我真該跟你拍照留念。你是不知道我們看直播的時候,你的車都跟散架了似的,那場面……連回想都覺得可怕。”郝陽抬起拳頭輕輕在他沒受傷的肩膀上砸了一下,“怎麼我們一沒看著你,你就出事啊!那我們是不是得一年到頭都請假,來看你的比賽啊!”

    陳墨白拍了拍郝陽的手臂:“謝謝你。只是看著可怕而已。如果車不散架吸收動能的話,那些能量就要加注在我的身上了。這就是科技。”

    “這是什麼鬼科技哦……”

    林娜左看看,右看看,都沒有看到沈溪,不由得問:“小溪呢?”

    陳墨白笑了笑:“他們要制造新的賽車了,現在很忙。”

    “原來是這樣。我還想好好安慰她呢。”

    一直沉默的陳墨菲開口道:“郝陽,林娜,你們兩個先出去一下吧。我想和墨白說兩句話。”

    郝陽朝陳墨白使了一個眼色便和林娜離開了病房。

    終於,整個空間裡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姐,對不起。”陳墨白收起了笑,十分認真地開口道。

    “你也知道自己對不起我嗎?你只是一直堅持去做你想做的事情,我對於你來說又算什麼呢?你能想像我在電視機前,看著自己唯一的弟弟出事的畫面……是一種怎樣的感受嗎?”陳墨菲的聲音發顫。

    陳墨白伸長手臂,握住她冰涼的手指:“我沒事。我真的沒事。”

    “這一次只是骨折,下一次呢?你還打算怎樣折磨我的神經?”

    陳墨白沒有說話,只是更加用力地握緊她。

    “你要堅持回來,我試著說服自己相信你,相信老天不會讓你出事,現在看來……我就是在自欺欺人。別告訴我……你還要堅持下去,你還要回去賽車。就此打住好不好?違約金我會賠付,我也會給馬庫斯車隊更多的贊助,我只求你不要再繼續了。”陳墨菲的眼淚掉落下來。

    這個女強人,第一次露出軟弱的樣子。

    “如果有國外的大財團要收購睿鋒呢?如果他們大肆打壓和收購睿鋒的股票呢?如果到最後你被逼得連銀行貸款都還不起了呢?告訴我……你會不會放棄?”

    “這不一樣。我可以付出一切,但至少不是我的生命!”

    “其實是一樣的。對於姐姐你來說,尊嚴比命都重要。當年睿鋒遭遇重挫的時候,你可以跪下來去求別人,這其實比舍棄性命還嚴重,不是嗎?任何成功和成就都要付出代價。沒有人能以最安心最安全的代價得到自己最想要的那個結果。一級方程式比我的生命還重要,我熱愛這個賽場,並不是對速度對生死瞬間成癮,相反,這裡是自控的賽場。它考驗著我我的忍耐力,我對時機的把握。你可以不支持我,但不要站在我的面前。我永遠不可能開著車從你的面前碾壓而過,但如果你站在我的面前,意味著我永遠都衝不過終點線,也就永遠不會有結局。”陳墨白用沉靜的聲音說。

    陳墨菲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好吧,我明白了。”

    “謝謝你。”

    “但是……不要再發生這樣的事。任何人的承受力都是有限的。”

    這天晚上,沈溪一個人坐在毀掉的賽車零件前,抱著膝蓋,安靜地看著已經辨認不出來細節的賽車。她的身影很小,很孤獨,像是一碰就會裂成碎片,再也拾不起來。

    直到有輪椅來到她的身邊,停了下來。

    “我聽阿曼達說,你坐在這裡很久了。”

    陳墨白的聲音響起。

    溫潤的,如同融化的雪水,從高處不疾不徐地落下。

    沈溪卻沒有側過臉來看他,但是她的肩膀卻輕輕一顫。

    “為什麼看著它們?”陳墨白很有耐心地問。

    “我只是在想……溫斯頓對我說過的話。他說我不該被大哥的思路框死,不該執著於他的設計,不該不敢跨出那一步超越他。張靜曉向我挑戰……其實根本沒有挑戰的價值。她的思想在飛,而我一直在原地。”沈溪回答,“如果我也飛起來了,如果那天你所駕駛的賽車有著不輸對手的動力單元,你早早就超過了卡門,那麼出事的那個人,就不是你。”

    陳墨白笑了起來,揉了揉沈溪的頭頂。

    “去設想如果的事,真的一點都不像你。如果真的要設想如果,那你應該責怪的不是自己,而是法拉利車隊。”

    “嗯?”沈溪疑惑地轉過頭來,看著他。

    “你想啊,如果法拉利車隊好好檢查溫斯頓的變速箱,在我出事的那個時候,可能追在卡門身後的不是我,而是溫斯頓。那麼要躲避那輛被套圈車的就不是我,而是溫斯頓。到時候溫斯頓衝上緩衝區,我正好頂上,最後那幾圈拼盡全力,說不定真的不會爆缸完成了比賽,贏了卡門都不一定。”陳墨白說。

    “你是在安慰我嗎?”

    “我沒安慰你,我在跟你講道理。”陳墨白摟過沈溪,讓她靠在自己的輪椅邊,“我知道我嚇到你了。我也嚇壞了很多人。但有一點,對於我來說不會改變。”

    “什麼?”

    “我相信你的設計,請你繼續相信我的速度。”

    陳墨白的聲音是溫和的。

    這樣的溫和裡卻有一種一切不為所動的堅定,它不是勢如破竹,卻潤物無聲。

    她搖搖欲墜的世界在那一刻被重塑了另一個形狀,所有冷卻的激情在逐漸回溫。

    “我終於明白了,上一次你說就算爆缸也要拼死一搏的意思了。”

    “我什麼意思?”

    沈溪站起身來,走向那一堆破碎的零件。

    “如果沒有辦法跳脫出那個框架,不如孤注一擲毀掉那個框架。”沈溪將手覆上去了,像是安撫受傷的孩子,輕輕拍了拍,“我要背水一戰了。大哥永遠都在那裡,他教過我的,鼓勵過我的,提點過我的,成就了今天的我。如果大哥設計的一切注定會被時代淘汰,那麼超越他的人必須是我。”

    “這才是我認識的沈溪。不去設想如果,而是創造未來。”陳墨白看著她,露出一抹笑意,“現在可以麻煩你送我回病房了嗎?離開太久,我怕護士小姐的咆哮聲讓我傷勢更嚴重。”

    “嗯!”沈溪走過來,推動陳墨白的輪椅,“對了,你是怎麼過來的?”

    “是林娜推我過來的。她很擔心你。她就在外面等著你。”

    “林娜來了?”

    “是啊,林娜和郝陽還有我姐姐都飛過來了。”

    “墨菲姐一定很生氣……”

    “那你放心,她好像又追加了對車隊的贊助。”

    “真的嗎?”

    “當然。如果無法阻止,那麼就盡可能地保護我。對於她來說,最好的賽車就是對我最大的保護。不要辜負她對你的信任。”

    那一刻,沈溪在如釋重負的同時,也感覺到深深的內疚。

    走出門去,看見林娜的那一刻,沈溪的眼淚差一點又要掉下來。

    林娜上前,給了沈溪一個大大的擁抱。

    她沒有說一句話,但是沈溪卻能感覺到她對自己所有的安慰和鼓勵。

    原本覺得自己萬分孤獨的沈溪忽然覺得失去勇氣的自己太傻氣。

    在離開英國之前,溫斯頓來到了病房裡看望陳墨白。

    “你看起來氣色不錯。聽說修養三個月就能重返賽場。”

    “接下來的三個月,那就麻煩你不要讓卡門那個小鬼太囂張。”陳墨白說,“我真的很佩服你,變速箱玩完了,還能力挫群雄。你的走線讓其他車手絕望,利用離合器的臨界放送力讓輸出穩定,還完成了兩次進站,就算不是冠軍,仍舊是車神。這些天躺在這裡很難受,我研究了你無數遍。”

    “如果是你,也會做一樣的決定。”溫斯頓說。

    陳墨白立刻揮了揮手:“你可別詛咒我,我的變速箱永遠不會有問題。話說,你為什麼要帶花來?我又沒死。”

    “有人說你現在還顱內出血處於無意識狀態。還有人說你韌帶受損,以後都不能賽車了。”溫斯頓回答。

    “什麼?所以你買花來是要祭奠我已經謝幕的一級方程式生涯?”

    “我只是覺得鮮花能讓病房裡的空氣好一點。”

    “那真的謝謝了。”

    “別像亨特一樣,不告而別。”

    溫斯頓的表情讓陳墨白頓了頓。

    “放心,你若不謝幕,我怎麼肯退出?”

    “那就擇日再戰。”

    溫斯頓起身,走向門口,忽然想起了什麼而駐足。

    “謝謝你,讓小溪終於走出了沈川給她的束縛。”

    “這是在賽道上還沒有超過你的我,唯一驕傲的事情了。”

    陳墨白的傷情穩定之後,便乘機回去修養。

    來接機的是凱斯賓。

    “真難得,你竟然來接我。你不會把車開得像賽車吧?”

    “得了吧。我說你這個混蛋可得早點好起來。接連三個月,六站比賽的重擔都在我的身上,我會被壓死的。”凱斯賓一邊開車一邊抱怨。

    “以前我沒來的時候,你不是也好好的?自信滿滿,站在世界的中心。”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諷刺我。現在卡門那麼囂張,車隊的研發能力是不可能在短時間內達到對手高度,不是我說,如果法拉利的車手不是溫斯頓,也是要玩完的。這簡直就像一種壟斷,一級方程式對於觀眾來說可看性也在減弱。明年聯盟也許就會開始限定引擎的購入金額以及數量了。”

    “嗯。”

    “還有……你知道沈博士回來之後已經從懸掛技術團隊轉到動力單元了吧?”

    “這是必然的。”

    “我見到她的時候,我覺得她的狀態很不好。”

    “怎麼了?”陳墨白的眉心蹙了起來。

    “聽阿曼達說,她午休的時候會忽然驚醒,估計就算是晚上也睡不著覺吧。眼睛下面是深深的黑眼圈,把我嚇一跳。”

    “好的,我知道了。對了,你能不能陪我去趟超市。”

    “干什麼?你要買什麼?”

    “買點菜。”

    “啊……我不要跟你去。”

    “為什麼?你都來接我了,去超市買個菜怎麼了?”陳墨白好笑地問。

    “你見過兩個男人逛超市的嗎?很基情好不好?”凱斯賓一副雞皮疙瘩都要掉下來的表情。

    “我都成這樣了,沒有人會覺得我能把你怎麼樣的。”

    “什麼?你再說一遍!”

    “沈溪喜歡吃水煮魚,我想買巴薩魚片回去。”

    “給她吃的啊……那好吧,我就幫幫你吧。不過你要搞清楚啊,你永遠不可能把我怎麼樣!”凱斯賓朝陳墨白比個中指。

    “我也沒興趣把你怎麼樣啊。”

    這天晚上,當沈溪走出公寓電梯的時候,就聞到走廊裡一陣濃郁的水煮魚香味。

    她順著那陣香味而去,來到了陳墨白的公寓門口。

    “他回來了!”沈溪的心中湧起一陣欣喜,找出掛在自己鑰匙扣上陳墨白的公寓,開門走了進去。

    他的行李箱還沒有收拾,隨意地放在客廳裡。

    沈溪來到廚房門,看見陳墨白正單手煮著水煮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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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24 00:14:04 |只看該作者
    ☆、第62章 告白游戲

    “要是來了,就幫個忙。我現在可是不方便人士。”陳墨白即便不回頭也知道沈溪就站在自己的身後。

    “好,我來了!”

    陳墨白和沈溪一起將水煮魚倒進了一個大湯碗裡。

    “你一個人把水煮魚做出來的?”

    要知道陳墨白的腿上還打著石膏,另一只胳膊也不好用,怎麼完成水煮魚的?

    “當然不是,前期准備工作是凱斯賓完成的。他做了一半之後就說做中國菜比賽車還難,他的精神受到了傷害,溜走了。”

    “哈哈哈,原來是這樣!”沈溪看了看廚房裡,怪不得有種狼藉一片的感覺,和陳墨白之前的僅僅有條形成顛覆性對比。

    沈溪的胃口很好,再次見到陳墨白也讓她像是打開話夾子一樣說個沒完。

    陳墨白安靜地聽著,替她夾菜,偶爾一句話就能讓沈溪歪著腦袋想很久。

    吃完了晚飯,沈溪將廚房收拾了,窩在沙發上靠著陳墨白看著新出的電視劇。

    “困了就去睡覺。”陳墨白的胳膊摟著沈溪,拍了拍她的腦袋。

    “我不睡……”沈溪堅持說。

    “可是我覺得你連眼睛都快睜不開了。

    “陳墨白好笑地說。

    “我不睡。”沈溪堅持道。

    “那麼你告訴我,睡著之後,你會看見什麼不想看的?”陳墨白輕生問。

    沈溪沉默了。

    陳墨白看著她的頭頂,隨即了然。

    “是不是看到我失控衝出賽道?”陳墨白又問。

    沈溪低著頭,很久很久,陳墨白也很耐心地等待著她。

    “我……從前很自豪自己的記憶力特別的好。無論是數字還是文字,甚至於某些圖畫,我都能記得比別人更清晰,更長久。可是現在,我才發現不是這樣的。有用的事情我能永遠記得……讓我恐懼的畫面也是……你不在的時候……我總會覺得自己就像只有一個人一樣。只要一閉上眼睛,就能聽見你的賽車裂開的聲音,就能看見它四分五裂的畫面。我就看見那些急救員把你抬出來……看著你被送上去救護車……”

    沈溪的眼淚沒有流下來,但她的聲音卻是哽咽的。

    陳墨白的眉心是一道溝壑,將沈溪緊緊地抱在自己的懷裡。

    “對不起。”他說。

    “為什麼對我說對不起啊……你其實也不是失控在撞車的,是運氣不大好而已。”沈溪揉了揉鼻子,擠出笑容來。

    “對不起,因為讓你看到了那樣的畫面。它必然會讓你印像深刻,所以我要用讓你更印像深刻的畫面來替代。只是現在的我還做不到,但是以後一定會有。”陳墨白低下頭來,吻在沈溪的眉角上。

    他的唇是暖的,柔軟的讓沈溪不自覺露出笑容來。

    “在那樣不好的記憶被完全替代之前,我想你暫時忘掉它。所以,我們來玩一個老游戲。”

    “什麼游戲?”

    她和陳墨白很少玩游戲啊。

    “你這麼快就忘記了啊?告白游戲啊。誰的告白把對方比下去了,讓對方接不出更好的了,輸的人就要馬上去睡覺。”

    “好啊!”雖然說情話,沈溪自知不可能是陳墨白的對手,但沈溪卻心中雀躍,因為就算輸。她的心裡也會甜甜的。

    “誰先來?”陳墨白笑著靠向沈溪,仿佛要吻上來一般,但他只是用鼻尖蹭了沈溪一下就離開了。

    “你先。”

    因為陳墨白一開口,自己就輸了,然後她可以耍賴說重來。

    “我先啊……”陳墨白呼出一口氣來,撐著下巴,似乎在想什麼。

    快要一分鐘過去了,他依然在思考。

    沈溪忍不了了,用手指戳了對方一下:“喂!你在想什麼呢!”

    “我只是覺得,可以對你說的都已經說了。剩下的是我自己的小秘密,不能告訴你了。”陳墨白斜著眼睛看著她。

    “什麼?你還有小秘密?我可什麼秘密都沒有!”沈溪感到十分不滿意。

    “因為你知道了,以後在我面前就要有恃無恐了。”陳墨白只是淡淡地笑著。

    他越是這樣,沈溪就越想知道他腦子裡的那些秘密到底是什麼。

    “你不說,我們絕交吧。”沈溪露出悻悻然的表情。

    “小溪啊,我希望你一生都沒有軟肋。可以不在乎任何人的非議和阻撓,勇往直前。”陳墨白伸長手,在沈溪的鼻尖上刮了一下。

    “哦……”沈溪摸了摸鼻子。

    這又不她想要聽到的話。

    就算陳墨白不說這些,她相信自己也能成為那樣的人。

    “不要像我……無論是聽到你的名字,還是在手機屏幕上看到你的名字……就覺得自己已經完蛋了。”

    他就那樣看著她,用最真實最不加掩飾的目光。

    他是永遠選擇自己生活方式的陳墨白,他是永遠走在自己選擇道路上的陳墨白,他也是一聽到“沈溪”這兩個字就被牽著走的陳墨白。

    “你還有其他的小秘密嗎?”沈溪露出得意的小表情,揚了揚下巴問。

    “當然不能全都坦白。我只能一點一點告訴你,你在我身邊越久,知道的才能越多。到你了,我很好奇你能說出什麼話來。”

    此時,他的眼睛裡都是沈溪最喜歡的笑意。

    她很清楚,最讓他心動的,永遠是自己的真話。

    “你是很有錢,但我用不著你養。”

    “我知道,就目前來說……你可能比我有錢。這個不算告白吧?”

    “你帥,也帥不了一生一世。我審美不佳,也欣賞不來。”

    陳墨白好笑地抬起胳膊,用拳頭假意捶了捶自己的胸口。

    “我明白了,這不是告白,這是為了讓我心塞。”

    “我很討厭你,因為你太了解我了,在你面前我藏不住一點小秘密。”

    “那真的對不起了。”

    “也因為你是這個世界上最懂我的人,所以比起這個世界上所有的一切,我只需要你。”

    沈溪看著陳墨白,這是她眼睜睜看著他的賽車支離破碎那一刻……唯一確信的東西。

    他頓在那裡,同樣看著眼前的女孩。

    他的眼睛裡面很燙,燙到有什麼要流出來的那一刻,他忽然站起身來,背過去。

    “我輸了。輸的人就要馬上去睡覺。”

    “啊?什麼?你就這樣認輸了?”沈溪追在他的身後,但怎樣也看不到陳墨白的臉。

    “是啊,我輸了。我要睡了,隨便你睡不睡。”

    “不是……你是故意讓著我的嗎?這樣你就認輸了?這不科學!”沈溪去拽陳墨白的胳膊,對方卻摁住她的腦袋讓她抬不起頭。

    “我有傷在身,你想要把我胳膊拽下來嗎?”

    “好吧……”沈溪失望了起來。

    陳墨白走進洗手間,將門關上,開始洗漱。

    “你是要自己睡呢,還是和我一起睡呢?”

    “我要跟你睡!”

    正在單手擠牙膏的陳墨白無奈地一笑,低聲道:“你這個時候說要跟我睡,我都高興不起來。”

    “什麼?”

    “那你現在去刷牙洗臉!髒兮兮的幾天沒洗澡了?我都聞到你身上那些老煙槍的煙味了!”

    “哦!我現在去洗澡!”

    聽到沈溪啪嗒啪嗒回去自己的公寓的聲音,陳墨白呼出一口氣來。

    他看著鏡子裡的自己,他告訴自己,以後絕對絕對不會讓她再看到那樣的畫面。

    因為受傷,接下來的六站大獎賽,他都無緣參加。

    凱斯賓就像是忽然長大了,從來沒有在團隊成員面前發過一次脾氣,總是很耐心地聽著策略分析,就算被指出自己的不足,他也沒有發火。

    在接下來的兩站比賽,他先是拿下了第四名,接著在德國站的霍根海姆賽道趕超名將佩恩和杜楚尼,拿到了第三名。

    這讓F1界意識到凱賓斯內在的無窮潛力。

    而這兩站的比賽,卡門所駕駛的賽車甚至一度超越溫斯頓,拿下了匈牙利站的冠軍。

    贏過溫斯頓的卡門幾乎成為媒體的寵兒,就連廣告代言都被排到了明年。

    但是在德國站,溫斯頓憑借高超的彎道超車技巧和絕對王者之風的防御駕駛,以零點三秒的優勢拿下了分站冠軍。

    賽後,凱斯賓拎著啤酒到陳墨白的公寓來看他。

    陳墨白打開門的時候,凱斯賓瞥了他腿上的石膏一眼,鄙視說:“總感覺你是裝的。要我在你的石膏上簽字嗎?”

    “等你拿下分站冠軍再給我簽字吧。”陳墨白讓開門,凱斯賓擠了進來。

    “我來陪你解解悶。現在沈博士肯定每天都泡在研發部裡,沒人跟你聊天你肯定很寂寞吧?”

    凱斯賓一坐下來,就發現對面的電視機裡播放的是德國站的比賽。

    “哈哈哈哈,你果然很寂寞啊!沒辦法參加比賽,心裡很癢癢吧!”

    凱斯賓幸災樂禍地說。

    他將啤酒撬開,給了陳墨白一瓶。

    “你成年了嗎?我還是給你可樂吧?”

    “你信不信我用啤酒瓶敲碎你的石膏!”凱斯賓揚了揚眉稍。

    “那我可以休息到明年的賽季了。”陳墨白仰面喝了一口啤酒,故意用自己的石膏撞了凱斯賓一下,“這兩站比賽,你的風頭很盛啊。”

    “那當然,肯定要趁著你沒在場上多拿一點積分。”

    “所以你是真的來請我明年再康復的?”

