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查看: 7618|回覆: 13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都市言情] 莫顏 -【江湖謠言之捉拿美人欽犯】《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匿名
狀態︰ 離線
跳轉到指定樓層
1
匿名  發表於 2017-6-15 09:53:55 |倒序瀏覽 | x 2
江湖謠言之捉拿美人欽犯》作者:莫顏

他是她這一生,見過最老實的男人。
為了他,巫沐琴藏起傾城的美貌,
甘願做個平凡乖巧的小女人,為他洗手做羹湯。
她是他這一世,見過最單純的女人。
為了她,百里熙瞞住自己不凡的身世,
願意做個負責有擔當的丈夫,給她溫飽的生活。
他們共結連理,男耕女織,過著甜蜜而與世無爭的日子,
可龍畢竟是龍,鳳還是鳳,
她其實不平凡,他更是不簡單。
當一切真相大白時,他的真實身分也被揭開,
看在夫妻一場的分上,他本想好好照顧她一輩子,
豈料人家比他瀟灑,離開時一聲不響,什麼都沒留下,
而他居然連她的真實姓名都不知曉!
他驚覺小妻子的不平凡,根本不是他所知道的那個她,
直到她離開,他才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根本不想放手??

喜歡嗎?分享這篇文章給親朋好友︰
               感謝作者     

匿名
狀態︰ 離線
2
匿名  發表於 2017-6-15 09:54:16
第一章

  近幾個月來,不管是在京城或各大城,百姓之間,甚至江湖之間,沸沸揚揚的傳著三件大事。

  第一件,江南幾十位大官員被抄家。

  這一抄,抄出了百萬兩黃金,武熙帝最恨貪官,他抄貪官污吏的家,振奮的卻是江南的百姓,百姓紛紛對皇上歌功頌德,傳揚千里。

  第二件,傳言皇上即將收一名義女。

  據聞此女貌美如花,皇上不但將收為義女,還要封她做公主。

  歷任朝代最不缺貪官和欽犯,哪個朝代沒有貪官?抄家實在不足為奇。

  至於皇上要收義女,這也不算稀奇,稀奇的是,據說此女是江湖人士,而且還是來自萬花穀,這可就讓人稀奇了。

  眾所周知,萬花穀被視為邪教,而萬花谷的女人也被視作妖女,就不知她是哪個妖女?姓甚名誰?因不知其長相和名字,遂讓人無從議起。

  不過皇上下令了,說萬花穀已經降服,忠於朝廷,任何門派都不可傷害萬花穀的人,這皇令一下,讓人不得不懷疑,皇上是真收義女,還是被萬花谷的女人給迷住了?但沒人敢講皇上的閒話,除非不要腦袋了,所以眾人的注意力和茶餘飯後的話題,全轉向了第三件大事——

  捉拿朝廷欽犯。

  自東到西,從南到北,皇上下令通緝全國,捉拿一名重大欽犯。

  別的地方先不說,就說京城內的通緝榜吧,每日都聚集了大批百姓站在畫像前,對畫中人指指點點,因為被通緝的欽犯是個女人,還是位大美人。

  美人的畫像誰不愛看?百姓的話題圍繞在美人欽犯上,奇怪的是,通緝榜上沒說這美人犯了何罪?

  各種猜測甚囂塵上,為這位美人欽犯添加了一層神秘的面紗。

  另一頭,在京城郊外的一處權貴宅院裡,一名男子立於屋內,窗外的日光灑在他身上,將他挺拔結實的身影染了一層金光。

  他面牆而立,佇足良久,只因牆上掛了一幅美人畫,畫師作此畫時,美人年僅十五歲,這幅畫是她的及笄禮。

  畫師的畫技精湛如神,將美人的眉眼和神韻畫得栩栩如生,漂亮的唇角彎彎,巧笑倩兮,才十五歲的年紀,卻已有天人之姿、傾世之美。

  男子黑不見底的墨眸平日總透著令人敬畏的冷銳,但是看著畫中女子時,那眼神卻展現他人窺不見的深邃與溫柔,在別人看來,他是看著畫中女子,可其實他是透過畫中美人的眉眼和神態來看著另一個女人的影子。

  他的眼神如此專注,像要將美人的畫像刻入腦海裡,時光彷佛就此膠著,直到有人打破了這份寂靜。

  「陛下,人帶來了。」

  元傑如影子般的出現在身後,恭敬地對主子低聲稟告。

  百里熙的目光終於從畫中人移開,轉頭看向元傑時,陽光也照在他超群不凡的俊容上。三十六歲的武熙帝,渾身散發著成熟男子沉穩內斂的雍容氣度,以及刻在骨子裡的皇族氣勢。

  此刻,墨眸裡閃爍著跳躍的精芒,聲音也添了抹極力壓抑的興奮。

  「人呢?」

  「安置在西竹院,讓人伺候著,不敢有任何怠慢。」

  百里熙眼中瞬間盈滿笑意,臉部剛冷的線條也因此軟化,唇角彎起輕淺的笑,那笑似初昇的陽光般和煦,眼神中的柔光彷佛能承載這世間的黑暗。

  跟在他身邊多年的元傑不由得在心中感歎,他已經很久很久沒看過主子這麼高興了。

  有多少年了?打從那女人消失後,主子就沒真正快樂過。

  「元傑。」

  「臣在。」

  「她今年多大了?」

  「十七了。」

  「已經十七了哪……」百里熙欣慰地輕歎,接著又似自言自語般的低聲道:「十七年了,她可真狠……」

  這感歎的語氣裡,除了歡快,亦有苦澀和不甘,以及說不出的怨。

  元傑忙低下頭,對於主子口中說的她不敢有半分意見,這麼多年來,這世間也只有那個女人教主子念念不忘,即使過去這麼多年,仍像是刀刻一般深鑿在主子心中,抹不去,也不願抹去。

  這也難怪,那女人……的確特別,看似情深卻無情,說是無情卻有情,她當初的離去也是為了顧全大局,真心為主子著想,只不過主子心中放不下罷了,積年累月,成了心中的結,也是主子的劫。

  打從主子還是太子時,元傑就跟著他,從無足輕重的小侍衛一直爬到皇上身邊大統領的位置,親眼看著主子一步一步踏著鮮血往上爬,終於坐上這至尊無上的龍位。

  主子做事向來當機立斷,絕不拖泥帶水,有帝王的魄力和手段,是天生的帝王之才,但是到了那女人面前,主子就像變了個人似的,有時候他都懷疑主子是不是被下蠱了?不然這麼多年過去了,為何主子還不死心?

  為了找回她,主子無所不用其極,甚至不擇手段下達全國通緝令,這也就算了,現在還把人家的徒弟抓回來,還放出消息說要收為義女、封作公主。

  消息是放出去了,接下來就看那女人買不買這個帳,依元傑看,那女人夠狠心,說不定還是鐵了心躲著死不出來,皇上的處心積慮還是一場空。

  不過這些話元傑也只敢在心中想,不敢訴諸於口,那是主子的心結,是絕不能碰觸的帝王禁忌。

  百里熙對元傑輕道:「走吧,朕要好好看看她。」

  「是。」元傑退到一旁,等主子經過後,默默的跟在後頭。

  他們現在所在的地方是距京城十裡的郊外宅院,為了避開宮中耳目,他們抓到那女人的徒弟後,一路護送至京城,然後秘密安置在此處。

  從主屋走到西竹院的這段路上,百里熙踏著沉穩的步履,不疾不徐,跟平日一樣,但元傑可以感受到主子的輕快。

  「元傑。」

  「臣在。」

  「你說,她長得可跟畫中人一樣?」

  「啟稟陛下,姑娘比畫中人更靈動。」

  「是嗎?」百里熙的嘴角彎得更深了,接著又有些擔憂地問:「咱們將她擄來,她可生氣?」

  元傑心中嘀咕,把人家擄來,又怕人家生氣?主子果然一遇到跟那女人有關的事就變得不正常了,但他嘴上可不敢這麼說,連忙回答。「姑娘的脾氣意外的好,不吵不鬧。」

  「喔?」百里熙頗為意外,轉頭看向元傑。「她不吵不鬧,也不害怕?」

  「這位姑娘雖年紀輕輕,性子卻很沉穩,有大將之風。」順著主子的毛摸總沒錯的。

  百里熙聽了目光炯亮,笑意更深了,不再開口,轉身繼續往前行。

  元傑松了口氣,隨即跟在主子身後。

  來到西竹院,四周都有守衛,他們是百里熙欽命的大內高手,守著他想見的人,而屋裡頭,正是他處心積慮命人抓來的小姑娘。

  任百里熙在朝堂呼風喚雨這麼多年,見識過大風大浪,總能泰然處之,如今面對屋裡的姑娘,卻突然令他緊張起來。

  他在門前停下腳步,表面上依然沉穩淡然,但元傑卻瞧見主子收緊的拳頭洩漏了些許興奮和緊張,帝王心緒深藏,永不會展現脆弱的一面,所以元傑只裝作沒看到,恭立在身後,而百里熙也僅是遲疑了一會兒,便像無事似地推門而入。

  屋內的姑娘隨著門外的動靜轉過身來,迎視他的目光。

  在目光接觸的那一刻,百里熙愣住了,畫畢竟是畫,畫得再傳神,也遠遠不及本人。

  此時此刻,即使已有心理準備,他還是壓抑不了心中的波濤洶湧,有驚喜、有感動,也有懷念和深深的惆悵,各種情緒交織,衝擊著他的心。

  他盯著她,十七歲的姑娘也好奇地望著他,明亮的美眸如湖水般清澈,如小鹿般無辜,有驚訝、有疑惑,更多的是好奇。

  巫依雪認得他,因為在萬花谷的穀主畫室中就掛有此人的畫像,她也萬萬沒想到把自己抓來的人會是當今聖上——武熙帝。

  武熙帝是個好皇帝,他勤政愛民,嚴懲貪官污吏,在他的治理下,百姓安居樂業,蠻夷不敢入侵。

  「雪丫頭。」百里熙輕輕喚著她。

  巫依雪呆愕,這世上會喚她雪丫頭的,除了故去的師父,就是她的情郎邢覆雨了,而現在突然出現的皇上竟也這麼喊她,那語氣中的親切和憐愛表露無遺,讓她更加疑惑。

  雖然她是被擄來的,但她一點也不害怕,因為這些擄她來的人打從一開始就對她十分恭敬有禮,不敢傷她分毫,甚至對她極為保護,彷佛她碰撞到一分一毫,就會害他們掉腦袋似的。

  她不怕皇上,因為她從皇上周身感覺不到任何淫穢的欲望,皇上抓她,並非為了美色,而且她對皇上……莫名生出一股說不出的親切感。

  百里熙緩緩上前,但又怕嚇到她,所以保持著幾步的距離,對她溫柔安撫。

  「別怕,在這裡你很安全,沒人會傷害你。」

  他的聲音無比溫柔,更多的是真誠和關懷,奇異地安撫了她的心,讓她更大膽的盯著他,仔細地對他上下打量,一雙小鹿眼睛睜得大大的,眨著好奇的亮光。

  「你為什麼抓我?」她好奇地問。

  「你猜。」他笑著,語氣中有著呵寵。

  「呃……我猜不到。」她輕輕搖頭。

  「你看著我,不覺得我們兩人的眉眼有些像?」

  巫依雪瞪大眼,似是恍然大悟,難怪她看到他會覺得挺親切,是了,她和他長得有些像呢。

  皇上雖是男人,但他的五官是細緻的,只因他有武將的英氣,以及多年淬鏈出來的穩斂和威嚴,所以讓人忽視了他臉上細緻的線條,仔細一看,其實他頗儒雅斯文,笑時尤其俊美。

  他們之間的共通點是眼睛,不過他的眉毛較粗,若是細一點的話,她發現他的面孔上半部跟自己很像。

  「你是我的誰?」

  她很篤定這男人一定與她有關係,她是被師父撿回去的孤兒,無父無母,只有師父和萬花谷的師兄弟姊妹陪她,她常在想,說不定自己也是有家人的,只是不知為了何故才拋棄了還是嬰兒的她,現在,她突然有了另一個大膽的想法,說不定不是拋棄,而是不小心丟失了。

  對於她的直截了當,百里熙心中十分歡喜,只第一眼,他就喜歡上這個孩子了。

  「你的眉眼像我、睫毛像我,你說,有這麼多相似之處,我該是你的誰?」

  她愣怔,接著呐呐地猜道:「哥哥?」

  「噗……」門外的元傑聽了差點失笑出聲,嚇得趕忙摀住嘴。這不能怪他沒忍住,因為這實在是太好笑了。

  十七歲的姑娘喊三十六歲的陛下一聲哥哥,皇上的年歲都足以當她爹了,但這也難怪,他們的主子保養得宜,看起來年輕俊朗,唯一有差別的,是多了經年累月的威儀。

  百里熙亦是愣住,繼而失笑,同時往門外瞪了一眼。為了不讓雪丫頭害怕,所以他沒讓人關上門,並遣走了其他侍衛,只留元傑守在門外。

  元傑被主子瞪了一眼,嚇得屏住呼吸,站得直挺挺的。

  百里熙轉回頭,對她失笑地搖搖頭。「孩子,我年歲不小了。」

  雖然他正值壯年,尚是年輕,但跟她相比,可是老了。

  巫依雪再猜。「叔叔?舅舅?還是表伯?」

  對她天真無邪的好奇心和不怕他的語氣,百里熙簡直愛極了,終於忍不住伸手,愛憐的撫上她的小臉蛋。

  「孩子,我是你爹呀。」

  巫依雪震撼,她萬萬沒想到會得到這個答案,而門口的元傑也驚呆了,恍若石雕般,不過百里熙沒空理他,而是緊緊盯著巫依雪。

  「是的,我是你爹,而你娘就是你的師父,巫沐琴。」

  巫依雪瞠目結舌,半天說不出話來,但她知道這人不需要騙她,因為他是皇上,他沒必要用盡手段把她抓來後只為了騙她,說他是她的爹。

  「……爹?」

  「是的,雪丫頭,你是我和琴兒的孩子,是我百里熙的女兒。」他眼中泛濕,雖極力忍住,卻依然紅了眼眶,男兒有淚不輕彈,何況他是帝王,帝王之淚,何其珍貴,只是未到傷心處罷了。

  對巫依雪來說,這個震撼太大了,她一時不知該如何接受。皇上是她爹,這消息已經夠震驚的了,但遠遠不及另一個消息帶給她的震撼。

  師父是她的娘親?

  「怎麼會?師父她……她從沒……」巫依雪呐呐的說著,卻半天吐不出完整的句子。

  「雪丫頭,別怪她,是爹的錯,她沒告訴你是為了護全你,若非如此,你不可能活得如此無拘無束、逍遙自在。現在親眼看到你,爹不得不承認,她當初的決定……是正確的……」卻也是狠心無情的,居然瞞了他這麼久,從不讓他知道自己有這麼一個可愛的女兒,甚至為了斷絕任何線索,她連女兒也瞞,以師父的身分照顧女兒,他對那女人,真是又氣又愛又恨。

  巫依雪也紅了眼眶,大顆的淚珠啪嗒啪嗒的落下來,她抓住百里熙的手,萬分委屈的哭訴。

  「師父是我娘?這是怎麼回事?為何她不告訴我?我和她生活了這麼多年,她愛我、疼我,卻為何一直到死都沒告訴我?」

  百里熙將她摟入懷中,心疼的為她拭淚,心中的怨跟女兒一樣多,那個狡猾的女人不只騙了他,還騙了女兒,現在倒好,有女兒跟他一起氣她了,但是看女兒傷心,他又萬分不忍。

  「你別傷心,你娘她沒死呢。」

  哭聲乍止,巫依雪再度震撼了,眨著淚眸,一臉驚愕地問:「她沒死?」

  「是的,爹把你找來,就是要把她引出來,只有這樣,爹才能——」他本來要說才能抓到她,但覺得這話在女兒面前說不妥,於是改了口。「爹才能見到她。」

  是的,他要見她,她以為詐死就可以騙過他?他百里熙可不是那麼好騙的,當知道她可能沒死時,他很憤怒。

  那女人居然詐死,她知不知道,當收到她死訊的時候,他有多傷心?

  愛得多深,心就有多傷,他的心傷轉成了恨,他恨她,他一定要抓到她,抓她已經成了他的執念,所以他不只把女兒抓來,他還要通緝天下。

  不管她躲到哪裡,就算上窮碧落下黃泉,他也非找到她不可!

  他渾身的怒火,連懷中的巫依雪也感受到了,她眨著淚眸看著爹的臉色,別看她好像傻傻的,她可是玲瓏剔透的姑娘家。

  皇上是她爹,師父是她娘,皇家人與江湖人生下了她,想也知道這其中的故事肯定精彩,而且娘還詐死,為的不就是躲著爹?

  巫依雪的腦袋很快地轉著,皇帝爹把她擄來,肯定是為了師父娘,而師父娘又為何寧可詐死,死不肯見皇帝爹?這其中肯定有很多原因,她必須搞清楚,於是她抓抓皇帝爹的衣襟,喊了聲。

  「爹爹。」

  百里熙原本陰沉的臉色因為這一句爹爹而瞬間回神,眼中的陰厲也因女兒嬌軟的聲音而轉成了清明。

  「雪丫頭。」他柔聲喚她。

  「爹爹,你告訴我,當初你和娘是怎麼相遇的好不好?我想知道爹娘的故事,想瞭解你們,我好高興有了家人呢。」

  巫依雪一旦撒嬌起來,萬花谷無人能敵,她除了有傾城之美,性子更是討喜,是個人見人溺愛,鬼見鬼關懷的迷人姑娘,她主動親近百里熙,百里熙就算是尊貴的帝王,在她面前也立刻化為心軟慈愛的親爹。

  他深深歎了口氣,拉著女兒坐下,正要與她一塊兒細說從前時,忽而一頓,轉回頭,果然見元傑拉著耳朵聆聽,立刻沉下臉。

  元傑被主子一瞪,也嚇得回過神來,趕忙站直了身子。

  「元傑,把門帶上,吩咐下去,所有人退到外院,沒朕的命令,不准靠近。」

  「臣遵旨。」

  元傑趕忙把門帶上,雖然他很想聽,但是他更想要保住自己的腦袋。

  巫依雪竟是皇上的女兒!這個秘密可不得了,難怪皇上下令,若她損失一根寒毛,就叫他們直接砍了自己謝罪,那可是公主啊。

  瞧皇上那十足稀罕的寶貝樣,從沒見他如此對待宮中哪個皇子或公主過,可見在皇上心目中,自始至終只有那個叫巫沐琴的女人。

  皇上表面上雖恨那個女人,但是對她生的女兒卻萬分珍惜,只有真正愛那個女人,才會如此疼愛兩人所生的孩子,皇上是在自欺欺人。

  元傑搖搖頭,他命令所有人退出院外,把院內留給那對父女說貼心話,他有預感,這位公主是個靈巧聰明的人,她的出現是個轉機,必能解除皇上心中多年的鬱結,也能讓那個女人不再固執下去。

  屋內只剩他們父女二人,百里熙總算可以暢所欲言,與他的雪丫頭好好說話了。

  女兒的目中閃著水光,正期盼的看著他,令他心頭軟得不行,彷佛一瓢春江暖水,融化了他冰融封凍的心。

  「雪丫頭。」

  「是,爹。」

  百里熙被她一聲爹喊得笑意染眉,整個人溫馴得不帶一絲嚴肅,只有滿滿的憐愛。

  「這事要從十八年前說起……」

  百里熙的思緒不禁飄到十八年前那個偏僻的小村落,雖無錦衣華宅,也無山珍海味,更無群臣伏跪於地,但那段時光卻是他這一生最無拘無束、也最單純美好的時光。

  那時候的她與他,沒有身分地位的束縛,也無權勢利益的糾葛,只是鄉野村間的一對小夫妻。

  故事就是從他遇上她的那時候開始的,他與她本不可能相遇,一切都是天意作弄人……
匿名
狀態︰ 離線
3
匿名  發表於 2017-6-15 09:54:41
第二章

  中原西方的鬼穀山地勢崎嶇險要,卻隱藏了一處人間仙境,名為萬花谷,而巫沐琴正是萬花谷的穀主。

  萬花穀中四季分明,春時繁花繽紛,夏時雲彩飄渺,秋時楓紅染畫,冬時銀妝撲粉,得天獨厚的氣候和地形保護,讓它得以遠離塵世。

  住在這兒的穀民皆有所長,做其所想,習其所愛,不受世俗禮法的拘束,活得十分恣意瀟灑。

  萬花谷的祖師婆當初創立門派之初,就定下了一個規矩,穀主必須由美若傾城的女子來繼任,至於武功嘛,不必太好,高深的武功就交給豹、狐、蛇、鷹四大護法用功修練就行了。

  巫沐琴五歲時,被谷主師父挑選出來,做為未來繼承人開始受訓,所謂的受訓,不過就是讓她在險峻的鬼穀山中玩耍。

  她每天像只猴子似的在山林裡跳躍、攀爬和吊掛,猴群成了她的好夥伴,狼群對她很友善,虎豹在她的餵養下也對她收起了爪子,成了撒嬌的寵獸。

  她帶著其他一起修練的夥伴從這座山頭玩到那處懸崖,從這條溪玩到那條瀑布,一直玩到她八歲的某一天,師父把她叫到屋子裡。

  「這附近的山林你都熟了?」師父問。

  巫沐琴用力點頭,用自信的口吻回答。「很熟。」別說熟了,就連那些看起來長得一樣的野獸,她都能指認出誰是誰。

  「很好,你現在就去挑選四個人,明天陪你下山去玩吧。」

  巫沐琴美麗的雙眸綻出興奮的光芒,她終於可以挑選自己的護法了,師父讓她跟其他夥伴一起玩耍、吃飯、睡覺,除了培養彼此的默契之外,也是讓她學習判斷每位夥伴的優缺點,以及瞭解他們的性子,而她心中早有定數,立刻去找了四個夥伴,帶到師父面前。

  師父問:「你現在說說,為何挑上這四人?」

  巫沐琴開始分析,由於她在山中玩了三年,在山林遇上吃人的野獸或毒蟲毒蛇的次數不少,除了靠她自己的機智脫險之外,也靠夥伴的幫忙躲過驚險,她若要找人一塊兒下山,不只要找聰明可靠的,還要對她忠心耿耿,凡事為她著想,並且值得信任。

  師父滿意地點點頭,說她明天可以下山了,要她去準備準備,時限為一年,於是巫沐琴帶著四名夥伴去收拾行囊,隔日大家包袱款款,一起興奮的下山去探險。

  一年後,巫沐琴九歲了,便回到萬花谷去拜見師父。

  「好玩嗎?」師父問。

  「好玩是好玩,但是山下的人很奸詐狡猾。」小小的人兒嘟起嘴,看似受了不少委屈。

  師父挑眉,饒有興趣地問:「他們怎麼個奸詐法?」

  巫沐琴在山下受了不少怨氣,於是開始向師父大吐苦水,抱怨連連,她說山下的人如何言行不一,如何說一套做一套,如何貪婪、如何害人、如何騙人等等,她說到肚子餓了,去吃飯時也在說,吃完飯後還在說,說到累了想睡覺,連說夢話也在怨,等到睡飽醒來後又繼續說。

  連續說了五天,才差不多把她要說的話給抱怨完。

  從頭到尾師父都極有耐心的聽她說,也不打斷她,讓她暢所欲言,她只是微笑的靜靜聽著。

  「說完了?」

  「嗯,說完了。」巫沐琴一臉委屈,等著師父溫柔的抱住她,給她安慰,告訴她辛苦了,然而師父卻丟了一句話給她。

  「那是因為你笨,沒見識。」

  「啊?」她傻住。

  「山林野獸有吃人的、毒人的、兇猛的、溫馴的、狡猾的,以及殘忍的,山下的人也一樣,有好人、壞人、奸人、善人,你從不抱怨狐狸狡猾,因為你知道它是狐狸,那是天性,你懂得躲開毒蛇,因為你知道它有毒,那是它的武器,所以你從不抱怨野獸,為何換成了山下的人,你就什麼都抱怨,什麼都不懂了?」

  巫沐琴被罵得一臉呆愕,師父不但不安慰她,還開始數落她?