    “我是來告訴你……卡門的賽車史真的很厲害。直道比拼,他的速度讓我覺得總是差那麼一點,想要努力卻跟不上。本來想要憑借彎道取勝,但是他的入彎控制和出彎速度也讓我找不到機會。我進入一級方程式開始,就在與卡門較勁。我不是沒有贏過他,但這一次卻真的覺得怎麼也贏不了。他的賽車性能確實比我們的要好……我不是在否認霍爾先生還有沈博士他們,我只是……”

    “你只是在說一個事實而已。我差一點就要放棄了……”

    “你在霍根海姆賽道追卡門追得很用賣力,我能看出你用心了,一點不覺得你要放棄。”

    “是因為溫斯頓。明明在上一戰比賽,他輸給卡門了……雖然就算是輸了,在大家的心裡只是賽車性能的輸贏,在眾人心裡溫斯頓的駕駛技術是卡門望塵莫及的,但就是因為位於頂點驟然下落,溫斯頓似乎一點都沒有受到影響。所以我不想放棄。”

    陳墨白拍了拍他的肩膀:“其實,雖然你大多數時候很可氣,只有偶爾那麼幾次很可愛,但是你可愛的程度遠遠蓋過了你惹人厭的本事。”

    “你在誇我嗎?”

    “是啊。”

    “我一點都不覺得。”凱斯賓撇了撇嘴角,“賽後,我也研究了溫斯頓與卡門的比拼。溫斯頓的細節處理太精湛,雖然現在大多數人都認為一級方程式已經進入賽車性能比拼的階段,車手的實力已經不再那麼重要了,但是溫斯頓還是證明了他的駕駛技術不是一般賽車優勢所能超越的。”

    “哦,我懂了,你想要聽我給你分析溫斯頓。你給錢嗎?”陳墨白笑道。

    “……大不了等你復出之後,我給你破風。”凱斯賓歪了歪腦袋。

    陳墨白愣了愣,他沒想到只是為了聽自己分析溫斯頓,這個小家伙竟然連這樣的承諾都能說出來。

    而只要是他能說出來的,就會做到。

    “我收回說你是小鬼的話。”

    因為你已經是個男人了。

    “聽著,策略分析師和馬庫斯先生希望你做到的並不是超過卡門,因為他們很清楚難度很大。與其冒險去做沒有意義的事情導致爆胎爆缸等沒有意義的事故,他們寧願你保住作為第三名或者第四名的積分。”

    “我知道。”

    “如果你要冒這個險,靠你自己遠遠不夠,你需要整個團隊的配合,你明白?”

    “我不會一意孤行,我會好好和馬庫斯先生說。但我需要可信的理由去說服他。”

    “好,你知道自己有哪些機會能超過卡門嗎?在德國站,溫斯頓三次超過卡門,雖然有兩次被卡門追回,但這三次是技巧的經典示範。”

    “第一次是在直道。溫斯頓追在卡門的後面,利用拖行效應,減少阻力,一舉超越。但大多數時候我們靠得還不夠近,就被卡門避開了。”

    “如果你要完成它,出彎速度必須比卡門要快。”

    “可那很難。”

    “當卡門防守其他人的時候呢?”

    “那樣的機會……千金難換……”

    “可是溫斯頓抓住了。”陳墨白笑了笑,“就算當你死咬住卡門,最佳的距離風阻和拖行力都在,它也只有一瞬。你抓不住它,就沒有了。”

    那一刻,凱斯賓忽然明白溫斯頓的把控能力真的是到神的級別了。

    “還有就是卡門被對手逼到改變過彎路線的時候。能逼到卡門的,有溫斯頓,杜楚尼還有佩恩。如果你想要拿到這樣的機會,你至少得在這個梯隊裡。”

    卡門再一次感到心情沉重。

    “最後一個,就是制動賭博。無論是策略師還是我,都不希望你去賭博。”

    “我知道……誰踩制動最遲,誰就最先到達彎心。”

    德國站,溫斯頓與卡門最後的彎道較量,讓人觸目驚心。

    在卡門看來,冷靜如溫斯頓,那一刻仿佛視死如歸。

    “你可以延遲零點一二秒制動,在制動點到入彎區之間獲得一個車身左右的優勢。”

    “溫斯頓他是加大了直線制動區域,擴大帶剎入彎的力度……制動力的提高很微妙,特別是行駛極限……馬庫斯先生說……那個超車的運氣成分很大。”凱斯賓皺著眉頭說。

    “那麼你覺得那是運氣嗎?”陳墨白問。

    “如果那是佩恩或者杜楚尼,我也許會認為有運氣的成分。但是溫斯頓……我感覺……再來一次他還是能完成!”

    “那來來自於溫斯頓的百戰經驗。他比卡門更擅長營造和把控千分之一秒的瞬間。就好像在順流滔滔的水中抓住一條靈活的游魚,大部分人無法准確評估不到水流的速度和光線的曲折對自己的判斷所造成的影響,但溫斯頓卻精於此道。”

    “你也能做到,對吧?”凱斯賓問。

    “誰知道呢,我還沒有經歷那個瞬間。”陳墨白笑了笑。

    “可是……我做不到……不知道為什麼,我覺得自己做不到……這就是我和你們之間的差距……”

    凱斯賓低下頭來,抵著啤酒瓶。

    “你要相信自己的感覺。那一個瞬間到來的時候,你心裡其實是知道的。指示你的腳,你的手,你的眼睛,你的大腦都要跟著果斷起來,讓自己衝進那個瞬間裡。”

    “我知道了。”凱斯賓抬起頭來,用啤酒瓶與陳墨白輕輕一撞,“你也是。如果我全力以赴,你也要好好地感受卡門的賽車。”

    “我當然會。”

    當這天晚上,沈溪暈頭轉向地回到公寓的時候,她的肚子餓得要命,心裡盤算著不知道陳墨白給自己做了什麼好吃的。

    她站在門口,貼著門縫嗅了嗅,好像是咖喱的味道。

    以及……好像是凱斯賓的聲音?

    “喂!不能再多放一點雞肉嗎?”

    “這些咖喱的量只夠煮這麼多的雞肉。反正土豆和胡蘿蔔也很多啊。”

    “我不喜歡吃胡蘿蔔!我打賭沈溪肯定也不喜歡吃!”

    “不會啊,她只要是吃的,都能吃的很開心。”陳墨白的聲音裡帶著一絲調侃,“你知道胡蘿蔔的營養成分很高吧?要多吃胡蘿蔔才會健康。”

    “少來,我只聽過一天一個蘋果,醫生遠離我!”

    “那你有做到每天一個蘋果嗎?”

    “我能做到每天一瓶瓶果汁!”

    沈溪打開門,走進去才發現煮咖喱飯的人竟然是凱斯賓,而陳墨白是那個靠在一旁指揮的人。

    “我……我是擔心埃爾文瘸手瘸腿在廚房裡會出事,所以才留下來幫他的!”凱斯賓看見沈溪,立刻辯解。

    “哦。”沈溪來到電飯煲那裡,打開來看到的是滿滿一鍋的飯,很滿意地點了點頭。

    “埃爾文說……你……你能吃下三分之二鍋的飯……”凱斯賓不是很相信地說。

    “嗯,所以剩下的三分之一是你們倆的。”沈溪理所當然地說。

    將咖喱淋在飯上,凱斯賓看著沈溪的碗,狐疑地問一旁的陳墨白:“為什麼我覺得我們的碗和沈博士的不一樣?”

    “她用的是湯碗,我們用的是飯碗。”陳墨白很耐心地解釋。

    “凱斯賓,你加油哦,我們會對賽車的性能進行一次調試,雖然在短時間內無法做出巨大的提升,但是在制動控制上,我們預計你會得比平常高一點點的優勢。”沈溪伸出手指比劃了一下,指間的縫隙小到可以忽略不計。

    可是凱斯賓卻明白,這一點點的提升,研發團隊需要日以繼夜多少天才能得。

    “謝謝。”凱斯賓拿了一罐旺仔牛奶放到沈溪的面前。

    “咦?你從哪裡得來的?”沈溪很開心地打開來,喝了一大口。

    “幫陳墨白到華人超市扛大米的時候買的……”

    後半句是“看到很多小孩都愛喝”,他本來是想自己嘗一下味道的,沒想到沈溪竟然會這麼喜歡。

    而下一站比賽在比利時的斯帕賽道。

    陳墨白答應了凱斯賓會親臨觀戰。

    斯帕賽道漫長而特殊,包含了部分公路和下山路段,必須進行中低下壓力調校。

    霍爾先生放了沈溪兩天假,讓她陪著陳墨白前往比利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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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3章 復出

    “孩子,航班飛行能讓你乖乖地睡上一覺。到了當地,呼吸一下不一樣的空氣,吃一點巧克力,它能讓你心情更愉悅,大腦運轉的更好。”霍爾先生的話讓沈溪露出了久違的笑容。

    她很清楚,霍爾先生的目的不僅僅是為了讓自己放松,而是去體會對手的賽車在這樣一條特殊的賽道上所展示出來的性能。

    而這場比賽確實是驚心動魄的。

    溫斯頓大膽采用兩次進站,在比賽的最後幾圈與卡門展開絞殺。

    第三十八圈一個如同被上帝眷顧的彎道超車之後,溫斯頓在第四十圈在六號彎道被卡門趕超,這讓沈溪感受到卡門座駕的性能確實卓越。但是第四十二圈,溫斯頓再度在同一個彎道,以同樣的方式超車成功,這讓車迷們驚呼不已。

    這證明了溫斯頓超過卡門,靠的不是上帝的眷顧,而是無人能模仿的實力。

    讓人遺憾的是,溫斯頓最後還是以零點五秒的差距輸給了卡門。

    凱斯賓此次的表現同樣可圈可點。他完美地執行了車隊為他設計的三停策略。二停只花費了十秒,馬庫斯車隊展現出不遜於大型車隊的團隊協作能力,讓凱斯賓順利超過了佩恩,躍居第四。並且在第三十四圈,當卡門改變入彎線路時,凱斯賓差一點超車成功。那一瞬十分精彩,雖然凱斯賓失敗了,卻給觀眾們留下深刻的印像。

    最後,凱斯賓拿到了本站的第四名。

    回來的凱斯賓很懊惱地砸了砸自己的腦袋。

    “在我看來,你做的很好了。每一次都比上一次更進步。”

    “我還是沒有抓住那個瞬間,不是嗎?”凱斯賓嘆了一口氣。

    “凱斯賓,你真貪心。”沈溪開口道。

    “我?”

    “溫斯頓能做到今天的一切,是他與亨特成百上千次的較量所積累的感覺。”沈溪說。

    凱斯賓怔了怔,然後低下了頭。

    陳墨白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了,你又為車隊掙到了積分。”

    “不……我不需要安慰。沈博士說的沒有錯,溫斯頓有今天,是千錘百煉的結果。沒有誰能光憑天賦在一級方程式裡稱霸,我是這樣,卡門也一樣。”

    “至少,工程師和機械師的努力也讓人看到希望了。你知道你今天的平均速度比去年在同樣的賽道上要快嗎?”陳墨白說。

    “我知道。一點一點地追趕,我們的賽車會一次比一次接近卡門的賽車,然後超過他。”凱斯賓看向沈溪,“你看清楚了嗎?你感覺到他的賽車性能了嗎?”

    沈溪點了點頭。

    比賽結束了,車隊還有一些後續采訪,許多媒體很關心陳墨白的康復情況,想要知道他預計哪一站的比賽會復出。

    沈溪和幾個前來觀戰的工程師提前返回。

    在機場,沈溪上了個洗手間出來,一邊走著,一邊低頭在腦海中重復著卡門每一次走線,每一次過彎的行車速度和角度,分析著對手的賽車性能特點,冷不丁地撞到了一個人。

    “哎喲!對不起!對不起!”

    沈溪的眼鏡掉下來,被對方撿了起來。

    “沈博士,你不用說對不起。我就是剛才在候機大廳裡看見了你,所以特地到這裡來等著你的。”

    那是一個年紀四十歲左右的中年男子,整齊的襯衫,沒有一絲皺紋的西裝,灰藍色的眼睛,他的臉上帶著笑意,但卻有一種冰冷的機械感。

    沈溪只覺得對方很眼熟,但一時半會兒又想不起對方是誰。

    “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是在雪邦賽道,你還是個無論何時何地都跟在哥哥身後的小女孩,但現在,已經是很有名氣的工程師了。”

    這時候,沈溪才恍然大悟:“哦——你是奔馳的動力單元技術總監曼寧!”

    曼寧笑了:“原來剛才沈博士一直都沒有認出我來。”

    沈溪張了張嘴,她不擅長在部門或者研討會之外的地方與同行交談。

    曼寧對沈溪的態度倒是不以為意。

    “之前看到MNK發布的概念車設計的時候,我很驚訝。因為以我對MNK的了解,他們做不出這樣大膽前衛的設計,而且還能誇下海口在十到十五年內完成它。但是當我知道那是竊取抄襲了您的設計之後,我就不再驚訝了。這一次凱斯賓的表現也讓我很驚訝。你對動力單元進行了調整,而且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能夠完成,必然很精妙。”

    “謝謝。”

    沈溪點了點頭,心想無論你怎麼誇獎我,我也不會告訴你我是怎麼調整的。

    “您有著一流的頭腦,我相信你遲早也能設計出趕超我們的動力單元……但是我不確定,馬庫斯車隊能夠幫你實現。

    馬庫斯沒有我們雄厚的財力,沒有我們的測試和組裝水平,也沒有能夠跟上你的思維高度。我想,這一點你應該很清楚。”

    沈溪歪著腦袋,蹙著眉頭問:“你……是在向我炫耀?”

    曼寧愣了愣,抬手捂住自己的眼睛:“看來業界的傳聞不假,沈博士的理解角度比較獨特。”

    “哦……所以我理解錯了。”沈溪露出為難的表情,“如果曼寧先生想說什麼,不如直接說,否則會浪費我和你的登機時間。”

    “好吧,我在向你伸出橄欖枝,希望你加入我的團隊。我可以百分之百地保證,會為你的研發提供一切資金技術和人力保障。你任何設計構想,都會比你現階段留在馬庫斯車隊裡更好地實現。”

    “你們……擁有張靜曉這樣出色的工程師,還不夠嗎?”沈溪露出難以理解的表情。

    “張靜曉確實很出色,我們有今天,她功不可沒。但就我目前的評估來說,她距離你或者沈川,還是有一定的差距。當然,如果你們兩個合作,效果也一定會成倍遞增。”

    沈溪閉上了眼睛,那一刻,她忽然能理解張靜曉這些年所承受的壓力,她迫切需要得到認同的原因是什麼。

    “不……張博士的能力從來都不在我之下。你們並不是想要為我實現我的設計,而是實現人才的壟斷,思想和創造的壟斷。”沈溪的表情嚴肅了起來。

    “沈博士,我知道你和張博士曾經是朋友。你聽見我對她的評價覺得我是在低估她的能力,但我相信我的評價是客觀的。而我比較兩只車隊研發團隊的資本和執行力也是客觀的。而招攬和把握人才,不僅僅是我們,任何集團企業甚至學校都是一樣的。”

    “不,你只是想要壟斷一級方程式而已。”沈溪直落落地從曼寧的身邊走了過去。

    “我理解你的驕傲,沈博士。但是很快,你會發現自己怎麼追也追不上我們。你所在的車隊也會越來越讓你失望。我會一直向你敞開懷抱,等待你。只是希望你的決定不要來得太晚。”

    沈溪難以理解地看向對方:“向我敞開懷抱?曼寧先生,我看見你手指上的戒指,你應該已經結婚擁有家庭了吧?而我也有我自己的愛人。所以……敞開懷抱什麼的,我覺得實在不妥當。”

    “這是個比喻……沈博士。”曼寧露出啼笑皆非的表情。

    “我還沒有弱智到不知道那是個比喻!我只是告訴你,我不喜歡這種比喻。還有,我的團隊從來沒有讓我失望過。但我想,你的工程師知道你如此低估他們的能力,應該會很失望。”

    說完,沈溪頭也不回地走向登機通道。

    她一抬眼,就看見通行的幾個工程師正看著她。

    一上飛機,沈溪戴上眼罩,倒頭就睡。她決定要保證充足的腦力,繼續研發工作。

    第二天,當她回到團隊裡的時候,她發現所有的同事們都用一種和平常不一樣的目光看著自己。

    她摸了一把自己的臉,心想難道吃三明治把千島醬粘在臉上了?

    什麼都沒有啊!

    這時候,阿曼達迎上來,一把抱住了她。

    “沈博士,你真的太帥啦!”

    “帥什麼?”

    “你在機場拒絕曼寧的事情,我們都知道了!說的太好了!他們就是想要壟斷一級方程式!”

    其他的工程師們紛紛走向沈溪,成為眾人中心的感覺讓沈溪下意識向後退。

    “如果……如果他們擁有所有的一流人才,那麼就不再有競爭了,沒有競爭也就沒有進步,一級方程式的存在也就沒有意義了。而且團隊的好壞,並不僅僅是用資金和規模來衡量的。我們沒有巨額的贊助,但我們珍惜每一位贊助商的心血,沒有浪費過一美分。而且用有限的贊助達到那些巨額贊助的車隊的高度。所以我不認為自己有必要跳槽到曼寧那裡去。”沈溪回答。

    大家忽然笑了起來。

    沈溪心想自己哪裡說錯了嗎?

    當從遠處走來的霍爾先生掌聲響起的時候,其他人也跟著拍起手來。

    “這才是真正的一級方程式,車手的技術,卓越的設想以及團隊信任。”霍爾抱住沈溪,用力地拍了一下她的後背,“但願你的世界永遠如此。”

    “我們……我們可以繼續研發工作了嗎?我還有好多想法沒有驗證。”沈溪的腦袋靠在霍爾先生的肩膀上說。

    “哦,當然。我們的時間不多了!現在,請專心做好你們的工作!”霍爾先生放開了沈溪,拍了拍手,所有人立刻回到自己的崗位上。

    之後的新加坡站比賽,溫斯頓再度以零點四秒的優勢贏過了卡門。

    沈溪連續加班三天之後,回到公寓。她所想的第一件事,就是倒在陳墨白的身邊,好好睡一覺。

    當她打開他的公寓門時,看見的是他坐在沙發上,閉著眼睛,雙手是握著方向盤,雙腳起伏,似乎正控制著剎車和離合器。

    他面前的電視正播放著新加坡站比賽的全程錄像。

    他和著電視機發出的賽車引擎聲,正在腦海中模擬著自己在這場比賽中的駕駛。

    沈溪就站在他的面前,不出一聲,安靜地看著他閉著眼睛,十分專注的模樣。

    他利落的換擋動作,瀟灑地轉向,還有蹙起的眉頭,唇角細微的變化,甚至於當電視裡播放到溫斯頓趕超卡門時候,陳墨白的牙關也跟著咬緊。

    沈溪看過太多他雲淡風輕甚至於慵懶的表情,而如此緊張的表情,獨自開著賽車的陳墨白,她是看不到的。

    所以,這樣的時間如此珍貴,沈溪細細地看著他每一絲細微的表情,仿佛自己也隨著陳墨白,飛馳在賽道之上。

    隨著溫斯頓和卡門衝過終點線,陳墨白緊蹙的眉心舒展開來,他輕輕呼出一口氣,緩緩睜開眼睛,看見了站在自己對面的沈溪。

    然後,他愣住,就那樣看著她,像是身在夢中。

    “你衝過終點了?第幾名?”沈溪笑著問。

    但陳墨白卻沒有回答,仍舊看著她。

    “怎麼了?”

    “……我只是覺得自己在做夢。”

    “嗯?做什麼夢?”沈溪走到了他的面前,朝他伸出雙手。

    陳墨白輕輕托著她的指尖,依舊半仰著頭,看著來到自己面前的沈溪。

    “每一次衝出起點,我就想像著,你站在最後的終點等我。”

    “因為一級方程式的起點,也是它的終點。你怕自己分不清起點和終點嗎?”

    她記得陳墨白說過,他希望有人在終點等著他。

    “是的。所以今天,我才衝過終點,一睜開眼睛,你就在我的面前。”

    沈溪的心髒輕輕一顫,就連指尖也跟著燙了起來。

    她低下頭來,吻在他的額頭上,她的鼻尖碰上他的鼻尖。

    “我會一直在終點等你。”

    等你穿越一切,回到我的身邊。

    一個半月之後,美國站的比賽,陳墨白正式回到了一級方程式。

    車迷們熱議,各大F1論壇被刷爆,大家都在猜測著,復出的陳墨白到底會帶來驚喜還是失望。

    有人說凱斯賓能在競爭日益激烈,壟斷勢頭越發明顯的一級方程式保持前五名的排名,證明馬庫斯車隊的研發團隊是有一定實力的。同樣性能水平的賽車交給經驗更老道心態更平穩的陳墨白,也許真的能與卡門還有溫斯頓一較高下。

    也有人說,卡門的賽車性能太高超,溫斯頓都不能百分之百鎮住,更何況是一次都沒有贏過溫斯頓的陳墨白。

    在機場裡等待飛往得克薩斯的候機廳裡,凱斯賓一直盯著陳墨白的腿看。

    “你在想什麼?”陳墨白問。

    “我在想……你的腿不會開著賽車呢,忽然抽筋了吧?畢竟太久沒鍛煉了……”

    “我有做恢復性練習,成績很不錯,你不需要擔心。”

    “哦……”

    “還是你希望我抽筋?”

    “怎麼可能!”

    當排位賽即將開始,現場氣氛熱烈而緊張。所有機械師們都繃緊了弦,這是陳墨白因傷離開一級方程式之後的第一場比賽。

    “感覺整個車隊的注意力都被你搶走了。”凱斯賓癟著嘴巴,一副“我很不爽”的表情。

    這時候沈溪忽然來到凱斯賓的身邊,用手指戳了一下他的腮幫:“誒,你好像土撥鼠!”

    “沈博士——你不會用比喻就不要亂用!”凱斯賓左看看,右看看,生怕這會成為自己的新外號。

    “還真挺像的。”陳墨白笑著說。

    “像什麼?”另一個工程師湊過腦袋來問。

    凱斯賓立刻用警告的目光看著陳墨白。

    “像小王子嘛。你的小狐狸在哪裡?”