  「因為你笨,所以你看不出來,你沒見識,所以受委屈,倘若你聰明了,有了見識,他們根本傷不了你,你傷心,代表你的心不夠強,如果人笨,長得漂亮有什麼用?也只是給人利用,或是去當男人的禁欝。」

  師父說得滔滔不絕,讓她聽得張口結舌,一時傻眼。

  「師父,什麼是禁臠?」她才九歲,太艱深的字眼她不懂,但直覺這個詞很重要。

  師父嘴角抖了抖,伸手去捏她。「我跟你說了那麼多,你就只注意禁臠這兩個字!」

  「師父別捏,臉痛痛。」她裝可憐,用無辜可愛的小鹿眼睛看著師父。

  「哼,少給我裝可憐!那些變成禁臠的女人,才是真正的可憐。」

  師父放開她肉肉的小臉,又開始滔滔不絕的數落,這數落還不是一時半刻就能結束,她跟師父抱怨了五天,就得承受師父五天的「回報」。

  巫沐琴的耳朵被疲勞轟炸了五天后,只覺得頭昏腦脹,耳朵嗡嗡響,一看到師父開口,她就禁不住全神緊繃。

  「怎麼,怕被我罵?」

  她縮著脖子,瑟瑟的點頭,就怕師父又念她,她從來沒被師父罵這麼久過,簡直就是精神虐待。

  「現在你明白語言的可怕了吧?你當初跟師父抱怨了五天,師父可是連眉頭都沒皺一下。你要記住,言語雖無形,卻能傷人於無形,抱怨多了就成了怨鬼,你要多聽多看多做少說話,有見識有擔當的人是不會花力氣在抱怨上的,你的見識不夠,再給我下山磨練去!」

  於是,師父又將她踢下山,看不懂人心險惡,那就一直磨到看得懂為止,受委屈會心傷,那就一直磨到心不怕傷為止,所以巫沐琴又帶著四個小護法一塊兒下山去歷劫了。

  在師父的磨練下,巫沐琴一直磨到了十五歲及笄,師父正式將谷主之位傳給她,而當初一起下山的四位小護法也長成了俊男美女,武功更上一層樓,正式繼任四大護法之位。

  在她繼位之後,師父說她自己總算可以卸下重擔去找心上人,陪著他一塊兒雲遊四海。

  「師父,徒兒才十五歲,您就不管事了,丟下年輕的徒兒,和心上人去逍遙快活,您就不會覺得良心不安嗎?」巫沐琴捨不得師父,覺得師父拋棄她。

  師父卻是笑得魅惑眾生,毫不心虛。「好歹師父也陪了你十年,已經夠了,女子青春短暫,師父我要把下個十年給我心愛的郎君啊。」

  「師父,咱們練的祖傳功夫又不會讓外表顯老,您在唬哢我。」

  「知道我唬哢你,那還不識相點裝傻。」

  「師父,您重色輕徒。」

  「少廢話,穀主之位是你的了,如果你不滿,也可以去挑個繼承人來訓練,要不,你自己生一個繼承人也行啊。」

  「師父,一日為師,終身為母……」既然道理說不通,只好動之以情,那雙漂亮得不象話的美眸立刻冒出兩滴豆大的淚珠。

  「少來,你師父我的心志也很強大,不會這麼容易就被區區兩滴眼淚給撼動的,省省吧,師父走了,你好自為之。」

  輕功一點,飄逸的身姿翩翩如仙,轉眼之間便消失于山林間,已經變成前任谷主的美豔師父拋下徒兒去找郎君,往神仙眷侶的美好前程奔去了。

  巫沐琴望著那浩瀚無邊的山林,臉上濕了一片,她是真哭了,這是她第一次嘗到了分離的滋味。

  「師父——」她在山林間哭喊,山谷間盡是她的回音。

  「琴兒,堅強點,分離乃人生常事,有分離才有相聚,一如四季輪替,春去秋來,生生死死,師父有空會回來看你的,祝福師父吧——」

  師父的千里傳音溫柔如春風拂柳般,輕輕撫過她的心田。

  她掉下的淚珠被風吹散,消失于空中,一如師父的影子隱沒於天地,尋不到蹤跡,但師父最後離別的話語卻留在她的心裡。

  師父就連離開了也不忘給她教誨,讓她品嘗分離的滋味,淬煉她的心志。

  她明白,師父要她把分離看得淡然,拿得起也放得下,站在山邊久久,她撫平了內心的悲傷,恢復平靜後,唇角露出笑花,她是新任萬花谷穀主,今後可有得忙了。

  在當了一年的穀主後,巫沐琴十六歲了,不僅身量長高,身形曲線更有女人味,性子也更加沉穩,有四大護法和長老們的襄助,讓她這個穀主當得很順手,一切萬事太平、風調雨順。

  每日,巫沐琴就靠鷹護法捜集來的江湖紛爭和豔史來打發時間,但近日有三件事引起她極大的興趣。

  第一,年老的皇上臥病在床;第二,當朝太子百里熙失蹤;第三,駐守邊界的司徒將軍被捜出通敵叛國的證據而下獄。

  這三件事接連發生,還都跟朝廷有關,本來天高皇帝遠,天下紛紛擾擾,見怪不怪,那些爭權奪利的破事,萬花谷從來只當茶餘飯後的八卦聽,但是司徒將軍被下獄之事,卻在萬花穀引起了不小的騷動。

  「司徒將軍是被冤枉的!」負責搜集江湖消息的鷹護法巫挽香憤怒拍桌,怒氣使得她雙頰生嫣,更添豔色。

  「小心你的手,別拍太大力。」巫沐琴心疼地提醒。

  「我的手沒事!」巫挽香憤恨道。

  「我知道你的手沒事,但我的桌子有事,這是江師傅昨天才制好的烏木桌,很漂亮的。」

  江師傅是一位木匠,他製作的東西精緻漂亮,又是雕刻的能手,這烏木桌上雕了花鳥,栩栩如生,令巫沐琴愛不釋手。

  巫挽香憤然道:「穀主!你有沒有在聽我說?司徒將軍是冤枉的!」

  「我在聽我在聽,我相信你,別激動哪。」

  「我怎能不激動,他被判刑入獄,未經三審,便直接畫押定罪,明日便要押往京城,當眾問斬了!」巫挽香握拳,又要拍桌,被穀主一瞪,只好改去打旁邊的木柱,柱子上立即凹了一塊。

  巫沐琴看了柱子一眼,拿起豌豆夾剝著吃,這時節的豌豆是最多汁味美的,平日她都當零嘴吃。

  也難怪巫挽香師姊會如此憤怒,因為她喜歡那位正義凜然的司徒將軍哪。

  每回師姊在捜集消息時,只要跟司徒然有關的,大到他的戰功,小到他吃了幾碗飯、上了幾次茅廁,這巨細靡遺的事,師姊都不放過,甚至連他家祖宗八代都一塊兒查了。

  當你對某個人從過去到現在所發生的事件都耳熟能詳時,就能看出這個人的本性,他做了什麼事、不做什麼事、有什麼原則、不碰什麼禁忌,都能猜得出來。

  說司徒然通敵叛國,就像說太陽從西邊升起一樣不可思議,司徒將軍是個頂天立地的大丈夫,如今被陷害,怎不叫巫挽香咬牙切齒?所以她才會一收到消息就立刻跑來跟穀主拍桌。

  「穀主,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咱們不能讓他死了,會寒了天下人的心!」

  「是寒了你的心吧?」巫沐琴打趣她。

  巫挽香瞼不紅氣不喘的抬起下巴承認。「是!他下獄,我傷心,我要救他!」

  其他三位護法有的搖頭翻白眼,有的偷笑看戲,有的則一副隨便的模樣,巫沐琴想了想,師姊說得對,這個司徒然不該死,而她身為穀主也不該這麼閑,正好有事情讓她做。

  於是巫沐琴對狐護法吩咐:「去請長老們過來商議。」

  「好咧,有事可做了。」狐護法笑著站起身,經過鷹護法身邊時,拍了拍她的肩,高興地去找長老們了。

  巫沐琴和四大護法及長老們密商了一日,擬出了劫囚計畫。

  這個劫囚計畫是巫沐琴上任以來要做的第一個政績,但她不是第一位幹這種事的穀主,自祖師婆創立萬花谷以來,歷任穀主多少都做過劫獄的事,只因為這世間從不缺少冤獄。

  在萬花穀中,有被迫害的玉匠師、才華洋溢卻流落街頭的詩人、被欺壓的繡娘,或是畫師、打鐵匠、接生婆、軍師、雕刻師、大夫等等,各行各業的人才應有盡有,只要穀主覺得此人不該死,就會帶領大批人馬,蒙臉易容,下山去搶人。

  巫沐琴今日帶領人馬埋伏在鎮魂坡附近,十年前,這兒本是一處亂葬崗,由於陰厲之氣太重,鬧鬼之說盛行,地方官請來了一位高明法師在此作法,立了一塊石碑在坡上,這塊碑上刻了「鎮魂碑」三個大字,從此這地方就叫鎮魂坡了。

  「你確定他們一定會經過這裡?」

  「他們分成兩批人,一批明面上走水路,另一批暗地裡走陸路,因為他們怕中途有人來劫囚,所以弄了個假的司徒然走水路,不過他們騙不了我巫挽香明察秋毫的法眼,真正的司徒然,是被他們押送走這條路的。」

  豹護法好奇地問鷹護法。「你如何區分真假司徒然?」

  「我在他身上下了同心蠱,他化成灰我都認得出來。」

  巫沐琴聽了睜大眼,蛇護法啼笑皆非,豹護法翻白眼,狐護法則是對她豎起了大拇指。

  鷹護法巫挽香是苗族人,苗人善下蠱,同心蠱即是兩條雙生蠱,一蠱下在目標物上,另一蠱則下在放蠱人自己身上,雙生蠱能互相感應,被下蠱之人的行蹤永遠逃不過放蠱人,也就是說,放蠱人可以陰魂不散的纏著對方,天涯海角都能找到他。

  狐護法好奇地問:「你已經上了他?」

  巫挽香神色冷沉。「正要上,人就被抓了,慢了一步!」

  搞了半天,敢情巫挽香恨的是這個,快吃到嘴的香肉被劫了,這才是她抓狂的原因。

  巫挽香熱情大膽、敢愛敢恨,在穀中是出了名的,穀中心儀她的男子很多,但是巫挽香一個都看不上,而豹護法和蛇護法雖是俊朗無匹的美男子,但對巫挽香來說,他們熟得就像自家兄弟一樣,只有血戰沙場、浴血殺敵的司徒然,才對她巫挽香的胃口哪。

  巫沐琴露出一副了然的表情,拍拍胸脯說道:「放心吧,我幫你把禁霄搶回來。」禁欝這個詞是她九歲時學會的,托師父的福。

  豹護法酷酷的問:「穀主,咱們這是救人,還是推人入火坑啊?」

  蛇護法邪氣的笑道:「這叫豔福,不但救了自己一條小命,還抱得美人歸。」

  狐護法更是打趣地說:「是救人,順便要人,一舉兩得。」

  大家抖著肩膀笑,猜想到時候不知是西風壓倒東風,還是東風壓倒西風,即使迎接他們的將是一場腥風血雨的戰鬥,他們依然可以百無禁忌的談笑自如,因為他們從小就是這副德行。

  這時派出去的探子回來了。

  「稟穀主,押解囚車的人馬出現了。」

  巫沐琴收起玩笑之色,換上谷主的威儀,美眸中閃著因出獵而欣喜的亮芒,所有人與她同樣摩拳擦掌,目光灼灼地等待。

  打狗官,劫冤獄,這任務他媽的太爽了!

  巫沐琴看著前方逐漸出現的一列隊伍,唇邊彎起媚笑,舉起手,做出了攻擊的手勢,霎時,各方埋伏的人馬如虎豹狼犬一般,朝目標快速移近。

  救人行動,正式開打!

  一名樵夫打扮的粗漢子正如往常那般,沿著山路走在偏僻的山林間,他身上背著弓箭,手上拎著打來的獵物,一身粗布灰衣有著補丁,腳上穿著沾滿泥巴的舊草鞋,肌膚曬得黝黑,留著滿臉的落腮胡。

  任何人見了他,只會覺得他粗鄙,而不會把他和當今俊美斯文的太子百里熙聯想在一塊兒。

  他正是半個月前失蹤的太子,現在的身分則是馬泉,十八歲,無父無母,一個人住在舍井村西邊的一間茅草屋裡,有一塊租賃的田地,平日下田耕種,偶爾打獵換取銀錢,為人老實孤僻、沉默寡言。

  他臉上的落腮胡遮住了一張足以令女人傾心的俊容,在村人眼裡,他是個陰陽怪氣的人,因為他就住在墳墓旁邊,這兒陰氣重,平日村人不會靠近,可對百里熙來說,這正是他要的。

  無人知曉,馬泉這個身分是百里熙養出來的,由他的手下扮演,在村裡已經住了五年,為的就是今日大計,讓他得以順利頂替這個身分,掩飾行蹤,不讓任何人知道他的下落。

  他是已故的先皇后所生,而當今竇皇后乃是繼後,竇氏結合外戚勢力,暗中與他爭奪太子之位已久,老皇帝病重,更讓太子之位的爭奪浮上檯面,雙方你來我往,鬥得兇狠。

  為了這個計畫,百里熙籌備多年,失蹤不過是他實行計畫的起頭而已。

  他來到一處壁岩旁,確定四下無人後,身形俐落一閃,閃進一個隱密的山洞,裡頭已有人等著。

  一見到他,元傑立即單膝跪地。「殿下。」

  「可有救到人?」

  「人已救到,卻不是咱們的人救的。」

  「什麼?」百里熙一雙銳利的黑眸沉如深淵,渾身迫人的威壓籠罩而來,懾得元傑心中叫苦,把頭壓得更低。

  「怎麼回事,給孤細細說來。」

  元傑仔細道出司徒將軍被一群神秘人劫走的過程,司徒將軍是殿下的人,他們奉了殿下之命埋伏在路上,打算把人救出,誰料到有人比他們手腳更快,在鎮魂坡劫了人就跑。

  「這批人神出鬼沒,武功路數論異,又全都蒙了面,查不出是哪一路人,但屬下敢肯定他們不是皇后的人,因為他們打起來完全不留情,宰得狠了。」

  百里熙面色稍霽,但仍是陰沉。司徒然是他計畫中的重要大將,少了司徒然,他的計畫風險就提高了。

  「傳令下去,繼續查,務必將司徒然找回。」

  「是。」元傑松了口氣,向殿下告退後,身形一閃,消失于林中。

  百里熙拿起獵物,走出洞口,左右觀望,確定無人後,便往茅草屋的方向走回去,此時天色已黑,但這條路他走得滾瓜爛熟,閉著眼睛都能前進。

  一走進院子,他立刻發現了異樣——屋中有人闖入。他雙目微眯,露出殺氣,將獵物放下,暗運內力,緩緩朝屋中走去。

  推開門後,他掃視屋子一圈,不由得一怔,桌上有吃剩的果皮,而臥室裡傳來了呼吸聲,此人完全沒有掩藏聲息,若是刺客,不可能露出這麼多破綻。

  他無聲走向臥室,發現床榻上躺了一位姑娘,他擰眉,借著月光細看,是個年輕的姑娘,只見她全身髒兮破爛,一張小臉也是汙黑的,正四仰八叉的躺在他的床上呼呼大睡。

  他的六識探不到其他可疑的氣息,只有她的,代表屋內除了她,沒有別人。

  他收起殺意,擰眉瞪她,用手推她的肩膀。

  「喂,醒醒!」

  巫沐琴被擾了睡眠,緩緩睜開眼,瞧見了一張橫眉豎目的粗漢臉龐,沒有驚怕,還是繼續躺著。

  「馬泉哥哥。」她的嗓音帶著困睡的慵懶,眼皮子只是半睜著。

  百里熙沉著臉。「你是誰?我不識你。」

  「我叫木兒,逃了好幾天,好累喔,你讓我睡會兒,天亮就走……」下面沒了聲音,看樣子又睡著了。

  百里熙再度擰眉。逃?他瞪著她,對這突然出現的女人雖然感到不悅,但也沒再叫醒她。

  他隱身在舍井村,除了幾個心腹外無人知曉,這女人不像刺客,但他也不敢輕信她是落難的女子,雖然她真的很狼狽,但向來謹慎的他,還是不敢對她掉以輕心。

  不管她可不可疑,他決定先靜觀其變再說,若被他發現可疑之處,他可以立刻殺了她,但萬一真是落難女子,他也不想讓她做了冤魂。

  看了她一會兒,他無聲的轉身出去,把床讓給了她。

  隔日一早,巫沐琴是被外頭的砍柴聲給吵醒的,她飛快的坐了起來,睜大眼看著一室的簡陋,有一時的楞怔,事後才想起自己是怎麼來到這間茅草屋的。

  他們雖然順利救下司徒然,卻沒想到會在途中殺出一個丹淮清。

  說到丹淮清,那可是鼎鼎大名的武林高手,丹家的伏龍掌聞名於江湖,年僅十九歲的丹淮清是公認的武林奇才,亦是丹家伏龍掌的傳人。

  押解司徒然的官兵皆非普通官兵,都是大內高手假扮的,四大護法為了救司徒然,與這些大內高手對招,尚可對付,但是突然加上一個丹淮清,便頓覺吃力了。

  兩人初次交手,巫沐琴便發現姓丹的聰明絕頂,不容易對付。

  所謂擒賊先搞王,丹淮清不去搶司徒然,卻把目標放在她身上,可見他認出了她是領頭者,誰都不抓,就抓她。

  為了讓四大護法護著司徒然,免得功虧一簣,她引開丹淮清,一路逃亡,雖然她不是丹淮清的對手,卻也不是省油的燈。

  她自幼在山谷長大,擅長利用山林地勢隱藏行蹤,丹淮清雖然功夫好,但她有自己的優勢,在山區不吃不喝不睡躲了幾日後,她闖進這間茅草屋,不管三七二十一吃了果實充饑,終究體力不支,倒頭就睡。

  睡了一覺後,精神都回復了,她下床走出房外,循著砍柴聲走去,一看到水缸,立刻上前舀了水喝。

  缸裡的水很清涼,她自了五大碗才解渴,接著往後院走去,瞧見一名漢子正在後院裡砍柴。

  她知道這人叫馬泉,而她並非隨意闖進他的屋子,而是故意挑上他的。

  馬泉獨來獨往,家中只有一人,平日住在墳墓旁的茅草屋,不與其他村人來往,為人沉默寡言,所以她不用怕他把自己的行蹤洩漏出去。

  昨日他雖然叫醒她,但最後沒有趕她走,應該是個好相與的人,她看看自己一身髒兮兮的樣子,很符合無家可歸的模樣,於是把臉一垮,神情一裝,小心翼翼的走出去。

  「大哥哥。」她小聲地喊著。

  只見馬泉停下手邊的活兒,轉頭朝她看來,而她也終於把這男人的相貌給看凊楚了——

  哈,果然如村人所形容的那樣,像只大黑熊。
匿名
狀態︰ 離線
4
匿名  發表於 2017-6-15 09:55:00
第三章

  百里熙面無表情的看著她,她全身髒兮兮的,一看就知道多日沒洗澡,那又餓又累的模樣,的確像是落難逃亡的女子,但他不動聲色,等著看她說什麼。

  「大哥哥對不起,我誤闖你的屋子,又占了你的床,在此給你賠個不是。」巫沐琴朝他鞠了個躬,然後就站在那兒呆呆的看著他。

  他沒答話,也沒任何表示,轉頭繼續砍柴幹活,沒理會她。

  巫沐琴心想,難怪村人都說這馬泉陰陽怪氣的,不過也好,他不說話,也不對她問東問西的,正好省了她不少事,她就怕對方是個多話的。

  為了躲避丹淮清的追緝,她臉上易了容,用藥易容是萬花穀的獨門絕活,跟在臉上貼東西的一般易容術不同,她塗的藥可以改變五官和臉形,將她的美貌隱藏七分,只剩下三分的小家碧玉,很符合她現在村姑的打扮。

  既然馬泉對她的侵門踏戶沒意見,她也就不拘泥這事了,於是她轉身走開,肚子餓扁了,她得去找吃的。

  她大老遠就聞到食物香氣,便直接走向灶房,打開鍋蓋,發現裡頭有剩餘的麵條,立刻不客氣的拿碗和勺子來撈面,桌上也有剩餘的菜肉,她捧著碗坐下,吃了一口麵條,又挾了一塊肉往嘴裡塞。

  惡……好難吃!

  她捂著嘴,差點沒吐出來,面是糊的,她可以忍,但是這菜肉的味道實在讓人不敢恭維,說難聽點,給豬吃的都比這強。

  大師兄說過,人餓久了,粗茶淡飯也會變成山珍海味,她餓了好幾天,這難吃的菜肉居然把她的食欲全弄沒了,可見它有多難吃,給豬吃都會嫌。

  她想了想,既然她睡了人家的床,總得報答一下,想她巫沐琴的廚藝在萬花穀裡也是數一數二有名的,她這廚藝還是為了討好師父才練成,每回犯了錯,怕師父責罰,她就煮一頓美味的餐點讓師父消氣,好讓師父罰她時能下手輕一點。

  灶房裡的食材少得可憐,她找到地窖,拿出一些生肉、野菜,還有些粗麵粉,揉了麵團,上油加料,烙出一張大餅,然後拿出親手研製的香料,倒在肉上醃味,接著把肉快炒、野菜去掉苦梗,留下最脆嫩的部分,又煎了個蛋,用大餅把所有的饀包起來。

  她做了兩個,自己吃一個填飽肚子,另一個則放在鍋裡悶著,她滿足地籲了口氣,逃亡時為了不被丹淮清發現蹤跡,連吃食都必須儘量減少,以免留下任何蛛絲馬跡,只有在農戶裡吃食,才不會讓人懷疑。

  百里熙雖在砍柴,眼角卻時時注意她的動向,肉香味從灶房飄來,他沒阻止她弄吃的,倘若這女人是派來打探他的,他更要小心謹慎,在未確認之前,暫不動她,免得打草驚蛇,不過那肉香味卻惹得他饑腸轆轆。

  把柴劈完了,他放下斧頭,走向灶房。灶房裡沒有人,可爐上的鍋子上用炭灰寫了一行字。

  多謝,木兒。

  他看著這行字,沉默了會兒,伸手將鍋蓋打開,裡頭放著一盤卷餅,卷餅旁還擱著用野菜梗雕出的一朵小花。

  他盯著盤中的卷餅,接著走出灶房,四處看了看,發現她人不在,似乎已經走了。

  他走回灶房,把卷餅端起來往後院走去,一隻野狗聞到香味跑了過來,他把卷餅丟給野狗,野狗立刻大口吃起來,一下子就把卷餅裡的菜肉全吃光了。

  野狗抬起頭,吐著舌頭,期盼地盯著他,意思是它還想要,百里熙盯著野狗搖著尾巴在他身邊打轉,等了一刻,見野狗沒事,他便走回灶房,吃了個饅頭果腹,再拿著昨日打到的獵物到鄰城去賣。

  城中部署著他的人馬,平日那些手下就混在城裡百姓之中,可能是路邊的乞丐、賣菜的小販,也可能是店裡的夥計。

  若有緊急消息,元傑就會像昨日那樣到舍井村來找他,平時則是他借著賣獵貨進城,經由手下傳遞他的命令或是帶來消息。

  手下告訴他其中一項消息,近來有一批流民進城,據說是因為他們那兒的村子出現殺人掠貨的盜匪,村人為了躲避盜匪,紛紛出走逃亡。

  百里熙進城時,的確看到不少流民在城外徘徊,他們身無分文,一身狼狽,那樣子的確和木兒那個女人的狀況很像。

  難道她真是逃難來的?

  百里熙走進一間皮貨店鋪,將獵物剝下的皮毛交給掌櫃後,也將自己的手諭在暗地裡傳出去。

  手諭上署名崔浩,崔浩是兵部尚書,是他在京中一枚重要的棋子,掌櫃將暗藏在皮毛裡的手諭收下後,故意拿起算盤撥了撥,然後將一筆銀子給他。

  「今兒就這個數,拿去吧。」

  「掌櫃的,多給一些吧。」

  「你這皮毛太一般了,賣到別家也沒我給的多,你該偷笑了,去去去,別妨礙我做生意。」

  百里熙抓起碎銀轉身便走,他在城中逛了一圈,採買了些貨物後,便出城返回舍井村。

  回到屋子裡,他的眉頭又擰緊了,他的床上睡了一個人,又是她,木兒。

  她睡得很香,他就算點亮了燭火,腳步聲也沒刻意降低,她依然沒醒來。

  百里熙看著她,沉默了一會兒,轉身走出房間,將床留給她,他則去睡外間的硬榻。

  隔日,她又在離開前做了一盤卷餅給他,他依然沒吃,又喂了野狗。白天她不在,不知去了哪兒,到了夜晚,他便會在臥房的床上發現她的身影。

  他不趕她,她便照睡,睡飽了,一定會為他做一盤卷餅,而卷餅裡的菜肉還變著花樣。

  她做了九次,他就喂了野狗九次,那野狗每日清晨準時報到,吐著興奮的舌,搖著快樂的尾巴,一臉討好的望著他,狗眼晶亮晶亮的,絲毫沒有中毒的跡象。

  到了第十次,百里熙盯著卷餅,猶豫了下,他知道她都會做兩份卷餅,一份自己吃,一份留給他,他想了想,最後決定拿起卷餅咬一口,原本沒有太多情緒的臉上瞬間露出詫異。

  這卷餅的味道竟是如此美味,好吃得令人不敢置信。

  他深吸了一口氣,兩、三下就將卷餅全吃光了,吃完時一時沒忍住,舔了下手指上沾到的油汁。

  她是怎麼做的?味道竟如此香?

  盤子上還有一塊用剩下的菜梗雕出的小兔子,他拿起小兔子審視了會兒,最後丟進嘴裡,一口吃下。

  既然要扮演村夫馬泉,自然得像個村夫的樣子,白日百里熙在田裡幹活,日落便返回屋中,一回到屋中,他便放輕了腳步,來到臥房門口,悄悄將布簾掀起。

  床上空無一人,他沉默了會兒,轉身去後院舀水洗澡,換上乾爽的衣衫,晚飯是幹硬的饅頭配上醃菜,味道並不好,只是用來填飽肚子罷了。

  他不禁想起早上吃的卷餅,與卷餅相比,這饅頭和醃菜的味道實在令人食不下嚥。

  他將最後一口饅頭塞進嘴裡,拿起杯子喝了口水,把饅頭吞下肚。

  到了就寢時刻,原本他要躺在臥房床榻上,但是才剛坐下,他卻突然猶豫了,因為他很好奇,不知她今夜會不會又突然跑回來睡?

  他今日利用中午休憩時間去村中打聽了下,沒聽說有人見過木兒,木兒是外地來的,村人若是見到,肯定會把這事傳開。

  她到底去了哪裡?他心中狐疑,這女人除了晚上回來睡覺之外,不打擾他,也不給他添麻煩,做了一頓早飯後人就走了。

  他想了想,還是決定躺在外間的榻上就寢,一直到隔日清晨醒來,臥房的床仍是空的。

  或許,她已經離開了吧?

  他走去後院,打開水缸蓋子,用水桶舀了一盆水,將清涼的冷水往臉上潑,洗漱完後,眼角突然瞥見什麼,銳利的視線往柴房看去,榜了把斧頭,緩緩走向柴房。

  待他靠近仔細一看,不由得楞住了。

  柴房草堆上躺著一位姑娘,正是木兒。

  只見她蜷縮著身子,睡得很沉,依然是一身狼狽,而且比以往更髒,全身都是污泥,還飄著一股惡臭。

  他瞪著她,懷疑這女人是不是掉進糞坑裡了?

  她看似累極,連他走近打量她都不知道,他忍著惡臭,就這麼看了她好一會兒,如果她裝睡,他會知道,但她不是。

  百里熙對她的疑心已消了大半,這女人大概知道自己身上太髒太臭了,所以不好意思睡他的床,便跑來睡柴房。

  他想了想,伸手推她,巫沐琴瞬間驚醒過來,眨著迷蒙的眼,見到是他,便呆呆的望著他。

  「跟我來。」丟下這句話後,百里熙起身離開柴房。

  聽到後頭的動靜,他知道她跟來了,他走進屋子裡,拿出一件舊衣服和褲子,以及洗浴用的布巾和澡豆,見她呆呆的站在門口,他把東西遞給她,指著後院的浴房。

  「去洗乾淨。」說完,他便轉身進屋,沒再理會她。

  巫沐琴一臉詫異,看著手中的衣物,再看向屋子裡的他,過了一會兒,她笑了,轉身往後院走去。

  這個馬泉話不多,卻是個面冷心熱的人,她睡他的床,他沒趕她;她吃了他的食物,他也沒罵她,現在見她一身邋遢,還給她衣物和澡豆,要她去洗乾淨。

  她往自己身上聞了聞,真的很臭,的確該好好洗一洗。

  她一邊洗一邊想,那個丹淮清可真是個難纏的人物,在山區周圍布下陣法,打算用陣法困住她,她昨日因為誤闖陣法而洩漏了行跡,姓丹的鍥而不捨追緝她,兩人繞著山頭你追我跑,好幾次都有驚無險,她差點脫不了身。

  情急之下,她跳進污泥裡,把自己埋在又臭又髒的泥水裡,藉此避開丹淮清的查探。

  那泥水裡除了有腐爛的枝葉外,還傳來動物的屍臭味,不過也只有這樣才能瞞過丹淮清的六識。

  萬花穀四周也布有陣法,避免外人闖進,她自幼受訓破陣,對陣法也頗有研究,丹淮清的陣法對她來說是一大挑戰,激起了她的鬥志,她就不信破不了。

  這就是為何白天她不在,晚上才回來睡覺的原因,加上人家屋主沒趕她走,也沒介意她在這裡蹭一頓飯,她樂得繼續回來睡。

  雖然在回到茅草屋之前,她已經去河裡清洗過了,但畢竟是在野外,晚上烏漆抹黑的看不清楚,也不可能洗得很乾淨,身上自然還殘留著臭味。

  趁著木兒去洗浴時,百里熙出了門,直到一個時辰後才回來,回來時,手裡拿了一個包袱。

  他往後院走去,沒聽見浴房有水聲,往四周看了看,沒找到人,一轉身,卻赫然怔住。

  只見晾衣竿那兒站了個水靈秀氣的姑娘,她生得白白淨淨,看起來十六、七歲,相貌清麗,一雙眼清澈明亮,頭上沒有梳姑娘髻,而是將長髮披在身後,簡單的綁成一束,鬢髮塞在耳後,露出漂亮的一對玉耳,清晨的陽光灑在她身上,明明沒有華服簪飾點綴,卻透著一股出塵的氣質。

  那雙乾淨無瑕的眉眼正好奇的盯著他瞧,若非她身上穿的是他暫時借給她的男人衣物,他根本認不出她就是木兒。

  這是兩人第一次正面相視,也是他第一次看清她的長相,他沒想到洗乾淨的她會如此白淨清麗,雖稱不上絕美,但她的笑容很迷人,在這寧靜的清晨裡撞進他眼中,十分耀眼,令人印象深刻。

  「大哥哥早。」連聲音都是悅耳的。

  百里熙不動聲色地打量她,接著移開了眼,正想著該如何開口,她已經走上前來,以自來熟的口吻和他話家常。

  「大哥哥,謝謝你的衣服,穿起來很合身呢,木兒無以回報,所以做了早飯當作報答,大哥哥一定肚子餓了,快來吃吧。」她笑笑地道,臉上絲毫沒有兩人第一回見面的尷尬,與他對視時,也沒女兒家的羞赧,反倒是像跟鄰家大哥哥說話那般自然。

  百里熙聽到她做了飯,原本想說出口的話便暫時壓下,隨她進了屋,果然看見桌上擺了三道小菜和兩個烙餅。

  他沉默地坐下來,與她一道吃著,烙餅烤得剛剛好,咬起來很有嚼勁,且越嚼越香,那三道小菜是兩盤肉和一盤野菜,配著餅吃,唇齒留香。

  百里熙心想,這頓飯就讓她吃個飽吧,吃飽了也好趕人上路,不過她炒的菜實在好吃得沒話說,他在宮中時雖然日日山珍海味,卻比不上她做的菜這麼吸引他,直勾得他胃裡饞蟲騷動,但他忍住了,儘量多留些吃的給她。

  吃飽後,巫沐琴站起身要收拾碗筷,卻被他制止了。

  「在這兒等著。」他轉身走進房間,不一會兒又走出來,手上拿了個包袱,正是他今日從外面弄回來的「拿著。」他將包袱塞到她手中。

  「大哥哥,這是什麼?」巫沐琴好奇地問。

  「這裡面有三套衣服,是給你的。」

  她一臉意外,還要再問,他又遞給她一個荷包。

  她拿在手上,發現荷包的重量沉甸甸的,又聽他續道:「這是銀兩,你帶著,省吃儉用,用上三個月應該沒問題,我能幫你的就這麼多,你今日就離開吧。」

  說完這些話,他等著她哭,也做好準備,不管她如何央求,或是哭訴自己多可憐,他都會拒絕。

  他不能留她,萬一她再住下去,恐怕會不肯離開,所以他必須當面把話說明白。

  誰知事實卻出乎他意料之外,她沒有他想像中的難過,不但沒有哭,也沒露出委屈,反倒在聽完他的話後,感動地笑了。

  「大哥哥,你人真好,擔心我沒穿的,買衣服給我,不僅如此,還送我銀子呢。」她搖搖頭,把錢袋又塞回他手上。「大哥哥,你這樣太老實了,我是個陌生人呀,陌生人跑進你的屋子,你不趕人;睡你的床,你不吭聲,萬一我是壞人怎麼辦?幸好你遇見的是我,不然你被人賣了都不知道。」

  百里熙怔住了,他這不就是在趕她走嗎?她居然還嫌他太老實?

  「這衣服嘛,我就收下了,銀子你還是自個兒留著吧,我走了,你好好照顧自己啊,記住,財不露白,你小心別當冤大頭啊。」巫沐琴說完,也沒拖泥帶水,拿著包袱轉身就走了。

  他目送她離去,見她還不時回頭對他一邊笑,一邊揮手告別,他給她衣服和銀子,就是看她可憐,也方便趕她走,結果人家姑娘一點也沒有被趕走的羞慚,還反過來叮囑他要好好照顧自己。

  直到她的身影出了籬笆門,消失在轉角,他沒有表情的臉上才露出些許笑容。

  看來是他想岔了,她只是個單純的姑娘,如此也好,起碼不會哭鬧,省去他不少麻煩。

  可他哪裡知道,巫沐琴自幼在萬花穀長大,在她接受的教導中,沒有女子必須依靠男人的想法,一切都要靠自己,所以在她看來,馬泉的行為就成了太過老實,這男人連她的來歷都沒有問清楚就讓她睡了這麼多天,自己都很窮酸了,衣服上還有補丁呢,竟然還送衣服給她,更呆呆的把銀子給她?

  唉,真是個老實人,幸好他長得一副凶巴巴的樣子,還可以嚇嚇人,不然准被欺負。

  她離開後,百里熙像往日一樣,拿著鋤頭下田去幹活,到了夜裡,他躺在自己的床上,望著上頭,心想她應該是真的走了吧?

  他閉上眼,腦中浮現她的笑容,他微微皺眉,翻個身,不再想任何事。

  一夜淺眠,到了隔日,他起身到後院洗漱,經過柴房時,下意識朝裡頭瞥了眼,裡頭沒有人影,灶房裡也沒有卷餅。

  接下來連續三日,都沒見她回來,他才確定她是真的離開了。

  今日百里熙上山打了一隻野雉,眼看正午到了,他找了個蔭涼的地方坐下,拿出油布包,裡頭放著烙餅包肉,他咬了一口,不禁皺眉。

  這是他早上做的,很難吃,與木兒做的天差地別。

  不就是烙餅夾肉嗎?他照那個樣子做,外形很像,味道卻難以下嚥,他沉默了會兒,全無食欲,將烙餅收了起來。

  他拿出水囊喝了口水,突然察覺到一絲動靜,眸中異芒微閃,他不動聲色,假裝繼續喝水,另一手已經握住腰間的刀柄。

  一抹白色身影淩空而降,伴隨著幾片落葉,落地無聲,修長的身影立在他前頭十步之距。

  白裡熙佯裝驚訝地站起身,他盯著對方時,對方也在盯著他。

  丹淮清?他微詫,心想此人怎麼會出現在此?

  南原的丹家素有俠義之名,而丹淮清在江湖上的名聲也很正派,百里熙雖是皇家身分,但是暗地裡也結交不少江湖朋友。半年前,他布衣下鄉,扮作百姓,曾在一場武林盛宴上遠遠見過丹淮清一面,當時便對此人的儀錶風範暗暗讚賞。

  丹淮清見他是個村夫,似是被自己的出現給驚呆了,和顏悅色地拱手道:「這位兄弟,打擾了,想請教閣下可有見到一位姑娘?她年約十六、七歲,大約這麼高。」說著他比了個高度。

  百里熙也朝他客氣地拱手。「這位大俠,咱們村裡十六、七歲的姑娘很多,長這高度的更多。」

  「她不是村裡的姑娘,是外地來的。」

  一說是外地來的,百里熙心頭一動,想到了木兒,她並不是村裡的姑娘,正是外地來的,年歲符合,身高也符合。

  百里熙故作納悶,搖頭道:「沒見過,也沒聽說有外地來的姑娘,公子是否有家人失散?在下可告訴村人,大家一起幫忙找找。」

  「實不相瞞,我要找的是個女匪。」

  百里熙露出詫異之色。「女匪?」

  「這女匪十分狡猾,我緝捕她多日,被她逃到這裡,就藏在這座山裡,你可有見過可疑之人?」

  百里熙擰眉搖頭。「請問大俠,這女匪生得是何模樣?」

  「她生得極美,妖媚惑人,男人見了,恐怕會被她的姿色給迷住。」

  妖媚惑人?那就絕對不是木兒了,不知因何,百里熙頓覺放心了。

  「小的沒見過,若有這樣的女子出現,村裡必然會引起騷動,消息會傳開,不可能沒聽到任何風聲。」

  丹淮清也是這麼認為,他問了一些村人,皆無人見過那女匪,這女人真是狡猾,他真是小瞧她了。

  他對村夫拱手道:「還請這位兄弟轉告村人,若是見到外地來的漂亮女子,千萬小心。」

  「多謝大俠提醒,小的會轉告村人。」百里熙忙彎腰回禮,表現得一如老實的鄉野村夫。

  丹淮清對他點頭。「有勞了。」接著輕功一點,轉瞬間人已消失于林中,只留幾片落葉從風中飄落。

  百里熙望著丹淮清消失的方向,沉思間,忽聞遠處蟲鳴,他將獵物撈起,繼續往山中走去,來到壁岩那處隱密的洞穴後,身形快速閃了進去。

  他一入洞裡,元傑立刻出現。

  「殿下。」

  「說,有什麼消息?」

  「屬下查到這山區四周被人布下了陣法。」

  百里熙怔住,繼而臉色陰沉。「是誰?」

  「是南原丹家的大公子,丹淮清。」

  聽到丹淮清的名字,百里熙想到适才他說的話,立即明白過來。

  「無妨,那陣法並非針對我們,不用擔心,适才在來的路口,我與丹淮清遇上,他正在抓一名盜匪。」

  元傑聽了,這才恍悟,隨即又擰眉。「殿下,他布下陣法,害咱們的人被阻擋在外頭不敢進來,就怕洩漏行蹤,打草驚蛇。」

  「村人也出不去?」

  「村人出村只有一條通道,那條路他設的陣法不會傷人,但有人監視。」

  百里熙想了想,便吩咐元傑。「村東的王老二每隔五日會出村買貨,村南的陳狗子每隔兩、三日會出村賭博,就扮成這兩人進出。」

  「是。」

  「傳令下去,去查查他要抓的匪徒躲在哪兒?若抓到了便交給他。」

  「遵命。」

  元傑本要離開,又被他叫回。

  「殿下還有何吩咐?」

  「傳消息出去,看看是否有個叫木兒的姑娘出村,若見到,看她要去哪裡,平安送她到目的地。」

  「屬下遵命。」

  「去吧。」

  「是。」

  元傑迅速離去,百里熙也往回去的路上走,他看到附近草叢裡有幾隻野狗,想起吃剩的卷餅,遂將難以吞咽的卷餅拿出來往旁丟去喂野狗。

  草叢裡突然傳來一句人聲。「惡……好難吃。」

  他驚愕地瞪向草叢,一隻手下意識的摸向腰刀,沉聲問道:「誰?」

  就見一個黑不拉嘰的人影站起來,手上拿著他丟掉的卷餅,對他數落道:「做卷餅別用醃肉,不好吃。」

  這聲音……?百里熙錯愕地瞪著那髒兮兮、全身上下沒有一處乾淨地方的人兒,唯一能識別的,是那雙恍若小鹿般清澈的眼睛,以及那清脆好聽的聲音。

  「木兒?」他驚呼出口。
匿名
狀態︰ 離線
5
匿名  發表於 2017-6-15 09:55:55
第四章

  多日不見,她比之前更加慘不忍睹,何止是髒,簡直像是又從糞坑裡爬出來似的,連路邊的乞丐都比她乾淨。

  「大哥哥。」巫沐琴樂呵呵的笑著打招呼。

  百里熙一眼便知她這段日子是如何過的,簡直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明明一身狼狽,過著食不果腹、連狗都不如的日子,她居然還笑得出來,單純得不識人間險惡。

  一股怒火從他腹中冒出,他大步走上前,一把扣住她的手腕,二話不說拉著她便走。

  他的動作太過突然,讓她毫無預料,人被莫名其妙的用力拉去,害她走路也變得踉蹌。

  「大哥哥,你怎麼了?」

  巫沐琴一臉疑惑,這傢伙怎麼二話不說就拉她走啊?而且怒氣衝衝的,誰惹了他?

  見他沒應,她又問:「大哥哥,誰惹你生氣了?」

  他依然不回答,步伐又大又快,大掌緊緊扣住她的手腕,只是一徑地拉著她。

  巫沐琴疑惑,他這麼生氣,又緊抓住自己不放,她突然想到什麼,立刻大聲說:「大哥哥,我可沒偷你東西喔。」

  百里熙身形一僵,回頭火大的命令。「你閉嘴!」

  巫沐琴被他突然一吼,瞬間傻住,又被他給拉向前,踉蹌的走著。

  她還是頭一回見他發這麼大的脾氣,難不成他真的丟了東西?她思來想去,他那破茅屋裡也沒值錢的東西,該不會是銀子被偷了吧?

  百里熙很火大,連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這麼生氣,在看到她這淒慘的樣子後,他再也憋不住心中的怒火。到了這地步,她還能笑得如此天真無邪,他真是看不下去了!

  他突然停下來,回頭對她冷聲質問:「我給你的衣服呢?」

  她脖子縮了下,指指身上的衣服,這件破爛不堪的就是。

  他再度冒火,但是火氣升到了喉間,被他強壓了下去,拉著她繼續往前走。

  沒見過這麼笨的女人!沒地方住,沒東西吃,被他趕走,也不會抱怨,她流落至此,為何還笑得出來?那笑容乾淨得不摻一絲雜質,不染世故,他現在很肯定,這笨女人單純得不知人世險惡。

  如果他今日沒遇到她,她是不是就一直和那群野狗窩在一起,去撿人家丟的狗食來果腹?想到這裡,他心中的無名火又燒起來,沒被野狗吃掉,算她命大!

  百里熙一路將她拉著走,幸虧這條山路平日人煙稀少,不會有其他人看到。

  巫沐琴第一次被他凶,但她並不怕他,只是好奇這人想幹什麼?他的怒火為哪樁?難不成他是擔心她?

  其實她是故意把自己弄髒的,目的是掩護,她和師兄弟姊妹從小在鬼穀山玩耍,最常玩的遊戲就是躲迷藏,躲迷藏玩越多次,難度就越高,被抓到的人要被懲罰,從一開始的小罰變成了大罰,懲罰越丟臉,大夥兒心裡就越覺得刺激恐怖,於是拚了命的卯起來躲。

  沒人想當那個墊底的,所以各展其才,花盡巧思,想出了各種躲藏之法,躲在臭泥巴裡、裝成小獸鑽獸洞或是埋在死人骨頭裡,什麼誇張的事都做得出來,而巫沐琴知道,要讓人找不到,就得融入環境裡,所以她才會把自己搞得跟野狗一樣臭,因為野狗到處跑,不會讓人懷疑,也能掩護她。

  為了不讓姓丹的抓到她,她不能留下任何蛛絲馬跡,這可是一場鬥智對決,畢竟她的武功比不上丹淮清,只能智取。

  若非她自己暴露行蹤,否則馬泉是察覺不到她的。

  百里熙哪裡知道她就是丹淮清要抓的人,他只知道這笨女人把自己搞得如此狼狽,讓他非常非常的生氣。

  他將她一路拉回到茅草屋後院、推進浴房,火大地命令。「在這等著!」

  她趕緊點點頭,百里熙瞪了她一眼才轉身出去。

  巫沐琴乖乖地待著,她不怕他生氣,她只是覺得很有趣,同時好奇他想幹什麼?

  不一會兒,就見他把一套衣服塞進她手中。

  「把身子給我從頭到腳洗乾淨。」他丟下這句威嚇的命令,轉身要走,卻又突然想到什麼,立刻又掉頭回來質問。「我明明給你三套衣服,除了你身上的,其他兩套呢?」

  她小心翼翼地看著他,露出尷尬的笑。「只剩這件……」其他的在她破陣法時不是破掉就是被撕裂,早就不能穿了。

  百里熙眼角抽了抽,他不知道她衣衫襤褸是破陣時弄的,認定她肯定是在山中遇到了什麼野獸,被追著逃,然後又跌倒,劃破了衣裳,才會弄成這樣,否則好好的衣裳,怎麼可能會破成這副德行?

  他對她是又心疼又火大,想罵她,但在看到她小心怯懦的模樣,一雙眼那樣無辜,便又把火氣給壓下來。

  這女人沒死在荒山野地裡,算她命大!

  「先穿我的,明日再幫你弄套新的回來。」丟了話,他轉身大步離開,連背影都是帶著怒氣的。

  她抱著手中的衣物,打開檢視,是他的衣衫和褲子,她終於噗哧笑出來,敢情他把她帶回來,就是看不慣她這麼髒啊,這個傻子。他果然是擔心她,氣她沒好好照顧自己。

  巫沐琴一點也不介意他對她發火,反而心裡很高興,說穿了,這男人就是面冷心熱。

  當她是谷主時,身分擺在那兒,人又長得美,別人對她好,那是說得通的,但是現在她掩去相貌,又髒又臭的,他不但不嫌她,還對她這麼好,令她心頭暖烘烘的,十分感動。

  她一直覺得山下的人奸詐狡猾的居多,心胸又狹窄,好嚼舌根,說人是非,但像馬泉這樣老實的男人,她卻是頭一回遇到。

  就不知他對其他女人是否也會這麼關心?還是對他來說她是特別的?若他不在乎她,又怎麼會發那麼大的脾氣呢?

  想到這裡,她禁不住笑了,覺得此刻心情特別好,心兒甜甜的。

  在她洗浴時,百里熙去灶房弄吃的,他拿出醃肉,突然想到她說醃肉不好吃,他猶豫了下,又把醃肉放回甕裡,把今日獵回來的野雉拿出來,開始拔毛放血去內臟。

  他在灶房裡忙了一陣,做了兩大碗面,外加一盤炒過的野雉肉,端到案桌上。

  他進屋時,木兒已經洗好了,站在屋中等他,他一見到她,立刻怔住。

  男人寬大的衣衫穿在她身上,包住她嬌小的身子,衣衫貼著肌膚,裡頭的玲瓏曲線反倒被襯托出來,而她一頭只有三分幹的濕發披落而下,顯出她柔美的一面,濕發上的水滴到衣衫上,讓布料更貼身。

  這樣的她意外的嬌俏動人,也讓人窺看到衣衫下的曲線,竟比想像中的更豐滿有料。

  百里熙盯著她,這才想到他把自己的衣衫借給她,可他因為沒有女人的肚兜,所以她裡頭什麼也沒穿,而他剛才只想讓她快點把身子洗乾淨,完全沒想到男女之防,這會兒見到她,那動人嬌美的模樣突然撞進眼中,連帶撩撥了心頭的綺念。

  「咦?大哥哥,這是給我吃的嗎?」巫沐琴好奇的盯著擱在桌上的面。

  百里熙收回目光,避開視線,直接坐下。

  「吃。」他命令。

  巫沐琴立刻坐下來,歡快的拿起筷子,她的肚子的確餓了,這幾日都吃野果,早就膩了,現在有肉可以吃,她當然高興。

  百里熙也拿起筷子吃面,他板著面孔,不去看她的身子,心想得儘快弄幾套女人的衣服過來,不能讓她穿這樣,礙眼!

  巫沐琴呼嚕嚕的把面吃完,當她吃的時候,百里熙瞥眼瞄她,見她吃得香,似乎餓了很久,心頭有些不忍,抬眼又見她發上的水在滴著,讓他的衣衫更加貼著她的身子,他眉頭又擰起,有什麼在搔動心頭,讓他更覺心煩意亂。

  「吃飽了,謝謝大哥哥,我去洗碗。」她站起身要收碗筷,卻被他喝止。

  「去把頭髮擦乾。」

  「不了,很麻煩的,讓它自己幹吧。」

  百里熙瞪她一眼,抓來一塊布丟給她。「擦乾。」

  見他又露出兇神惡煞的臉,她只好嘟起嘴。「喔,好吧。」擦就擦,這人跟她大師兄一樣,就是見不得她洗完澡後,頭髮還濕著。

  她拿著布,一邊擦頭髮一邊往屋外走。

  「慢著!去哪兒?」

  「我去屋外擦,順便曬太陽,這樣幹得快。」

  她這樣子去屋外?她現在這曲線玲瓏的模樣連他看了都上火,更何況是外頭的男人,她想死嗎?!

  其實他想多了,屋外根本沒有什麼人,只有旁邊的墓地而已,全都是因為他在意,他不想讓人看到她這模樣。

  百里熙火大的站起來,一把將她抓回來坐下,把布丟到她頭上,開始粗魯的幫她擦頭髮。

  巫沐琴努力憋著笑,乖乖地坐著讓他擦,他的手掌很大,幫她擦頭髮時,就像在幫她的頭皮按摩一樣,很舒服,舒服得讓她感到一陣困意。

  在野地裡睡覺,哪裡比得上在床上睡得舒服,而且她洗完了澡,全身清清爽爽的,身上的衣衫寬大又乾淨,又剛吃飽,還有人按摩,不困才怪。

  百里熙幫她的髮絲擦乾淨,發現她的頭歪向一邊,他動作停住,接著聽到她熟睡的呼吸聲。

  他盯住她,一時無言以對,這個笨女人不但單純,而且神經還很大條,居然這樣就睡著了,她可真是放心他。

  「醒來,頭髮沒幹之前,不准睡。」

  她睜開惺忪的睡眼,喔了一聲,努力坐直,強迫自己睜開眼,但沒多久,眼皮又開始往下掉,頭也跟著點下去,猛然發現自己又睡著了,趕忙又坐直身子,強靜著眼,如此來來回回的,她不累,他看了都嫌受不了!

  他去臥房抓起一條毯子裹上她的身,包住那令人遐思的曲線,直接把她拖到屋外,放她坐在外頭的椅子上曬太陽,在他進屋時,回頭看,果然見她又在打盹,心想算了,起碼曬著太陽不會著涼。

  他進屋內收拾碗筷,還得分心去看屋外的她,就怕她因為打瞌睡從椅子上摔下去,想想不妥,他又走出去,將她抱起來,大步往後院走,直接放在後院的石椅上,讓她靠著一旁的木柱睡。後院曬了被子,剛好擋住她,不會被人瞧見,他才放心的回屋子裡去忙。

  他心下盤算著,改天命人把她安置一下,免得自己又牽腸掛肚的煩心,真不知道自己是哪裡欠她的?