    其他人也跟著笑了起來,凱斯賓輕哼了一聲。

    排位賽開始,陳墨白的水平正常發揮,拿到了第五位的排名,凱斯賓排在第八位。

    “排在你前面的幾個都是一直以來我們的對手。”馬庫斯先生說。

    “我知道,第一還是卡門。這家伙最近吃杆位吃很多次了。第二是溫斯頓,接著是佩恩和杜楚尼。”

    那天晚上,在酒店的房間裡,沈溪靠坐在床頭,而陳墨白就在他的身邊,依舊是閉著眼睛,在腦海中模擬著比賽的場景。

    沈溪伸出手指,她不敢觸上他的眼睛,因為害怕會打擾到他,只是看著自己手指的影子一次又一次緩緩地掠過陳墨白的眉眼,就像一層無形的面紗,隱逸與浮現之間,沈溪的唇角緩緩揚起。

    所有的媒體和一級方程式評論員都在預測著這一場比賽的結果。

    面對溫斯頓這樣的老牌車神,還有不斷超越名將總能在終圈與溫斯頓一較高下的陳墨白,卡門還能不能笑到最後?

    隨著五盞燈全部熄滅,卡門衝向前方,後車跟隨。

    從第一圈開始,就進入了激烈的角逐。

    溫斯頓在第一個彎道對卡門實施超車,兩車幾乎並行,但卡門還是搶先出彎。

    沈溪的心跳從剛開始如同鼓點一般要跳出胸腔,到此時此刻,周圍一切的聲音被一道無形的牆隔絕開來。

    她感覺自己好像進入了陳墨白的大腦,與他一起駕駛著賽車。

    “開始了!開始了!埃爾文•陳與杜楚尼的較量!”

    沈溪所有的思維仿佛被冰涼的海水淹沒,每一個瞬間的計算與考量變得清晰無比。

    他會快進慢出,延遲剎車。

    這不是賭博,而是因為他對剎車的控制和對時機的判斷遠超杜楚尼。

    果不其然,陳墨白搶占了彎心。

    “杜楚尼被埃爾文卡住了線路,失去了反超的機會!”

    馬庫斯車隊的幾個策略師和分析師鼓起掌來。

    用這樣的方法超過其他車手不算什麼,但能超過杜楚尼,恰恰說明了陳墨白的耐心和膽量是杜楚尼比不上的。

    賽車仍舊在一圈又一圈的馳騁。

    溫斯頓憑借極有效率的進站,換胎後以高強的抓地力反超了卡門,持續領跑。

    但卡門很快也完成了自己的一停,溫斯頓的優勢逐漸減小。

    反觀陳墨白,他的駕駛風格顯得比卡門要沉穩很多,他跟隨著佩尼。

    當陳墨白剛回到一級方程式的賽場,佩尼曾經對媒體表示過自己並不看好陳墨白。

    但僅僅三站比賽,他就有些郁悶地告訴媒體,每當知道跟在自己身後的是埃爾文•陳的時候,他的心情都很不好。仿佛有一杆槍對准自己,而且無論距離還是准心都調整好了,不把他擊落誓不罷休。

    “當卡門與溫斯頓在較量的同時,埃爾文仍舊跟著佩恩。這讓人很好奇,埃厄文到底將會在哪一圈哪個彎道對佩恩超車?”

    觀眾們期待著那一幕,一些陳墨白的車迷不約而同地呼喊起他的英文名字:“埃爾文——埃爾文——”

    “你想要跟佩恩到什麼時候?”馬庫斯先生有點耐不住性子了。

    陳墨白並沒有回答。

    沈溪來到了馬庫斯先生的身邊,沉斂地回答:“就是下個彎道!”

    馬庫斯的心髒跟著提了起來。

    只看見陳墨白明明比佩恩略晚入彎,但卻優於佩恩找准了彎心,出彎更快!

    “我的神……他是怎麼做到的!”馬庫斯按住自己的腦袋,“我會被他搞到得精神病!”

    熱烈的呼喊聲傳來,陳墨白進站,這也意味著他將正式加入溫斯頓與卡門的角逐。

    出站之後的陳墨白逐漸跟上了溫斯頓與卡門。

    馬庫斯先生很緊張:“要與他們一較高下……兩停……恐怕不夠……”

    在整個賽場的期待之中,陳墨白第一次向暫時落後於溫斯頓的卡門發起了攻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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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24 00:14:39 |只看該作者
    ☆、第64章 軀體與靈魂
   
    沈溪知道,陳墨白現在正在控制著最有效的跟隨距離,他們進入了高速區域。

    她的目光越來越冷,拳頭收緊,微微揚起了下巴。

    引擎的嗡鳴聲如同鋸子一般從她的心頭劃過。

    “快了。”

    馬庫斯瞥了一眼這樣的沈溪,忽然覺得她好像變做了另一個人一樣。

    他們進入了連接著高速直線賽道的彎道,馬庫斯先生驟然明白沈溪的意思,低下身來,死死盯著屏幕。

    陳墨白留下了接近3個車身的長度,相對真空的情況令他比卡門更快。

    這也是沈溪進行了動力單元升級之後的效果。一點點的提升,就能在這樣的情況下為陳墨白帶來極其重要的優勢。

    那個瞬間……到底陳墨白能把握住,還是被卡門防守住?

    就在陳墨白接近卡門二分之一車身距離,陳墨白轉向賽道內側,他的控制精准,沒有讓地面給輪胎太大負擔,而是以一種圓滑的感覺超過了卡門。

    那一刻卡門是驚訝的,他沒想到自己阻力變大加速變小的那麼短暫一瞬就這樣被陳墨白抓住了。

    現場支持卡門的車迷們發出了遺憾的聲音。

    在電視機前觀戰的郝陽和林娜也相互擊掌。

    “你爸爸就是你爸爸,三個月不開還是你爸爸!”郝陽得意地看著實況轉播上給陳墨白賽車的特寫。

    “難道不是你爺爺永遠是你爺爺?”

    “哈!對!就是這樣!”

    而此時,陳墨白的目標就是前方的溫斯頓。

    兩人在下一個彎道展開了角逐。

    沈溪能感覺到此時陳墨白的心緒是緊繃的,但心情卻是愉悅的。

    陳墨白在下一個彎道對溫斯頓開始了制動區域超車,這是相當需要技術的超車,幾乎奪走眾人的呼吸,溫斯頓完美防御了此次超車,陳墨白抓住入彎點位置,溫斯頓繼續領跑。

    但那一刻的較量電光火石,驚呼連連。兩車相互冒頭,看的人心驚膽戰。

    “這才是一級方程式的看點啊!”解說員感嘆道。

    但是這樣的較量持續不到三圈,完成進站的卡門再度奪回了優勢,在彎道一個強勢走線超過了陳墨白,接著趕上了溫斯頓。

    “快快快!埃爾文三停進站了!”

    技師們瘋狂地運作了起來,陳墨白從進站到出站的速度完全匹敵溫斯頓和卡門。

    “馬庫斯車隊的團隊協作能力令人印像深刻!”

    剩下的圈數並不多,溫斯頓再次展現出車神的功底,一次完美的入彎處超車,簡直讓卡門快要沒脾氣。

    而卡門身後不遠處,便是緊隨而來的陳墨白。

    “這對於卡門來說,就像雙重壓力!駕駛著黑科技,被溫斯頓超越很郁悶,但是如果被埃爾文•陳超了,那就真的很憋屈了!”解說員興奮不已。

    但是卡門的輪胎抓地力強於陳墨白,他發揮出了賽車的性能,以更強的速度走了更小的半徑,兩車的較量驚心動魄,但陳墨白還是晚了卡門零點幾秒的時間出彎。

    衝過終點線時,陳墨白以零點五秒的差距,位列第三。

    將賽車開回之後的卡門迅速走回衛生間,低下頭來將腦袋直接伸到了水龍頭的下面。

    沒過多久,外面的人就聽到一陣劈裡啪啦的聲響。

    “他怎麼了?是因為輸給了溫斯頓嗎?”

    “應該是賽車的性能只要差百分之零點幾,他連馬庫斯車隊的埃爾文•陳都贏不過。”車隊經理施密特先生冷然開口道。

    賽後的陳墨白與溫斯頓很有默契地撞了一下安全帽,兩人相視一笑。

    “贏的很驚險啊。”陳墨白說。

    “你輸的也很驚險。”

    “是嗎?我倒從沒覺得第三名算輸。”陳墨白扯起唇角。

    要知道他們甩了其他車隊的賽車老遠。

    雖然這一次的比賽卡門超越陳墨白拿到了第二名,但是各大網站所討論的卻是陳墨白與溫斯頓之間的較量。

    各大論壇以及媒體一致點評,就駕駛技術以及對賽車的性能發揮上來看,陳墨白也是遠超卡門。

    而這一站的比賽,凱斯賓在最後一圈沒有能成功超過杜楚尼,位列第五。

    “不管怎樣,這個復出成績很亮眼了!”馬庫斯就差沒有抱住陳墨白來個狂吻,但是卻被陳墨白給避開了。

    他在團隊之中下意識尋找著沈溪,發現她正坐在座椅上,低著頭不知道在思考著什麼。

    陳墨白來到她的面前,單膝低下身來,由下而上看著她的表情,伸出手指在她的眉心上戳了一下。

    “在想什麼呢?”

    “我在想……我們的賽車性能如果能再提升一點點,你就能在那個彎道超過卡門。”

    陳墨白笑了,直接蹲下身來,伸手撥開沈溪的劉海,看向她的眼睛,輕聲道:“不要太心急了。

    當車子的性能已經完全掩蓋我華麗的車技,無人欣賞到我的時候,我會很寂寞的。”

    沈溪愣了兩秒:“華麗的車技……那是什麼鬼哦!”

    “我在自戀啊。”陳墨白笑著在她的鼻尖上咬了一下。

    “哎喲!”沈溪立刻捂住自己的鼻頭。

    其他人都看了過來,有的忍不住笑出聲來。

    凱斯賓抱住自己的腦袋:“我真的受不了了!血糖都要爆表了!”

    賽後,他們回到了酒店休整。陳墨白很干脆地將應付媒體這件事交給了馬庫斯先生,和沈溪拉著手在酒店附近散步。

    這時候,陳墨白接到了一個未知來電。

    “喂,你好,我是埃爾文•陳。”陳墨白朝沈溪擠了擠眼睛,暗示如果他發現對方是媒體記者就會立刻將電話掛斷。

    “你好,陳先生,我是奔馳車隊的經理施密特。”

    陳墨白的眉梢微微挑起,目光冷了下去,聲音裡卻仍舊保持著禮貌的笑意:“施密特先生怎麼會有我的手機號碼?”

    “是奧黛麗•威爾遜小姐給我的。”

    “哦……”陳墨白摸了摸下巴,正好對上沈溪好奇的目光。

    “我想要在你回去之前,和你談一談,不知可否?”

    “不大好吧,我們所在的車隊是對手。”

    “也許以後就不是了?明早十二點,在歐米妮絲餐廳見。”

    “好吧。”陳墨白掛了電話,看向沈溪,“明天中午你就和凱斯賓去吃燒烤吧。”

    “你不去嗎?”

    “我有約啦。不是美女,不用擔心。”

    “好吧。”沈溪失落地低下頭來,“你會跟著別人跑嗎?”

    陳墨白好笑地看著她:“我會跟著誰跑?”

    “比如……誰給你性能更好的賽車……”沈溪揣著口袋,用腳尖將路邊的小石子踢開。

    那模樣有點郁悶,還有點可憐。

    “賽車又不是糖果,我又不是小孩,誰給我個糖果哄我,我就跟誰走。”

    “哦。”

    “你倒有可能。”

    “可能什麼?”

    “誰給你一個陳墨白,你就被誰騙走了。”

    “什麼?”沈溪抬起頭來,一副“你這家伙又在胡謅什麼”的表情。

    他只是看著她笑了。

    第二天的中午,當陳墨白來到歐米妮絲餐廳的時候,已經是中午十二點二十了。

    他穿著休閑西裝,唇角上仍舊是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來到了施密特的面前坐下。

    “不好意思,施密特先生,我遲到了。你是不是等了我很久?”

    “我聽威爾遜小姐說過,你有遲到的習慣。特別是遇到自己不想見的人的時候,你通常會用遲到來折磨對方的耐心。”施密特笑著回答。

    陳墨白摸了摸自己的眉毛:“看來威爾遜小姐什麼都對你說了啊。”

    “為了不讓你對我更加討厭,我覺得我們還是不要浪費時間,直入主題比較好。”

    “好的,我正聽著,請說。”

    “我想你加入我們的車隊。”施密特身體前傾,靠向陳墨白,仿佛是擔心他聽不清楚一般。

    “哦。”陳墨白的表情並不驚訝。

    “其實昨天當你在賽場上與卡門比拼,三進三出,雖然最後只是微弱的劣勢位居卡門之後,但從駕駛技術來說,你遠在卡門之上。你應該會料到有大車隊想要招攬你,不是嗎?”施密特問。

    “你們已經有足夠的賽車手和試車手了,要我何用?而且你們對自己賽車的性能很有自信,其實只要不是太爛的車手,誰都能贏。”陳墨白向後靠著椅背說。

    “但是卡門雖然贏過,卻也不止一次輸給溫斯頓,我們都很清楚就駕駛技術來說,他們之間的距離其實很大。但是你不同,如果是你駕駛著我們的賽車,一定可以完成你的冠軍夢。”

    施密特說完,在一張餐巾紙上寫下了一串數字,推到陳墨白的面前。

    “如果你加入我們,這將會是你的年薪。還有巨額的分紅。我們會將你打造成為超越溫斯頓的車神。”

    陳墨白看著那張餐巾紙,微笑著吹了一口氣,將它微微吹了回去,正好回到施密特的指尖。

    “威爾遜小姐一定沒有告訴過你,我不缺錢。我就是我,不需要任何人來打造。”

    “你可以好好考慮一下,不用這麼快做決定。”

    “其實,要我答應,也很容易。”陳墨白仍舊是笑著,但是施密特卻感覺不到任何溫度。

    “哦?什麼條件?”

    “如果你們改名叫馬庫斯車隊。”陳墨白站起身來。

    “……你在拒絕我嗎?年輕人?”

    “是的,我在拒絕你。”

    “馬庫斯車隊到底用什麼套住了你?”

    “因為他們會為了我而設計一輛賽車,而你們,只是為了贏而已。”

    “什麼意思?”

    “很簡單,我對於馬庫斯車隊來說,是獨一無二不可替代的。這個團隊裡的每一個人會為我努力到最後,只要我不放棄,沒有人會放棄。但是施密特先生,我對於你們來說,沒有這麼大的價值。”

    “那是因為他們弱小!”施密特也跟著站了起來。

    “如果是因為他們弱小,那你在害怕什麼?”

    陳墨白轉過身去,黑色的短發揚過一道圓潤的弧度,卻差一點劃傷施密特的眼球。

    “你會後悔的!”

    陳墨白背對著施密特向前走去,朝他揚了揚手,就此告別。

    坐在回程的飛機上,陳墨白替已經熟睡的沈溪拉上毯子,一側過臉來,就看見馬庫斯正盯著自己看。

    “怎麼了?”

    馬庫斯還是盯著陳墨白。

    “有話就說,不然我可要睡覺了。”

    “施密特是不是找過你?”馬庫斯開口問。

    “是啊,找過。”

    “你……你答應他了嗎?”馬庫斯有點忐忑地問。

    就算陳墨白今年不會離開,但到了明年,他要是走了,車隊還是要完。

    “沒有。”陳墨白閉上眼睛。

    “等等……他開出的薪水太少了嗎?”

    “不會啊,巨額年薪。分紅也很客觀。”

    “那你就不心動?”

    “心動什麼?現在的錢還不夠花嗎?掙得更多,花不完難道給你花?”陳墨白笑著勾起唇角。

    “是不是因為沈博士?”

    “你倒是很有自信她不會離開你們車隊。”

    “那果然是因為沈博士。”馬庫斯悻悻然起來,“如果有一天她跳槽了,你還不是會跟著走?”

    “你放心好了,沈溪是那種在一個窩裡呆著很舒服就不會再挪窩的類型,她很戀家的。對於她來說,這個車隊就是她的家。雖然現在已經進入了賽車性能比拼的年代,但車手仍舊是一個車隊的靈魂,對吧?”

    “是啊。”

    “像我這樣的靈魂,怎麼會拋棄自己的軀體呢?”陳墨白拍了拍馬庫斯的肩膀,示意對方不要太擔心了。

    馬庫斯低下頭來,良久才說:“謝謝。”

    之後幾站的比賽,沈溪並沒有前往觀摩,而是進入了魔鬼般的研發狀態。

    平衡動力單元,壓縮器的設置,中冷器的位置都成了車隊頭痛的問題。

    就算他們能讓動力單元的效能轉化提升,但是各個單元的大小和散熱似乎不是短時間內能解決的。

    相應的底盤和懸掛都要做出調整。

    當工程師們正在開會,大家爭論不休的時候,阿曼達忽然高喊一聲:“霍爾先生!”

    大家回過頭來,才發現霍爾先生已經暈倒了。

    “我的老天!”

    “霍爾先生!你怎麼了?醒一醒!”

    他被大家七手八腳扶起來,送進了醫院。

    這對於本來就進入瓶頸的研發團隊來說無益於雪上加霜。

    值得慶幸的是霍爾先生只是因為過於疲憊,心髒供血不足,但是需要調養,一到兩個月內是肯定無法回來的。

    失去主持工作的中流砥柱,馬庫斯車隊陷入陰霾之中。

    總工程師不是那麼好代替的,況且霍爾先生了解所有人的特點,以及部門的研發進度和協調方式。而且霍爾先生在這個領域裡是相當有資歷和分量的人物。

    “如果這個消息傳出去,我們就算能完成這個賽季,但是研發進度落後……會影響明年的設計。

    明年的贊助……不對,年底到明年年初的工作都會一塌糊塗……”馬庫斯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而且這個消息是瞞不住的。估計其他車隊應該已經知道了。”公關經理也頭疼至極。

    這時候,霍爾先生醒了過來,他喊了一聲馬庫斯的名字。

    “我來了,老霍爾,你是要嚇死我嗎?”

    “不好意思,我還活著。”霍爾搖了搖手。

    “你知道,你要在病床上躺許久許久吧?醫生的建議是要你做手術啊。裝起搏器,免得忽然跳不動了!”

    霍爾先生還是搖了搖手。

    “這下,該找誰來接替你的位置哦!”馬庫斯擺出一副要把頭發抓下來的樣子。

    “那你覺得誰對賽車的整體研發最了解,誰在團隊的心目中最有能力,那就是那個人了嘛!”霍爾一副“有啥大不了”的表情。

    “我怎麼越看越覺得你是故意昏倒的?”

    “我還能讓自己故意得心髒病啊!本來年紀也大了,每天都在動腦子很辛苦啊,現在終於可以休息了!”

    “休息?我怕你一休息就得阿茲海默!”

    “去去去!這怎麼可能!”霍爾先生就差沒用枕頭去砸馬庫斯。

    “我們車隊裡,具備最全面的知識,在各個部門都能做出貢獻的,除了沈博士,我想不到其他人了。”馬庫斯回答。

    “那不就得了。”

    “她確實在大家心裡就像牛頓一樣。問題是這個牛頓被蘋果砸到腦袋,有些地方……她做不好啊!”

    “你是說溝通協調方面?”

    “是啊。大家敬佩她,喜歡她是一回事,但是被她領導……她還那麼年輕,說出去都沒有公信力吧!”

    “公信力什麼的就留給那些記者隨便寫吧。你有沒有問過其他人呢?也許他們對沈溪的接受度比你想像的要樂觀。我老了……世界是年輕人的啊!這是上帝讓我休息的暗示啊!”

    霍爾先生意味深長地一笑。

    當天晚上,研發部門就召開了臨時會議。機械設計,生產設計,競賽設計的主管和工程師們齊聚在一起,到場的還有車隊的股東。作為股東之一的陳墨菲,也視頻參加此次會議。

    所有的討論都讓沈溪聽著頭大,大家相互爭論,誰也不服誰。

    直到快到凌晨的時候,生產設計部的工程師抬起手來:“那就我們這些部門主管都不要選!反正我們誰也不精通對方的東西。”

    “那麼如何對贊助我們的股東說?就說我們各干各的,誰也別管誰?還是要鬧到老霍爾那裡去,直接讓他心髒爆缸?”

    “馬庫斯——你去看過了老霍爾了,他是怎麼說的?他總有建議吧?”

    馬庫斯深深吸了一口氣,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

    “老霍爾推薦的是沈博士。”

    馬庫斯的話音落下,正在低頭喝水的沈溪差一點噴出來,她茫然地看著對方。

    其他人面面相覷。

    “我……我不行……”沈溪剛要搖頭,沒想到負責動力單元設計的技術總監蒙哥馬利卻開口了。

    “就她吧!”

    “沈博士的話,至少說話客觀,而且總能想到我們想不到的。”

    “說出去會不會太年輕啊!”

    “我們現在需要的是有實力的人,你都已經是死腦經了,年紀大有用嘛?”

    “可以,我們大家不要這麼急著做決定,股東那邊我也需要去溝通彙報,在下一站比賽開始之前,我們要做出決定。”

    會議結束之後,沈溪原本因為霍爾先生病倒的心情變得更加沉重了。

    她回到自己的公寓,一直徘徊在樓下卻沒有上去。

    已經做好晚飯的陳墨白看了看表,來到窗邊,就看見沈溪像一只腦袋太重的鵪鶉,繞著公寓轉圈。

    他輕笑了一聲,拿了鑰匙,走到了樓下,揣著口袋,就跟在沈溪的身邊,陪著她繞了三四圈,她卻仍舊毫無反應。

    “唉……”沈溪時不時唉聲嘆氣。

    終於,陳墨白忍不住了,湊到沈溪的耳邊,輕聲道:“你打算繞多少圈?”