  他收拾完,接著察看四周,確定無人後才拿出文房四寶寫了些東西,這是一份要送進京城裡的密函,寫好後,他又從地板的暗格裡拿出一個黑色的皮袋,從皮袋裡拿出一顆紋刻印章,只有他的人才會認得此章。

  他封住密函,蓋上印章後,便一塊兒收進暗格裡。

  做完這些事,他往後院走,一看到木兒的樣子,他差點沒笑出聲來。這丫頭大概是太困了,又怕自己摔倒,竟然用身上的毯子把自己和柱子綁在一起,然後就靠著柱子睡得一臉香甜。

  她這模樣既可愛又憐人,陽光把她的臉曬得紅撲撲的,煞是好看,連他靠近時都沒醒來,他伸手去摸她的頭髮,已經幹了,觸手只覺髮絲如緞,令他有些捨不得放開。

  柔軟的髮絲拂過他的指間,仿佛也拂過他心中那處柔軟的地方,他靜靜盯著她,說來奇怪,她並非絕色,只能算小家碧玉,但他就是移不開眼。

  他喜歡她的單純,望著她甜蜜安詳的睡顏,會讓他暫時忘了這世間的陰暗醜陋。

  她睡著時,嘴角微翹,仿佛在笑,他不禁想問她,食不飽,穿不暖,沒有一席之地可供遮蔽,為何她還能睡得如此心安?難道就不怕他這個大男人對她起了色心嗎?

  或許他該嚇嚇她,免得她不知提防,以她的姿色,流落這荒野間,必遭劫難。

  於是他不顧男女之防,突然將她一把抱起,這動作些許驚擾了她,她疑惑的睜開惺忪睡眼。

  「大哥哥?你要幹麼?」她的嗓音是困睡時的細啞,軟軟甜甜的,如一根羽毛撩撥男人的心田。

  百里熙故意勾起笑,放低了聲音,曖昧地對她說:「我要抱你回房睡。」

  「喔。」她點點頭,閉上眼,把臉往他肩膀上一枕,繼續睡。

  百里熙擰眉。「我要抱你回到我的床上。」他再補充,怕她沒聽懂。

  「嗯。」她點頭,連眼都沒睜。

  嗯什麼嗯,居然還沒聽懂?這個笨女人!他火大,若他是登徒子,她該怎麼辦?

  他想了想,直接抱她進屋,將她放在床上後,他沒離開,而是將兩手搭在她左右兩側,接著彎下身,臉靠得很近,鼻息吹在她臉上,故意撩撥她的肌膚,等著她睜開眼,等著她害怕。

  偏偏小傢伙沒醒,還繼續睡,神經大條得令人咬牙切齒。

  他不耐煩,對她沉聲威脅。「這是我的床,不如我們睡一塊兒吧,你不說話,我就當你同意了。」

  他說話時,氣息吹拂她的髮絲,撓得她臉癢,她在睡夢中被打擾,秀眉擰了下,突然伸手圈住他的頸項,在他唇上親了下。

  「乖,去旁邊玩,別吵。」她呢喃似的咕噥一句,便翻了個身繼續睡。

  百里熙整個人僵住,怔怔地瞪著她。她親他?她居然親了他?

  她的呼吸調息勻稱,心跳平穩,全身放鬆,若是裝睡,不可能看不出來,所以她是真的睡著了,剛才那睡夢似的囈語也是真的。

  這柔軟的唇瓣很香很嫩,雖只是輕觸,卻撩撥他心弦,令他有一時的呆怔。

  他緊緊盯著她,眸光似火,但是這女人依然睡得沒心沒肺,好似讓人賣了都不會醒來,在睡夢中親他,卻又睡得天真無邪,簡直是……等等,她以為她親的是誰?

  他想叫醒她問她,但是看她睡得如此香甜,卻又捨不得,令他現在都不知該如何是好。

  他發現自己一點也不討厭這個蜻蜓點水似的親吻,反而升起了想再品嘗的欲望。

  他目光逼人,盯著她許久,可惜她渾然未覺,最後,他歎了口氣,決定暫時放過她,先讓她好好睡一覺,明天他再來跟她算這筆帳。

  他直起身,大步走出房間,在他離開之後,床上的人兒倏地睜開眼,轉過頭悄悄往外望,確定他走了,她立刻無聲笑得頑皮。

  她是醒著的!

  當馬泉在後院抱起她時,她就醒了,只是困倦到懶得睜開眼睛,卻不料聽到他語帶威脅地說出如此曖昧的話。

  她很意外,沒想到他會這樣嚇她?

  起初,她之所以敢找上馬泉,睡他的床,不怕他對自己做出逾矩的事,便是因為她曾躲在村中暗處聽幾個姑娘閒聊時提起馬泉,她們說他從不近女色,在村東頗有姿色又尚年輕的趙寡婦看上馬泉結實高大的身材,曾對他說,只要他肯娶她,不用聘禮,她的田地和嫁妝都是他的,對這種送上門的豔福,馬泉卻是斬釘截鐵的拒絕。

  村人都笑馬泉愚蠢,嘲笑他送上的香肉不懂得吃,甚至有更惡劣的說馬泉不能人道,否則怎麼會拒絕趙寡婦的投懷送抱?

  巫沐琴當然不會把村人的話照單全收,但她可以肯定的是,馬泉不是個女人送上門就失了分寸的人,依她看,他是正直老實的男人。

  可是現在這個正直老實的男人正在對她說曖昧的話,他居然說要跟她一塊兒睡?她不但不覺得被冒犯,還被勾起了玩心,所以她方才才會伸手圈上他的頸,印上一吻,接著繼續裝睡。

  幸好,他待得不久,及時在她破功之前走了,不然他繼續盯著她,她還真是撐不下去呢。

  老實說,她也被自己大膽的舉止給嚇到了,自己居然偷了他一個親吻,但她一點也不後悔,還有得逞的愉悅,她只可惜自己閉著眼,沒看到他當下的表情。

  當自己親他時,他是不是傻了?他高不高興?是否跟她一樣也會小鹿亂撞?

  她繼續裝睡,因為裝睡是最好的掩護,誰教她的臉蛋正熱燙著,回味著适才的滋味。即使在睡夢中,她也是笑著的。

  馬泉果然很快就幫她弄了三套新衣回來,當她醒來時,就看見椅子上放了衣物,她起身下床,把身上男人的衣衫脫下,換上女人的衣衫和褲子,穿好後,因為自己不會梳髻,就把長髮往後簡單的綁成一束,接著便走出房外。

  她在前頭沒看見馬泉,便往後院找,果然找到了他。

  他正在做新的籬笆牆,一手拿刀,一手拿著木棍,用刀把木棍的另一頭削尖,往下插入土中,然後用草繩綁住。

  似是察覺到她,他停下手邊的活兒,轉頭看過來。

  「大哥哥。」巫沐琴微笑喊道。

  百里熙目光微閃,見她換上了新衣,睡飽的臉蛋上還帶著粉粉的紅暈,煞是迷人。

  她來到他面前,對他感激一笑。「謝謝大哥哥,這衣裳很合身呢。」

  他見這丫頭笑得一臉傻氣無害,也毫無尷尬之色,那個親吻果真是在她睡夢中發生的,而他卻因為她一個無心的親吻,整夜想的都是她。

  他也不是沒碰過女人,在宮中,皇子到了一定的年紀,都會安排侍寢的宮女在身邊,雖然現在他潛入民間,久不碰女色,但也不至於被一個無心的親吻給搞得魂不守舍,而且那根本不算吻,只是在嘴唇上碰了下,跟羽毛撩過一樣,哪裡及得上真正的品嘗……

  他心頭忽地一熱,盯著她的唇,竟覺得口乾舌燥。

  「大哥哥,我臉上有什麼嗎?還是身上哪兒不對?」

  百里熙望著她無辜又呆萌的表情,抿了抿唇,嚴肅命令。「我肚子餓了,去做飯。」

  巫沐琴一楞,隨即綻開笑容。「好。」

  她轉身朝灶房走去,進了灶房後,立刻躲在門後,偷偷往外瞧。

  這個馬泉今日看自己的眼神和以往不同了,他沒趕她走,而是叫她來做飯,這不是很明顯嗎?他肯定喜歡她。

  想到這裡,她的臉又發燙了,心頭有說不出的喜悅。

  她樂得在他面前當個單純的笨姑娘,做好了三菜一湯,又烙了兩個大餅,她將食物端進屋,不一會兒,馬泉也進來了。

  她將碗筷擺好,笑道:「大哥哥嘗嘗,看看合不合口味。」

  百里熙遠遠聞到香味,早就饑腸轆轆了,立刻坐下來,抓起烙餅,開始吃將起來。

  不得不說,這丫頭做的菜真是好吃,吃得他樂不思蜀。

  他偷偷瞧她,見她也拿起碗筷開心地吃著,雖然她不是大美人,與他見過的宮中美人相較,她只能算是長得還不錯罷了,但是奇怪,他就是看她很順眼,怎麼看怎麼可愛。

  瞧她小口的吃著肉,小嘴沾了油漬,顯得光亮滑膩,看起來就跟她炒的肉一樣可口,嘗起來肯定美味,令他覺得自己更饑渴了,不由得吞了吞口水,喉頭滾動。

  他收回視線,大口咬著餅,似是要藉這個動作來解除那莫名難耐的饑饞。

  吃飽後,她去收拾桌子,就像小媳婦一般,他一雙眼直盯著她,她進進出出的,他的目光也隨她移動,當她轉過身來時,他立刻轉回頭,假裝做自己的事。

  把一切收拾乾淨後,巫沐琴走進屋來對他說:「大哥哥,我都收拾好了。」

  他點頭嗯了一聲,她不說話,他也沒作聲。

  巫沐琴心下計較,他以為自己不曉得他在偷看她,看來不給他一點刺激是不行的。

  「大哥哥,多謝你了,我走了。」果然,她這麼一說,就見他抬起頭,立刻沉下了臉。

  「你要走?」

  「是啊。」

  「走去哪兒?」

  「呃……不知道,先離開再說。」

  「你有住的地方?」

  「沒有。」

  「肚子餓了可有吃的?」

  「這……」

  他突然大步走向她,那渾身的火氣又被她給撩起來,在逼近她的同時,冷聲質問:「沒地方住、沒地方睡,你又打算窩在外頭,再次把自己弄得髒兮兮,像個乞丐一樣?還是跟只野狗似的撿地上的東西吃?」

  她被他逼得往後退,睜大眼睛,看著他怒目攝人,仿佛想吃了她似的。

  以往他雖凶,卻不曾像這樣對她咄咄逼人,她心頭陡地一跳這男人一凶起來,那眼神還真嚇人,莫名的氣勢迫人。

  不過她知道,他再凶也從不傷害她,他就是做做樣子罷了,沒有理由的,她就是相信他,所以她更加故意撩撥他。

  「我能照顧自己。」

  「連我給的衣服都沒辦法照顧好,還能照顧自己?」

  「我也沒辦法,衣服是一定會弄髒的。」

  「不行。」

  「那……等我以後有了銀子,再買衣服還你。」

  「不行!」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到底想怎樣?」

  他目光閃了閃,立刻說道:「你留下來。」

  「啊?」她怔怔地看著他。

  「我好不容易把你弄乾淨了,又給你新衣裳穿,你若走了,又弄得一身髒兮兮,我不就白費力氣了?」

  巫沐琴差點繃不住笑,這傢伙拐來拐去,就是不肯對她說明白,明明捨不得她,偏拿衣服當理由。

  「留下來?這樣不好吧?」她故作為難。

  百里熙臉色更沉了,連聲音也多了威脅。

  「不好?若真的不好,為何你先前闖我的屋、睡我的床、吃我的食物、穿我給的衣,現在才說不好,會不會太慢了?」

  他生氣,氣她為何不求他?給她洗浴、幫她擦發、送她衣服穿、讓床給她睡,現在連機會都給她了,還不乘機求他,真是……笨丫頭!

  她低下頭,一臉委屈地說:「我若是留下,會讓人誤會的,村人都說你不近女色,我怎麼能給你添麻煩呢?」

  百里熙原本還滿腹的火氣,一聽到她這話,立即知道有戲,眸中也多了抹異彩。

  「如果,我不嫌麻煩呢?」

  「大哥哥不嫌我麻煩,是因為心地好,我不能汙了大哥哥的名節。」

  「你睡了我的床,早就汙了我的名節。」

  「啊?」她驚訝地抬頭。

  「我抱你回房,你還穿過我的衣衫,在外人看來,我們之間早就不單純了,而且——」話說到這裡,他突然頓住。

  「而且什麼?」她好奇追問。

  他望著她一臉的天真無辜,她太單純,他若是不說,這丫頭走了,他還怎麼跟她把帳討回來,他根本不想放她走。

  「你昨日睡夢中還強吻我。」

  啊,他誣賴人!

  「嘴碰嘴是親,才不是吻呢。」她更正,但話一出口,立刻叫糟,她不小心說溜嘴了!

  看著他呆愕的神情,她霎時紅了臉,轉身想溜,可百里熙哪肯放過她,立刻從後面圈住她纖細的腰,把人給撈回來,鎖在他硬挺結實的懷抱裡,低啞灼熱的嗓音來到她耳邊,咬牙威脅。

  「好啊,原來你裝睡,想逃?沒門!」

  他將她身子扳過來,低下臉,狠狠吻住她。

  巫沐琴完全沒想到老實的馬泉也會這樣霸道的吻她,她一直以為他不敢,頂多就是害羞的親親她,然後漸入佳境。

  可他不但吻得霸道,還很強硬,大手甚至扶住她的後腦,加深這個吻。

  火舌如龍,直接闖進她嘴裡,欺壓她的小舌,攪亂她的心田,帶出她的心慌意亂,害她忍不住掙扎了下,誰知這動作反而激他吻得更深、更強烈,也更霸氣。

  他的吻像是要把她捲入漩渦裡,令她心頭不由自主地悸顫,她喜歡這樣的吻,讓她全身都在發燙。

  百里熙隔開一點距離盯住她,見她唇瓣在自己的烙印下,染上了櫻花色的嫣紅,她清澈的眸光也多了些迷離和無措。

  她是喜歡的!他的黑眸變深,眼底火光跳躍,他再度吻住她,若說适才的吻如狂風驟雨侵襲,這回便是春風拂柳,絲絲入扣。

  他不想嚇壞他單純的小丫頭,只想讓她沉醉其中。

  巫沐琴被他吻得春意萌動,他溫柔的吻又是另一種迷人的誘惑,讓人無法自拔,還想要得到更多。

  少女的心被撩撥出女人的情,只因為他給了她一個成熟的吻,牽動出她不為人知的嬌柔媚意。

  百里熙突然抱起她,大步進了房,將她放在床上,大掌突然覆蓋在她的胸脯上,熱度隔著衣料熨燙在肌膚上,令她不由得一顫,而他灼亮的目光則直直鎖住她,裡頭是赤裸裸的欲望。

  「如果你不願,我會停下。」他低啞的聲音似有一種魔力。

  她望著他,心頭小鹿亂撞,此時此刻兩人貼得如此近,她才發現原來他有一雙非常迷人的眼睛,這雙眼深邃無底,眼珠如上好的墨玉,而她羞紅的臉蛋則鑲嵌在墨玉裡。

  她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在她初潮來的時候,師父就教過她了,而她也看了不少關於那方面的小書。

  她臉紅得跟滴血似的,但她沒有退縮,因為她不想停,她也好想好想吃他……

  「我……我怕疼呢……」

  百里熙聽了,緊繃的神經終於松了口氣,他也擔心她會拒絕,但她沒說不願意,而是說怕疼,他墨玉般的黑眸染上了笑意。

  「是會疼,但我儘量輕點。」他一手輕輕拆解她的衣襟扣子,如同在拆開一份上好的禮物。

  歷任萬花谷的穀主都要修習一門獨門秘術叫做撚花功,這是建立門派的祖師婆所創,最適合女子修練,它有駐顏之效,美麗不衰。

  就跟所有的武林門派一樣,在傳授此功之前,都會挑選根骨好的弟子來教授,撚花功亦是。

  巫沐琴的根骨和皮相皆適合修練撚花功,此功不僅能保青春之美,也會使女子的身段特別柔軟,膚滑似緞,令男子著迷。

  百里熙不知其因,驚豔於她的身子比他想像的更軟更柔,只覺這身子銷魂如玉,而他擁玉在懷,只想放縱其間。

  他將她的衣衫褪盡,本想溫柔對待,小心呵護,卻隨著情欲的高漲,不知不覺全身緊繃,身下每一寸肌膚帶給他的刺激超乎他的想像,她的胸脯圓潤飽滿,身段纖柔性感,令他血脈賁張,被禁制過久的欲望如蓄勢待發的野獸,只想把身下的人兒給徹底蹂躪。

  處子的泣吟如一首銷魂曲,令他攻城掠地,只想徹底征服,直到雲雨過後,他才發現自己過於投入,竟忘了要溫柔。而身下的她經過雲雨肆虐,有著初為女人的憔悴,這憔悴卻令她添了一層動人的美豔,不經意的散發著惹人憐的嬌媚,他甚至覺得她流的汗都是香的。

  「對不起,我太粗魯了。」

  她捶打他。「你的臉在笑,沒誠意。」

  他悶聲而笑,因為她說得沒錯,他一點愧疚也無,反而因為得到極大的享受而有得逞的快意。

  他喜歡欺負她,還有她的身子,他像是得了個寶似的,依然眷戀地吹吻她的肌膚,恍若剛享受完一隻美味的獵物,卻仍意猶未盡的啃著剩骨。

  巫沐琴一頭長髮在床上散開,臉容上透著一股說不出的 慵懶。

  她輕輕喘息,氣息殘留著激情後的餘韻,想不到這老實男人脫去了衣裳就獸性大發,差點扒了她一層皮。

  見她秀眉深擰,似是很痛苦,他終於升起愧疚。

  「很疼嗎?」

  她沒好氣地說:「腰疼,骨頭疼,全身都疼。」

  他低低笑出聲,在她臉上親吻,用臉蹭著她的,好似一隻饜足溫馴的野獸,想討好他的女人。

  「你走開,重死了。」她推他,身下被撕裂過的不適,讓她忍不住發起小脾氣,早知會這麼疼,就不會太順著他了。

  百里熙驚訝,原來笨丫頭也有脾氣的,他像發現了新寶物似的,不但不以為忤,反倒很喜歡,如同懷中一隻溫順的小貓兒,偶爾伸爪打人,不會疼,卻很有趣味。

  「快走開。」她用力推他,想從他身下出來,全身都是汗,她想洗澡。

  他不是個貪戀女色之人,也極克制欲望,但碰了她之後,他卻像是剛開葷的男人一般,加上他的欲望之劍還在她體內,捨不得出來,現在她這麼一扭動,不小心磨了他的劍,讓他心火沸騰,再次舉劍示威。

  巫沐琴僵住,她感到下身一脹,抬眼看到他眼底的欲望,暗叫不好,想急急退出,雙肩立刻被他的手緊緊箍住,他把腰一挺,利劍再次深深刺穿她體內。

  「啊!」她尖叫,嗚聲抗議。「不要,我疼!」

  「別怕,這次我會溫柔一點,乖……」他連哄帶騙的安撫她,熱唇封住她的嘴,再次興風作浪。

  老實人雖然在床上不老實,但為人畢竟是老實的。

  在要了她之後,馬泉負起責任說要娶她,她當然也願意嫁他,萬花穀的任何一人皆可以挑選自己喜歡的人共結連理,只要兩情相悅就行,而她身為谷主,自然有權力挑選自己喜歡的男人來當她的丈夫。

  她暫時不打算告訴馬泉自己的身分,也沒打算立刻帶他回萬花穀,就怕嚇到他,如今兩人正甜蜜呢,她想先好好的享受兩人在一起的時光。

  而百里熙也繼續瞞著她,暫時不讓她知道自己是當朝太子,一來不想嚇到她,二來是為她好,她太單純,一無所知對她是最好的。

  沒有三媒六聘,他們以天地為誓,以日月為紅娘,共結連理。

  她做了一桌好菜,他去買來一壺好酒,她穿上百姓農家女的紅衣,發上插著一朵紅花,而他也換上乾淨的新衣,還是那副老實的粗人樣,但他目光盈盈,笑起來的傻氣樣令她看得目不轉睛,心底化成萬縷柔情。

  兩人舉杯共飲,她為他添飯,他為她挾菜,兩人吃著自家的喜酒,笑望彼此,情意綿綿,盡在不言中。

  以往這茅草屋只有他一個人住,男人不怕被看光,所以浴房簡陋,只用幾塊木板遮著,但現在為了她,他重新蓋一間浴房,先去山上砍了木頭回來,以刀斧劈開,在後院建造木牆,隔出一個隱密的空間。

  他還把皮毛換來的銅錢全花在她身上,為她添加衣物以及女兒家會用到的梳妝玩意兒,他這人嘴上不說好聽話,但身為丈夫該做的,他都會主動為她做好。

  巫沐琴聽師父說過,男人為了得到女人的身子,會說些甜言蜜語,務必小心,可她知道馬泉不一樣,他嘴硬心軟,會在夜裡天涼時為她添被子。

  他時常出村進城,有時候也會出趟遠門,三、五日不在家,她會趁這個時候出外查探。丹淮清仍在追輯她,布在山區周圍的陣法仍在,其實她可以易容逃走,也可以聯絡四大護法來接她,但她愛上了馬泉,想與他過一段只有小倆口在一起的恩愛日子,因此這回趁馬泉不在時,她傳了密令回萬花穀。

  江湖上要傳遞消息用的是信鴿,但是信鴿飛在天上,擺明瞭告訴別人它是信鴿,一點也不靠譜,所以她和四大護法都用另一種特別的方式聯絡。她拿出一支特殊的鳥笛,朝天空鳴出鳥叫聲,大約呼叫了兩刻鐘,一隻禿鷹飛落而下,睜著骨碌碌的眼睛盯著她。

  鬼穀山上有許多棲息的禿鷹,禿鷹專吃死屍,被視為不祥之鳥,為人們所不喜,所以會遠離它,因此用禿鷹傳遞消息比信鴿強多了,在鬼穀山上的禿鷹被他們訓練成只要聽到這種鳥笛聲,就知道有食物吃。

  她將欲傳遞的訊息系在禿鷹腳下,然後給了它一塊生肉,禿鷹一口將生肉吞下,吃完後便飛走了,它會飛回萬花穀,將她的消息帶回去。

  算算日子,馬泉今日會回來,所以她也乖乖的待在屋中等他,仿佛她從沒出去過。到了傍晚,馬泉回來了,也帶回了給她的禮物。

  從梳子、帕子、木簪,女兒家需要的東西他全買給她,卻從不為他自己添東西。

  這樣的他令巫沐琴心頭暖烘烘的,雖然這男人沒有她的師兄弟英俊,滿臉的大鬍子不討喜,又是個鄉野村夫,但是她卻愛他的樸實,在她眼中,他比那些俊美的師兄弟更好看。

  不過自從與他成了夫妻後,她才知道自己當初還是有些看走眼的,他的老實只在白天,入了夜,就像換了個人似的,對她從頭到腳都不老實,白天疼她如獲至寶,晚上疼她只想吃飽。

  「相公,你吃太多了。」她用腳抵著他的胸,不准他再貪吃。

  「娘子味美,為夫吃不夠。」

  「已經三次了,還來!」她忍不住火大,這個身子可不是讓他這樣折騰的,雖然她也很享受,但是最後辛苦的還是她啊!

  「娘子累了?」

  她立刻可憐兮兮的說:「累極。」

  「好吧。」他歎氣,她聽了一喜,才松了口氣,又聽他說:「你睡吧,為夫自己忙,不用管我。」

  啊?叫她睡,他自己忙?那還不是一樣!他這麼吃她,她能當死魚才怪。

  「不給!」她翻臉了,死不投降。

  「娘子如此有精神,不像累極。」他低笑,無賴的欺壓她,吮吻她的唇,與她抵死糾纏。

  在你來我往的廝磨中,她又被挑起了體內的欲望,她身上哪兒敏感、哪兒是弱點,他全知道,瞧這人賊的!

  她放棄掙扎,情難自禁的抱住他,心想算啦,就隨他一塊兒沉淪吧。

  隔日,一隻禿鷹飛到後院附近,停在大樹上,巫沐琴發現了它,而受過訓練的禿鷹有靈性,察覺到除了她之外,附近還有陌生人,所以站在樹枝上觀察。

  巫沐琴知道禿鷹是避著正在前院整理新曬的茅草的馬泉,趁他正忙著,她悄悄施展輕功跳出後院,找了個隱密的地方,禿鷹隨她飛去,她一抬手,禿鷹就飛落下來,她走上前,從禿鷹腳上解下一塊布,打開一看,上頭簡單寫了幾個字。

  雌鷹跟著雄鷹屁股,去找龍蛋。

  短短幾個字,不知內情的會看不懂在寫什麼,可巫沐琴與四大護法自幼玩到大,擁有超乎常人的默契,她知道這是豹護法寫的,稍一思考便懂了,不由得噗哺一笑。

  巫挽香是鷹護法,所以雌鷹指的是她,而雄鷹當然就是司徒然了,至於龍蛋嘛……龍代表天子,龍蛋是他兒子,指的是太子,意思就是說,司徒然去投效太子,而挽香師姊追在他屁股後頭去了。

  原來太子並未失蹤,而是故意失蹤的,看來這裡頭透著大陰謀呢。

  朝堂鬥爭向來不幹他們江湖人的事,她也沒興趣去管那太子的閒事,她只要確定救了司徒將軍,四大護法和其他手下沒事便行了。

  她回到屋裡,再出來時,將一塊新布系到禿鷹腳上,將訊息帶回萬花穀,然後丟了一塊兔肉給它,禿鷹吃到獎賞,張開翅膀,朝萬花穀的方向飛回去,她則神不知鬼不覺的跳回後院,繼續曬衣裳。

  小倆口就這般過著與世無爭的簡單生活,男耕女織,他下田耕種或上山打獵時,她就在茅草屋裡養雞養鴨,煮菜做飯。

  到了夜晚,兩人坐在月下,一桌小菜加上一壺酒,舉杯對飲,他頑皮地用嘴哺喂她酒,把她灌得雙頰紅豔豔的,她嗔瞪他,還咬了他一口,這一眼嫵媚至極,令他移不開眼,他的欲望被激起,將她抓來就是一陣蹂躪的吮吻。

  他還做了木棋子和棋盤教她下棋,她懂棋,卻裝作不懂,輸了幾盤後,她開始耍賴,非要他讓她,拿掉車馬炮三子,她才願意跟他繼續下,他答應了,卻開出條件,輸一次就脫一件衣服。

  她故意勉強答應,心下卻樂呵著,他少了車馬炮,她不吃死他才怪,結果可想而知,他輸到解衣脫褲,最後只剩一件遮羞布,她卻說不玩了。

  他知道自己上當,哪裡肯放過她,說她傻嘛,這時候卻聰明得很,居然耍著他玩,他會放過她才怪。

  他抓起她,扛在肩上走回屋裡,脫了遮羞布,好好在床上整治她一番。

  這日子過得開心,兩人如膠似漆,雖無金屋華衣,卻勝似神仙眷侶。

  兩個月過去,這一日清晨,天剛亮,摟著妻子躺在床上的百里熙因為窗外的蟲鳴聲而突然睜開眼睛,這蟲鳴是聯絡的暗號,他銳目精芒,悄悄起身,往旁看了妻子一眼,見她仍睡得香甜,便輕輕為她掖好被子。

  他下床往門外走去,繞到後院,目光掃了掃四周,接著朝附近的林子走去。

  他走入林子後,一路上小心回頭察看,確定四周無人,便閃進一個隱密的山洞裡。

  「殿下。」等在洞裡的元傑和另一名男子一齊向他單膝跪地。

  百里熙點頭,讓他們起身,元傑是他的心腹,但另一人卻是陌生的。

  「他是?」

  陌生男子趕忙躬身拱手。「殿下,臣是司徒然。」

  百里熙目光一顫,挑眉恍悟,含笑拍他的肩膀。「你扮成這樣,孤都認不出來了。」

  「元傑說殿下交代過,扮成村人的樣子進出村子,才不會有人懷疑。」司徒然為了避人耳目,臉上易了容,扮成村夫,跟著元傑一起混進村裡來見太子。

  司徒然親自前來,必是有要事稟報,百里熙吩咐元傑去洞口守著,注意周遭異動,他和司徒然則往洞裡深處走去。

  「殿下,京中傳來消息,九城提督換了人,有兵馬暗中混入京城,恐怕是竇皇后等不及了。」司徒然壓低聲音。

  百里熙冷笑。「這女人幾次派人刺殺我不成,又找不著我,她拿不到兵符,居然把腦筋動到九城提督的兵馬上了?她要是敢弑君,孤發誓,必將她竇氏九族誅殺殆盡,還有那批狗官!」他渾身迸射出懾人的殺氣。

  「殿下,未將擔心聖上,如今聖上病重,萬一她……」

  百里熙看他一眼,笑道:「萬一她動手腳,讓父皇早點上路嗎?」他點點頭。

  「很有可能。」

  司徒然緊握拳頭,氣憤填膺。他司徒然這一生忠君報國,被冤枉叛國下獄後,他的族人也受到竇皇后的殘害,令他憤恨至極。

  「殿下,只要您一聲令下,末將便一馬當先,帶兵攻入京城,揭穿那女人的陰謀!」

  司徒然自幼與他一塊兒玩到大,對他忠心耿耿,司徒然的下獄完全是受他拖累,才被奸人所害,百里熙拍拍他的肩膀,喟歎道:「是孤拖累你了。」

  「殿下言重了,末將等人為殿下馬革裹屍,死不足惜!」

  百里熙在他胸膛上不輕不重的打了一拳。「說什麼死?有孤在,絕對不讓孤的人冤死,你可是孤的重要臂膀,沒孤准許,不准死!」

  司徒然拱手抱拳。「末將遵命。殿下真知灼見,末將下獄之後,殿下也立刻失蹤,這事引起皇上疑慮,為此,竇皇后他們才不敢殺我。」說到這兒,司徒然臉色一沉。「殿下,唯恐竇氏傷害皇上,糊弄朝臣,咱們得想辦法,可不能讓她得了先機!」

  百里熙聽了卻是一笑。「孤還怕她不出手,讓咱們師出無名呢。」

  司徒然一愣。「殿下的意思是?」

  「詹公公和馬太醫是孤的人,有他們在,父皇的病重只是暫時的,不過若她趁此擬假聖旨,暗中結黨,召兵入城,就是造反了,孤要讓父皇親眼看看他寵愛的女人有多大的野心,到時父皇就算饒她不死,也不會留她在身邊,更不會留竇氏一族。」

  司徒然一怔,接著恍然大悟。原來這一切都在太子的預料中,這是太子殿下設的局,不禁心喜。

  百里熙見他雙目放光,喜上眉梢,笑著拍拍他的肩。「現在你可放心了?」

  「殿下睿智英明,末將佩服之至。」司徒然的確松了口氣,歎道:「殿下,您不知,聽到皇上病重時,末將這顆心就跟放在火上烤似的難熬。」

  「孤找你來,便是決定要出手了,寶皇后有九城提督兵馬,孤卻有你,你可準備好了?」

  司徒然雙目爆出亮芒,立即單膝跪地。「請殿下吩咐。」

  百里熙點點頭,將他扶起,在他耳邊低聲命令,兩人商議一會兒後,司徒然便與元傑一塊兒離去。

  他們離開後,百里熙也出了山洞,往茅草屋的方向走去,回到房裡時,他的小妻子還在睡,他失笑搖頭,坐在床上,笑看妻子酣甜的睡顏,大概是昨夜折騰得凶了,讓她這時候也爬不起來。

  他彎身,吮吻她露在被子外的香肩,上頭還殘留著吻痕,全是他的傑作。

  「相公……疼……」巫沐琴迷迷糊糊地呢喃。

  他輕笑,她老說她疼,其實她早就不疼了,他知道她只是愛撒嬌。

  「一大早就誘惑相公?」

  妻子終於睜開眼,慵懶地瞪著他。「誣賴我。」

  「你不也喜歡栽贓我,老說我把你弄疼?」他輕聲細語,與她耳鬢廝磨,逗著她玩。

  巫沐琴感覺到他的欣喜,不禁好奇。「你今日好像特別高興?」

  「是嗎?」

  「有喜事?」

  不是喜事,卻比喜事更令人愉悅,因為他的大計又向前推進一步,躲在鄉野這麼久,他等的就是這個機會。

  「木兒,你喜歡我嗎?」他不答反問。

  「你傻啊,不喜歡又怎麼會嫁你?你當我是給人白吃白喝的啊?」

  百里熙笑得全身抖動,他的小妻子單純傻氣,說話卻很逗趣,當初他收留她,讓她白吃白喝,現在她拿這話反過來數落他,怎不令他發笑呢?

  跟她在一起,他可以放鬆,可以什麼都不想,沒有朝堂鬥爭,沒有江湖險惡,他珍惜這樣的日子。

  只可惜這樣的日子不長了,他是太子,將成為帝王,他有野心、有抱負,身上擔負著重責大任,肩上扛著數百條忠臣將士的命,那些臣子都把希望放在他這裡,他不會辜負他們,如果有人擋著他,他會踩踏對方的鮮血走向帝王寶座。

  為了達成目的,他這輩子將不會只有木兒一個女人,為了掌握權力,他會像先帝們那樣擁有許多女人,那些女人背後的家世和權力將為他所用。

  木兒是個單純的小女人,他相信她會諒解的,而且他不會負她,他會安置好她,在他的庇護下,她將一生榮華富貴。

  「想不想跟著我一輩子?」他輕問,這話語的柔情更勝以往。

  巫沐琴當然想,不過一想到自己真正的身分還沒告訴他,她就有些心虛。對江湖人來說,萬花穀被視為邪教,萬花谷的女人因為青春不老而被視為妖女,她擔心相公知道後會生她的氣,所以她反問他——

  「那得看相公願不願跟我一輩子了?」

  「丈夫當然要照顧妻子一輩子。」

  她聽了心頭一暖,覺得自己很幸運能遇上一個這麼好的丈夫,她禁不住伸手抱緊他的肩。

  「只要你對我不離不棄,我亦不會離開你。」只盼望當他知道真相時,對她的身分不要太驚訝。她相信相公能接受的,他會明白謠傳不可信,她並不是什麼江湖妖女。

  小妻子軟綿的嗓音撓得百里熙耳朵熱,他的唇在她耳邊廝磨。

  「你放心,我說到做到,我這輩子對你,不離不棄,永不放手。」他的語氣真誠,這句話仿佛誓言。

  她相信他,同時心中感動,於是她主動送上芳唇,軟嫩的丁香小舌輕輕一逗,便能撩撥他的欲火。

  這是她頭一回主動勾引他,百里熙身子繃緊,眼神變深,尋到她的嘴,立刻毫不猶豫的深深吻住。

  每回他總告誡自己不要對她太衝動,要溫柔一點,但說也奇怪,木兒就像是一個掘之不盡的寶藏,越是抱她,就越想要,他總能從她的身子得到連自己都無法想像的銷魂滋味。

  「木兒,你真像個小妖精。」耳邊是他灼熱的呼吸,逐漸紊亂瘋狂。

  巫沐琴心中暗想,但願她這個小妖精,到時候別讓他氣得連鬍子都抽了……

  在馬泉告知她,三日後即將出遠門,一個多月後才會回來時,巫沐琴呆住了。

  出遠門一個月?這表示她一個月都見不到相公?

  她呆呆地望著他。「相公去的地方很遠?」

  「我這回出門不是到鄰城,而是更遠的城鎮,有個地主要修屋子,給的銀錢高,機會難得。」他解釋,只有這個理由才能讓小傢伙不擔心,乖乖在家等他回來。

  「那……我跟相公一起去?」

  他搖頭。「一群男人住在大房子裡打地鋪,一起吃一起睡,帶家眷多有不便,否則早就帶你一塊兒去了。」

  「這樣啊……」她一臉失望,低下頭,可憐巴巴的模樣就像被人遺棄的小貓兒。

  他不忍,不過為了大業,不捨得也得捨得,他將大掌溫柔的平放在她的小腹上。「別難過,一個月而已,我還不是為了多賺點銀子才答應接這個活兒的,萬一你有了孩子,吃穿用度也夠。」

  他們住在村邊靠山的墳地旁,平日也很少跟村人來往,小倆口日子簡簡單單的,沒有公婆,沒有姑嫂妯娌,所以房事便能隨心所欲,他平日在她身上勤耕耘,照理說她的肚子應該有消息了。

  巫沐琴露出了愧疚之色,可憐兮兮的說:「木兒的肚子沒消息,相公會失望嗎?」

  他聽了一笑,輕點她的鼻尖。「別慌,咱們還年輕,才成親半年,孩子這事不急,順其自然就好。」

  如果木兒懷了他的孩子,他當然高興,若是沒懷上,他也不會失望,畢竟他目前的心思並不在此。大業未成,他有太多事要做,所以對孩子這事,也只是隨口問問。

  巫沐琴聽在耳中,卻認為相公是期盼有孩子的,男人娶妻,不就是盼著有後嗎?她心虛,她到現在還沒懷孕,是因為每次完事後,她便偷偷吃下避子的草藥,所以至今沒個消息。

  對女子來說,生子畢竟是大事,她還年輕,也有些怕,不過這半年的夫妻恩愛日子,也讓她逐漸改變了心思。

  不如她就為他生一個吧。

  當自己動了心思,生孩子的心願便開始在她心中滋長。

  既然他要出遠門,她得幫他打理行囊,畢竟出門在外一個月,凡事不比在家裡方便,穿的、用的都要好好備著,於是她從木櫃裡拿出一雙鞋,放在他面前。

  「這是?」他一臉意外。

  「再過十日就是你的生辰了,本來我做這雙新鞋是想給你一個驚喜,但現在你即將遠行,這生辰禮就提早給你吧。」

  百里熙雙目大亮,原來妻子偷偷為他做了鞋?他拿起鞋子細看,這鞋做得甚是精巧,針線貼合,接縫緊實,在娶她之前,他對她並沒有過多要求,平常只見她縫縫補補的,卻沒想到她的一雙巧手除了擁有精湛的廚藝,女紅也厲害。

  「你試試看合不合腳?」

  「好。」

  他立刻脫下舊鞋,興高采烈的試穿新鞋子,腳上這雙舊鞋早被他穿到磨損,以往他的鞋都是去城裡買現成的,但是現成的哪有媳婦量身訂做的好?

  曾有村裡的大嬸為了答謝他幫忙修葺屋瓦,要做鞋給他,也被他婉拒,因為他不想給人理由攀附人情。

  如今有了新媳婦兒,媳婦不但給他做新鞋,手藝還特別好,他興致勃勃的試穿新鞋,發現大小剛剛好,穿起來不但合腳,而且鞋身扎實,令他十分滿意。

  「喜歡嗎?」她期盼地問。

  他含笑點頭。「不但喜歡,而且很滿意,我媳婦一隻巧手,著實讓為夫驚喜。」

  「不只呢,我還做了其他的。」在他訝異的目光下,她從櫃子裡又翻出東西來。

  原來除了做鞋,她還做了荷包、獵袋、腰帶和頭巾,都是她親手為他縫製的。

  「這些都是你做的?」他驚訝地問。

  她點點頭,嘟起嘴。「本來還想繡些花樣在上頭的,但來不及了,先給你,讓你在外頭辛苦幹活兒時還會念著我的好。」

  「木兒……」他將妻子攬入懷裡。成親後,她一心一意的對他好,令他十分感動,也知道這一針一線都是她的情意。「你放心,一個月後我就回來了。」

  她嗯了一聲,突然想起什麼,仰起小臉,對他俏皮地說:「其實我做這些,就是要你時時記得我,睹物思人嘛,你穿著我做的鞋,戴著我做的荷包,系著我做的腰帶,就不會去看其他女人了。」

  百里熙一怔,禁不住哈哈大笑,他低下臉,用鼻子磨著她的鼻子。「原來做這些也有套住我的寓意,好,為夫讓你套住了,至於你呢?我該用什麼方法套住你,才不會趁我不在時……」

  她嗔瞪了他一眼。「少來,我才不會呢!我成天待在這屋子裡,哪兒都不去,哪會遇到人?遇到個鬼還差不多。」因為旁邊就是墓地。

  百里熙被妻子百無禁忌的話語給逗笑了,不過留她一個月在家,還真是不舍,他心想忍著點,等他大業完成,他就會讓她知道一切,帶她入京,給她一生榮華富貴。

  由於即將有一個月不在家,這三日夫妻倆難免希望多多溫存一下,他依然熱情如火,而她因為捨不得他,也特別迎合他。

  三日後,天未亮,他便起身了,她服侍他梳洗好,將備好的乾糧和行囊交給他。

  臨行前,他對她叮嚀。「在家乖乖的等我回來,嗯?」

  她乖巧的點頭,也不停的叮嚀他。「你路上小心,好好照顧自己,別讓我掛心哪。」

  這是兩人頭一回分開這麼久,以往相公進城,最多三、五天不在家,這次卻長達一個月,雖說一個月很快就過了,但她就是不舍。

  一陣叮囑後,她站在圍籬門口送相公出門,就像天下所有的小妻子那般,流露出依依不捨。

  百里熙每走幾步,便回頭對她揮手,將她臉上不舍的神情收在眼裡,但時辰不容耽擱,他心想,一個月很快就過去了,到時再回來接她就好。於是他把心一狠,不再回頭,大步離去。

  直到他的身影被樹林遮住,再也看不見了,巫沐琴那依依不捨的神情才收起,轉身走回屋裡。

  趁相公不在的這一個月,她決定回萬花穀一趟,其實她正愁著不知該用什麼理由離開一陣子,現在倒省事了,相公不在,她連理由都不用想了。

  這趟回萬花谷,正好回去打點一下,一個月後,她再把相公迎回去。

  她相信,相公一定會喜歡萬花穀的,那兒美如仙境,又遠離江湖紛爭,他們可以在萬花穀選一處地方蓋自家的茅草屋,他喜歡種田就繼續種田,想打獵就打獵。

  在萬花穀裡,大家各司其職,各展所才,沒有世俗的繁文縟節,只有合情不合情、有理沒有理的分別而已,只要不害人,不違背穀訓,大夥兒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也可以恣意遨遊。

  思及此,巫沐琴笑了,她還真是想念萬花穀的家了,同時對自己和相公兩人未來的日子充滿了期待。

  她直接走向柴房,柴房裡放的是柴、除蚊的幹艾草以及器具和雜物,她撥動一塊鬆動的石板,石板下有個空間,裡頭放了一個木箱子,她的東西就藏在裡頭。

  她拿出木箱,這箱子裡裝了易容工具,她將藥水塗在臉上,過了一會兒,她的臉蛋開始產生變化。

  原本略微圓潤的臉蛋開始收小,略寬的鼻子也變窄變挺,再來是眼角的弧度,本是垂下的眼角緩緩提高,讓她略小的眼睛變大,神采也不同了。

  原本易容之後的相貌是小家碧玉型,頂多算得上秀氣,這樣讓她裝傻時才能看起來呆萌傻氣,現在塗上藥水,她的相貌也開始恢復了真容。

  同樣的眼鼻口,因為形狀和比例的不同,讓一張臉變得不平凡,原本三分的美貌瞬間轉為傾城絕豔。

  這藥物易容法是祖師婆身邊一位擅長藥草的手下所研製出來的,它能改變臉形和五官的形狀,一般人易容都會在臉上貼面具,那是最下乘的方法,容易被識破,也傷肌膚,祖師婆愛美,又規定穀主必須是美人,怎麼可能教徒弟使用這種傷膚又效果不長的易容術?

  她睜開眼,拿起一方銅鏡,鏡中映出了久違的真容,接著她把一身素衫長褲卸下,換上另一件女子衣裳,搖身一變,不再是那看起來呆萌的村姑,而是貌美如仙卻又帶著三分妖嬈的傾城美人。

  她將村姑的衣服和易容工具藏回石板下,上頭蓋上雜物,接著站起身步出柴房,輕功一點,飛出十幾丈,飄逸如仙的身影在林間穿梭。

  她一路施展輕功,特意避開村人,能察覺到她的只有林中鳥兒,因為她的飛躍,引起數隻驚鳥飛離。

  身後忽聞風動,她警性升起,回頭望去,卻見白衣飄飛,一人緊追在後,此人的輕功在她之上,將兩人的距離迅速拉近,也讓她看清了對方的真面目。

  丹淮清?

  她詫異,收起丹田之氣,輕盈落在樹梢上,猶如飛鳥停落,重量輕如羽毛。

  丹淮清也停落在樹梢上,身形如竹,步穩如山,與她對視。

  巫沐琴揚唇一笑。「許久不見了,丹大俠,你該不會在這山區守株待兔了半年吧?」

  丹淮清生得俊美斯文,如翩翩君子,出塵脫俗,看似文雅如書生,但巫沐琴卻知道,這人的性子可不如他外表那般溫潤,師父說過,表相會騙人,看人要看內在。

  她從丹淮清布下的陣法中,便知此人狠辣聰明、個性冷冽,不過她不怕他,因為鷹護法捜集的消息中,有關於丹淮清的亦是巨細靡遺,原因無他,只因他俊美。

  丹淮清是現今武林當中年輕一代的高手,他生性獨來獨往,面對江湖上的紛爭庸擾,自有他一套處世原則和做法,只不過他不輕易表現出來罷了。

  根據魔護法的線報,丹淮清做過的事,明的、暗的,兩相對照,她全記在腦子裡,所以她目前對這個人的印象雖然正派,但他的做派卻又挺邪門的。

  簡單一句話,他不受世俗禮法的束縛,天地運轉的規則都在他胸壑當中。

  所以這個丹淮清其實跟她是同類人,只不過她來自被視為邪門歪道的萬花穀,而他則是出自南原的名門正派世家。

  她不逃,而是微笑地看著他,陽光將她的長髮映照得亮麗無比,山風卷起髮絲,絲絲縷縷飄在身後,增添了幾分仙氣。

  丹淮清冷冷的盯著她,雖然他布下陣法,卻始終抓不到她,如今半年不見她的面貌,她似乎更美了,比上回初見她時多了幾分媚骨天成的女人味,但就算女人再美,倘若不合他意,他是不會被表相的膚淺所迷惑的。

  「女匪,到了這地步,你還想逃往哪裡?」

  巫沐琴一臉無辜。「丹大俠誤會了,我可沒有逃哪,你在山中布下的陣法雖然厲害,但要困住我,得再加點火候呢。」

  丹淮清眯起眼。「你不怕我殺了你?」

  「你不會。」

  「喔?何以見得?」

  「因為你並不確定我是壞人,就像你並不確定司徒將軍是有罪的。」

  丹淮清眼中的精芒閃了閃,盯著她,薄唇也勾起了意味不明的笑。「就算我不殺你,也沒打算放過你。」

  「可不可以改日再過招?我家中有老小,急著回去團聚呢。」

  他唇角的笑意擴大。「不行。」話落,他打出的掌風已經襲來。

  這就是丹淮清,他要抓你,哪管你是男人女人或老人小孩,連招呼都不打一聲就出手了,還是狠辣的招式。

  巫沐琴急忙一閃,勁風所至,身後的樹幹應聲而斷,乖乖,她要是沒躲開,此刻已經被腰斬了。

  「你明明說不殺我的!」她生氣,怪他不守信用。

  「因為我知道你躲得開。」他布在山中的陣法被她玩過好幾次,雖然困不住她,卻也多少測出了她一些底。

  「你的武功路數不屬於中原各大門派,應是關外之人,但不像是北夷,也不像苗族和南越,那就只剩東島和西山了。」

  這人一邊打架還可以一邊聊天,一心二用,除了擾亂對方心神,也是想探知對方的反應。

  可惜他找錯人了,她對他的事知道得比他想像的更多。

  「你討厭吃辣,喜歡甜食,你不吃螃蟹,討厭蝦子,因為剝殼太麻煩。」

  一心二用誰不會?她也可以邊打邊談笑。

  丹淮清神色忽冷,眼神轉成了威脅。「你調查我?」

  「愛慕你的姑娘太多,隨便打聽都有。」

  「喔?還有呢?」

  「還有,我覺得你不適合穿白衣,你該穿黑衣,因為黑衣耐髒,而且跟你陰冷性子也很符合。」

  他掌風迅捷,疾如風,快如電,瞬間幻化出百掌,令人看得眼花繚亂。

  她知道目前他還不確定她的底,所以沒用上真功夫,否則他若動了殺機,她肯定受傷,但再繼續這麼打下去,她絕對不是他的對手。

  不過雖然手腳功夫打不過,嘴上功夫她可不輸人,她把他四歲開始練武、六歲被罰跪、八歲和人打架、十歲去狼窩捕小狼的事一一說出來,有些私事甚至還不為外人知曉。

  「你十五歲時,一位十歲的遠親表妹想偷親你,人沒親到,反倒被你一腳直接踢進湖裡。」

  丹淮清驚訝,她怎麼知道?這件事被身為族長的爹壓了下來,只有少數僕人知道,但那些都是老僕人,且守口如瓶,所以他踢表妹下湖的事,不可能傳出去。

  他對女人有潔癖,不是他喜歡的姑娘想親他,只會讓他覺得噁心,即使那位表妹貌美如花,他也照踹不誤。

  當時爹知道後,氣得關起門來責駡他,爹說雖然表妹不對,但她才十歲,做表哥的被親一下有什麼關係,他當時不服,還倔拗的回答——

  「你對你爹說,不是只有女人有貞操,男人也有男人的貞節。」巫沐琴一字不漏的把他當時的話給說出來。

  不能怪她記得如此清楚又印象深刻,想當初她從鷹護法的密文上看到這則小道消息時,還笑得人仰馬翻。

  一股勁力突然鎖住她的喉,兩人對招時周遭卷起激烈的氣勁也在此刻靜止,勝負已出,他渾身散發著陰寒的煞氣,手掌掐住她的頸子,只要他施力,她的頸骨立刻碎掉。

  「你如何得知?」他的質問帶著陰冷的氣息,他的面孔近在咫尺,墨眸如寒冰,瞪著她時仿佛陰曹地府的鬼王,等著向她索魂。

  這就是他,他的脾氣可不好,而惹上他的人,最好掂量自己的命夠不夠硬。

  不過巫沐琴不怕,小時候穀裡的神算爺爺就說她命夠硬,運中帶福,凡事總能逢凶化吉。

  「聽說書人說的。」

  「你派人監視我?」

  脖子上的力量收緊,巫沐琴感到呼吸越來越困難,臉色也因為血液受阻而脹紅。

  丹淮清定定地盯住她,在他的手勁下,她的頸子顯得特別纖細嬌弱,而她脹紅的臉色已經開始轉白,她卻還笑得出來,絲毫沒有畏死的懼色,她是真不怕死,還是不怕他?