    “咦?”沈溪猛地向後一退,踩在石頭上,差一點崴到腳,還好一旁的陳墨白一把撈住了她。

    “怎麼了?”陳墨白圈住沈溪的腰,含笑看著她,“是因為霍爾先生嗎?”

    “嗯。”沈溪點頭,“他向馬庫斯先生推薦讓我來代替他的位置。”

    “哦。”陳墨白輕聲道,“上去吃飯吧。”

    “可是……可是我做不了總工程師!我不知道怎樣讓別人認同我的想法,不知道用什麼語氣請同事做事情,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讓別人生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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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24 00:14:53 |只看該作者
第65章 春風得意

    陳墨白只是笑著將她拉上樓去。

    “吃完飯,我陪你去看看霍爾先生。你去聽聽他怎麼說的?”

    坐在餐桌前,沈溪難得沒有什麼胃口,只是機械性地將飯塞進嘴裡。

    陳墨白忍不住敲了敲桌面:“你連我給你做的飯菜味道都沒嘗出來,我會難過的哦。”

    “啊?哦!”沈溪接著又嘆了一口氣。

    “其實我覺得,霍爾先生會推薦你做總工程師其實是很不錯的決定。”陳墨白笑著說。

    “為什麼?”

    “比如當各個部門產生爭執的時候,你一定會用最客觀的方式找到解決之道,雖然你說話的過程也許會把其他人氣死,但是他們會信服於你的判斷。”

    “真的嗎?”

    “如果不相信,就不要問我。”陳墨白低下頭來繼續吃飯。

    當陳墨白陪著沈溪來到霍爾先生的病床前時,就聽見護士小姐不滿的聲音。

    “先生!我說了多少遍了,你必須要減少糖的攝入量!可是你竟然躺在床上吃棒棒糖!”

    “我只是吃了一根而已……我平常都是要吃兩三根的,這已經是減少糖的攝入量了!”

    難得聽到霍爾先生委屈的聲音。

    當陳墨白拉著沈溪走進病房的時候,霍爾先生的眼睛頓時亮了起來。

    “哦,小愛麗,你來了!有沒有帶禮物來看我呢?”

    “沒有。”沈溪回答。

    “沒有禮物?那你來干什麼?”霍爾嫌棄地看了他們一眼。

    “那麼霍爾先生想要什麼禮物呢?棒棒糖嗎?我們可是聽得很清楚,你不可以吃糖。”陳墨白笑道。

    霍爾搖了搖手背:“你是個壞孩子,所以我不跟你說話。愛麗,你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來看我,是那些老東西欺負你了嗎?”

    沈溪搖了搖頭,來到他的床邊坐下:“他們要我擔任總工程師。”

    “哦,這不是很好嗎?”

    “為什麼?我根本不知道怎麼做總工程師。”

    “孩子,你在我的面前是孩子,在沈川的面前是孩子,甚至於在馬庫斯的面前也可以永遠做個孩子。但是這個世界不會把你當作孩子。你得長大了。”

    霍爾拍了拍沈溪的手背。

    “你認為是對的,那就是對的。你認為是錯的,那就是錯的。你認為可以怎樣修正,就挺起胸口告訴大家為什麼。只要那個‘為什麼’是合理的,就沒有人能反駁你的判斷。相反,其他人的想法比你更合適,你就接受它,融合它。成為一個總工程師,它可以很復雜,如果你總想要在真理之上去平衡各種關系的話。但它也可以很簡單,如果那個人是你,永遠遵循原則,而不是所謂平衡。”

    霍爾抬起手來抱抱沈溪。

    他說的話,沈溪聽懂了,但她很明白,做到其實很難。

    “我相信你,他們也相信你,所以你才能走上這個位置。”霍爾拍了拍她的後背。

    “你還會回來嗎?”

    “哈哈哈!其實如果你能長大,獨當一面,我就可以退休了。做一個悠閑的顧問,當你們需要我的時候,我出現。當你們一切順利的時候,我就能做一個風一般的男子。”

    聽著這樣半開玩笑的話,沈溪的鼻頭酸酸的。

    走在回去的路上,沈溪仍舊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

    臉上忽然一暖,她側過臉來,才明白是陳墨白親了自己一下。

    “在想什麼呢?”

    “我……我在想真的所有的事物都會被時間打敗。時間淡化了大家對大哥還有亨特的記憶,時間讓霍爾先生變老退休,時間要我長大,不能躲在大哥或者你的身後,讓你們替我解決一切。”

    “你已經是晚熟的典型了,不要太貪心。”

    陳墨白這麼一說,沈溪就忍不住笑了。

    “還覺得壓力沉重嗎?”

    “沉重。”

    “哦……這一次,我不知道該怎樣為你分擔了。”

    “沒關系。之前覺得沉重,是害怕大家並不相信我。現在覺得沉重,是因為有太多的人相信我。”

    陳墨白伸出手來揉了揉她的腦袋。

    為了保證研發工作的繼續進行,馬庫斯先生說服了股東們答應由沈溪暫代霍爾先生的位置。他們也將就霍爾先生的身體恢復情況考慮是否需要盡快尋找新的有魄力和有知名度的繼任者。

    車隊並沒有特地就此發通稿,但業內幾乎都知道了。

    奧黛麗•威爾遜對馬庫斯車隊的研發前景報以悲觀態度:一個年輕的孩子率領一支軍隊,這是一場游戲嗎?

    而施密特先生接受采訪的時候,直接開口道:“我認為馬庫斯車隊是在進行技術研發的自殺行為。如果中國的工程師有這樣的能力,他們早就擁有自己的一級方程式車隊了,而不是一直模仿,從未超越。”

    雖然他的言論偏激進,但也得到了許多工程師的認同。

    他們對沈溪的攻擊普遍集中在她的年齡,知名度還有認為來自中國的工程師不具備總工的擔當,因為中國在這方面幾乎少有成就,一直被歐美甩在身後。連帶著作為馬庫斯股東之一的睿鋒也被推到了輿論的前端。

    業內的負面新聞讓馬庫斯失去了一些贊助。這讓整個研發團隊進退維谷。

    “別讓沈溪看到這些消息。”馬庫斯疲憊地對阿曼達說。

    “我知道。她一直都只專注於她應該做的事情。”阿曼達咬著嘴唇在馬庫斯的身邊坐下,“這些都是施密特的公關策略吧?他知道我們的車隊規模中等,贊助很重要,他拉攏了奧黛麗•威爾遜,在業內煽風點火,實在是沒風度。而且……沈博士在美國待了很多年了,怎麼能單純用國籍來劃分工程師的能力等級呢?”

    “他是個純粹的商人,他的風度早就被錢壓沒了。”馬庫斯輕笑了一聲,“其他人呢?我真的很不想看到有人因為不服沈溪而被其他車隊挖走。曼寧想要挖走沈溪,失敗了。施密特想要挖走埃爾文也被拒絕了,他們是不會罷手的。”

    “不要太小看我們研發團隊,錢不能收買我們。”阿曼達很肯定地回答。

    “唉……實在不行,我就把我的心肝脾肺都賣掉……湊錢給你們。”

    “哈哈哈,還是不要了。你的心肝脾肺全賣掉了,連個方向盤都未必買得起。”阿曼達涼涼地聳了聳肩膀。

    馬庫斯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

    而就在此時,陳墨白再度接到了來自施密特的電話。

    “陳先生,馬庫斯車隊的資金好像出現問題了,對吧?我怕你下個賽季沒有賽車開。”施密特的聲音裡帶著難以掩飾的得意。

    “哦,這個你放心。要說錢,我們應該不會缺。下一次你可以攻擊沈溪的年紀太小,也可以攻擊她面對媒體連話都說不好,但不要攻擊她說‘中國工程師’。”

    “什麼?”

    “中國人真的很有錢,並且很有才。”陳墨白笑了笑。

    與此同時,馬庫斯先生正在聽會計的費用預測,情況並樂觀,讓馬庫斯的心情更加沉重起來。

    更讓他感到“狹路相逢”的就是當他從銀行門口走出來的時候,竟然正好碰到了拿著手機打電話的施密特。

    對方春風滿面,看見馬庫斯的時候特地停下腳步。

    “唷,馬庫斯,聽說你的股東們對你不是很信任啊……是因為錢的原因嗎?你今天的頭發看起來比上一次少很多。”施密特用十分關切的語氣說。

    馬庫斯真的很想把手機砸到他的臉上,明明是這家伙大放厥詞!

    “施密特,你還是關心好你自己的發際線吧。下個賽季我想我的賽車是沒問題的,只是你的頭頂還有沒有頭發,我就不知道了!”

    “好吧,馬庫斯,我理解你現在處於狂躁與抑郁的漩渦之中。其實,承認到了該放棄的時候,也需要勇氣。”

    馬庫斯忍得青筋都要爆起來了,但還是握著拳頭忍住。

    天啊!就沒什麼能給這個自大狂一個暴擊嗎?

    就在這個時候,跟隨在馬庫斯身邊一直在打電話的公關部的經理忽然衝到了他的身邊:“馬庫斯先生!天大的好消息!”

    “什麼好消息?”

    “有人……有人給我提供贊助了!”公關經理向馬庫斯伸出三根手指。

    “三百萬?”馬庫斯問。

    施密特笑了起來:“三百萬能干什麼?”

    公關經理搖了搖頭:“是三千萬美金!”

    “誰……誰這麼大方?”

    馬庫斯傻眼了。

    施密特也愣住了。

    “是一位華裔實業家!他也是麻省理工畢業的!這些錢,是他所在的商會裡所有的幾十位華裔企業家共同贊助的!施密特的言論在華人留學生論壇裡築了高樓!聽說還有其他社交網絡也轉發了他說的話,引起許多留美華人工程師的憤怒!這位方先生也是引擎工程師出身,他說他要為自己的校友做一點事!他唯一的要求就是他們商會的贊助必須全部用於我們的研發!他說一定要讓那些大放厥詞的家伙刮目相看!”

    馬庫斯頓了頓,這個結果完全讓他沒想到。他忽然覺得自己腰杆子挺直了,心裡面就像膨脹的氣球。

    “不好意思,讓你失望了。”

    “真要研發好的賽車,三千萬美金並不能干什麼。”施密特笑著聳了聳肩膀,“不過也算一種安慰了。”

    馬庫斯的公關經理馬上說:“不止……不止是這樣,還有中國的一些房地產商還有大型體育用品商都打電話來向我們詢問贊助事宜!”

    “哈?”

    這一切到來的很突然。

    “你是在炒作吧?”施密特用懷疑的目光看著馬庫斯。

    還沒等馬庫斯開口,公關經理大聲說了出來:“施密特先生,你還不明白嗎?因為埃爾文是第一個拿到積分的華裔賽車手,而沈博士是第一個擔任總工程師的華裔工程師!贊助我們,是對於這些企業最佳的形像宣傳!”

    “所以……我們……我們會很有錢?”幸福來得太突然,馬庫斯忽然不敢相信了。

    “是的,我們應該會很有錢!雖然比不上施密特的車隊,但我們有研發資本!”

    馬庫斯一把抱住公關經理,他一開始以為自己支持沈溪是走了一步險棋,原來自己走了一步妙棋!

    “施密特……我太愛你了!謝謝你讓那些華人實業家和大型企業看到我們的車隊!我真是感激不盡啊!”

    這一下換成馬庫斯滿面春風,施密特的表情就像是本來以為自己吃了一個新鮮雞蛋,全部送進嘴裡都咽到喉嚨了,才發現那是個臭蛋。

    這天晚上,陳墨白打了個電話給陳墨菲。

    “謝謝你。”

    “謝我什麼?我也沒出什麼力,只是打了幾個電話,順帶讓公關公司發了點力而已。”

    “是啊,施密特在微博上差一點被中國人的口水淹死。”

    “他好像已經道歉說自己的話並不是針對中國工程師,單純只是覺得沈溪太年輕,資歷太低而已。”

    “但是越描越黑了吧。一些話不假思索說出口,就是代表他內心的想法,他們曾經想要挖沈溪走,此刻又反過頭來攻擊她太年輕,沒資歷,也是挺諷刺的。”

    “什麼?你怎麼不早說。你要是早點說,我能讓他黑得透透的。”陳墨菲的眉梢揚了起來,忽然覺得自己的媒體策略還不夠給力。

    “這樣已經夠了,謝謝你。”

    “現在,無數雙眼睛看著你們。他們都期待著你們能刷新歷史。這樣的期待很沉重,我希望也能成為你和沈溪的動力。”

    “要說句土掉渣的話嗎?”

    “什麼土掉渣的話?”

    “我和沈溪不是只有兩個人,我們的背後有一個民族之類的。”

    陳墨菲笑了起來:“這樣的話,適合我這種大義凌然的實業家,不適合你。”

    而第二天,媒體也公布了睿鋒汽車將加大對馬庫斯車隊的贊助,並且考慮進行技術工程合作的消息。

    一時之間,馬庫斯車隊受到各方關注。

    但就算是這樣,施密特仍舊在推特上委婉的表示,馬庫斯車隊就算能在本賽季末完成新車動力單元的提升,也沒有時間完成組裝和測試。

    這個看法,得到業內的一致贊同。

    甚至於奧黛麗•威爾遜在專欄裡直截了當地表示,馬庫斯車隊最近的熱度僅僅是中國一些企業家的聯合炒作,就像一場高額廣告投.放,只是為了吸引歐美市場的視線而已。

    馬庫斯看著這些消息,對公關經理露出痛心疾首的表情。

    “你說施密特那個家伙不搞事,他是會死還是會禿頂?”

    公關經理只能安慰說:“他的發際線後移,就快禿頂了。”

    而沈溪和整個工程師團隊仍舊在日以繼夜的研發中。

    動力單元的所有設計師們已經陷入了瓶頸,為了追趕對手,他們對動力單元進行的提升讓許多部件的尺寸比原來更大,怎樣讓它們塞進賽車裡,而且還要對散熱保障成為眼前無法攻克的難題。

    這也讓沈溪感到沉重的壓力。

    晚上,當陳墨白來接她一起回家的時候,她仍舊低著頭,向外走,好像陳墨白不存在一樣,走向馬路。

    “小溪……”陳墨白睜大了眼睛,將手中的鑰匙塞回口袋裡,立刻追上去。

    眼看著綠燈變成紅燈,沈溪顯然沒有意識到,即將跨出去,陳墨白一把扣住她的肩膀,車流從他們的面前駛過。

    呼出一口氣來,陳墨白並沒有生氣,他側過臉看著沈溪,她蹙著眉頭,似乎在想什麼想的十分入神。

    陳墨白沒有開口責罵她,陪著她繼續向前走去,只是每當到達十字路口而她卻不自知的時候伸手摟住她的肩膀。

    就像一對普通的情侶散著步,陳墨白拉著沈溪的手,每當她快要撞上行人或者燈炷的時候,陳墨白都會恰到好處地拽她一下,沈溪就會自覺地改變方向,而陳墨白則抿著嘴笑。

    走了接近一個小時,當沈溪又要走過一個路口的時候,只聽見哢噠一聲,她差一點崴到腳踝,還好身邊的陳墨白眼明手快,一把拖住了她的腰。

    “啊呀——”這一下,沈溪終於回過神來。

    而她的鞋跟斷掉了。

    再環顧四周,她才發覺他們都不知道走到哪裡去了,自己明明是離開了辦公室和陳墨白一起去車庫取車啊。

    “我……我怎麼到這裡來了?”沈溪問一旁的陳墨白。

    對方只是揚起一抹笑:“你魂游過來的啊。”

    “啊……我在想事情……你可以提醒我的嘛!”

    這都走到哪裡來了哦!

    沈溪用“你是不是在耍我”的目光看著對方。

    “如果你的大腦不願停下來,我當然不會打擾你。”他靠著路燈,歪著腦袋看著她,“而且我也很好奇,你最後會走到哪裡去。”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空氣好像變得溫暖了起來。

    “那要是我一直回不過神來,難道你要陪著我一直走下去嗎?”

    “為什麼不可以?你去想重要的事情,我來保護你。”

    陳墨白還是笑著,好像對著自己,無論自己做了多少荒謬的事情,他都不會發脾氣一樣。

    “啊……好可惜……”沈溪低下頭來看著自己的鞋子嘆了一口氣。

    “這是上次阿曼達陪你選的鞋子吧?你平時都穿休閑鞋或者運動鞋,怎麼會忽然想到買高跟鞋的?還好鞋跟不算太高,不然真的會傷到腳踝了。”

    “因為你太高了,我只好把自己墊高一點,這樣才能離你近一點啊。”

    “離我近一點?身高可從來不是距離。”陳墨白好笑地說。

    “但接吻的時候就是距離了啊!”

    陳墨白頓了一下:“你說什麼?”

    “接吻的時候就是距離了啊!每次別人的女朋友要親自己的男朋友的時候,只要踮起腳就能親到,可是我呢……”沈溪仰起臉來,伸手比劃了一下,自己離陳墨白的下巴還有距離,“想要忽然親你一下,都親不到。”

    “……你是認真的?”陳墨白覺得自己聽錯了。

    “啊,認真的啊。”

    陳墨白低下頭,捂著臉,肩膀微微顫著。

    沈溪蹙起了眉頭:“你怎麼了?”

    “小溪啊,高跟鞋是很危險的,你以後還是不要穿了。”

    “我知道啊,對膝蓋不好,還容易崴到腳。”

    “嗯,還有可能會踩到我。這個是最危險的地方,明白吧?”

    “好吧,我以後不穿了。”沈溪露出遺憾的表情。

    “至於我和你之間的物理距離……”陳墨白特地強調“物理距離”,表示自己和沈溪在思想上是沒有距離的,“有很多可以縮短的方法。”

    陳墨白來到沈溪的面前,忽然單手一把將沈溪抱了起來,剛才還在仰視著對方的沈溪,驀地與對方平視,她可以清楚地看見他眼睛裡的笑意,還有明明很明亮卻不知道到底是什麼在閃耀的星星。

    他吻了上來,猝不及防卻又讓她心髒狂跳,他的舌尖席卷而來,明明屬於他的力度感她已經很熟悉,但血液還是躍動著湧向每一個與他相觸的神經末梢。

    他的另一只手明明是輕輕扣著她的後腦,卻越來越用力地將她摁向自己。

    沈溪笨拙地想要回應對方,只是她輕微地一個回吻,陳墨白就會更加用力,像是要將她吞沒摧毀。

    直到她快要喘不過氣來,陳墨白才退了出來,輕輕在她的下唇上咬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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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6章 三分天下

    他轉而用雙手抱著她,沒有將她放下來的意思。

    “你看,我們之間的身高根本沒有問題。”

    “那你想親我的時候,怎樣都能親到,可是我想親你的時候,難道要扮演跳高選手嗎?”沈溪不滿地說。

    看著她的表情,陳墨白的唇角勾了起來:“不會吧?你真的跳起來都親不到我?”

    “是啊。”

    沈溪在心裡碎碎念起來:長得那麼高,很浪費資源好不好!

    陳墨白將她放下來,收起笑臉,一副很認真的表情說:“你跳起來我看看,到底是不是真的?”

    “你想要耍我,你以為我看不出來?”沈溪斜著眼睛看著他。

    “我不會拿這個來耍你。”陳墨白一副“我真的很認真”的樣子。

    “鞋跟斷了,跳不起來。”沈溪心想“我才不上你的當呢”。

    沒想到陳墨白低下身來,抬起沈溪的另一只腳,利落地將鞋跟敲掉了,然後給她穿上。

    沈溪踩了踩,好像比之前穿著更舒服了。

    “喂,我還在等著你呢,看到底是不是真的親不到?”

    “好啊,你別被我撞翻了!”沈溪向後撤了兩步,助跑,奮力一跳。

    其實她真的很想用額頭撞得這洋洋得意的家伙流鼻血!

    陳墨白低著眼,笑著看著她靠近自己,她只是勉強親到自己的下巴。

    “看吧,我都說我親不到了!”

    唉,失敗了。

    “你再努力試一試啊?就差這麼點距離。”陳墨白比了比自己的下巴到嘴唇。

    “那麼一點點的距離就像要把賽車的速度提升一秒一樣困難!”

    沈溪一副不打算再陪對方胡鬧的表情,轉身就要離開,卻被陳墨白一把拽住。

    “好了,好了,我不逗你了。”

    “你已經逗過我了。”沈溪瞥了對方一眼。

    “那我們來正式地解決一下我們之間的最萌身高差。”

    “身高差哪裡萌了。”沈溪輕哼了一聲。

    “這樣吧,以後要是你忽然想親我,但是卻親不到的時候,就在我的手背上敲三下,然後我就要低下頭來讓你親,可以嗎?”

    “那你都知道我要親你了,還有什麼意思?”

    想到陳墨白能忽然親到自己,可自己要做到卻很有難度,就感到濃濃的不公平。

    “可是,當你敲我手背的時候,我會心跳得很快,然後迫不及待把自己送給你。”

    “真的?”沈溪抬起手指,在陳墨白的手背上敲了三下。

    她剛抬起頭來,想要看清楚對方的表情,陳墨白的吻卻已經壓了上來。

    沈溪沒反應過來,向後一個踉蹌,陳墨白卻側過臉,伸手一把扣住她的背脊,壓向自己。

    沈溪的嘴唇被吻到發麻,用力在陳墨白的胸口上打了一拳,對方卻直接勒緊了懷抱,沈溪連拳頭都沒處施展。除了他的賽車駕駛,他的親吻一旦失控也是極具侵略性的。

    就在沈溪感到害怕的那一刻,驟然而止。

    他放開了她。

    “你看,讓我知道你想親我,是很危險的事。”

    他的唇角勾起,狹長的雙眼中並不是嘲弄,而是若有若無地牽引著沈溪的目光。他揣著口袋,邁開長腿從她的身邊走過。

    吹過一陣冷風,忽然醒過神來的沈溪快步追了上去,將手伸進陳墨白的大衣口袋裡,在他的手背上又敲了三下。

    “你干嘛!”陳墨白停下來,看著她。

    “我想親你啊!”

    “剛才明明一臉被嚇到的表情。”

    “是嚇到了,到現在心還在跳!可是想想覺得感覺特別好,再來一次呀!”

    “再來一次,我就吃掉你!”

    “你別咬我啊!咬我就會疼!”

    “……”

    陳墨白的腳步更快了,沈溪小跑著追了上去。

    “看不出來,放棄對身高差的執著之後,你倒是走得挺快的。”陳墨白好笑地說。

    跟在他身後的沈溪忽然停住了。

    “怎麼了?”陳墨白鋼轉過身來,沈溪忽然來到他的面前,一把拽下他的領子,狠狠地吻了他一下。

    陳墨白這才看清楚她眉開眼笑的表情。

    “陳墨白!你真是天才!舍棄必須要舍棄的,才能跑得快!”

    沈溪拍了拍陳墨白的臉頰,而陳墨白則露出一臉懵逼的表情,完全不知道到底怎麼回事。

    “喂,你去哪裡?”

    “回去啊!困死我啦!我要回去好好睡一覺!”沈溪伸了一個懶腰。

    “你衝過來,拽著我親一下,然後說你要回去睡覺?”陳墨白攤了攤手問。

    “那……不然干什麼?這麼晚了,你還要做夜宵嗎?”

    “……”

    第二天,研發部門召開研討會。

    阿曼達跟在沈溪的身邊,小聲說:“你看了曼寧在接受采訪的時候怎麼評價我們發給媒體的動力單元初步設計嗎?”

    “他說什麼了?”

    “他說,把我們的動力單元整個塞進賽車裡,需要上帝給我們一個虛擬空間。”

    “哦。”沈溪點了點頭。

    “你就這反應?他在嘲諷我們!”

    “這個不能算嘲諷吧……他說的是事實。只是上帝是不可能給我們一個虛擬空間的。所以,我們要解決這個問題。”

    說完,沈溪就繼續向前走去,阿曼達看著她的背影,狐疑道:“是我的錯覺嗎?怎麼覺得你莫名自信?”

    當所有人都坐下來,大家其實對面對的問題都很清楚,寥寥數語之後,陷入了沉默之中。

    沈溪低下頭來,嘆了一口氣。

    “你們都知道,我不是個擅長說話的人。大部分時候,我說完話不是讓別人很生氣,就是讓人不知道回答什麼好。我也知道……我不是霍爾先生,沒有那種能夠根據每個人的性格,每個部門的特點說出鼓勵話語的能力。所以很抱歉。”

    幾個團隊的技術總監張了張嘴,不知道說什麼好。

    年長一些的蒙哥馬利博士開口道:“沈博士你也不用自責。就算霍爾先生在這裡,這些問題也依舊存在。”

    沈溪點了點頭,她思考著,似乎想要表達什麼卻找不到合適的話。其他人也跟著思考起來,雖然他們並沒有思考的方向。

    “之前……霍爾先生在醫院裡對我說,他的思維已經陷入僵局,在現狀裡停滯不前,但我的思維仍舊是向前奔馳的馬車。”

    沈溪表情認真,似乎經過了深思熟慮。

    大家再度愣住了,互相看了看彼此。

    “現在……是誇獎自己的好時候嗎?”一位技術總監小聲問身邊的工程師。

    對方也不是很明白的搖了搖頭。

    “我知道,如果我說我自己很厲害,你們是不會接受的,所以我只能說這是霍爾先生說的。既然你們都相信霍爾先生,也請相信他相信的人和團隊。而你們是這個團隊中的一員。”沈溪還是一本正經地解釋自己的意思。

    幾個年輕的助理工程師已經忍不住笑出聲來。

    “原來自信,也像論文一樣需要其他學者的理論支持啊。”

    “其實我們都是正在奔馳的馬車。我知道你們都在懷念著霍爾先生在的時候,他擅長的我不擅長。但是我擅長的他未必能做到,所以請你們相信我。”沈溪說“好的,如果說我們相信你,到現在這個階段,我們該怎麼做?如今的設計公布,我們對手的動力單元技術總監曼寧在推特上嘲笑我們需要上帝的幫助。”

    “兩個方向,同時進行。第一個方向——改變布局,放棄不得不放棄的。十全十美的動力單元是不存在的。我們必須確定我們的目標,是創造動能輸出更快的賽車,這個賽車能夠支撐車手跑完一場比賽,而不是翻越崇山峻嶺都不爆缸都不過熱持久耐用,我們並不是制造火箭需要經過漫長的太空旅行探索宇宙。”

    這是昨天晚上,當沈溪穿著被陳墨白敲掉鞋跟的鞋子追趕他的時候,忽然明白的道理。

    所有人的視線看了過來,幾個技術總監若有所思。

    “你的想法呢?”蒙哥馬利博士問。

    “將渦輪扇葉裝在動力單元尾部,也就是引擎的夾角裡。我的想法是,讓它像個迷你風扇。”

    這個想法大膽,在場的工程師們第一秒覺得荒謬,接著又忽然意識到什麼,覺得很有意思。

    “這會在高轉速下降低內燃機的動力,熱能電機也無法給電池及時充電……”其他工程師提出異議。

    “所以我們可以完全充分發揮熱能電機的能力。這是我們的強項,你們說呢?”沈溪看向大家。

    一陣沉默之後,蒙哥馬利點頭笑道:“確實,與其花時間去把所有東西塞進去,不如做取舍,然後平衡。我們可以試一試,在熱能電機上加大研發力度。”

    “接著是布局上的改變。你們覺得雙泄氣閥設計怎樣?”沈溪問。

    “那樣……離合器可以整個放到引擎裡!”阿曼達也開始展開想像。

    “還有進氣靜壓箱以及內冷器裝置都能做出改進。我們可以采用氣流對水冷的內冷器,將內冷器放在引擎的V形夾角內,開放更多的空間!”

    大家的思路一下子活躍了起來。

    “如果把我們的賽車看作一個行李箱,其實這個行李箱只要巧妙規劃,可以放進很多我們覺得放不進去的東西啊!”阿曼達感嘆了起來。

    “好吧,大家動起來,如果還有新的想法,千萬不要覺得實現不了或者不可思議,一定要大膽說出來。我們都是出色的工程師,我們就是要實現那些不可思議的構思,平庸的東西已經沒有實現的價值了。”

    沈溪站起身來,拍了拍手。

    蒙哥馬利先生笑了:“沈博士之前太謙虛了。我個人倒是覺得你很有說話的藝術。”

    “很對我們這些家伙的胃口!”

    幾個年輕的助理工程師也開始起哄。

    明明開會之前頗有幾分愁雲慘淡的意味,可現在又忽然熱火朝天起來。

    午餐的時候,蒙哥馬利和馬庫斯先生在窗台邊喝著咖啡,聊著天。

    蒙哥馬利感嘆道:“霍爾先生說的沒錯。這個團隊沒有誰是性格上非常尖銳的,不需要八面玲瓏的領導者。但是在他們最不知所措的時候,需要一個方向。”

    “聽起來,你對沈博士這個總工程師很滿意?之前,你可是對車隊的股東表示,你很擔心她。”馬庫斯笑道。

    “我擔心她太年輕,思想太跳躍,尖銳新潮的想法適合那些提出建議的人,而定奪者應該有大局觀和穩健的發展觀。”蒙哥馬利說。

    “可是這聽起來適合一個大型企業的守成者。”

    “是的,我們需要超越對手的話,就需要有人刺破我們封閉的世界。這些孩子們都很有天賦和行動力,任何時間重新來過,只會比之前更好。”蒙哥馬利與馬庫斯碰杯,笑道,“我很榮幸和這樣的團隊在一起。”

    接下來的兩站比賽,陳墨白依舊展現出高超的駕駛技術,將賽車的性能發揮到極限,始終保持著第前五的排位。

    溫斯頓,卡門與陳墨白之間的差距很微小。

    不少評論家都在預測,只要馬庫斯車隊的動力單元在保證穩定性的前提下,動能輸出提升百分之零點五,陳墨白就能憑技術碾壓卡門,與溫斯頓一較高下。

    至於卡門,在兩大高手的夾擊之下,超高性能的賽車並沒有讓他輕松取勝,相反壓力更為巨大。

    更不用說陳墨白和溫斯頓很有默契地對他好幾次合力絞殺,這讓他十分氣憤的向媒體表示:“我現在懷疑埃爾文•陳是不是打算本賽季之後就加入法拉利,不然他和溫斯頓怎麼會好得像戰友!”

    接著卡門最大的抱怨就是自己的隊友沒有在比賽中給予自己支持。

    “他還真像個電影裡的英雄,所有人都要為他奉獻一切。”凱斯賓抱著胳膊,對卡門露出很不屑的表情。

    陳墨白來到他的身邊,攬上他的肩膀:“謝謝你這一站的比賽,前期一直在為我護航。”

    “這有什麼。我覺得你們現在不該叫我小王子,我可是你的騎士。”凱斯賓說。

    “對,你比卡門可愛多了。”陳墨白笑道。

    “走開走開!又在裝有智慧的老人家了。”

    賽後相關論壇像炸開鍋一樣討論起來。

    有一些評論讓人忍不住發笑。

    比如坐在沙發上悠閑地看著原文書的陳墨白忽然接到了一個來自郝陽的電話。

    “陳墨白!你知道大家怎麼評價你和溫斯頓還有卡門三個人之間的關系嗎?”

    “不是三足鼎立,就是三分天下。你打電話來就是為了跟我說這個?”陳墨白有點想掛電話了。

    “錯了,網友們評價的是第三者插足恩愛夫妻檔的悲慘下場。”郝陽聲音裡的笑意不要太明顯。

    “什麼?什麼第三者?什麼恩愛夫妻檔?”陳墨白失笑問。

    “你和溫斯頓是恩愛夫妻檔啊!在廣大車迷的心目中,終圈應該是你和溫斯頓的對決,技術與技術的碰撞,男人之間的戰爭。但是卡門這個小毛孩非要來淌混水,將你們這對相愛相殺的夫妻分開,於是這一站的比賽,你和溫斯頓才會聯手三次擠兌卡門。聽說那個小毛孩賽後發了好大一頓脾氣。”

    “哦。”

    “我也覺得,如果一級方程式被壟斷性的科技征服了,那麼車手的存在還有什麼意義?”

    “放心,科技代表的是無數研究者的思想。什麼都能被壟斷征服,唯有思想不可能。”

    “聽起來我們的沈博士很快就要給大家一個大新聞了?可是……距離最後一站的比賽只剩下三個月了,就算新車問世,也要明年了吧?”

    “誰知道呢?”陳墨白笑了笑,“我也在期待著。”

    就在媒體熱評馬庫斯車隊的再一次調試似乎讓大家看到希望的時候,曼寧再一次在推特上表示馬庫斯車隊就算完成了設計,也不可能完成動力單元的大方向改變,更何況一輛賽車從組裝到完成各項測試至少要10個月。馬庫斯車隊的目標哪怕定在部分動力單元的改變,沒有六個月也拿不下來。

    業內的想法是一致的,設計也許能完成,但實現不可能。

    奧黛麗•威爾遜也表示就算卡門現在應對溫斯頓的勝率是五五分成,盛贊卡門打破了溫斯頓的王座神話,並且將繼續碾壓埃爾文•陳,至少到直到明年的賽季中期。

    “啊……啊……啊……看著就有氣。以前我還是奧黛麗•威爾遜的固定讀者,現在覺得……”阿曼達一副說不下去的表情。

    “覺得什麼?”沈溪坐在她的身邊,一邊哢吱哢吱咬著奧利奧,一邊問。

    “覺得她說的沒錯。要完成動力單元的升級改裝,還要完成底盤,懸掛,鼻錐尾翼的重新調整,接著我們還要完成計算機仿真和賽道路試,還有風洞試驗……不僅僅燒錢,最重要的是人力和時間,我們這些都比不上一流大車隊。”

    阿曼達呼出一口氣來,“明年的賽季中期,能夠完成就不錯了。”

    “那就不鳴則已,一鳴驚人。”沈溪摸了摸嘴角的餅干渣。

    “喂,你還是真淡定啊。我只是覺得我們的新車一天不出來,施密特還有曼寧那些家伙貶低我們的時候就會越自信。好氣哦!”

    “不需要到明年。如果風洞試驗的模型賽車的調整能夠同時進行,我們還有機會在最後一站登場。”

    “怎麼同時進行?我們的機械師也不足夠……還有完成測試需要場地和人力……”

    “這是馬庫斯先生操心的事情,我們把自己能做的事情用最快的時間做好,就是在節約人力和時間。”

    “真羨慕你,能夠心無旁騖,什麼都影響不到你的心情。”阿曼達露出羨慕的表情。

    沈溪只是淡然一笑,她就在兩分鐘前才剛剛瀏覽過張靜曉的推特。

    她在推特上只說了一句話:你以為只要有足夠的時間就能追上我,等到你追上現在的我,我已經爬到比你更高的地方。

    她很明白,張靜曉的這句話是對她說的。

    雖然施密特和曼寧不止一次在媒體面前表示馬庫斯車隊不可能在賽季末完成研發,但馬庫斯車隊從來沒有正面回應。公關經理每天要收到幾十通電話,詢問他們是否找到提升動力單元切實有效的方法,因為得不到正面回應,導致媒體們的報道也持消極態度。

    馬庫斯車隊的沉默,在某個周五的下午兩點終於被打破。

    首先是睿鋒汽車發表官方聲明,將於馬庫斯車隊進行技術合作,派出工程師和技術人員協助馬庫斯車隊完成新車的組裝,並且幫助其完成各項測試。

    接著是睿鋒的董事長陳墨菲在自己的微博裡用英文寫道:以前,世界覺得中國無法制造出火箭,我們造出來了,上天了,登月了。世界覺得我們無法在短跑上取得突破,結果我們一百一十米欄拿到了金牌。而且,別人做不到的,我們也做到了。比如說世界最長的跨越高原凍土多地震的鐵路;沒有使用過一根鋼筋一塊混凝土,位列全世界太陽能使用最多也是最環保建築之一的水立方。現在有人說我們的工程師設計的賽車無法在三個月內造不出來,也完成不了測試,那我們拭目以待。

    這條微博被瘋狂點贊轉載。

    當馬庫斯被問及對於和睿鋒的技術到底是出於資金還是技術考量,又或者只是制造話題吸引贊助的時候,馬庫斯只是半開玩笑地說:“從前吧,我覺得大車隊財力雄厚,技術團隊讓人望塵莫及。今天,我終於圓了背靠大樹好乘涼的心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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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24 00:15:21 |只看該作者
    第67章 “不完美”與“危險”的區別

    當睿鋒的技術和機械師團隊抵達的時候,蒙哥馬利先生是很擔心的。

    “沈博士,我擔心睿鋒的組裝能力……如果只是我們自己的人,還能控制質量,但是這麼多人,就算能短時間內完成組裝和用於風洞測試的模型,如果質量不過關……對於我們來說也會影響後期的測試結果。”

    “不要小看睿鋒,他們每年生產的民用車不比歐美車廠要少,論組裝經驗和效率,不會比我們差。”

    “但是一級方程式的賽車和民用車是不同的……”

    “所以,我們去現場看看。”沈溪揚了揚下巴。

    蒙哥馬利點了點頭。

    當他們來到機械車間的時候,蒙哥馬利被現場的景像給驚呆了。

    睿鋒派出的機械師團隊有三分之二都是不到三十歲的年輕技師,經過睿鋒的層層選拔,不僅能夠說一口流利的英語,而且對於賽車不同於民用車的格局和部件都相當了解。

    “在睿鋒工作了那麼久,一輩子最想的就是組裝制造一台一級方程式賽車!”一位年輕的中國工程師一邊干著活一邊和馬庫斯的工程師聊天。

    他們的技術老練,而且團隊配合默契,最重要的是他們聽從馬庫斯團隊工程師的指示,整個車間的效率明顯高於從前。

    負責測試的技術總監法魯興高采烈地跑到蒙哥馬利的面前說:“睿鋒的數據分析系統真的超厲害,多個系統合而為一,綜合分析,可以節省超多時間!這是睿鋒的最新數據分析科技,他們毫無保留地讓我們使用!”

    蒙哥馬利原本擔憂的表情被興奮所取代,甚至扔下沈溪跑去和睿鋒的工程師交流,不知疲倦聊到半夜。

    “這就是馬庫斯先生所說的背靠大樹好乘涼?”阿曼達有感而發。

    比賽仍舊在繼續,睿鋒的數據分析師和馬庫斯車隊一起通過比賽數據采集,分析著卡門和溫斯頓座駕的特點。

    而賽車的測試和調試來臨,沈溪將要離開這裡,跟隨進行路測和風洞測試。

    陳墨白在家裡給沈溪准備著行李箱。

    “感覺你就這樣離開我,然後再帶著奇跡歸來。”陳墨白將沈溪的衣服疊好,平整地放進行李箱。

    沈溪含著酸奶的吸管,在陳墨白的身邊蹲下,對方正在專心致志地替她將鞋子包好,沈溪冷不丁在他的臉上親了一下。

    “喂!”陳墨白側過臉來,假裝驚訝地看著她,“你違反規則了。”

    “什麼規則?”

    “你沒有敲我的手背。”

    “敲你的手背是表達我想要親你的想法。但能不能親到你,難道不是看我的心情嗎?”沈溪一副“我親到了就是我最大”的表情。

    陳墨白低著頭笑了。

    沈溪仍舊保持蹲著的姿勢,側著臉,專心地看著他。

    “怎麼了?”

    “我記性好,所以多看看你現在的樣子,分開的時候,我也能一直記著你。”沈溪說。

    陳墨白嘆了口氣:“我都不想給你收拾行李箱了。”

    “為什麼?”沈溪一副“我做錯了什麼嗎”的表情。

    “因為不想浪費時間,只想和你談戀愛。

    “那為了不再浪費時間,節約每次想要見面的時候從你的公寓走到我的公寓的時間,你覺得你把你的公寓退掉,怎麼樣?”沈溪用探討十分高深學術問題的語氣,萬分認真地問陳墨白。

    “啊?”陳墨白頓了頓。

    “以及我每天要攜帶你的公寓和我的公寓的鑰匙,這加重了我背包的重量。”

    “哦……”陳墨白的唇角勾了起來,“還有什麼理由?”

    “基本上我的冰箱和你的冰箱都在運轉中,但我發現幾乎每頓早餐和晚餐的食材都在你的冰箱裡,明明兩個冰箱的食物是可以放到一起的,我的冰箱空間很充足。這是沒有必要的空間資源和電力資源的浪費。”

    “我表示深切贊同。”陳墨白直接坐在了地上,看著沈溪,也爆出一副“這個問題必須深刻探討”的姿態,“你能從你的角度出發闡述一下我搬過來住能滿足你什麼需求嗎?”

    “嗯……我想抱著你的時候,轉個身就能抱住。我想親你的時候歪個臉就能親到。我可以面對面地跟你在被子裡說話,而不是抱著手機在被子裡發微信。”

    “這個理由我可以通過。”

    陳墨白笑了,沈溪能從他的眼睛裡看到自己最喜歡的溫暖。

    沈溪再一次感覺到自己的記性好是一件多麼幸運的事情。

    這是自從自己認識陳墨白之後,第一次與他分別這麼久。

    陳墨白在之後的兩站比賽中繼續保持著賽績,卡門始終沒有完全擺脫來自陳墨白的陰影。

    這也讓無數的一級方程式愛好者期待著馬庫斯車隊的全新賽車。

    賽後,陳墨白在酒店附近的一個咖啡廳裡喝著下午茶,等著能和結束賽車測試的沈溪通電話,而有人坐在了他的對面。

    他一抬頭,就看見了施密特。

    “施密特先生,沒想到會在這裡見到你。”

    “我也沒想到喝個咖啡能夠見到你。相信我,這一次真的是偶遇。”施密特攤了攤手,表示他也沒有想到怎麼會這麼巧。

    陳墨白很有風度地為他叫來了服務生。

    “埃爾文,我對你依然懷抱期待,如果你肯加入我們,我們開給你的年薪將會比上一次高出三分之一。而且你很清楚,馬庫斯車隊龐大復雜的動力單元,很難塞進賽車裡,與其期待他們,不如相信我們。”

    陳墨白垂下眼簾淡然一笑:“看來你們很確定我是可以駕駛你們的賽車超越溫斯頓的車手。其實佩恩和杜楚尼也有這樣的能力。你們不用陷在我這個坑裡,外面還有大好花花世界。”

    “但是你將馬庫斯車隊的賽車性能發揮到了極限,我們用你的數據和凱斯賓做過比對,無論是發卡彎,緩彎,還是長直道,你的數據都優於凱斯賓。我們必須承認作為車手,凱斯賓的技術其實略高於卡門,而你對賽車的駕馭能力高出凱斯賓不止一點。我們相信你也能將我們的賽車性能完全發揮出來!”

    “我要向你聲明兩點。第一,凱斯賓是我最信賴的隊友,他的數據不如我有很大程度是因為他在賽場上保護我。你只看到數據,卻沒有看到他為團隊做出的犧牲。所以我不喜歡有人拿我的數據和凱斯賓做比較。第二,你覺得我能完全發揮賽車性能的原因是……那是無數工程師根據我的賽場數據和駕駛風格調試和設計的賽車,甚至於換擋撥片的設計都是為了適應我的習慣。所以,不是因為我駕馭了那輛賽車,而是它生而為我。”

    施密特嘆了一口氣:“好吧,關於你和凱斯賓的對比是我們太唐突了,我很抱歉。但是我們絕對也有能力為了你而調試賽車!”