  巫沐琴已經開始感到眼花,但她緊握拳頭強忍著,即使呼吸困難也絕不掙扎,因為她篤定丹淮清不會殺她,除非他不想知道司徒然的下落。

  「說書人不只說你,也說司徒將軍的故事。」

  她臉色逐漸蒼白,雙眼發黑,窒息的痛苦幾乎要把人逼至絕境……

  就在此時,他突然放開她,她身形一晃,差點站不住腳。

  「咳咳咳——」她激烈地咳著,一手撫著自己的脖子,努力順著氣。

  下一刻,他猛然伸指,朝她身上點了幾個穴位,她感到全身一陣滯阻,丹田之氣被封,使不出內力。

  她的武功被他封住了!

  巫沐琴眉頭大皺,她篤定丹淮清不會殺她,卻沒想到他會封住她的武功,這下換她笑不出來,反倒是丹淮清在瞧見她驚變的神色後,嘴角揚起了嘲諷的弧度。

  她抗議。「你武功這麼高,難道還怕我跑掉?」

  「這樣我能省去麻煩,畢竟能在我陣法裡逃過數次而不被困住的,你是第一人。」

  「你的陣法有什麼了不起,又不難。」

  她的話令他微諮,接著沉下臉色,冷冷的瞪著她,巫沐琴已經沒了适才的好心情,武功被封住,如同鳥兒少了翅膀,這感覺很不好!

  她武功雖沒他好,但她卻是破陣法的高手,破陣有時不見得跟武功有關,它就像是鬥智的遊戲。

  「司徒然在哪兒?」他冷聲質問,不與她拐彎抹角。

  「腳長在他身上,他去哪兒我怎麼知道?」她哼道。

  「他是你們劫走的,你會不知道?」充滿寒氣的威壓又傳來。

  「我們是救他,不是劫走他,等到安全了,就把他放了。」她睥睨他一眼。

  「剛才都說他是冤枉的了,我們幹麼抓他?不信的話,自己不會去查查?」

  她揉著脖子,被他掐住的地方正火辣辣地疼痛著,十分不適。

  他冰冷的目光落在她白晰頸項上的瘀痕,看在她有膽識的分上,他不予計較,沉聲問:「你們劫了他,又放了他,不知情的人會以為他逃獄,這是害他。」

  巫沐琴似是看笨蛋一樣的斜眼睨他。「我們不劫他,難道看著他上斷頭臺?活著才有機會申冤,死了就只能做冤魂,還遺臭萬年。」

  這女人的眼神讓他很不爽,但是她說的話卻挺合他的意,他再次決定不予計較。

  「他就算被押送回京,也不見得會上斷頭臺,若真想置他於死地,路上就會動手了,何必故弄玄虛又大費周章的押送他。」

  巫沐琴一怔,正眼看他,忽而恍悟。「原來你一路跟著囚車,目的是暗中保護司徒將軍啊。」

  丹淮清亦是一楞,看她的目光不再有冷意,心想這女人的思路倒是轉得挺快的,他的確是一路跟著押送車隊暗中保護司徒然,以防有人在途中對司徒然下殺手。

  巫沐琴見他不答,便當他是默認了,哈哈一笑。「既然如此,咱們可是同路人,只是想救司徒然的方法不同罷了。」

  丹淮清冷哼。「那倒未必,有時候救人和害人只是一線之隔,至於是哪一種,等你到了京城,再向刑部大人說吧。」

  她擰眉。「你要抓我進邢部?」

  他微微一笑,笑得豐神俊朗,任何姑娘看了皆會為之傾醉,但看在巫沐琴眼中,卻跟黃鼠狼拜年的笑臉是一樣的,她聽見他用磁性低啞的嗓音說「我守株待兔了半年,不扒掉兔子一層皮,豈不是白費了我半年的功夫?」

  巫沐琴再也笑不出來了,她瞪著丹淮清,現下很肯定一件事,這人不只有潔癖,還很記仇!
匿名
狀態︰ 離線
6
匿名  發表於 2017-6-15 09:56:39
第五章

  巫沐琴很苦惱,丹淮清不肯放她走,時時盯著她,把她當犯人押送,一副「你敢輕舉妄動,我就宰了你」的表情。

  這樣下去,別說回萬花穀了,她哪兒都去不得,不行,她得想個辦法說服他。

  「我們是真的放了司徒然,你若不信,何不去查查?」

  丹淮清看了她一眼,突然彎起一抹笑。「我相信。」

  她楞住,接著疑惑地問:「既然相信,為何還不放了我?」

  「說說你的來歷,何門何派的,我聽了沒問題,自會放你走。」

  巫沐琴聽了,終於恍然大悟,敢情這人是想查她的來路啊,她就覺得奇怪,不管自己先前怎麼解釋,他就是不放人,原來是因為她不肯透露自己的來歷,所以他不死心。

  「我是什麼來歷重要嗎?咱們行俠仗義救了司徒將軍,代表不是壞人,好歹你也該講講理吧。」

  「若非心虛,何必隱瞞來歷?除非有見不得光的事,你不說,丹某就不能確定你們救人的動機是好是壞。

  巫沐琴瞪著他,這人擺明瞭油鹽不進,她不肯說,他就不放人,看樣子這人一旦下定決心,就絕不會輕易妥協。

  她不願說,也不能說,因為萬花穀被視為邪門教派,穀主則被視為妖女。

  萬花谷的人其實不壞,不過是行事方面隨意慣了,又不在乎世俗禮法,認為對的就去做,對世人的誤解也從不多做解釋,所以至今無人瞭解萬花谷,而谷中人出山,也從來不說自己來自萬花穀,一來低調,二來避險,因此對江湖人士來說,萬花穀是個既神秘又詭異的門派。

  她若說了自己的來歷,不但暴露自己的行藏,丹淮清也不見得會放過她。

  這事情就僵在這兒了,她不打算再向他求情,起碼她確定了一件事,丹淮清並不會真的將她送至刑部,他不過是想弄清楚她的來歷罷了。

  丹淮清這人不好糊弄,她只能見機行事,既然他這麼固執,她也跟他耗著,看誰有耐性。

  一路上,兩人無話,他說往哪兒走,她就往哪兒,他說停,她就停。

  巫沐琴從來不怕吃苦,萬花谷對穀主的教導是很特別的,祖師婆要徒弟們的心能禁得起人性險惡的摧殘,因為不管武功再高再強大,若一顆心不夠堅強也是徒然,不但容易誤入歧途,一身的武藝也將用在壞處上。

  所以別看巫沐琴外表嬌柔,她是實打實的外柔內剛。其實歷代美人谷主中,沒有一位是被當成嬌花養的,而是在一次又一次的考驗中,經過內心淬煉的熬磨而成長的。

  她從小聽到最多的床邊故事,就是美人亡國和昏君誤國的故事。

  祖師婆說美貌沒有錯,錯的是美麗的女人不懂得擅用,美色是兵器,端看把這兵器用在何處,心善成佛,心惡則成魔。

  祖師婆還說,世間再美的女人也會遇到不受美貌誘惑的人,因為此人心中正氣凜然,一雙眼能看透外表的假像,手中的利劍如一把照妖鏡,會毫不留情的刺穿皮相下的那顆心,揭發人性的醜惡,若是遇到這種人,務必心存尊重和敬畏。

  丹淮清似乎就是這種人,為了受冤下獄的司徒將軍,不惜千里迢迢奔來,所以她對他是心懷敬重的。

  這人若成為萬花谷的朋友,必是一大助力。

  林中小路崎嶇,他們一路步行,出林後,沒了遮蔭,豔陽高照,曬在頭上十分不適,她也無怨,晚上露宿野外,他席地打坐,她也找了棵樹下靠著打盹。

  突然春雷隆隆,瞬間下起大雨,他們及時找了個山洞避雨,但身上還是被打濕了,丹淮清內功深厚,能以內力祛寒,衣衫很快便幹了,但此時巫沐琴武功受制,無法運行內力,只能穿著這身濕衣裳。

  她不吭聲,要讓衣裳幹的方法多的是,她轉身四處瞧瞧,發現這山洞有些枯枝乾草,眼兒一亮,心想肯定有常經此處的村人或獵夫也曾在此過夜,為了生火,才撿了許多枯枝乾草堆在這兒,這些定是用不完留下來的。

  她立刻把枯枝乾草搬到靠近洞口之處,架起樹枝成堆,然後取下背上的包袱,拿出火折,將樹枝點燃。

  四周很快溫暖起來,她盤腿坐在火堆旁,接著從包袱裡拿出披風把自己圍起來,一陣動作後,她從披風裡抽出外衫,將外衫放在火上烤著。

  丹淮清在一旁目瞪口呆的看著,她做這件事時非常自然,也很專注,仿佛身無旁人,她身上圍了披風,所以就算脫下外衫,也看不到她露出什麼,但他還是不自在地把臉轉開,拳頭緊握。明知她做這些事只是為了把衣裳烤幹,並沒有勾引他的意思,但他卻無法忽略她的行為,向來冷靜的心頭,莫名升起一股煩躁。

  他閉了閉眼,把心中那股躁意壓下,好不容易恢復了冷靜,沒過多久,一股香味緩緩飄來,讓他再度詫異地睜開眼。

  她在烤餅。

  巫沐琴把外衫烤幹後,穿回身上,把披風折好,放在身下坐著,接著拿出一塊餅來烤,瞧這雨勢,一時半刻是停不了的,反正閑著也是閑著,烤烤食物來充饑也好。

  這幾日都只吃乾糧,難得有機會生火,她正好把自己做的餅拿出來烤,這餅加了碎肉,碎肉上塗抹她親手研製的香料,和在一起,冷著吃也行,但用火烤過後會更香。

  食物的味道實在太香了,令丹淮清無法專心,他不禁擰眉,武功練得再高,人還是得吃五穀雜糧,還是會受到色香味的誘惑,那食物的香味勾得他胃中饞蟲不停騷動。

  她突然轉頭問道:「要不要嘗嘗我烤的餅?」她用油布包了一塊,伸手遞給他。

  「不必。」他閉目養神,選擇眼不見為淨。

  巫沐琴吃了閉門羹,也不以為意,早知道他不會要的,她也只是問問而已,起碼她釋出了善意,自個兒吃自己的吧。

  在她轉回身後,丹淮清再次睜眼盯著她,瞧她細嚼慢嚥的吃著餅,那香味一直在撓著他的胃,令他拳頭再度緊握,這個女人……

  雨一直下到入夜,看來今夜註定得在這山洞過夜了,巫沐琴添了些樹枝,讓火堆能燒得久一點,接著她打開包袱,拿出一個小瓶子,這時一把劍突然抵在她頸上。

  她楞住,回頭對上丹淮清冷凝銳利的目光。

  「那是什麼?」他沉聲問。

  「驅蚊蟲的,塗在身上就不怕蟲蟻咬。」她大方地說,絲毫不怕他的威脅,還把藥水倒在手背上和臉上。

  「我想塗脖子,麻煩讓讓。」她指指他的劍,還擱在她頸邊呢。

  丹淮清把劍收回,一雙銳眸還在盯著她,看她忙著在自己臉上、脖子上和耳朵上塗塗抹抹的。這東西若有問題,她不會塗在自己的肌膚上,便打消了疑慮。

  隔日清晨,天已放晴,丹淮清的臉色卻如烏雲罩頂,因為他被蚊蟲吵了一夜,睡得著才怪。瞧瞧那女人,她神清氣爽,仿佛一夜好眠,原來她昨晚抹在身上的真是用來防蚊蟲的,反觀他自己,臉上被叮了兩個包,被她看到時,那憋笑的神情令他甚為狼狽。

  他哪裡知道,巫沐琴自幼在山林中長大,除了野獸飛鳥,山林裡更多的是蟲子,因此穀中多種植各種草藥,尤其驅蟲避蛇的更不在少數,要不然她如何能在山林躲藏而不被蟲子咬?靠的就是防蟲藥。

  兩人繼續上路,依然一路無話,丹淮清表面看似冷凝,但在她沒注意時,他的目光便不著痕跡地移到她身上。

  這女人一路看山看水,倒是挺自得其樂,偶爾還會摘路邊的野果,在袖子上擦幾下就吃了,行止坐臥皆是江湖兒女不拘小節的瀟灑快意。

  她到底是誰?

  她越是不肯說,他就越是好奇,對她產生了一種莫名的執著,非要知道她的來歷不可,他第一次有這種心情,也察覺到自己對她產生了興趣。

  她越是神秘,他就越不想放她走,他總覺得一旦放她走,以後可能就再也看不到她了,因此他故意編了理由不放。

  可他有傲氣,所以他沒讓她知道自己的心思,也不讓她發現自己偷看她的次數越來越多。

  這一日,他們在入夜前趕到一間客棧,這間客棧剛好位於兩條路的交叉口,專門給在外行走的旅人投宿。

  「一間房。」

  丹淮清將一錠銀子放在客棧掌櫃面前,掌櫃收下銀子,忍不住往客官身後的女人看去,丹淮清擰眉,立刻把身子一移,擋住掌櫃的視線,鋒銳如刀的目光直把掌櫃盯得頭皮發麻,連連哈腰。

  「小的這就讓人帶客官進去。」掌櫃不敢再亂看,忙招了夥計帶人上樓,嘴裡還小聲嘀咕。「連看都不行,醋勁可真大。」

  「你說什麼?」丹淮清回頭冷冷警告。

  「沒什麼、沒什麼。」掌櫃連忙搖手,再也不敢多說一句。

  巫沐琴沒聽到他們說什麼,她跟著店小二往樓上走。丹淮清只要了一間房,代表他連晚上也要監視她了?她心中好笑,她的武功被封住,他還怕她跑掉嗎?

  她不會為了同住一間房而跟姓丹的抗議,因為姓丹的只會笑她把自己看得太高,在他眼中,她只是一個女匪罷了。

  走進房間後,丹淮清對店小二吩咐:「準備洗澡水來。」

  巫沐琴以為他是要自己洗澡用的,誰知等店小二把水抬來之後,他對她命令。

  「快洗乾淨,我在外面等,別搞名堂。」也不等她回應,他轉身大步離去。

  她感到意外,原來這洗澡水是他讓店小二為她準備的,說不定人家是嫌她臭,怕晚上熏了他,所以才要她梳洗。

  既然有水可洗浴,她當然不會拒絕了,她歡快地脫去衣裳,把自己從頭到腳洗乾淨,從包袱裡拿出衣裳換上,總算恢復了清爽。

  丹淮清自己也洗了個澡,進來時,朝她看了一眼,見她把自己打理乾淨了,心裡暗暗滿意,吩咐店小二將澡盆撤下,叫了幾樣菜在屋裡吃。

  用膳時,依然是靜悄悄,到了就寢時刻,她的問題來了,這屋內只有一張床,到底是給他睡呢?還是給她睡?

  毋須她問,答案很快揭曉,丹淮清主動坐到椅榻上閉目養神,這就表示那床是讓給她睡了。

  這人還不壞嘛!她心下暗笑,吹熄了燭火,走到床邊,放下床帳,倒頭就睡,一點也不覺得屋子裡多個男人有什麼問題。

  在她放下帳子躺下去後,丹淮清倏地睜開眼,靜靜盯著床的方向,目光也不若白日那般冷冽。

  不可否認的,她的確很美,但吸引他的是她的性子,他打定了主意,她一日不說出自己叫什麼名字,他就不放她走,而且就算她不說,她的同伴總會來找她吧?

  他很有耐性,總會有辦法探聽出來的。

  沒多久,他聽到熟睡的呼吸聲,不禁抿了抿嘴。這女人倒是心寬,居然一下就睡著了,就跟前幾日一樣,不管是露宿野地還是睡在山洞裡,在他面前,她都能睡得香甜,不過她這樣率性,正是他喜歡的樣子。

  巫沐琴沒他心思重,有武功高強的丹大俠負責為她守夜,她當然睡得安心了,不過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

  這一路她留下了只有萬花穀的人才能看得懂的暗號,她只要耐心等著四大護法來救她便行了。

  可惜世事難料,巫沐琴算得再精,也忘了人算不如天算,她等不到四大護法找到她,卻等到了一批刺客。

  她在睡夢中感覺到一股心驚膽跳的異樣,猛地睜開眼,赫然發現丹淮清的臉龐就近在咫尺,一雙晶亮的眼眸盯著她,隨即他的手掌搗住她的嘴,防止她尖叫出聲。

  她沒有慌亂,只是呆楞了下,他緊緊盯著她,接著手掌移到她頸邊,扣住她的穴脈。

  她突然明白了,有人埋伏在房間四周,而且不止一人,估算起碼有十人以上,她知道他在想什麼,立刻對他比手勢。

  「外面那些傢伙不是我的人,你別客氣,想宰就宰!」

  丹淮清盯著她沉靜自若的神態,在察覺到周遭的異樣時,他想也沒想的立刻跳上床到她身邊,他認定那些人是來救她的,但沒想到她立刻否認,還大方的要他別客氣去宰了那些人。

  難道那些人真不是沖著她來的?

  這時門縫裡悄悄探進一根竹管,竹管把一股氣吹送至屋裡,可能是迷藥,也可能是軟骨散。

  丹淮清立即施展閉氣功,而巫沐琴則從衣襟裡拿出一個小瓶子,倒了顆不知名的藥丸在手心上,接著丟進嘴裡。

  他擰眉,抓住她拿著瓶子的手腕,仿佛在問:「這又是什麼?」

  「解毒丸,要來一粒嗎?」她比比手勢。

  這一回他居然沒跟她客氣,也拿了一粒藥丸,往自己嘴裡丟去。

  見她瞪大眼看著自己,大概是沒想到自己會吃吧,他揚唇一笑,因為她這呆楞的表情令他心情很好。

  兩人待在床上靜觀其變,她躺著,而他則在她的上方,兩人靠得如此近,近到他能聞到她的氣味,她沒搽脂粉,身上只有最自然的清香。他向來討厭接近女人,也討厭女人接近他,但他卻一點也不討厭與她靠得如此近。

  反倒他對這女人平穩的心跳有些不滿意,她對他的靠近一點也不覺得害羞尷尬,只是全神貫注的盯著屋外。

  她太冷靜了,令他有些不爽,但又挺欣賞。

  大約過了一刻鐘,終於又有動靜了,一把鋒利的大刀從門縫插入,悄悄將門閂挑開,接著幾個黑色身影走進屋內,靜靜朝他們靠近。

  猛然的,好幾把大刀同時砍向床鋪,這力道分明是想置人於死地,在一陣亂砍之後,其中一個黑衣人命令其他人停手,接著點亮燭火,卻赫然發現床上空無一人,只有被他們砍碎的被單。

  下一刻,頭頂氣勁襲來,黑衣人們被震得往外退,其中三人還吐了血。

  原來當這些人進門時,丹淮清已經神不知鬼不覺地迅速抱起巫沐琴,輕鬆躍上橫樑,將她安置在梁上後,他氣沉丹田,運功於掌上,待他們靠近,便將他們震開。

  他躍下地,掌風如劍,最適於在狹小的空間與敵人搏鬥,掌風劈掃之間,猶如手持利刃,與敵人的刀氣碰撞,竟發出刀刃相擊之聲。

  屋內晃動的燭火將所有人影映照得詭異,黑衣人圍困在丹淮清四周,大刀大砍的,他卻身形玉立其間,如一棵松柏,只打出各種掌招功法,動作如行雲流水,透著一股不羈的瀟灑。

  巫沐琴在上頭看得目不轉睛,心中訝異,她素聞丹家掌功了得,掌式幻化,如風如雨,如刀如劍,指能鑽木,掌能切風,現在親眼所見,她在佩服之際,脖子也泛起一股涼意。

  她禁不住摸摸自己的脖子,适才被他鎖喉,就像被鋤刀架著一般,幸好他手下留情,不然她的頭就沒了。

  窗門破裂,更多黑衣人撞了進來,巫沐琴突感身後異樣,她回過頭,驚見一名黑衣人從屋樑上悄悄竄下,利目直盯下頭的丹淮清。

  她藏身的地方剛好被樑柱擋住,十分隱密,所以這名黑衣人並未發現她,她只需好好待著別亂動,便能安然無事,但是當她瞧見黑衣人手上蠕動的黑蟲時,她擰緊了眉頭。

  噬心蠱?

  不好,武功再高的人,一旦被下了噬心蠱,將被噬心而亡。

  「小心上頭!」她大喊。

  梁上的黑衣人及下頭的丹淮清同時朝她看來,黑衣人被蒙住的臉上露出一雙詭厲的目光,下一刻,他將手中暗器朝丹淮清射去,丹淮清接住暗器,這暗器一觸他手,立刻化成黑水。

  他皺眉,掌上黑水沁入肌膚,竟然消失不見,他暗叫不好,立即運功要把毒水逼出,但是這一運功,手臂猛然一陣刺痛,他心下暗驚之際,隨即有人撲殺上來,他運掌將兩人震開,一個旋身退後,趁隙將袖子拉高,驚見手臂上出現一條紫黑色的線,正沿著血脈緩緩擴大。

  巫沐琴暴露了自己,在黑衣人手中大刀朝她砍來時,立刻往下跳,下頭刀鋒向上,等著將她砍成碎肉,丹淮清想也不想便飛身而上,將她接在懷裡,帶著她順勢破窗而出。

  他抱著她,兩人一落地,她立刻拿出懷中匕首,丹淮清眼中瞬間爆出殺氣,可他卻見她用匕首將她自己的手心劃上一刀,他怔住了,而趁他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她也在他掌上劃上一刀,接著與他兩掌相合,隨即論異的事情發生了——

  手臂上紫黑色的線仿佛活物一般,嗅到更鮮美的血後立刻縮小,那刺痛感也消失了,但下一刻,她身形晃動,似是站不住。

  丹淮清立刻攬住她的腰,在屋內的黑衣人沖出來時,他眸中厲芒乍狠,開了殺戒,一掌掃出,三顆人頭落地。

  其他黑衣人見狀,立即楞怔當場,無人再敢上前,為了避開他的掌氣,保持著距離,卻也不肯離去,暫時將他們團團圍住。

  這些黑衣人來頭不小,他武功雖高,但是對方勝在人多,而他還得分神護著她,這時,情況突然有了大轉變。

  在黑衣人身後出現了另一群蒙面灰衣人,灰衣人與黑衣人戰成一團,這情況令人始料未及,而這些灰衣人武功都不弱,有了灰衣人的助陣,讓丹淮清多了空檔去檢視她的狀況。

  他轉頭看她,發現她額上微冒冷汗,似是在隱忍,而她的右手正握著左手手臂,仿佛手臂上的疼痛讓她極不舒服。

  丹淮清再也顧不得男女之防,立即握住她的左手,把袖子往上一掀,赫見她的手臂上有一條紫黑色的線正沿著經脈逐漸擴大,就跟他适才一樣,但她的紫黑線更長。

  他神情緊繃,低問:「這是什麼?」

  她既然知道如何把這東西轉嫁到她身上,就一定知道這詭異的東西為何。

  巫沐琴也不瞞他,沒好氣地道:「噬心蠱,嘶——疼死我了!」

  丹淮清聽到噬心蠱三個字,大為驚訝。蠱毒是一種很邪門的東西,傳自外族,有人說這是一種巫術,也是邪術,他聽說過,卻是頭一回見到,而她為了救他,竟把蠱毒轉嫁到自己身上?

  「為何救我?」他緊緊盯住她。

  「你中了蠱毒,我武功又被封住,咱倆就死定了,不如把蠱轉到我手上,還有一線生機。」

  是嗎?他緊抿著唇,心頭對這個理由感到失望。

  她沒注意到他的異樣,揉著疼痛的手臂道:「幸好你的救兵來得快,不然這麼多人可難應付了。」

  他一怔,反問:「他們不是你的人?」

  她也呆住。「當然不是,難道也不是你的人?」

  兩人都怔住,如果灰衣人都不是彼此的人馬,那這些人是誰?為何要救他們?

  黑衣人受到灰衣人的圍攻,發現對方似乎有備而來,比他們想像的更難纏,噬心蠱适才已用了,眼見大勢已去,其中一名黑衣人吹出撤退的哨聲。

  在黑衣人撤退後,灰衣人並未追上去,他們休整後立刻排成兩列,圍在丹淮清和巫沐琴兩旁。

  丹淮清戒備地盯著那些人,將她護在懷裡,仍運功於掌。雖然這些人解了他們的圍,不過身分不明,他不能大意。

  在火光之中,他們遠遠見到一群人從兩列灰衣人中走向他們,中間的那名男子被其他人簇擁著,顯然是這群人的頭頭。

  那人越走越近,在火光的照耀下,那張明暗不一的面孔也終於讓人看清楚。

  那是一張立體如雕的俊容,濃黑的眉、炯炯有神的眼,身形挺拔壯碩,不怒自威的氣勢渾然天成。

  當看清他的面容時,巫沐琴呆住了,她的目光無法自那男子身上移開,不是因為他長得好看,而是熟悉。

  她覺得這人的面孔好熟,那雙眼好像在哪兒見過?

  男子來到他們面前,丹淮清冷峻地盯著對方,一手也將她攬緊,護衛之心十分明顯。

  百里熙揚唇淺笑,直視丹淮清。「丹大俠,咱們又見面了。」

  這聲音……巫沐琴更加瞪大了眼,這人的聲音怎麼和相公一模一樣?