    “可是你們能為了我做到怎樣的程度呢?無數華人企業家為了讓我開上那輛賽車而付出他們的心血。無數雙眼睛看著我。而你所認為不可能實現的事,馬庫斯車隊的工程師們為了我將那套動力單元放進了賽車裡。當所有人都質疑你們的時候,你們真的能為了你們的車手,將那些不可能變成現實嗎?”陳墨白笑著問。

    他的笑容裡帶著一絲雲淡風輕的從容。

    這樣的從容有一種安靜的力量,讓施密特感到無上的壓力。

    這時候另一個穿著運動衫的身影走進咖啡館,來到了陳墨白的身後。

    “埃爾文。”溫斯頓沉冷的聲音傳來。

    “哦,你來了。”陳墨白笑著起身,抱歉地看向施密特,“不好意思,我和溫斯頓約好了一起打乒乓球。”

    施密特頓了頓,眼裡的驚訝似乎在說“你們兩什麼時候好到一起打球了?”

    陳墨白買了兩個人的單,揣著口袋和溫斯頓並肩而行。

    “你找到打乒乓球的地方了?”陳墨白漫不經心地問。

    那語氣仿佛他和溫斯頓是相當熟稔的老朋友。

    “當然。”

    施密特的視線追隨著他們離開的身影。

    他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自言自語道:“為什麼……我感覺就像從前亨特和溫斯頓走在一起一樣?”

    “我說,施密特應該來找過你吧?”陳墨白問。

    “是的。我拒絕了。”

    “是啊,他們的賽車太黑科技了。如果被你開,你就更加別想有對手了。”陳墨白笑了。

    “那麼你呢?”

    “我要開著小溪的賽車。”陳墨白頷首一笑,“但願你們的工程師給力,不然等到馬庫斯展現出他們逆天的混合型動力單元,我怕孤獨的不是你,而是我。”

    “放心。”溫斯頓難得露出一抹笑容。

    隨著這個賽季逐漸走向終點,車迷和媒體熱議不斷,他們都想要知道被眾多華人企業家和集團贊助,被最年輕的華裔總工程師所帶領的,甚至於最後得到中國最大汽車制造公司睿鋒集團所支持的馬庫斯車隊到底還能不能創造奇跡。

    而當陳墨白收到通知,將在自由練習賽試駕馬庫斯車隊的最新賽車的時候,他愣在那裡。

    “天啊……他們真的成功了……我以為,要到明年才能開上新車……”凱斯賓也是感到不可思議。

    當自由練習賽開始前,陳墨白和凱斯賓跟著馬庫斯先生第一眼看見新車的時候,它們明明靜止在那裡,卻有種力量逆著光線刺入他們的眼球裡。

    沈溪就站在兩輛車的面前,低著頭看著手中的平板電腦,時不時和一旁的蒙哥馬利先生談論著什麼。

    在睿鋒的支持下,這三個月他們日以繼夜地完成了哪怕大型車隊也需要半年才能完成的測試和調試。

    陳墨白長久的凝望著沈溪,她就像從遙遠夢境裡走入現實中,他的唇角緩緩地向上揚起。

    很快,她就要被機械師和技術員擋住,陳墨白不得不側過身,在人群的縫隙裡尋找著她的身影。

    當陳墨白再度看見沈溪的那一刻,才發現她也正看著自己。

    彎彎的唇線,帶著恬靜笑意的雙眼,這一切都讓陳墨白覺得很美好。

    不需要任何言語,不用任何數據分析,陳墨白很確定,這將是他駕駛過的最棒的賽車。

    他將手覆上賽車的尾翼,沿著它流暢的線條來到鼻椎,想像著風從車身擦過,如同真空般的無阻暢快。

    明明是純黑色的賽車,卻如同靜默中的冷兵器,早就被打磨得銳不可當,可指尖觸碰上去的時候,陳墨白卻感覺到它內在的炙熱和狂烈。

    這輛賽車,是一種最深沉最直接的語言,表達著沈溪無法說出來的所有思想。

    “沒想到他們真的做到了!”凱斯賓迫不及待地想要坐進去。

    當引擎響起的那一刻,陳墨白能感受到它釋放的強大動能,呼之欲出,奔騰不息。

    強大的渴望推動著陳墨白。

    這場自由練習賽所采集到的數據令人心情振奮。

    這也讓清一色對馬庫斯車隊新車研發持悲觀態度的媒體略有轉向,但大部分評論仍舊呈保守態度。

    “自由練習賽上,馬庫斯的新車性能確實讓我大吃一驚。可那又怎麼樣呢?自由練習賽畢竟不是火力全開的正賽,但願被觀眾們報以期待的埃爾文不會在比賽中途因為賽車出現故障而退賽。我也希望馬庫斯車隊不要因為意氣之爭而將性能不夠穩定的賽車送上賽道。”施密特在最後一站阿布扎比大獎賽排位賽之前對采訪的媒體表示悲觀。

    而他們的技術總監曼寧也是這麼認為:“要知道性能穩定技術超群的賽車從來不是三四個月就能完成的。之前就覺得馬庫斯車隊全新動力單元的設計太緊湊了,但願不會因為散熱困難出現致命性問題,祝願埃爾文•陳以及凱斯賓好運平安。”

    但是練習賽後,沈溪和其他工程師對賽車的引擎溫度進行了測量。

    “排位賽和正賽的溫度應該會更高,但是根據預測,在埃爾文和凱斯賓完成比賽之前,不會因為過熱出現問題。”蒙哥馬利對測試結果是滿意的。

    沈溪原本緊繃的表情終於被一抹笑意所取代。

    此時的陳墨白被眾多工作人員所圍繞,而離開維修站之後,又有無數的記者湧了上來。

    “埃爾文,你對新車的性能有信心嗎?曼寧認為,你們的新車在完成比賽五分之四的圈數之後,引擎過熱的概率有將會達到百分之八十以上,你有百分之七十的可能性無法完成阿布扎比站的比賽!”

    “是嗎?感覺我們的賽車是曼寧先生的團隊設計制造的,而不是馬庫斯車隊。他什麼時候鑽進我們的工程師的腦袋來了?”陳墨白溫和地笑著,並沒有言辭激烈地反駁,但是卻讓人感覺到一種超然的自信。

    沈溪就跟在他的身後,剛好被他的身影擋住。

    她本來跟上他,是有很多的話要對他說,但是沒想到根本沒有機會。

    不知道哪個記者忽然高喊了一聲:“他身後是馬庫斯的總工程師!”

    “就是那個最年輕的女工程師!”

    一瞬間,無數話筒湧向沈溪,這是她從來沒有預料到的。

    她睜大了眼睛,看著他們爭先恐後的表情像是要將她吃下去一般。

    “沈博士!這麼短的時間內完成全新動力單元的改造和測試幾乎是不可能的!你確定你們的賽車能完成比賽嗎?”

    “對比曼寧他們研究數年完成的動力單元,你們認為你們的動力輸出能達到他們的幾成?”

    “你確定你們不是在拿賽車手的安全來做測試嗎?”

    沈溪可以給他們一大段關於新車性能的彙報,可是她很清楚這些都沒有意義。

    他們的目的就是要看到自己不知所措的樣子。

    以及在比賽結果出現之前,自己任何的分析和發言都是毫無意義的。

    她下意識去拽擋在自己前面的陳墨白的手臂,他一直護著她,但是湧上來的人卻越來越多。

    被圍在外面的馬庫斯和公關經理也十分著急,他們拼命地想要擠進來卻無濟於事。

    忽然之間,陳墨白轉過身來,沈溪以為他是要抱住自己,格擋開所有的話筒,但是沒想到他卻一把將沈溪抱了起來,完全超出了所有話筒的高度。

    雙腳離地,她有一瞬間以為陳墨白是要將自己扔到天上去,但是他的雙臂卻穩穩地抱住了她。

    他仰起下巴,側過臉,毫無預兆地吻上了她。

    沈溪睜大了眼睛,倒抽一口氣。

    他的親吻是堅定而用力的,坦蕩地承受所有的目光。

    “我……我的天……他們是……”

    “埃爾文!你是在和沈博士戀愛嗎?”

    足足三個多月,他沒有機會擁抱她,甚至於躺在她曾經熟睡的床上,他只能拉起被子蓋住自己的鼻子用力去嗅屬於她的味道。他買她喜歡的零食,哪怕只有自己一個人也會下意識做所有她喜歡的菜,獨自坐在沙發上看她經常看的頻道。

    他後悔著可以擁抱她的時候為什麼不抱得更緊一點?可以親吻她的時候為什麼不更用力一點?

    所以,其他人的視線根本無關緊要,最重要的是他可以光明正大地吻著她。

    沈溪的氧氣都被對方奪走了,陳墨白的吮吻掙脫了所有理智的束縛,瘋狂而漫無目的地馳騁。

    她真的以為自己就會這樣被憋死,陳墨白的親吻卻戛然而止,他果斷地退出她的唇間,仿佛是擔心自己再留戀哪怕半秒就會再也找不回自己。

    他看向那些瞠目結舌的記者,笑了笑說:“我的愛人,是不會讓我開著她設計的賽車在賽道上出事的。所以,你們還有疑問的必要嗎?”

    記者們有的還想要問什麼,卻說不出話來。有的還在消化著陳墨白那句話的意思。

    但是他卻拉著沈溪的手,堂而皇之地從他們的目光中擠了出去。

    “哦……這真的是非常精彩的媒體焦點轉移策略……”馬庫斯車隊的公關經理說。

    沈溪跟在陳墨白的身後,眼中的訝異緩緩沉沒,接著,她的唇角難以自己地勾了起來。

    是啊,這就是她竭盡全力愛著的人。

    當他們即將坐上馬庫斯先生安排的車子返回酒店的之前,沈溪看到不遠處張靜曉抱著胳膊冷冷地看著自己。

    她吸了一口氣,對陳墨白說:“你等我一會兒。”

    “好的。”陳墨白了然地點了點頭。

    沈溪來到了張靜曉的面前。

    “你還好嗎?”沈溪開口問。

    “我一直都很好,所以反而不是很明白你為什麼這麼問。”張靜曉輕哼了一聲。

    “因為我的團隊完成了全新混合型動力單元的設計和新車的測試,你在那邊會感到壓力更大了,不是嗎?”

    “你還是和從前一樣,自信的莫名其妙。”

    “你很清楚,我的自信從來都不是莫名其妙。”

    “好吧,那麼你告訴我,那麼復雜龐大的動力單元你是怎麼都塞進賽車裡的?”

    “就像這個世界上沒有完美的人一樣,也不會存在完美的動力單元。”沈溪看著張靜曉的眼睛說。

    她的目光就像星巒低垂的平原,一覽無余,平坦卻壯闊。

    “……真難得,你竟然會承認自己的動力單元不完美。這可不像是你們兄妹的作風。當年你大哥因為我和他設計的動力單元不夠完美,在我向有意的合作方介紹它的時候,他可是竭力反對。”

    “不完美和危險,是兩回事。”沈溪說。

    “你是想說你的不完美是正面的,我當初的不完美是致命的,對嗎?”張靜曉冷笑了起來,“我聽說了,陳墨白是你的男朋友,對吧。你確定這一次你們能一起戰勝我們,而不是你讓他再次衝出跑道?”

    沈溪對於張靜曉近乎挑釁的言辭毫無慍怒,她只是依舊沉靜地看著對方。

    “不……我想說的是,接受自己的不完美,明確自己的目標到底在哪裡,才能向前走。如果永遠執著於那一刻的不完美,就永遠都出不來了。因為完美……根本就不存在。”

    沈溪向後退去,接著轉身走向陳墨白的方向。

    “說完了?”陳墨白淺淺地笑著,就像午後斑駁而愜意的日光。

    “嗯。”她輕輕拉著他的手,在他的手背上輕輕敲了三下。

    她在心中倒數:三、二、一。

    陳墨白溫暖的吻落了下來,蜻蜓點水一般,接著卻越來越洶湧,那是他從心底毫無掩飾的情感,不是為了淹沒她,而是為了擁有她。

    他們都是不完美的。但是他總是給她最完美的吻。

    在萬眾矚目當中,這一站的排位賽開始了。

    場外觀眾氣氛熱烈,電視台派出了直升機高空俯拍。

    解說員也感慨道:“這恐怕是一整年下來最受期待的排位賽!首先是卡門所在的車隊以高熱效能轉換的黑科技引領前幾站的比賽!接著是法拉利車隊在短時間內進行了動力單元的提升,不知道能否鞏固溫斯頓的王者地位!以及最讓大家好奇的就是馬庫斯車隊的全新混合動力單元!它誕生於華裔總工程師所率領的團隊,由中國的睿鋒汽車提供技術支持,無數華裔實業家贊助!但是到底這套動力單元是急功近利後的噱頭還是一個讓人驚嘆的傑作……我們拭目以待!”

    此時的陳墨白正在做賽前最後的調試。整個團隊成員之間的交流簡單而高效。

    馬庫斯蹙著眉頭,對陳墨白還有凱斯賓說:“你們倆有沒有信心?”

    “你是指什麼樣的信心?”陳墨白好笑地問。

    “既要保證排位賽中有利的名次,還要為正賽留下充足的輪胎。”馬庫斯的雙手撐在賽車邊,極為認真地說。

    “我從前沒有做到嗎?”陳墨白笑著反問。

    “對……”馬庫斯低下頭來,“你從來沒有讓我們失望過。”

    陳墨白看向站在不遠處的沈溪,她向他點了點頭,口型說的是“去吧”。

    熟悉的九十秒大逃殺,一圈接著一圈如同無限輪回,有人退場,有人看似危險,有人一直堅守。

    陳墨白十分平穩地進入到了最後一輪,他的圈速保持在與卡門還有溫斯頓相近的水平,這讓現場的專業媒體非常驚訝。

    因為卡門的圈速很高,他的目標是本站冠軍,能夠與卡門的圈速咬得這麼緊,說明陳墨白的賽車性能較之前真的有了超出業界期待的提升。

    陳墨白在拿到第三名的排位之後從容退場,將杆位之爭留給了溫斯頓和卡門。

    他回到維修站,笑著與馬庫斯擊掌:“這個排位你還滿意嗎?”

    “當然。”

    排位賽的最後結果出來了,卡門再度拿到了杆位。

    “杆位啊……對於這場比賽來說,未必是什麼好位置。”一位現場的專業媒體開口道。

    “為什麼這麼說?卡門的對手是埃爾文•陳還有溫斯頓。跑在他們的前面看似有優勢,但就像被猛獸鎖定的獵物,一只看似靈巧快速的小鹿真的能逃過迅猛的獵豹?”

    “啊哈,這麼說來,跑在溫斯頓和埃爾文之前的每分每秒都是壓力啊!”

    “不過大家更感興趣的應該是溫斯頓與埃爾文之間的較量,技術含量更高,讓人神經更緊繃。”

    “是啊!也期待杜楚尼還有佩恩能讓戰局更加精彩!還有埃爾文•陳的隊友凱斯賓。他成長的很快,駕駛技術也越來越成熟!”

    賽前預測激烈,明明陳墨白是他們的話題,但他卻游走在所有人的注意力之外,臉上總是從容淡薄的表情。

    當排位賽結束,陳墨白和沈溪走出來的時候,就看見郝陽和林娜正等著他們。

    沈溪一看見林娜就甩開了陳墨白的手,張開雙臂跑了過去。

    “林娜——”她幾乎是跳進林娜懷裡的。

    林娜好笑地拍著沈溪的肩膀,蹭了蹭她的臉頰說:“好久不見啦!想死我啦!”

    郝陽也伸出拳頭在陳墨白的肩膀上砸了一下:“你行啊!這場比賽因為有你,體育頻道都開了專題!墨菲姐正在趕來的飛機上!我周圍好多中國人!要知道這裡可不是什麼悉尼或者巴黎華人多的地方,而是阿布扎比啊!明天的正賽,你可不能讓我們丟臉啊!”

    “嗯。”陳墨白淡然一笑。

    沈溪側著臉望向他,她很清楚在這樣淡然的笑意之下,陳墨白的心依舊留在賽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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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24 00:15:43 |只看該作者
   第68章 沸騰時代(正文完結)

    那天晚上,他一個人靠坐在房間的沙發上,仰著頭,和之前雙腳雙手都在模擬著駕駛不一樣,他只是安靜地待著,整個世界似乎只剩下他一個人。

    沈溪來到他的身邊坐下,和他一樣的動作靠著沙發,閉上眼睛。

    “有時候我會想像,我這一生能夠開著賽車跑多遠。你會嗎?想像自己設計的賽車被開多遠?”陳墨白忽然開口問。

    沈溪看向陳墨白的方向,許久沒有開口說話。

    陳墨白輕笑了起來:“我怎麼忘了,你是那樣務實的人,從來不會想像如果的事。”

    一旁的沈溪還是沒有說話。

    等不到回應的陳墨白終於睜開了眼睛,側過臉的那一刻,對上的正是沈溪的目光。

    明澈而深遠。

    “從前我確實沒有想過。但是我遇到了你,當你這麼問我的時候,我就開始想了。你想要開多久,我的賽車就能去多遠。”沈溪的聲音是平緩的。

    陳墨白的眉心微微一顫,喉嚨動了動,卻說不出話來。

    “其實我也經常會想像的。”沈溪孩子氣地一笑,“每次亨特駕駛著賽車與溫斯頓追逐的時候,我都在想,那個開著賽車的人是我。就算我有賽車手的判斷力,但我沒有賽車手的耐力和體力,而我的反應也跟不上我的判斷……所以你們在賽道上飛馳,而我就會把自己想像成你們。是不是很可笑?”

    “不會。”陳墨白搖了搖頭。

    “後來……我腦海裡的亨特變成了你。我不再想像自己變成你,而是想像我和你在一起。你的每一個判斷都是我的判斷,我的每一次預測都是你的預測。我們一起冒險,一起自控,一起衝終點。”

    陳墨白伸手將沈溪抱緊。

    他貼著她的臉頰,感受著她的溫度。

    “我總說上了賽道的賽車手都是孤獨的……這是多麼自負啊。明明你一直和我在一起,我怎麼可能孤獨?”

    “這一次,我也會看著你。我會在終點等你。”

    陳墨白什麼也沒有說,他只是覺得這樣安靜地待在一起多麼的好。

    他聽著她的呼吸和心跳,隔著衣服也能感受到她的溫度。

    擁抱此刻,就是被一個人單純地愛著的最溫柔的姿態。

    當太陽西沉,沒入雲靄,雅思港口賽道的燈光亮起,如同夜幕之中點亮世界的光源,全球各地的一級方程式愛好者們迎來了這一年度最後一站大獎賽的正賽。

    雅思港口賽道共有二十一個彎道,包含街道賽段。五萬多張門票早就搶購而空。

    當陳墨白正在穿上賽車服的時候,有人來到了他的面前,和其他工作人員一起為他整理。

    “姐……”陳墨白輕喚了一聲。

    “我做夢都沒有想過自己會支持你做個賽車手。”陳墨菲扯起唇角,自嘲的一笑。

    “對不起,我讓你為我擔心了。”陳墨白的喉頭莫名哽咽。

    “以前我是擔心你會出事。現在我擔心的……反而是如果你不能贏,會有多難過?你會不會失落?會不會有人用言語傷害你?你還會不會一往向前?”

    “姐……”陳墨白欲言又止。

    他知道,每一次的比賽陳墨菲一定都在為她祈禱,都在為她擔心。

    “不用對我說對不起或者感謝的話,因為我現在終於懂得成就你,遠比以愛為名擋住你要更痛快。你可以輸給任何人,但絕對不可以迷失自己。明白嗎?”

    陳墨菲半仰著頭,認真地看著這個已經比自己高了半個頭的弟弟。

    她堅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她一直將他當成孩子,不知不覺,她已經需要仰視他了。

    “我明白。”陳墨白走向他的賽車,忽然停下腳步,轉身看向陳墨菲。

    她仍舊站在原處,微笑著朝他揮了揮手。

    “你不止是巾幗不讓須眉的實業家,也是全世界最讓弟弟驕傲的姐姐。”陳墨白大聲說。

    陳墨菲的眼底淚光閃爍,點了點頭。

    他跨進賽車,他的團隊為他做最後的調試和檢查。

    當比賽越來越臨近,陳墨白取過防火頭巾,正要戴上,沈溪來到了他的身邊,她的手指在他的手背上輕輕敲了三下。

    陳墨白的手臂僵在那裡,看向她:“你確定?”