匿名
狀態︰ 離線
7
匿名  發表於 2017-6-15 09:56:46
  【第六章】

  眼前的百里熙已不是村夫的粗鄙模樣,他臉上的落腮胡已經剃掉,露出光潔的下巴,顯得俊朗非凡,身上也換了套窄袖勁裝,襯得他身形英挺修長,氣度完全不同。

  當他還是馬泉時,他會刻意掩藏自己說話的神態和氣韻,但現在的他是這些人的主子,他毋須掩蓋自身的威嚴氣勢,很自然的展現出王者風範。

  由於神態上相差太多,所以巫沐琴只覺得熟悉,並未認出他。

  「閣下是?」丹淮清狐疑的打量對方。

  百里熙露出豪爽的笑容說道:「我曾與丹大俠有過一面之緣。」

  「咱們見過?」

  「也難怪丹大俠不記得了,當時我還留著一臉大鬍子呢,咱們相遇的地方是靠近舍井村山區的林子,當時丹大俠見到我,還提醒我要小心女匪。」

  他這麼一說,丹淮清終於記起來了,再仔細打量對方,那雙眉眼、那鼻子,若再加上落腮胡,那臉容不正是與林中那位村夫一樣嗎?

  丹淮清恍悟道:「原來是你,你是那個村夫?」

  百里熙含笑抱拳。「正是,我姓百里,單名一個熙字。」

  百里熙?

  丹淮清和巫沐琴心下同時震驚,因為百里並不是一般的姓,這個姓屬於皇族。

  舍井村?村夫?大鬍子?

  所有線索串聯在一起,得出了一個驚人的結論。

  難道他是馬泉?!

  巫沐琴心頭的震驚有如驚濤駭浪在肆虐,他竟是馬泉?不,他不是馬泉,他是百里熙,馬泉只是化名,他的真名是百里熙,是當朝的太子殿下,原來太子失蹤後就藏身在舍井村。

  她呆呆地看著百里熙,剃掉鬍子的他已沒了村夫樸實粗獷的模樣,雖然他的膚色仍是小麥色,但是舉手投足和說話的樣子卻和村裡的那個他大不同,整個人散發出一種沉穩氣度和王者風華。

  她此刻只覺得腦筋一片空白,幸好這時火光明暗不一,她又被丹淮清護在懷裡,而丹淮清下意識擋住她,不讓人窺看她的美貌,她低下臉,有意借著丹淮清的胸膛來遮掩自己臉上的驚愕,努力平復著心跳。

  「原來是太子殿下,失禮。」丹淮清雖然訝異,但隨即恢復鎮定,即使知道對方是太子,卻也不卑不亢,江湖人不拘小節,不拘身分,講的是一個理字,看重的是武林輩分和武功實力。

  傳言這位太子才華洋溢、絕頂聰明,甚得聖心,因此被立為太子,可在半年多前,太子突然失蹤,至今仍找不到下落,沒想到太子會出現在此。

  太子的失蹤肯定和朝堂上的權力鬥爭有關,丹淮清雖然身處江湖,卻也心懷天下,朝堂上的變化往往關乎天下的局勢和百姓的安危。

  在他思索時,忽感懷裡的人兒身形晃了下。

  「你還好嗎?」他擔心地低頭看她,不自覺收緊了手臂,將她圈得更穩。

  巫沐琴本想不經意的離開,偷偷躲到人群中,好讓自己掩在其中,未料想自己才一動,丹淮清便誤以為她快倒下去了,反而把她抱得更緊,還當著所有人的面問她。

  她立刻感覺到眾人的目光全落在她身上,包括百里熙,擔心被他看出什麼,她不自覺變得更緊繃,但隨即又想到什麼,不禁暗罵自己。

  有何好躲的?百里熙並未見過她的真容,他隱藏得很深,她也不遑多讓呀,沒什麼好怕的。

  她緩緩抬起臉,轉頭看向眾人。

  在火光下,其他人得以窺見她的真容,驚豔的神情在眾人臉上顯現,她因為中蠱的關係,臉色有些蒼白,加上火光照耀,反倒增添一抹令人動容的病弱美,恨不得上前好好疼惜她一番。

  百里熙亦覺驚豔,但他畢竟自幼生長在宮中,宮中不缺美人,眼神轉瞬間又恢復淡然。

  瞧見眾人那赤裸裸的盯視,丹淮清心下不悅,不由分說,立刻將她整個人抱起來。

  對於他突如其來的動作,巫沐琴措手不及,由於雙腿離地,她下意識用雙手扶住他的肩頸,防止自己掉下去。

  這姓丹的搞什麼啊?她擰眉瞪向他。

  「她受傷了,可有大夫?」丹淮清問向百里熙。

  百里熙立刻轉頭對一旁的手下吩咐。「立刻去找香大夫來為丹夫人治傷。」

  丹夫人三個字一出口,丹淮清和巫沐琴皆是一怔,兩人立刻不約而同的開口——

  「她不是我的夫人。」

  「我不是他的夫人。」

  話一出口,所有人都怔住了,包括百里熙。眾人的目光全落在丹淮清摟抱她的動作上,不是夫人卻把人家抱得那麼緊,而且那動作分明就是告訴別人這是他的女人。

  「我是他表妹。」巫沐琴趕緊補了一句,而這次她的聲音十分清晰地傳進百里熙的耳朵裡,令他為之一怔。

  而丹淮清也看向她,她相信丹淮清不會戳破她,這時只有說兩人是表兄妹關係才合理,不然他這樣抱著她,成什麼樣子?

  她瞥了百里熙一眼,赫然發現他的目光正直直盯著自己,不由得心頭咯噔一聲。

  她怎麼忘了,若自己能認出他的聲音,他當然也是啊。

  她趕緊低下臉央求。「表哥,我不舒服,想休息。」

  這時候改變聲音也遲了,不但百里熙會懷疑,連丹淮清也會跟著疑心,反正她現在不是木兒的容貌,百里熙不會認出她的。

  也虧得她運氣好,竟然陰錯陽差的先得知他真正的身分,去幫人修繕房屋一個月?呵呵——多好笑,相公騙了她,她也把他騙得團團轉,他倆是半斤八兩,她暗自苦笑,一顆心像被人狠狠捏住一般難受,所幸這失神的模樣剛好符合她中蠱的樣子,所以丹淮清也沒疑心,只當她是中蠱才難受。

  百里熙命人為他們清出另一間房,丹淮清抱她進屋,將她放在榻上,神情嚴肅地問她。

  「這蠱毒可治?」

  巫沐琴點點頭。「可以。」

  丹淮清一聽,暗暗松了口氣,緊接著又問:「如何治?」

  「不知。」

  「不知?你既然懂得把蠱毒轉移到自己身上,又怎會不知?」他有些急。

  她只是剛好知道這種蠱毒的轉移之法而已,而且她現在心情真的很差,不想應付任何人,只想自己一人靜一靜。若非武功被封了,她恨不得馬上離開,到一個沒有人的地方……

  想到這裡,她忽然靈機一動,故意道:「我內力被你制住,無法運氣,如何治?所以我不知。」

  她說這話時,也不抱持他會相信自己的希望,他若是這麼好商量,她也不會被困在這裡。

  哪料想他聽了,立即伸指朝她胸口點了幾處,巫沐琴感到胸口疼痛,不一會兒,那窒悶的疼痛消解了,忽感氣血通暢,是丹淮清解除了對她內力的禁制。

  她訝異地看向他,這一路上,不管她如何說服他,他都不為所動,也不肯解她穴道,現在卻二話不說就相信了她的話。

  「現在可以治了吧,要不要我運功傳送內力助你?」

  他一臉比她還擔心的樣子,不禁令她詫異,看來患難當前,這人還挺有良心的,不枉費她為他挨了這麼一次。

  她之所以不怕噬心蠱,是因為她的體質陰寒,她所練的撚花功可以克住噬心蠱的侵蝕,不會那麼快發作,換作別人,大概三天內就死了,而她可以撐三個月。

  治蠱是鷹護法巫挽香的拿手絕活,百里熙既然是太子,司徒然必然也在附近,司徒然在,挽香師姊肯定也在,她怕什麼?

  說人人到,這時敲門聲響起,門外的元傑領著一名女大夫進門,拱手對巫沐琴說道:「丹姑娘,奉我家主子之命,帶這位香大夫來為你醫治。」

  巫沐琴看到師姊時,差點沒笑出來,瞧,她的運氣多好,香大夫就是巫挽香,她這個師姊居然扮起大夫來了。

  兩人一打照面,皆很有默契地裝不熟。

  巫沐琴客氣道:「有勞香大夫了。」

  巫挽香微微一笑。「不敢。」

  元傑對丹淮清說:「丹大俠,咱們主子有請。」

  丹淮清沉吟,他擔心巫沐琴,不肯現在離去,巫沐琴看出他想拒絕,在他出口前先截了話。

  「你去吧,女人治療的時候,男人在可不方便。」

  她話中的暗喻令丹淮清一怔,突然想到什麼,表情不自在地轉開。

  「好吧,我去一趟,很快就回來了。」

  丹淮清跟著元傑出了房門,巫挽香把門帶上,落了閂,立刻轉身走向她,劈頭就問:「怪了,你不是與他在鬥法嗎?怎麼搞在一起了?」

  瞧師姊臉上那曖昧好奇的表情,巫沐琴不用猜也知道師姊想到哪兒去了。

  「什麼搞在一起,我跟他可是清白的。」

  「清白?那‘丹表妹’又是怎麼回事?」

  巫沐琴橫她一眼。「‘香大夫’又是怎麼回事?」

  「司徒然中蠱,我在幫他醫治。」

  「呵,那同心蠱不就是你下的?」

  「是啊,所以只能由我來醫治,不然他哪可能答應讓我跟。」

  「原來如此。」巫沐琴恍悟點頭,師姊這一招的確妙。「你的司徒將軍呢?」

  她在百里熙身邊並未看到他。

  「太子讓他去召集兵馬。」

  「你沒跟去?」

  「這是軍事機密,太子和他都不讓我跟,為了不讓他們起疑,我只好乖乖待著。」說到這兒還大歎了口氣,一臉的不甘心,接著又神采奕奕地問她:「你呢?哪兒受傷了?」

  巫沐琴遂拉起袖子給她瞧。

  「噬心蠱?」巫挽香擰眉,立刻坐下來拉起她的手細看,並仔細問明原委,巫沐琴遂將過程說予她聽。

  巫挽香聽完,對她低聲道:「今夜的突襲是沖著太子來的,那噬心蠱應該是用來對付太子的,只不過陰錯陽差,搞錯了對象,用到了丹淮清身上。」

  巫沐琴聽了一驚,原本苦澀抑鬱的心情因為這個消息而瞬間振作起來,那噬心蠱竟是針對相公的?

  怒火給了她力量,她沉下臉色。「是誰要殺他?」

  「想要太子死的人肯定是竇皇后了,太子和皇后之間的明爭暗鬥早就鬥了很多年,只要太子活著一天,竇皇后的皇子就上不了位,這一路我瞧著,太子受襲就不止一次。」

  巫挽香的注意力都在噬心蠱上,所以沒看到巫沐琴眼神中的冰冷。

  「我要治蠱了,會有點疼,你忍著點。」

  要引出蠱毒,便要以蠱攻蠱,巫挽香抓住她的手,拿出一根針,往她手臂上紫黑色的線紮下去,黑血立刻冒出,接著又在上頭撒下一種綠粉,那黑血立刻朝綠粉流去,沒多久,一條蠕動的黑蟲從濃稠的綠粉中冒出來,巫挽香立即拿出一個小瓶子,將黑蟲裝進去,蓋上蓋子。

  隨著黑血排出,巫沐琴手上的紫黑線也漸漸消失,恢復了原本的白晰,巫挽香抽出針,在扎針的部位抹上藥膏,不經意發現了一件事。

  「咦?」巫挽香驚詫,抓著穀主的手臂細看。

  巫沐琴原本陷入沉思,被鷹護法的動作給拉回神,突然想起什麼,立即抽回手臂,拉下袖子。

  「穀主,你的守宮砂呢?」

  巫沐琴目光閃爍,這反應分明是心虛了。

  「你破處了?那人是誰?」巫挽香立即逼問,穀主不在的這半年間,居然找了個男人開苞?

  巫沐琴見瞞不住了,只得不好意思的點頭承認。

  巫挽香可驚訝了,是誰得了穀主的心,讓她願意把身子給對方?

  「是誰?」巫挽香逼問,想起什麼,又道:「是丹淮清?」

  「不是他。」巫沐琴立刻否認。

  「不是他?那是誰呢?我不管,你可得從實招來,到底是誰把咱們谷主小師妹的心給偷走了?」

  巫沐琴在師姊的逼問下,遂把百里熙供了出來。

  「太子?」巫挽香低呼。

  巫沐琴點點頭,臉上是無辜的表情,瞧師姊這震驚的反應,她以為師姊會反對,會跟她分析利弊,畢竟太子是皇家的人,可不是一般的江湖人或是老百姓。

  「你居然睡了太子?那可是未來的皇上啊,你行啊,佩服、佩服!」

  巫沐琴望著師姊一臉的興奮,嗯,好吧,她承認他們萬花穀的人一個個的想法都很驚世駭俗,難怪被世人視為邪教。

  「莫說我,你和司徒然到底如何?」

  巫挽香表情一垮,大大地歎了口氣。「還沒呢,那傢伙固執得很,跟個石頭一樣,到現在還不肯就範。」

  「他不收你?不會吧,我師姊這麼好又這麼美,他到現在還不動心?」

  巫挽香的美跟她巫沐琴是不一樣的,挽香師姊不笑時,有一股冷豔感,但只要她願意笑,那股冷豔立即如冰雪融化,春意綿綿,直勾人心,谷中愛慕師姊的男人們為博她一笑,甘願為她做任何事。

  巫挽香原本垮下的臉忽而笑得嫵媚。「他不肯碰我,是因為他現在仍是戴罪之身,所以不想耽誤我,我告訴你,他可不是討厭我,而是太有責任感,大業未成,不談兒女私情,還有一點,就是我身分未明,我們救了他,卻不肯告訴他我們是誰,他對我置氣呢,還故意板著臉孔對我。」

  「那你還纏著他?」

  「當然,是我先看上他的,又不是他看上我,既然我看上了,當然要努力追求他嘍。咱倆在穀中一起長大,你又不是不瞭解我,我看上眼的自然要出手,除非他不喜歡我才會放手,但他不是呀,明明對我也挺動心的,卻又硬撐著,我就不信吃不到他。」,巫沐琴禁不住捧腹悶笑,挽香師姊向來敢愛敢恨,依自己看,那位司徒將軍遲早會成為師姊的囊中物。

  巫挽香為她解蠱後,便得去向太子百里熙稟報,在離開前,她突然轉頭問了一句。

  「師妹,你愛他嗎?」

  巫沐琴回過頭,對上師姊認真嚴肅的神情,她彎起了笑,沒有猶豫的回答。

  「是的。」

  巫挽香點頭。「我明白了。」然後她走出房間,帶上了門。

  在師姊離開後,巫沐琴依然坐在床鋪上,她靜靜的待著,不一會兒,兩行清淚自她眼角流下。

  她低著頭,任由淚珠無聲滴落,床帳再度輕輕被掀起,巫沐琴怔住,她回過頭,對上了師姊溫柔的眼,她沒想到師姊竟然去而複返。

  巫挽香歎了口氣,坐在她身旁,將她攬入懷中。

  「我就知道,從小到大,你從不習慣在別人面前掉淚,總是在人前微笑,越是難過,越是笑得歡,你呀……

  想哭就哭吧,我又不是外人。」

  巫沐琴伸手抱住師姊,再也無法抑制自己的眼淚,抖動著身體,在師姊懷中無聲的哭泣。

  「他是未來的帝王……我跟他……註定不可能……」

  「我知道。」

  當巫沐琴得知相公是太子的那一刻,她就明白自己面對的是什麼人。

  帝王的女人得不到專屬的愛,只有寵,可就連寵愛也都要和其他妃子均分,因為帝王必須雨露均沾,平衡各妃子背後的家族勢力,每三年還要選秀女進宮。

  巫沐琴是不可能進後宮做妃子的,所以兩人註定要分開,她與他,僅只是一場美麗的邂逅而已。

  她既然明白,她的師姊不可能不明白,但師姊沒說破,反倒與她談笑,說她厲害。

  「哭吧,把悲傷哭出來。」巫挽香輕撫她的發,溫柔低語。

  果然還是自家姊妹好,永遠站在自己這一邊,做她最強的護法,給她肩膀,讓她盡情哭泣。

  造化弄人,她第一個愛上的男人居然是未來的帝王,而不是她心目中的老實人,就算她生性豁達,也禁不住內心的痛。原來愛情求而不得時會是這般痛苦,難怪祖師婆要諄諄告誡後輩了。

  她不恨百里熙,亦不怪他,因為她也欺騙了他,只不過她太過自信,以為可以掌控一切,解決問題,老天真是跟她開了一個大玩笑。

  倘若這是她的情劫,她就必須想辦法度過,必須把心中的不舍及分離的痛苦用力的發洩出來,就當是……作了一場美夢吧。

  夢醒之後,她會接受這個事實,因為她是萬花谷的穀主,她的心不能顯露脆弱,才對得起師父和長老們託付給她的責任。
匿名
狀態︰ 離線
8
匿名  發表於 2017-6-15 09:57:17
第七章

  巫沐琴哭紅了眼,不便給人瞧見,幸虧可以借著療傷休養之名,好好關起門來靜一靜,加上有鷹護法的陪伴,讓她安心的睡個好覺。

  她關在房內兩日後,第三日一覺醒來,她覺得整個人精神不少,果然好好哭過就舒服多了。梳洗完後,她打開門,正要出去,卻發現丹淮清站在門外。

  他雙手負在身後,上下打量她,說道:「看你精神不錯,康復了?」

  她楞了下,想到他指的是她的蠱毒,點頭道:「康復了。」

  他突然把臉探向前,仔細盯著她,擰眉。「你哭過?」

  「哪有?大概昨夜水喝多了,眼睛腫吧。」她故意找了個理由敷衍過去,怕他再繼續問,立刻轉移話題。

  「你站在門外很久了?」

  「不久,一刻而已,來看看你。」說著,他直接跨進門檻,來到案桌前坐下。

  其實他等了很久,想看看她,又怕吵醒她,在她門外來來回回的,足足等了一個時辰,後來是聽見她屋裡有動靜,這才站在門口等著她開門。

  巫沐琴本想出門,見他就這樣進來了,也不好再出去,於是走回屋內,跟著坐了下來。

  「有事?」她覺得他不是那種會來閑嗑牙的人。

  「太子……」

  他才開口說了兩個字,巫沐琴心頭咯噔一聲,心想莫不是百里熙看出了什麼?

  「太子與我商談後,我已知司徒將軍平安無事。」

  原來是為了這事。她松了口氣,接著挑眉笑看他。「這下你終於信了,知道錯怪好人了是吧?」

  望著她眼中的狡黠,他勾了勾唇,逕自拿起桌上的茶水為自己倒了一杯,一口飮盡。

  她抿抿嘴,提醒他。「這是我的杯子。」

  「我知道。」

  知道你還喝?她在心中腹誹,杯子是她用過的,既然他不介意,她也不跟他客氣了。

  「太子找你談什麼?」她狀似不經心地問,師姊說,這兩日太子與丹淮清關在屋內不知談了什麼,門外四周都有大內高手守著,任何人不得靠近,師姊根本沒機會打探。

  既然知道了百里熙的身分,又有人要殺他,她就不能這樣離去,她想保護他。

  丹淮清沒說太子找他談了什麼,只道:「我將隨太子離開,護送他一程。」

  沒想到他和自己想的是一樣的,巫沐琴心中欣喜,她見識過丹淮清的身手,有了他,相公如虎添翼。

  丹淮清將茶水倒滿,要拿起再飮,手上卻一空,杯子被巫沐琴拿了去,往她自個兒嘴裡送去。

  「這杯子我用過了。」他說。

  她瞟了他一眼。「我知。」

  丹淮清見她學自己的口氣,不禁好笑,她的率性不羈讓他清冷的眼底泛起幾不可察的柔光,在她喝完後,他也拿起茶壺把茶杯注了七分滿,在她伸手拿之前,先截走杯子,往自個兒的嘴裡送。

  見她瞪著自己,他浮起一抹頑皮的笑。「你都不介意了,我介意什麼?」

  巫沐琴橫了他一眼,也不與他計較,兩人就這麼你倒我喝、我倒你喝的,用起同一個杯子。

  「既然你康復了,今日我送你走吧。」

  「不必,我沒打算走。」

  他頓住。「你要留下?」繼而擰眉。「你想做什麼?」

  「就你有正義感,想護送太子一程?我也想行俠仗義啊。」她正要拿起杯子,突然被他扣住手腕,她一怔,抬眼剛好對上他嚴肅的眼神。

  「這趟路風險極大。」

  「我可以保護我自己。」她想抽回手,卻被他更用力的扣住。

  「我不是開玩笑的,就怕到時情況驚險,我沒多餘之力護住你。」

  「誰要你護了?我能保護我自己。」

  但他想護她,不想她受到傷害。前幾日那一批人可不是朝廷中人,而是江湖人士,竇皇后收買了一批江湖惡人來刺殺太子,他不能置之不理,所以他決定護送太子一程,不希望她涉險。

  「我不希望你再受傷。」

  她一怔,沒想到他會說出這話,而且這話聽起來怎麼有點曖昧的味道?難不成他對自己……

  在他直白的目光下,她故意裝傻。「表哥都決定留下了,做表妹的當然也要留下幫忙嘍。」她故意打趣揶揄他,不著痕跡地把曖昧氣氛給沖淡。

  丹淮清眼神黯了黯,放開她的手,冷靜的收回視線,板起面孔。「既是我表妹,那就收斂點,別讓人瞧出端倪。」

  他將茶水一飲而盡,起身步出房外,走得爽快,似乎真的只是好意而已,沒有別的意思。

  巫沐琴想了想,可能是自己多心了,而且丹淮清對她的態度開始轉好,是從她救了他之後才開始的,或許他是因此才表現出友好之意。

  她搖了搖頭失笑,站起身,出了房門,正要下樓時,不料有人喊住了她。

  「丹姑娘。」

  巫沐琴身形一僵,是百里熙的聲音。她深吸了一口氣,接著轉身,恭敬地朝他福了福身。「太子殿下。」

  百里熙走上前,溫聲道:「姑娘不必拘禮,在外頭不必當我是太子,自在就行。」

  她低眉斂目。「是。」

  百里熙見她仍有些拘束,也不以為意,笑道:「冒昧喚住姑娘,實在是因為姑娘的聲音與我一位朋友十分相似。」

  「喔?那是我的榮幸。」

  她故意說得客氣,神態和語氣都與木兒不同,就他會裝?她也會,哼!

  「聽香大夫說,姑娘的蠱毒已解?」

  她淡淡一笑。「托殿下鴻福。」

  「說了不必當我是太子,我與丹大俠一見如故,視他為友,你既是丹大俠的表妹,我也視你為妹子,你可視我為兄長。」

  她突然生出了玩心,心想:當兄長嗎?好,這可是你說的。

  她乖巧點頭。「是,大哥哥。」

  果然,這一聲大哥哥令百里熙楞住了,怔怔地看著她。

  她假裝不知,嫣然一笑,這笑容霎似雲破日出,瞬間霞光四射,明媚照人。

  「大哥哥,小妹還有事,請先容小妹告退了。」她娉婷福身,轉身離開時,披在後頭的秀髮輕輕揚起一個漂亮的弧度。

  聲音很像是嗎?以往兩人在夜裡繾綣纏綿時,他做得久了,讓她吃不消,她就會故意像初見時喊他一聲大哥哥,就讓他提早繳械了,她現在就喊幾聲大哥哥給他聽,看不酥死他才怪。

  她承認,雖然一直告訴自己要拿得起、放得下——人是自己挑的,事情是自己看走眼的,怪不得別人,但她心裡還是憋著一股委屈和不甘。

  他是未來的帝王哪!是她以後觸及不到的九五之尊,不如趁現在多補回來,好讓自己心理平衡一下。

  今日一早,眾人離開客棧,往北出發。

  巫沐琴騎馬跟著,她與巫挽香兩人被馬隊圍在中間,從她這個角度,剛好可以見到百里熙在前方騎馬的英姿。

  他今日跟其他人一樣身著粗布灰衣,可奇怪的是,穿在他身上竟比其他人更加挺拔威武,難怪有人說,當一個人表現出不凡的氣度時,穿什麼都掩蓋不了天生的氣勢。

  她回想掛在萬花穀畫室裡的百里熙畫像,膚色白晰,儒雅的相貌中透著貴氣,加上俊美精緻的五官,完全就是典型的貴族公子哥兒,哪像在舍井村扮村夫的百里熙,把自己曬成了小麥色,留了把大鬍子,舉手投足不留一絲皇家子弟的貴氣,完全就像個鄉野粗人,與畫中的他差了十萬八千里,也無怪乎她看走眼。

  而剃掉鬍子的他又變了另一個人,在手下面前,他渾身散發出凜人的威嚴,但他與丹淮清說話時,又有著江湖人的豪氣,傲骨而不驕、謙虛而不卑,態度拿捏得剛剛好。

  這樣的他令她陌生,卻也令她欣賞,她不禁好奇,他還有多少面目是她不知道的?