    “嗯。”沈溪點了點頭。

    驀地,陳墨白低下頭來,幾乎是撞上沈溪的唇。

    她正要後退,他卻用力含住她的上唇,用力地吮吻,令她下意識止向後的腳步,下意識向前,傾向他的方向。

    他側過臉,他的舌尖更富有侵略性地擠進去,仿佛此時此刻已是世界末日,不需要再去壓抑,也不用小心翼翼,他傾盡全力去吻她,他想要她知道自己是多麼需要她,多麼依賴她。多麼信任她,以及多麼愛她。

    語言是那樣單薄淺白,他希望她一直存在於他的腦海中,陪他分享至關重要的分分秒秒。

    “我從不相信命運。”陳墨白的嘆息溢在她的唇間,那是這個世界上最細膩的溫暖。

    “嗯。”沈溪閉上眼睛,輕聲道。

    “但我感激命運。”

    因為命運讓我遇到你。

    否則,我將何等孤獨。

    沈溪取過他的防火面罩,親手替他戴上。接著是頭盔。

    他始終看著她,這不是離別,而是為了下一場重逢。

    他用目光對她說:等我回來。

    賽車駛了出去,所有人目送他離開。

    所有賽車各就各位,心髒的跳動淹沒在對速度的狂熱之中。

    沈溪似乎能感受到陳墨白的專注。

    這不是一場破釜沉舟的對決,他將要超越過去,也將要證明她的存在。

    隨著五盞燈全滅,整個世界的時間靜止,只有那些賽車是唯一運動中的物體。

    地面上的塵埃震動,連續不斷的引擎嗡鳴聲由遠及近,瘋狂地從無數視線中穿行而過。

    夜空裡仿佛有一股力量在翻滾咆哮,無數星光掙扎著從縫隙間透露出來,像是要抓住什麼瘋狂的念想。

    觀眾們的熱情要將空氣中的水分都蒸干。

    沈溪抬起手,閉上眼睛指尖感受著濕度,以及她最熟悉的那輛賽車遠去的聲音。

    比賽一開始,卡門杆位領跑,溫斯頓緊隨其後,在第一個彎道就展開了攻擊!

    他驚險地通過了這個彎道,但是觀眾們卻因為溫斯頓這次極具侵略性地攻擊而興奮不已。

    “從技術角度來說,溫斯頓應該很清楚那個地方並不適合超車!在我看來這是心理戰術,他要給卡門壓力,要他知道整個賽道每一個彎道,每一條直道都不安全!到底卡門能否頂住溫斯頓帶給他的壓力?”

    而陳墨白的賽車始終保持著跟隨,穩健地與身後的長隊甩開距離。

    “現在即將進入長直道的尾端!排位賽第四的佩恩單挑埃爾文,埃爾文是否能守住位置!”

    觀眾們翹首以待,手握方向盤的陳墨白目光沉斂,全世界的熱烈被他的冷銳所淹沒,他聽見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在兩車進入長直道尾端的那一刻,他猛地占據內線,延後剎車,出彎時巧妙而迅速地擋住了對手!

    觀眾們呼喊了起來。

    解說員握緊拳頭高喊:“小心不要被反超!”

    就在人們擔心陳墨白出彎速度放慢會被佩恩反超的時候,他卻沉穩地守住了位置接著加速,拉扯著眾人的呼吸,瀟灑離去。

    那一秒如同時間靜止,接著觀眾們的驚嘆聲此起彼伏。

    但是佩恩卻不肯放棄,跟隨了陳墨白三圈之後,准備在六號彎道再度超車!

    可就在連接六號彎道的直道上,一直跟隨在佩恩身後的凱斯賓完美地執行了牽引跟隨和接近速率的估測,成功超車。

    那一刻,無數車迷們握拳鼓掌。

    凱斯賓繼續向前,跟隨在了陳墨白的斜後方,始終保持著三分之二車身的距離。

    “凱斯賓是想要超過他的隊友嗎?但是埃爾文•陳的速度真的很快,這個過彎凱斯賓是無法找到超車機會的!等等……我們好像理解錯了!凱斯賓的目的並不是為了超過他的隊友,而是幫助埃爾文守住優勢,不被後方趕來的佩恩和杜楚尼所干擾!”

    位於凱斯賓後方的佩恩和杜楚尼相互競爭了起來,而凱斯賓一直跟隨在陳墨白的身後足足五圈,保證他與後面的競爭對手拉開足夠的距離。

    成功超越佩恩的杜楚尼將目標鎖定在了凱斯賓的身上。

    陳墨白率已經進入了彎心,凱斯賓在他的身後,杜楚尼准備要在入彎處超過凱斯賓。

    這場較量讓眾人緊張起來。

    而就在這不到一秒的時間裡,凱斯賓冷靜選擇彎心,就算後有來敵,他還是冷靜地把握了彎道加速點的位置,延長了自己的領先優勢,不僅保住了位置,出彎之後甚至拉開了自己與杜楚尼之間的距離。

    看到這一幕的觀眾們不約而同鼓起掌來。

    “不知道為什麼……我一點都不希望杜楚尼或者佩恩會超過凱斯賓!比賽到現在,我從沒有像現在這樣喜歡這個小鬼!”一個觀眾喊了起來。

    “因為他不再像個小毛孩了!像個有風度的騎士!而且這駕駛技術真不賴!”

    “干得好!小王子……長大了!”就連馬庫斯也忍不住點頭,其他工作人員跟著鼓起掌來。

    而陳墨白與風共舞,馳騁而去,不斷拉近自己與溫斯頓之間的距離。

    這一圈結束,溫斯頓完成了第一次進站,接著開始對卡門發起了超車。

    觀眾們的興致被掀向高潮,但是溫斯頓的入彎轉向卻早於卡門,這讓觀眾和解說員都緊張了起來。

    提前切線,雖然能讓溫斯頓以更大的半徑和速度超越對手,但也意味著在通過彎心之後會留出位置讓卡門再度超過他!

    這是一個看似不夠明智的超車,但是溫斯頓卻巧妙地帶剎入彎,以正常行車線出彎,卡門完全失去了奪回位置的機會。

    觀眾們歡呼起來,溫斯頓仿佛衝出大氣層的火箭,以突破一切引力限制的氣勢馳向前方。

    “喔——喔——溫斯頓干的漂亮!”

    “不愧是車神!剛才的超車簡直是教科書級別的!”

    “是不是再沒有誰能阻止溫斯頓奪冠了?”

    “其實雖然今年卡門在賽季中後期崛起,但是並沒有威脅到溫斯頓今年的總積分排名!媒體已經預測過了,只要溫斯頓本站比賽排名在前五之列,就鎖定了個人總冠軍的勝局!”

    誰都知道,溫斯頓正常發揮,只要他的座駕沒有任何問題,他不可能拿不到前五名。

    被溫斯頓甩開的卡門並不甘心,進站之後開啟了趕超溫斯頓模式。

    他在第十四個彎道試圖搶先入彎,但是溫斯頓的入彎點和制動控制遠高於卡門,如果卡門強行超車,很有可能失控擠到外賽道之外,他不得不放棄超車,眼睜睜看著溫斯頓從容出彎。

    “溫斯頓的防御和反應能力太快了……忽然覺得能與他一較高下的亨特還有埃爾文真的也都是天才啊……”阿曼達感嘆道。

    卡門在追隨者的位置上尋求著超車的機會,但與此同時,他的危機感前所未有地沉重起來。因為陳墨白已經追了上來!

    之前陳墨白的直道超車仍舊在卡門的心底留下了陰影。而這種壓迫感隨著陳墨白的跟緊越來越明顯。

    一直以來,卡門都不願意承認,自己在心底深處懼怕著陳墨白,因為這家伙的每一次超車看似在預料之外,但靜下心來回想,那些看似冒險和充滿運氣的瞬間,其實都是深思熟慮游刃有余。

    他寧願被溫斯頓步步緊逼,也不想成為陳墨白的獵物。

    卡門不得不小心維持著兩車距離,不給陳墨白牽引超車的機會。

    沈溪緊握的拳頭緩慢舒展開來,因為她有一種感覺,此時的陳墨白是自信而從容的。他在等待著一個機會,一個瞬間,而那一刻遲早會到來。

    陳墨白壓迫式地緊跟卡門足足兩圈,看起來卡門占據優勢,但所有人的拳頭都握緊,掌心冒著汗。

    每一刻每一秒,陳墨白都有可能發起超車!

    “埃爾文會在哪個位置發起進攻?”

    “他的位置跟得這麼緊,我猜想他會在九號彎道直接以出彎速度超車!畢竟現在看來他新車的性能很好啊!”

    “只是要強超卡門……那埃爾文•陳的賽車就逆天了!”

    “所以應該不是這個彎道!從他的駕駛風格來說,他會在另一個連續彎道超車卡門的機會更大!”

    解說員做出他們的預測。

    感到緊張的不僅僅是馬庫斯車隊,還有卡門的團隊。

    施密特咬著下唇,眯著眼睛,低聲道:“這麼短的時間內……他們的賽車不可能有那麼大的進展……如果是這個彎道,就是速度的直接較量……埃爾文•陳不會冒這樣的險!”

    而他們的動力單元總監曼寧看著這一幕,背脊上的冷汗直冒。他覺得施密特的想法太樂觀了。觀察了陳墨白的自由練習賽和排位賽,以及前半段的正賽……曼寧能感覺到陳墨白的賽車值得他那麼自信。

    郝陽與林娜不敢呼吸,而陳墨菲下意識抓緊了脖子上的項鏈。

    “他會在這個彎道超車。”沈溪開口道。

    “什麼?”馬庫斯驚訝地看向她。

    “因為他要證明,他的速度和我們的技術足以完敗施密特和卡門。”

    “……那個……那個瘋子……”

    嘴上這麼說,但馬庫斯的眼神卻從緊張變得興奮起來。

    在九號彎道,跟在卡門身後的陳墨白囂張地走了一個外線,仿佛要將卡門包裹起來,在進入彎心的那一刻,他已經與卡門並駕齊驅。

    “我的媽啊!”

    “上帝啊!”

    看著這一幕的觀眾不約而同站了起來。

    他會超過卡門嗎?

    他的出彎速度夠嗎?

    就算超車成功了他能占據好的位置不會被卡門反超嗎?

    當輪對輪的廝殺開啟,明明只是賽車的較量,人們卻感受到陳墨白走線的狠厲。

    仿佛超越思維與速度,揚起了刀刃,斬落的瞬間,就連時間也跟著停頓。

    當轉過四分之三個彎道的時候,陳墨白已然超越了卡門,沒有人反應過來他是怎樣做到的,只知道那是圓潤卻絕對有魄力的轉向,他回歸到了正常的走線!接著加大馬力,在直道上飛馳。

    卡門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陳墨白瀟灑而去。

    “喔——”觀眾們驚呼起來。

    沈溪露出了笑容。

    是的,這就是她的陳墨白。他從來不會冒險。所有在世人眼中看來是運氣是冒險的決定,都是他在腦海中練習了成千上萬次的結果。

    馬庫斯一把抱住了身邊的沈溪:“太好了!剛才的較量絕對可以說明我們的動力輸出有多強大!”

    此刻的卡門奮力追趕著陳墨白。

    而更讓他惶恐的是,他的身後是越來越近的凱斯賓!

    施密特捂住了自己的眼睛:“他怎麼能讓埃爾文•陳超過去……他怎麼能讓埃爾文超過去!他是在浪費我們的賽車!”

    “別著急!比賽還沒有結束,卡門還有機會!”

    但是那一刻陳墨白所展現出來的技術與決斷力征服的不僅僅是觀眾的眼睛,還有施密特的信心。

    而現場的媒體已經忍不住開始討論。

    “論駕駛技術,埃爾文•陳絕對可以與溫斯頓一較高下!就算之前他不敵卡門,也是因為座駕!而今他敢用這樣的方式超車卡門,這樣的勇氣、膽量還有對賽車的操控力,根本和卡門不是一個級別!”

    就連一直對馬庫斯車隊並不樂觀的奧黛麗•威爾也失神了。

    “那個超車是埃爾文•陳對所有質疑過他和馬庫斯車隊的人最強有力的嘲笑。如果不是對自己的技術和賽車性能無比自信的人,是不可能做到的……”

    “馬庫斯車隊的全新動力單元絕對不容小覷!看啊,不只是埃爾文•陳超過了卡門,現在就連凱斯賓也追上來了!這一站的比賽,恐怕是一直被壓制的馬庫斯車隊的大逆襲!”

    隨著凱斯賓與卡門越來越接近,觀眾們的神經再度被挑起。

    凱斯賓在連續彎道氣勢果決地跟入彎道,膽量超群地與卡門展開制動較量。

    他知道自己也許還沒有到達溫斯頓和陳墨白的高度,也許在陳墨白的光環之下他真的就像個稚氣的孩子——但孩子最強大的能力就是學習。

    當那些走在他前面的前輩們只剩下用經驗來磨練自己,他很清楚自己仍舊擁有廣闊的空間!

    冷靜地操控著他的方向盤,雙手和雙腳還有他的心跳踩著同樣的節奏,凱斯賓完美再現當初溫斯頓以延遲制動趕超卡門的瞬間,先卡門一步出彎,衝入了直道,接著便是流暢地直線加速!

    “這孩子簡直是要飛起來!”

    “干得太漂亮了!”

    無數看見這一幕的觀眾起身為他鼓掌。

    衝破卡門這個屏障之後,凱斯賓的前路如同長風萬裡送秋雁!觀眾們滿眼都是廣闊的期望!

    施密特仰起頭來,接著狠狠將手中的礦泉水瓶扔了出去。

    “卡門就要進站了!”

    “我們還有機會!”

    卡門的團隊仍舊不肯放棄。

    “還剩下十一圈!卡門還有機會追上凱斯賓,至少可以拿到第三!”

    “追上凱斯賓……”施密特無奈地搖了搖頭。

    他太清楚卡門的性格了。看起來自負,但實際上太在意其他人的看法,而且並不能承受壓力。

    陳墨白曾經在掉落到十三位之後一路狂追猛趕拿到前三,而溫斯頓也曾經在變速箱出問題之後冷靜處理,僅以一個檔位回歸巔峰。

    這樣的心理素質和技術,卡門並不具備。

    被溫斯頓超越僅僅是讓卡門的自尊心不好過,被陳墨白超越就是讓卡門深深了解到自己跟真正高手之間的差距有多遠……而被凱斯賓超越,才是對他最致命的一擊。

    他們的車隊在這一站的比賽,已經前三無望了。

    施密特看向曼寧,曼寧也跟著閉上眼睛嘆了一口氣。

    而曼寧身後的張靜曉目光冰冷地盯著陳墨白的賽車。

    在她看來,陳墨白能超過卡門也許能說明沈溪的團隊所設計的混合動力單元比起之前有所提升,但只要陳墨白被溫斯頓攔在終點線外,那麼在世人和專業人士的眼中並不代表沈溪的設計就超過了他們的。

    因為亞軍沒有任何意義,這個世界的法則永遠是勝者為王。

    溫斯頓優先完成了進站,以本站比賽最短的停站時間就出站了。

    “溫斯頓選擇在這個時候進站,說明他認可埃爾文作為自己真正的對手!這讓廣大車迷們想起曾經亨特還在世的時候!每當最後八圈是溫斯頓與亨特雙雄對決的時候,溫斯頓一定會進站,以最佳的狀態來應對亨特!”

    隨即,陳墨白也准備進站。

    他也將要全力一搏。

    維修站內所有的技師動作快到讓人看不清,空氣裡有一股熱量在燃燒。

    “走——”

    所有的聲音像是被某種力量拉扯出了陳墨白的世界。

    他的大腦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清楚,向前奔馳的時間像是為他放緩,分解成無數細小的瞬間。

    從進站到出站那短暫的時間裡,他想起了第一次,自己站在賽道的起點,看著對面的沈溪。

    那個時候,他還不知道自己會因為這個女孩,義無反顧,不懼墜落。

    他知道,無論何時何地,她都會在終點等他。

    陳墨白的賽車離開了維修站,解說員驚嘆了起來:“埃爾文•陳的進站時間比剛才溫斯頓的進站快了零點五秒!創下本賽季最短的進站記錄!馬庫斯車隊實在太棒了!我真想立刻回家,看看維修站裡技師們更換輪胎的畫面!”

    看著陳墨白的賽車遠離,技師們擁抱在一起。

    “如果沒有意外的話,這將是溫斯頓與埃爾文•陳之間的終極對決!”

    每當這兩輛車從觀眾面前駛過,呼喊聲震天動地。

    他們即將駛入本賽道最急也是最考驗技術的彎道。

    溫斯頓超越教科書標准的流暢過彎賞心悅目。當溫斯頓完成三分之二的過彎時,陳墨白已經追到了彎心,角度利落而直接,令人產生單刀直入的快感。

    當陳墨白出彎之後,他距離溫斯頓更近了。

    沈溪用力吸一口氣,卻無法呼出,她的視線,她所有的思想都超然而去,瘋狂地追隨著陳墨白。

    血液裡某種力量相互碰撞,仿佛要從她的指尖,她的眼球,她每一個毛孔中噴薄而出,衝向難以企及的地方。

    “現在即將進入第十八號彎道!埃爾文一路緊隨,溫斯頓的防御駕駛毫無破綻!不知道在這個彎道,埃爾文是否將要再度超車?”

    就在這個彎道,陳墨白大膽地在一個人們意料之外的時候走了一個弧度更大的超車路線!

    漂亮的轉向和微妙的制動控制與剎車的雙重把控,眼見著就要先溫斯頓一步搶先出彎道,觀眾們的視線都要崩斷,兩車幾乎同時到達出彎點,沈溪睜大了眼睛,在心中呼喊:衝過去!衝過去!

    她從來沒有這樣不可自已!

    但是溫斯頓再一次防守成功,把握住了陳墨白因為制動而出彎速度略遜於自己的良機,再度搶先出彎!

    “喔——”滿場都是驚訝的聲響。

    他們振奮於陳墨白的勇氣和不走尋常路的魄力,也為溫斯頓高超的駕駛技術而折服。

    “還剩下五圈……”馬庫斯拍了拍胸口,“五圈……超過溫斯頓不知道夠不夠……我是不是太貪心了?我們已經超過卡門了,是不是不該要求更多?”

    “亨特也曾經在最後一圈的最後一個彎道趕超溫斯頓。”沈溪仍舊盯著屏幕。

    她有一種預感,一種強烈到難以言語的預感。

    當那一刻來臨,她相信他知道。

    “現在倒數第五圈的二十一號彎道——埃爾文•陳再度開始超車!這是他追上溫斯頓之後的第三次超車!到底能否成功!我們拭目以待!”

    可就在他們即將駛向那個彎道的時候,前方一輛被套圈的賽車轉向失控,整輛車橫了過來,完全脫離走線。

    它的車頭幾乎貼著溫斯頓的賽車側面滑過,溫斯頓敏捷的避讓,衝入彎道,平穩通過!

    但是對於陳墨白來說卻是災難。

    這輛車橫向撞向陳墨白的車頭!

    觀眾們驚呼著抬起手來捂住眼睛,陳墨菲差一點就從觀眾席上衝下去,整個車隊仿佛落入被凍結的時間之中。

    沈溪的心髒就要從胸腔裡跳出來!

    視線被分割成一格又一格,每一格都是疼痛的疊加!

    但就在這樣的痛即將衝破頂點的時候,陳墨白卻異常冷靜地向著賽道一側衝去,在脫離賽道之前轉向,在千鈞一發之際避開了那輛失控的賽車,繼續衝向前方!

    “我的上帝啊!我看見那輛賽車的鼻翼幾乎是擦著埃爾文的賽車過去的!”

    “太驚險了!等等……應該說埃爾文•陳太厲害了!”

    觀眾們沸騰了起來。

    陳墨菲眼睛裡的淚水流了下來,她捂住自己的嘴,小聲道:“爸爸媽媽……如果你們在看著,一定要讓他平安無事!一定要讓他贏!”

    沈溪也帶著淚花笑了起來。

    整個車隊都在為陳墨白鼓掌。

    剛才的避讓再一次證明了他們賽車的性能有多麼優越!

    “剛才的避讓太驚險也太精彩了!現在還剩下四圈,陳墨白仍舊跟著溫斯頓!”

    觀眾們就快要瘋了,這就像是宇宙中兩顆極速流星的追逐,燃燒著所有的氧氣,揮霍著眾人的呼吸。

    當他們再度回到五號彎道,事故已經處理完畢,賽道恢復。

    就像下一個輪回的開始,陳墨白毫不猶豫開始超車。

    這是一個連續彎道,沈溪下意識開始想像陳墨白會怎麼做……他真正的切入點……一定是下一個彎!

    在觀眾的呼喊聲中,陳墨白走了一個非常靠外的線路,這讓他入彎的速度更慢!但是很快觀眾遺憾的表情被驚訝取代。

    這一彎的陳墨白走線半徑很小,但是這也讓他在下一彎獲得了最大的走線半徑!

    他衝入第二彎帶著橫掃千軍的氣勢,抽刀斷水一般切入內線,那一瞬的利落即便是溫斯頓也反應不及!

    溫斯頓的走線令他不得不壓住外側的路肩,對於內側根本顧及不了,於是陳墨白以衝破蒼穹的出彎速度,衝入直道。

    “喔——喔——”馬庫斯吼出聲來,與觀眾們的驚呼聲交融在一起。

    “這個超車實在太經典了!這是本賽季最精彩的超車!沒有之一!”

    倒數三圈,陳墨白領先!

    但是溫斯頓卻仍舊咬在他的身後。

    倒數第二圈,溫斯頓在同樣的彎道對陳墨白超車,這就像是一場宿命對決。

    溫斯頓的決心如同出竅的利刃,甩過第一個彎道,衝入第二彎,帶著要將陳墨白擠裂的氣壓。

    但是陳墨白卻神乎其技守住了內側彎道,兩車幾乎同時出彎,緊接著就是直道絞殺。

    最後的兩圈,兩車互相冒頭,解說員甚至忘記要說什麼,只是跟著觀眾一起驚呼。

    氣氛緊張到像是無數星火閃爍,瞬間燎原。

    進入倒數最後一圈,溫斯頓在第一個彎道超過了陳墨白,就在觀眾們為陳墨白遺憾的時候,卻在直道上陳墨白加速在下一個彎道再度出人意料地完成外線超車,他憑借出彎速度衝入最後的直道。

    兩車幾乎看不出前後,飛馳的軌跡被拉伸出讓人視覺錯亂的線條,如同一場瘋狂的超速幻覺。

    引擎聲像是要撼動整個星球,人潮湧起!

    他們就像是衝出了所有的自然定律,什麼摩擦力,什麼萬有引力,都被遠遠甩開,無論誰贏誰輸,都不再有意義。

    沈溪覺得自己輕的就像羽毛,飛了起來,被陳墨白所帶動的空氣席卷而走,拖拽向遙不可及的遠方。

    兩車衝過終點線仍舊馳騁了近百米,仿佛無法讓這場較量就這樣結束。

    歡呼聲洶湧澎湃。

    解說員結巴著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十幾秒的時間裡,所有人都在興奮地呼喊著。

    郝陽與林娜緊緊抱住陳墨菲,而陳墨菲則捂著眼睛。

    明明眼底有淚,卻仍舊覺得自己因為陳墨白的速度而發燙。

    沈溪的心髒仿佛一顆在外太空流浪的行星,終於可以不顧一切地墜落。

    “結果出來了!結果出來了!冠軍是——埃爾文•陳!他以零點二秒的優勢險勝溫斯頓!”

    全場華人瘋狂吶喊。

    “陳墨白”三個字此起彼伏,卻又鏗鏘有力。

    溫斯頓半仰著頭,呼出一口氣來。

    他側過臉,向旁邊的對手伸出了拳頭,而陳墨白也伸手,隔著空氣與他撞拳。

    溫斯頓從容地將車開回去。

    他所到之處,仍舊是車迷們認可和尊重的呼喊聲和鼓掌聲。

    這就是溫斯頓。

    他的孤獨,雖敗猶榮。

    “在本賽季獲得最後一站大獎賽分站冠軍的是馬庫斯車隊的埃爾文•陳!也是第一個拿到一級方程式分站冠軍的華人賽車手!他的中文名字是陳墨白!亞軍是我們永遠的車神範恩•溫斯頓!以及第三名則是超越了奪冠熱門卡門的凱斯賓!這一站比賽,馬庫斯車隊展現出了強大的團隊合作力,以及技術研發能力!我們期待下一季的比賽,會有更多的驚喜!”

    當陳墨白將車開回來,他幾乎要被整個團隊所淹沒。

    這就像是一個理所當然的奇跡,每一個人的心髒都要炸裂開來!

    他被高高舉起,扔向空中。

    每一次騰空,他都能清楚地看見沈溪在人群之外仰望著自己。

    她的笑容,和許多年前自己不經意的時候看到的一樣。

    此時此刻,他才明白當年自己為什麼會注意到這個小不點。

    因為他那麼希望有人能用像她一樣明淨的目光為他守望著賽道的盡頭。

    我愛你。

    我真的很愛你。

    命運對我最大的恩惠,就是讓我擁有你。

    當他的目光裡泛起淚光,而她的眼睛裡也仿佛水氳中閃爍著星星。

    當無數媒體圍繞著馬庫斯的時候,施密特的面前也充斥著無數話筒和錄音筆。

    “施密特先生!你對馬庫斯車隊的全新動力單元有什麼評價!之前你認為在短時間內完成設計組裝以及測試的混合動力單元是在碰運氣,甚至拿賽車手的前途和安全打賭,但是從比賽的過程來開,埃爾文不僅問鼎了分站冠軍,而且數次超車,再加上凱斯賓也獲得了不俗的成績,這些肯定不是巧合!施密特先生,你現在認可馬庫斯車隊了嗎?”

    施密特仍舊保持著得體的微笑。

    “我必須承認馬庫斯車隊的實力,他們擁有優秀的賽車手,也擁有高超的團隊。至於技術方面,特別是對動力單元方面的評價,我想我們的動力單元總監曼寧更了解。”

    此時,卡門還呆在洗手間裡不肯出來,而其他工作人員也剛剛被施密特的炮火攻擊,每個人都不敢說話。而曼寧一走出來,就被媒體圍攻。

    之前所有對於馬庫斯車隊的質疑此時都成了笑話。

    曼寧很清楚,這個時候他一句話都不能說。無論他說什麼,認可或者專業性的質疑,都會被抨擊。

    因為曼寧的沉默,跟著曼寧一起走出來的工程師張靜曉成為了下一個目標。

    比起施密特的圓滑和曼寧的沉默,張靜曉並不在乎外界怎麼評價自己。

    “我們的動力單元性能仍舊在目前領先馬庫斯車隊,但明年的賽季就難說了。對於我們的車隊來說,缺乏的不僅僅是能與溫斯頓和陳墨白全面挖掘賽車性能決勝瞬間的頂級車手,而是沒有靈魂。我們只想要證明自己是最強的,而不是追求更快,更好。”

    “你是在對馬庫斯車隊做出批鬥嗎?”

    “證明最強和追求更快更好的區別在那裡?”

    張靜曉自嘲地扯了扯嘴角,低聲道:“大概就是所謂危險和不完美的區別吧……”

    危險,意味著喪失自我。

    而不完美,才有追求完美的權利。

    當張靜曉好不容易從媒體群裡擠出來的時候,站在她面前的竟然是溫斯頓。

    張靜曉用狐疑的目光看著對方,她和溫斯頓幾乎沒有交集,但是此刻他的目光很明顯是看著自己的。

    溫斯頓自帶某種讓媒體安分的氣場。

    “我一直以為這個東西是亨特的。因為出事的時候,這個東西是被當作亨特的遺物收起來的。亨特的父母在那場事故之前就去世了,所以他的遺物都在我這裡。”

    溫斯頓將一枚戒指放在掌心,伸到了張靜曉的面前。

    “這……這是什麼?”

    “我百思不得其解,我自認為了解亨特的一切,為什麼他的身邊會有這枚戒指?”

    當溫斯頓說到這裡的時候,張靜曉仿佛明白了什麼,肩膀輕輕顫抖了起來。

    “這枚戒指是為誰准備的?他喜歡上了哪個女人?他想要把它送給誰?如果是亨特的心願,我會替他把它送到。直到今天,有人告訴我,你是沈川的前女友,而這枚戒指的裡側刻著ZJX,我才知道,它是沈川的,不是亨特的。”

    溫斯頓將它放進張靜曉的掌心裡,淡聲道:“沈川已經不在了,那麼它就是你的了。”

    就在溫斯頓轉身的那一刻,張靜曉的眼淚瘋狂墜落。

    世界傾覆,顛倒過來。

    賽後,是媒體訪問時間。

    陳墨白一如既往將一切扔給了馬庫斯先生以及公關經理,自己戴著墨鏡,壓著帽檐,拉著沈溪的手,巧妙地避開了人群。

    他接到了一個電話,是來自趙穎檸的。

    “恭喜你,拿到了分站冠軍,創造了歷史。”

    “可是你沒有到場,我有點遺憾。”陳墨白笑道。

    “反正你是也是因為沈博士所以一定要贏過溫斯頓,我才不要去看你用一整場的一級方程式比賽來秀恩愛。”趙穎檸故意用嫌棄的語氣說。

    而沈溪似乎被別的什麼東西吸引,蹲在路邊,不知道在看什麼。

    陳墨白一邊看著她的身影,唇角緩慢輕陷,仿佛經過了一個世紀的深思熟慮,因為他不知道用怎樣的語言才能讓趙穎檸明白他的感受。

    “我從沒有想過會執著於某件事物。我們誰都有對某件事充滿熱情和興趣的時候,就像一種衝動。但是小溪不一樣,她總是理智地執著。如果她告訴我她要做到某件事情,那不是理想,而是她知道她一定會做到。所以我信任所有她給的承諾。她就像是我生活中無數不確定裡唯一一個必然的結果,正是因為她讓我相信那個結果的到來,所以我可以不顧任何失敗去追求任何在別人看來很高很遠很危險的目標。她就像火柴,看起來很小,把我的空氣燃燒起來的時候卻很熱烈。除非空氣都沒有了,我無法停下來。”

    “從我第一次見到你就覺得你一定很擅長用甜言蜜語來哄女孩,但沒想到你會用這些話來讓一個女人相信你對另一個女人的執著。”趙穎檸沉下聲音又問,“有沒有哪怕一個瞬間,你覺得自己會死?”

    “只要她還在等著我的比賽結果,我就一定不會死。因為她不會讓自己設計的賽車保護不了它的車手。”

    趙穎檸閉上眼睛露出自嘲的表情:“你知道我最想要成為你,是什麼時候嗎?”

    “什麼時候?”陳墨白緩緩地走向沈溪的方向。

    “當你成為賽車手,當你受傷了卻還是不顧一切回到賽場,當你拿到這一站的冠軍我只是欣賞你。”

    “那麼是什麼讓你想要成為我?”陳墨白無奈地聳起肩膀,眉眼間卻帶著一絲柔和,就像天空中舒展開的流雲。

    “我羨慕你對沈溪的執著,氣勢如虹。”

    “謝謝。”

    陳墨白在沈溪的身邊蹲下來,才發現她看著的是沙粒的縫隙之中生長而出的一朵小花。

    “我拿到了分站冠軍,很多人都來祝賀我。可是你好像一直都很沉默。”

    “這不是最好的時代。當賽車的設計和工程技術越來越進步的時候,車手的技術顯得沒有十幾年前或者幾年前那麼重要了。於是,越來越難有傳奇出現。”沈溪看著那朵小花,很認真地說。

    “我知道。”

    “但這也不是最壞的時代。因為當我們這樣的團隊,遇上溫斯頓的車隊,當所有的技術比拼到達極限,車手成為最能創造奇跡的要素。”

    “我知道。”

    “所以,現在仍舊是我和你的沸騰年代。”

    沈溪看向陳墨白,對方驀地吻了上來。

    時光朝著沸點湧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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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24 00:15:56 |只看該作者
第69章 番外之秒秒

    “陳墨白!陳墨白!秒秒不見了!怎麼辦啊!”

    電話裡沈溪著急帶著哭腔的聲音傳來,正在開車的陳墨白眉頭蹙了起來:“你現在在哪裡?”

    “在華天綜合廣場地下一層的兒童樂園……”

    “他的兒童手表呢?”

    “他把它扔在垃圾桶裡了……”

    已經許久沒有聽到沈溪無助的聲音了,陳墨白加大油門,快速駛向華天綜合廣場。

    “別哭,這小魔王就是故意要我們找不到的。”陳墨白原本著急的聲音平緩了下來,但是眉頭還是蹙著。

    當他來到兒童樂園的入口處,就看見沈溪耷拉著肩膀,眼睛紅紅地站在那裡。

    看見陳墨白的那一刻,就跑了過來,撞進他的懷裡。

    陳墨白呼出一口氣來,抱住她的肩膀,輕輕拍著:“好了,好了,他不會丟的。”

    “我問了好多人,都說沒有看見他去哪裡了……我還讓商場播放了廣播……告訴秒秒……媽媽在這裡等他,可是我等了好久……他還是沒來……”

    自從那一次陳墨白在賽道上發生事故,沈溪就再沒有這麼哭過了。

    陳墨白呼出一口氣來,親了親她的頭頂:“好了好了,你相信我,那個小混蛋不會有事的……”

    “他還那麼小,怎麼可能不會有事的嘛……你沒有聽過郝陽說,這麼小的小孩最容易被壞人拐走了……說不定我們以後就要花二十幾年去找兒子了……”

    說到這裡,沈溪的眼睛更紅了。

    陳墨白仰天長嘆,這個郝陽……什麼本事沒有,說故事時候的氣氛渲染能力絕對一流。

    “郝陽還有林娜是不是也來了?”

    “嗯……我剛才跟他們說完了,他們就去找秒秒了……我在這裡等你……”

    陳墨白心想還好把沈溪留在這裡等自己,不然這個路痴非把自己也丟了不可。他取出手機,把林娜叫了回來,請她幫忙陪著沈溪。

    “你要去哪裡?”林娜一邊抱著沈溪,一邊問。

    “當然是去找那個小混蛋。”陳墨白勾起唇角一笑。

    “真是……很少有當爹的孩子丟了還這麼淡定……”

    “那是因為我知道那個小家伙根本就是故意的。”陳墨白靠在林娜耳邊輕聲說。

    然後直起腰,在沈溪的鼻頭上輕輕一吻,轉身小跑著離去。

    他的黑色風衣在隨著他的步幅搖擺,長腿邁開,奔上電梯,離開了華天綜合廣場。

    在夜幕之下,燈火闌珊,行人一陣陣路過,一個五六歲的孩子,揣著口袋,半低著頭,面無表情向前走。

    如果有視線瞥過他,都會忍不住停留在他的臉上。

    那是一個極其漂亮的孩子,白皙的臉龐,大大的眼睛,睫毛就像兩排隱約悱惻的蝴蝶,每一次不經意的眨眼,都是令人心動的振翼。

    如果有人好心問他是不是和家人走散了,但那個孩子只會面無表情地繞過去。一副生人勿近的冷淡模樣。

    他來到了科技館的門口,這個時候科技館已經閉館了,只有一片漆黑,僅留下廣場對面大樓的燈光投射下來。

    孩子就在階梯前坐下,抱住膝蓋,將腦袋靠在上面。

    因為在黑暗之中,幾乎沒有人注意到他。

    他看起來渺小而孤獨,仿佛被整個世界忽視了。

    直到有人來到了科技館前,看到他的瞬間,對方長長地呼出一口氣,然後揣著口袋不緊不慢地走了上來。

    在孩子的身邊坐下,陳墨白撐著下巴,看著孩子的小腦袋,帶著一絲莞爾:“喂,你冷不冷?”

    孩子的肩頭顫了顫,似乎沒想到對方會來,但是卻沒說話。

    “那餓不餓?”陳墨白將臉湊過去,對著孩子的耳朵哈了一口氣。

    孩子直接將腦袋轉向另一邊了。

    陳墨白笑了,伸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秒秒啊,你故意趁著媽媽帶你出來玩的時候溜走,還把手表都扔掉了,故意讓我們找不到你……你有沒有想過媽媽會有多難過?”

    “是媽媽不好。明明帶我出來玩,卻低著頭想事情,一句話都沒跟我說過……”

    秒秒的聲音涼涼的,明明是委屈的話卻聽不出一絲情緒起伏。

    陳墨白揉了揉眉心,他是很清楚沈溪這種神游天外的特殊功能的。

    “怎麼忽然那麼想要跟媽媽說話?是不是在學校裡發生什麼了?”陳墨白好笑地用自己的額頭蹭了蹭秒秒的後腦勺。

    秒秒被蹭得憋不住了,抬起頭來,一雙眼睛紅了起來:“因為沒有人能跟我說好好說話,只有你和媽媽可以。我喜歡看物理三定律,我喜歡看怎麼計算地球到火星的距離,我喜歡看達爾文的進化論!可是小朋友們都不喜歡!只有媽媽和爸爸聽得懂我在說什麼……小朋友們聽不懂……他們說我是神經病……”

    陳墨白愣了愣,將孩子死死抱緊。

    “可是你只想著賽車……媽媽只想著設計賽車……”秒秒的眼淚掉落下來。

    陳墨白將自己的臉貼在秒秒的臉上:“寶貝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這個周末,學校本來組織了親子活動,就是讓孩子的父母陪著孩子來參觀科技館。

    本來秒秒充滿期待,陳墨白也答應了會從西班牙趕回來,但是沒想到航班誤點。秒秒從早晨十點科技館開館,一直等到了八點閉館,老師就是要帶他走,他也不肯走,最後還是陳墨菲親自來把他抱走。

    “我知道,爸爸你期待我是個女兒……全世界你最愛的人是媽媽。如果女兒像媽媽,你就會把她當作小珍珠捧在手心裡,你會把她當成小公主……可是我不是小公主……所以你就不喜歡我了……”秒秒的眼淚掉下來了。

    然後他閉著嘴,不再說話。

    “秒秒,你在懲罰媽媽,對吧?”

    陳墨白輕聲問。

    秒秒不說話。

    “在你心裡,覺得爸爸最愛的人是媽媽。所以你用讓媽媽傷心,來懲罰失約的爸爸,你覺得媽媽哭了,爸爸就一定會難過。”

    秒秒還是不說話。

    “可是……秒秒,你知不知道一個人是不可能用自己來懲罰另一個不愛你的人。媽媽有多難過,就有多愛你。”陳墨白的話說完,秒秒就猛地鑽進他的懷裡。

    陳墨白一邊親著秒秒的小腦袋,一邊說:“你知不知道為什麼爸爸和媽媽給你取小名叫秒秒嗎?”

    秒秒在陳墨白的懷裡蹭了蹭,悶悶地問:“為什麼啊?”

    “因為爸爸和媽媽想要你知道,無論我們在或者不在你的身邊,每分每秒都愛著你。”

    陳墨白的聲音是醇厚的,帶著濃濃的暖意,秒秒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垂直眼簾的陳墨白唇角輕輕凹陷,很有耐心地拍著秒秒的後背。

    “爸爸你笑什麼?我哭鼻子很好笑嗎?”

    “我笑,是因為你沒有再偽裝堅強,像個孩子。而我,也可以像個爸爸了。”陳墨白將秒秒抱了起來,“走吧,我們回去找媽媽。再不回去,你媽媽的眼淚就要把整個華天綜合廣場淹沒了。”

    “媽媽哭了嗎?”

    “是啊,你媽媽哭了。爸爸曾經在心裡許諾,以後絕不讓你媽媽掉眼淚。結果你這個小壞蛋,一下子就把媽媽弄哭了。”

    秒秒露出了內疚的表情。

    陳墨白晃了晃他:“以後不可以再這樣了。”

    “嗯……可是爸爸,你怎麼知道我會在這裡呢?”秒秒好奇地問。

    “秒秒,因為你跟媽媽太像了。”

    “哪裡像?”

    “對於重要的人,你們都可以守在原地,哪怕沒有希望,哪怕一生一世。”

    秒秒沒有說話,幾分鐘後忽然開口:“爸爸,我想騎在你肩膀上。”

    “好啊。”陳墨白輕輕一撐,就把秒秒架到了自己的肩膀上。

    “爸爸,你好高。”秒秒伸手抓住陳墨白的耳朵。

    “以後你會長得比我還高。”

    “爸爸……”

    “嗯?怎麼了?”陳墨白揚起臉來,用鼻尖蹭了蹭秒秒的下巴。

    “沒有人願意跟我玩,我該怎麼辦?”

    “那你就跟那些小朋友說,你爸爸是全世界最厲害的賽車手,然後他們就會圍上來了。”

    “他們會說我吹牛。”

    “那下次爸爸帶你去看比賽,看完比賽讓你捧著獎杯照相。”

    “爸爸,這算是拼爹嗎?”

    “嗯,算吧。”

    “那麼爸爸……你有很孤獨過嗎?”

    “有啊。”

    “那麼你怎麼辦呢?”

    “我在孤獨中等待,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尋找,我相信這個世界上一定會有一個最了解最懂我的人存在。然後,我找到了你的媽媽。所以秒秒,我不可能不在乎你,因為你是我和我最愛的人的骨血。這個世界上每一個陳墨白,都一定會找到他的沈溪。你的沈溪,也一定在某個地方,雖然很孤獨,但是在等你。”

    “我知道了。”

    “你知道了?”陳墨白歪著腦袋笑了,“你聽得懂?”

    “當然聽得懂。”

    “那麼你知道你為什麼孤獨嗎?”

    “因為我是神經病……”秒秒自嘲地撇了撇嘴。

    “因為你是天才。人們經常會把天才超出正常人範圍的那部分當作不正常。其實只是因為他們太平庸了。秒秒,當你感到孤獨的時候,你就告訴自己,你生而為王,孤獨是你的城牆,平庸的人是看不到城牆之內的精彩的。”

    “爸爸……你這麼教我,真的合適嗎?”

    “怎麼了?”

    “好自負哦。”秒秒笑了,連眼睛裡都裝滿了小星星。

    當陳墨白將秒秒帶回到了沈溪的身邊。

    沈溪哭著一把將秒秒抱住,一旁的林娜和郝陽終於呼出一口氣來。

    那天晚上,秒秒和沈溪坐在陳家的客廳裡,沈溪的手上是黑色簽字筆,在明亮的瓷磚地板上不知道寫著什麼,一邊寫一邊解釋給旁邊的秒秒。

    秒秒和沈溪趴在一起,臉上是異常認真的表情,時而沉思,時而點頭。

    陳墨菲站在樓梯上,摁住自己的腦門說:“我的老天爺,這滿地的數學符號是要我腦袋爆炸嗎?”

    “小溪在計算從地球到月球的距離給秒秒看。”陳墨白撐著下巴,饒有興致地看著他們。

    “你……你確定這麼小的孩子……給他看這個?”陳墨菲有點擔心。

    “挺好的啊。他需要有挑戰性的東西,需要和更高深的世界接觸。而且你放心,有我在,不會讓秒秒變成什麼自閉症怪小孩的。”

    “你倒是有自信。”

    這時候,秒秒抬起頭來朝陳墨白燦爛地一笑:“爸爸!媽媽好厲害!媽媽比我所有見過的人都要厲害!我好崇拜媽媽!”

    陳墨白爽朗地一笑,拍了拍手:“好啊,來……爸爸跟你聊聊函數!”

    “啊!好啊!”

    看著秒秒開心不已的樣子,陳墨菲長嘆了口氣:“隨便你們吧……我不管了……”

    這個時候,趙穎檸正挽著郝陽的手在街上散步。

    “今天秒秒跟我說,他很喜歡自己的名字,因為意義是爸爸和媽媽分分秒秒都在愛著他。”趙穎檸笑著說。

    “哈?什麼?是陳墨白那個騙子告訴他的嗎?明明是陳墨白嫌棄秒秒還是小嬰兒的時候總是哭泣,分分鐘都離不開小溪,所以給他取個小名叫秒秒。”郝陽對陳墨白表示深深的鄙視。

    “你確定這不是陳墨白對小溪的告白?”

    “什麼?”

    趙穎檸露出溫暖的笑意:“他想要小溪每一次叫秒秒的名字的時候,都記得——分分秒秒我都愛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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