  她沒注意到,當她盯著百里熙時,丹淮清也在盯著她。

  丹淮清見她一路上都目不轉睛的瞧著太子,不禁擰緊眉頭,心生不悅,這女人該不會看上太子了吧?

  巫沐琴口渴想喝水,卻發現水囊沒多少水了,想向師姊借點水喝,湊巧師姊的水囊裡也沒多少水了。

  她轉頭望向另一側,丹淮清在她轉過來時,立刻收回視線,假裝目視前方。

  「丹姑娘,我這兒有水,給你。」一旁有個叫衛伍的男子將水壺遞給她,帶著討好的笑容,還有些靦眺。

  巫沐琴的美貌在此刻發揮了效果,衛伍是百里熙的手下,夜襲那一次,她瞧過此人的身手不凡,心想他的職位必然不低,而她需要結交這些人,好得到更多的消息,於是她露出甜甜一笑,正要伸手去拿。

  「謝——」才說了一個字,就被人截斷。

  「多謝衛大人,你的水不多,別浪費給我表妹。」丹淮清將腰上的水囊遞給她,神色威嚴。「拿去,省點喝,別給大人添麻煩。」

  巫沐琴睜大眼看著丹淮清,他是吃了多少辣椒啊,火氣這麼大?

  她懶得跟他計較,不客氣地將水囊拿來,不喝白不喝,看她把水喝光,他到時跟不跟人借,哼。

  她拔開蓋子,就著壺口咕嚕咕嚕地喝下,丹淮清見她喝著自己的水,突然心情就好了。

  解了渴,她把水壺遞給他。「喏,還你。」

  丹淮清接過水壺,朝她看了一眼,然後盯著壺口,拿起來就口喝著。

  他們一行人騎馬慢行,出了山路後是平坦的大道,便能縱馬快奔,百里熙一聲吆喝,手持韁繩,策馬領頭先奔了出去,其他人也立刻策馬跟隨。

  在大道上賓士沒多久,突然一道箭矢破空射來。

  「小心!」巫沐琴心頭一驚,想也沒想就施展輕功朝百里熙沖去,想為他擋下那暗箭。

  驀地她感到腰間一沉,一股勁力將她撈到一旁,同時一隻手橫過來,在她眼前接住了箭矢。

  她呆愕,撈住她的人是百里熙,他徒手接住了暗箭,而她的背則靠在他的臂膀裡,腰間被他一手圈抱著,在她驚訝的轉頭看他時,他也轉頭看她,深晦莫測的黑眸與她驚詫明亮的眼眸對上。

  她傻了,呆呆地看著他,而他在瞧見她呆萌的眼神時,亦是一怔,這眼神……

  怎麼跟木兒那麼像?

  「有埋伏!」

  手下們立即將百里熙護在中間,拔刀而出,將射來的箭矢給打落。

  「坐好!」百里熙將她護在身前,一手抓住韁繩,另一手拿出大刀應敵。

  巫沐琴也立時回神,現在不是分心的時候,她冷靜下來,徒手打掉一支箭,接住另一支,接著從馬袋裡抽出弓弩,把箭上弦,朝上一射,上頭傳來一聲驚叫,一人從樹上掉了下來。

  他顧前,她顧後,他抓到箭就給她,她拿了箭就射,他護住她不讓她掉下馬,她則為他擋掉背後的危險,兩人默契十足,仿佛是多年共同作戰的戰友。

  「別進林子,有陷阱!」她突然大聲道。

  百里熙一楞,接著立即恍悟,敵人這是用計想將他們逼進林子裡躲避箭雨。

  「掉頭回去!」百里熙大喝,立刻率先讓馬沖出去,換個方嚮往回繞。

  既然陷阱設在林子裡,那麼要突破就得往回沖,眾人一聽,立即跟著主子策馬往回奔,果然沒多久,那些躲在暗處和樹上的人全拿刀沖了出來,想擋住他們的路。

  「拿好!」他將韁繩塞入她手中,接著身形一躍,跳下馬,持刀率先沖入敵方陣營中。

  其他人見狀,也立即跳下馬,如狼似虎的向前衝殺,跟著殿下一塊兒殺過去。

  巫沐琴和巫挽香也跳下馬加入混戰,巫沐琴一邊殺敵,一邊追著百里熙的腳步,就見他揮動手中的大刀,直接砍掉一人的頭顱,一轉身,刀鋒插進了另一人的胸膛裡,接著拔刀而出,往後一掃,又一顆人頭落地,刀法俐落快速、如雷掃過,眨眼間便解決掉三人。

  巫沐琴看得目瞪口呆,原來他刀法如此厲害,平日看他拿斧頭劈柴也沒這麼決。好啊,這傢伙藏得可真深!

  巫挽香揮動手中的劍,緊跟在穀主身邊,突然箭矢又襲來,她趕忙揮劍擋住,就在這個空檔,一人猛然趁巫沐琴不注意時朝她直直刺去,驚得巫挽香顧不得地大喊——

  「穀主小心!」

  掌風襲來,劃過巫沐琴臉旁,揚起她一絲鬢髮,她轉頭,赫見一名男子臉上佈滿血痕,接著兩眼一翻,直直倒地不起。

  「你發什麼呆?想死嗎?!」丹淮清氣急敗壞的質問她,若不是他及時打出一掌,那人的劍就會刺進她的心臟,穿胸而過。

  巫沐琴終於回過神,暗罵自己,忙對他吐吐舌。「多謝啦。」

  不遠處的巫挽香總算松了口氣,她适才不小心叫出穀主兩字,幸虧四周喊殺聲震天價響,蓋住了她的聲音,應該沒人聽見。

  敵人數量不多,很快就被他們殺了個七零八落,但是百里熙知道,林子裡埋伏的人數可就不止這些了。

  「所有人上馬!快!」百里熙氣沉丹田,一聲令下,接著奔回來躍上馬,朝巫沐琴伸出手。「上來!」

  巫沐琴沒有猶豫,立刻抓住他的手,他大掌一握,將她拉上來,縱馬賓士。

  其他人也紛紛上馬,跟著主子策馬狂奔,由於部分馬兒被箭射倒,所以他們有些人必須共乘。

  這時他們身後的林子裡傳來了叫囂聲,聽這聲勢,估計有上百來人之多。

  眾人心驚,沒想到那片林子裡埋伏了那麼多敵人,若他們剛才為了躲避箭雨而貿然進了林子,此刻已經是別人的俎上肉了。

  眾人看著殿下,皆是熱血沸騰、心懷佩服,敵方雖然人數眾多,卻沒有馬,許是因埋伏不方便帶著馬,把馬藏到別處去了,而他們策馬往反方向賓士,很快就能將距離拉遠,敵人只能一邊叫囂,一邊眼睜睜的看著他們離去。

  巫沐琴與百里熙兩人共騎一駒,他的雙臂越過她兩旁,抓住韁繩賓士,她穩住身子,傾身向前,适才親眼所見的震撼卻在心頭久久縈繞不去。

  太子十三歲就上過戰場、殺過人,能文能武,熟讀兵書……這些是關於太子的事蹟,但顯然消息不夠完整。

  別人或許沒注意,但她注意到了,他适才的刀法可不是一般殺敵的招式,看得出是使刀的能手,刀過人頭落地,刀面卻未沾血,因為速度夠快,所以血不留痕,這是……無影刀法!

  這人藏得很深啊,雖然皇子自幼都會習武,但也只是強身健體的拳腳功夫,真要學到武林功夫,得拜武林高手為師。

  恐怕皇城裡無人知曉他真正的實力,而她若非親眼目睹,也被蒙在鼓裡。

  「妹子如何查知林中有埋伏?」耳邊傳來百里熙低沉的嗓音,他靠得很近,讓這話時只有他們兩人聽到。

  巫沐琴心跳漏了一拍,但仍強自鎮定回答。「林中鳥獸有異狀,故而猜測。」

  「妹子居住在山林中?」

  沒錯,她在萬花谷長大,山林深谷是她玩樂之地,亦是她露天的床,自是對山林多出比常人更敏銳的反應。

  「小時候常在山林裡玩耍。」她簡略地回答,不敢多說。她現在可是丹表妹,而丹表妹應該不會住在山林中。

  「這回多虧了妹子提醒,助我和手下逃過此劫,感激不盡。」

  「大哥哥客氣了,您當機立斷往回撤,大夥兒這才能脫險。」

  風中傳來他隱隱的低笑聲,她的心因為他的笑聲而悸動著。

  「妹子的聲音真的很好聽,聽到妹子的聲音,總讓我忍不住想念她。」

  巫沐琴心頭怦怦跳,忍不住問:「大哥哥想念的那個她……是誰呢?」

  「她是——」

  「什麼?」後面的話太小聲,她想聽清楚,於是轉回頭,卻沒想到這一回頭差點碰上他的唇,因為他是低著頭跟她說話的。

  她趕忙把臉轉回去,心跳在此刻已經不受控制地紊亂著。

  百里熙亦有暫態的怔忡,那種莫名的熟悉感又傳來了,這令他狐疑,但他很快回神,告訴自己,她只是聲音像木兒而已,兩人相貌不同,他怎麼會在她身上尋找木兒的影子?

  她生得很美,初次見面,的確令他驚豔,但也僅此而已。

  或許……他是想念木兒了,他已經離開半個月了,不知木兒有沒有好好照顧自己?那丫頭傻氣又單純,他實在掛心,等辦完了大事,他立刻就回去,巫挽香盯著師妹和太子共騎一匹馬,挑了挑眉,整個過程她全看在眼中,師妹果然放不下百里熙,再瞧瞧丹淮清,嘖嘖,這人盯著前頭的太子和師妹時,臉上有火氣哪!

  巫挽香嘴角笑意加深,有意思,這情況實在有趣極了。

  她不禁想起司徒然,自己就是放不下司徒然才會追過來,可那傢伙被太子派去集結人馬,她本想跟去,但他不肯,為了讓她乖乖待在太子身邊,為他保護太子,他被逼著答應她一個條件。

  想到這裡,她真是迫不及待想見到司徒然了,嘿嘿嘿。

  百里熙領著眾人策馬賓士了一個時辰後,在一處靠河的樹林裡停下來休整。由於損失了幾匹馬,現在有好幾匹馬都載著兩個人,增加了馬的負擔,所以不能讓馬兒跑太久,一旦馬兒太過疲累而氣絕,會對他們不利,他們不能再失去馬兒。

  百里熙下了馬,轉身面對她,將手掌伸向她。「來吧。」

  巫沐琴微怔,他的目光坦然,面對她時沉著冷靜,完全看不出對她有任何欲念,仿佛對她伸出手,也只是出於對夥伴的尊重。

  她頓了下,便也坦然地把手遞給他,然後跳下馬。

  百里熙在她跳下馬後,原本要放開她的手,這時卻不經意瞥見她的手,不由得頓住。

  巫沐琴不疑有他,對他含笑道謝。「謝謝大哥哥。」

  百里熙不動聲色地鬆開了手,對她含笑點頭,在她轉身時,他的目光卻隨她而去。

  她的聲音跟木兒很像,他以為是巧合,畢竟這世間女子聲音相像的有很多,根本不足為奇,但是她的手卻跟木兒一樣,他不得不生疑。

  木兒有一雙巧手,能做出他愛吃的菜、為他縫衣補褲、做出一雙合腳的好鞋,他不只喜愛撫摸木兒的身子,也喜歡撫摸她的雙手,每當她被他折騰得累極睡去時,他總會意猶未盡的與她五指交叉,玩著她修長的手指,他閉著眼都能在腦中描繪她每一寸骨節和每一根手指的形狀。

  丹姑娘的手,怎麼會跟木兒的一樣?

  這樣的巧合實在稀少,兩人的相貌分明不同……他驀地一怔,突然想起在馬背上的情景,當時她奮不顧身想為他擋箭,為此他訝異了一番。

  要擋住那道箭矢,對他來說輕而易舉,這也是為何他周圍的手下們沒有出手,而她離他有一段距離,卻驚慌地撲上來,情急之下,他伸手攬她入懷,同時側身徒手截下了暗箭。

  他還記得,那時她驚訝的眼神有些呆呆的,跟木兒很像。

  百里熙感到不可思議,聲音一樣、手一樣、眼神也像,這世上怎會有如此湊巧的事?
匿名
狀態︰ 離線
9
匿名  發表於 2017-6-15 09:57:37
第八章

  這回的襲擊比以往都驚險,人數也更多,看來竇皇后是急了,非置太子于死地不可。

  眾人有目共睹,這次之所以能夠殺出重圍,全身而退,全賴太子當機立斷、指揮有度,才能解除這場危機。

  趁著休整之際,百里熙召集心腹幕僚商議大事,丹淮清也在受邀之列。

  男人們去談正事,巫沐琴則趁此空檔找了棵大樹跳上去,坐在樹枝上,好整以暇的靠著樹幹。

  一陣風動,有人施展輕功來到附近,巫挽香來到穀主身邊,朝穀主看去的方向望去,正好可以瞧見百里熙。

  巫挽香适才去溪流取水,她把裝滿水的水囊遞給巫沐琴,巫沐琴接過,朝嘴裡灌了幾口,拿出饅頭,分了一半給師姊。

  兩人就坐在樹上一口一口吃起來,巫挽香一邊咬著饅頭,一邊對她低聲說話。

  「瞧,那兩人站在一塊兒,一個俊美非凡,一個英姿勃發,各有千秋,你喜歡哪一個?」

  百里熙與丹淮清相鄰而席,一白一灰,連膚色也是一白一黑,丹淮清是翩翩君子的風範,膚色雖白晰,但並不陰柔;百里熙雖是一身粗布灰衣,但天生的王者氣勢並未被丹淮清比下去,而他一身的小麥膚色反倒襯得他有一股英雄氣概。

  巫沐琴哼道:「我還是喜歡那個老實的馬泉。」

  巫挽香瞧她的氣色,似乎已經心平氣和,還能打趣,遂悄悄放下心,卻也擔心穀主捨不得這男人。

  百里熙雖是個人物,但他出自帝王家,跟他們江湖人是不同道的。

  「穀主,百里熙不是簡單的人物,他能夠藏得這麼深,可見野心極大,你打算怎麼辦?難道一直跟著他?」

  巫沐琴斂下眉眼,沉默了會兒,低聲道:「放心吧,確保他安全無虞後,我會離開他,今後,這世上再也沒有木兒這個人。」

  「你離開他,他可會放手?」

  巫沐琴抬眼,盯著百里熙,目光變得迷離而幽遠,唇角緩緩彎起一抹笑意。

  「他會放手的,因為他是帝王,他會有皇后,會有後宮妃子,我只不過是他在民間的一段風流豔史罷了。」

  在經歷過先前的死裡逃生後,巫沐琴也看清了百里熙肩上的責任有多重大,他承載著眾人的希望,這些人跟著他、忠於他,圖的便是能跟對主子,追求富貴,光耀家族。

  一旦面臨過生死,看得也通透了,就像她無法放棄萬花穀一樣,她也願意為萬花穀的人承擔重責大任。

  師父常告誡谷中弟子,對男女情事要拿得起放得下,一旦心被束縛,看事就會偏頗,若是穀主,就得放棄穀主之位了。

  這也是當初師父為何把谷主之位傳予她後就瀟灑的離開,因為師父愛上了一個男人,而她放不下所愛之人,為了求全,師父堅持了許多年,把她培養成能承擔大任的人後,才安心地放棄了穀主之位,離開萬花穀。

  巫沐琴繼任谷主才不到兩年,豈能因為情愛而背棄了師父和長老們對她的期望?豈能放棄對她忠心的四大護法?

  她對師兄弟姊妹的感情也是愛,對生長的萬花穀也是愛,所以她已經作出了決定,她選擇萬花穀,也相信百里熙會毫不猶豫的選擇皇位。

  她自幼聽了太多帝王的故事,百里熙是天生的王者,他身上背負了眾人的生死和榮耀,他不可能為了她而放棄王位的。

  巫挽香聽了穀主一番剖析,懸著的心終於放下,她就怕穀主過不了情關,好在穀主果然不辜負他們的期待,把事看得通透。

  「穀主放心,我鷹護法一輩子都效忠於你!」巫挽香勾著巫沐琴的肩膀,豪氣地拍胸脯保證。

  巫沐琴故意斜睨她一眼。「一輩子?你捨得離開你的司徒將軍?你若想跟著他就別客氣,穀中想做鷹護法的人正排隊等著呢。」

  巫挽香切了一聲,哼道:「男人哪比得上咱們姊妹情深?你放心,等我把司徒然那傢伙吃幹抹淨了,就會拍拍屁股離開。」

  瞧這話說的,她巫挽香這趟下山,就只是為了跟司徒然雲雨一次?

  巫沐琴挑眉。「真的這樣就滿足了?不想當他妻子?」

  「我欣賞他的骨氣,敬佩他的忠君愛民,我救了他,不要他以身相許,只求一次雲雨不為過吧,他也沒什麼損失啊。」

  「不後悔?」

  巫挽香臉不紅心不臊地說:「不在床上榨幹他一次才會後悔。」

  巫沐琴忍不住噗喃笑出聲。「好,祝你成功!」

  兩人拿起水囊當酒,彼此碰杯為敬,談笑間,突聞人聲騷動,引得她們向前看去,發現這騷動是因為遠處突然出現一片黑壓壓的人馬,看起來超過百人之眾。

  巫沐琴立刻繃緊神經,摸向腰間的劍,忽聽得師姊興奮的聲音傳來——

  「他回來了!還帶了兵馬回來呢!」

  「誰?」她愕然看向師姊。

  巫挽香美眸晶亮,神采飛揚地笑道:「還會有誰?當然是我的司徒郎君嘍!」

  說完,巫挽香已經縱身跳下,往前飛奔去迎接她的「獵物」司徒然了。

  司徒然手上握有兵符,他藏得很隱密,即使下獄時,也沒把兵符交出去。

  有了兵符,便能動用兵力,百里熙有了司徒然這名大將,等於掌握了二十萬大軍。

  司徒然治軍多年,旗下忠心的將領不少,這回他奉了太子的密令,領了一千兵馬趕過來。

  這趟回京之路將阻礙重重,但有了這一千兵馬,百里熙不怕路上遇襲,他會把所有擋在路上的阻礙全部鏟平,踏著鮮血,一步一步邁向帝王寶座。

  一行人立即整裝,隨著這一千兵馬啟程,而如今有了足夠的馬匹,也不再需要兩人共乘一騎。

  在賓士了一個時辰後,他們來到一處山谷,司徒然命令大軍今夜紮營在此。

  太子和主將的帳篷搭起來後,司徒然陪同太子進了營帳,這次隨著一千兵馬來的還有幾名臣子,這些人是百里熙在京中的眼線,他們一入帳篷後就沒再出來,看似在忙著密議。

  由於人多,為了遮住美貌,巫沐琴戴起了薄紗帷帽,她站在營帳外,看著其他士兵們來來去去,忙著紮營生火。

  這座山谷的地勢極好,十分隱密,足以將一千兵馬藏起而不被人發現。

  巫沐琴來到山谷中地勢較高之處,由上往下俯瞰,以主帳為中心,密密麻麻的營帳呈放射形排列。

  軍糧物資旁皆有重兵看守,她往上瞧,山谷四周的高地也布了崗哨,兵馬甫入山谷,便開始訓練有素的分派任務。

  不一會兒,巫挽香來到她身旁,巫沐琴沒看她,依然俯首往下看著這一千兵馬。

  「谷主,太子早有計劃,這山谷地勢也是早就看好的,可藏這些兵馬,依我看,太子將揮軍北上。」

  巫沐琴點頭,她也看出來了,相公心中早有丘壑,現在有了這一千兵馬隨身保護,他本身又有不凡的武藝,還有丹淮清助他一臂之力,根本毋須她操心。

  「三位護法何時到?」巫沐琴看向師姊,當客棧夜襲、師姊為她解蠱後,便將消息傳回萬花穀,三位護法收到後,立即出穀來找她們。

  「依照估算,最遲三日後到。」

  巫沐琴點頭。「三日後,咱們就離開吧。」

  巫挽香聽了一喜,為了穀主好,她希望穀主儘快離開百里熙,別扯進這朝堂鬥爭裡,自古權力和皇位就是殺戮的起源,朝堂失火,有時弄得天下百姓跟著遭殃。

  原本她還擔心穀主拖泥帶水的不肯走,現在聽穀主主動說要離開,她樂得應聲。

  巫沐琴見師姊松了口氣,失笑。「怎麼?我說了會離開他,你不信?」

  巫挽香也不隱瞞,坦白道:「怕你藕斷絲連,拖拖拉拉的不肯走。」

  巫沐琴白了她一眼。「我說過,確定他平安無事後我就會離開。」她轉頭望向穀中密密麻麻的營帳,歎道:「現在他的人馬到了,完全超乎我的預期,根本毋須我擔心,也該是離開的時候了。」

  巫挽香感到欣慰,又怕說太多徒惹穀主傷心,說到這裡應該也夠了,便拱手道:「謹遵穀主之命,我這就去準備。」

  巫挽香順著小路往下走,心想她得把握這三日的時間,想辦法把司徒然給吃了。

  鷹護法離去後,巫沐琴依然待在高處,臉上也收起了輕鬆之色,她靜靜的坐在那兒,穀風吹來,幾綹長發揚起,夕照映在她身上,染上一層朦朧的光暈,這副平靜無波的神態,在風動之中更顯靜謐。

  如此安靜的她,恍若與塵世隔絕,多了一抹仙氣,任何人見了,都會為此景駐足,就怕擾了仙子,讓她仙帶一揚,飛回仙宮去。

  百里熙看到的,就是這樣的她。

  結束議事後,他便出來找她,經由手下的回報,知道她上了這兒,因此他也上來尋她,沒料到會見到如此美景,仿佛畫中仙子。

  她坐了多久,他就看了多久,他之所以想尋她,是因為她讓他迷惑,他這人一旦起了疑心,便要仔細求證。

  當初自己認為木兒是流民,所以沒有對她的身世來歷多做調查,而木兒的傻氣和單純,也讓他忽略了要再去刨根問底。若是在太子府,不管是什麼挑糞倒屎的奴才,他也會派人一個一個把他們的家底弄清楚。

  不過木兒和丹表妹相貌不同,除非是易容……但這又說不通,他與木兒同床共枕,她身上的每一處他都摸過、看過,如果木兒有易容,他怎麼可能看不出來?

  但是這位丹表妹也沒有易容,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需要再來確定一次,木兒的右耳朵後面有顆小痣,這顆痣或許連木兒自己都不知道,只有他注意到,每當他吮咬著木兒漂亮敏感的小耳垂時,就會看到那顆可愛的小痣。

  若丹姑娘耳後無痣,他便不再懷疑,若她耳後有痣……百里熙擰眉,連他自己都不信這兩人會是同一人,但是他需要一個證明,證明是自己想多了。

  巫沐琴失神了一會兒,終於察覺到異樣,她回過頭,瞧見了百里熙,不由得一怔,心下詫異,他何時來的?

  她面色平靜地站起身,朝他福了福。「太子殿下。」

  百里熙緩緩走向她。「怎麼突然改口,不叫我大哥哥了?」

  巫沐琴叫他大哥哥本是故意逗他,因為她心中有股氣,所以有些任性了,但現在她想通了,心情平靜下來,既然已經起了離意,便有意疏遠他,故而很自然的喚他太子殿下。

  對她來說,身為百里熙的他真是太陌生了,她在他身上,已經找不到任何馬泉的影子。

  「太子殿下寬容,看在丹表哥的分上才不與我計較,其他人都恭敬的稱呼您太子殿下,倒顯得我沒規矩了,所以我想還是該改改口,才不會讓人說閒話。」

  這番說詞倒也合理,她的語氣和神態全都和木兒不同,他完全看不出任何破綻,且她此時的目光對他是疏遠敬畏的,更讓他懷疑是自己多心了。

  他走上前,來到她身邊,一起朝下看去,底下的營帳完全收入眼底,他微笑道:「這裡倒是個觀景的好地方,一目了然。」

  「是呀,瞧這些營帳,我還是第一次看到呢。」

  她也側過身,與他一塊兒望著下頭,對於他為何走上來,她並未多想,只當他是散步到這兒才適巧遇上的。

  百里熙身子微微往後,側過頭瞧去,她的耳後剛好被一綹髮絲遮住,看不到是否有痣。

  巫沐琴不知他心思,只想著自己即將離去,以後便不能隨時陪在他身邊,心頭一陣難過,鼻頭一酸,眼淚就快要掉下來,她強忍住,怕自己真壓不住掉淚的衝動,所以想趕快離開。

  「這風兒吹得有些冷呢,小妹先行告退,還請殿下別怪罪。」

  百里熙點頭。「去吧,別著涼了。」

  「是。」

  她不疑有他,又急著離開,低著頭越過百里熙身邊時,百里熙趁此刻伸腳絆了她一下,她整個人失衡,往山谷那一側倒去,不由驚呼,任憑她輕功再好,從這麼高的地方摔下去,還是會粉身碎骨。

  百里熙早算好了時機,絆倒她時就準備接住她,他迅速伸手攬住她的腰,將她拉回來,撞進自己的胸膛,而他順勢抱著她,另一手將她耳後的髮絲撥開,盯著她的耳背。

  一顆小痣赫然出現,一樣的位置,一樣的大小,他一眼就認出這顆痣跟木兒的一模一樣。

  他心頭的震驚有如翻江倒海,她是木兒,這怎麼可能!

  巫沐琴差點跌下山壁,才剛經歷一場虛驚,又猛然驚覺自己被他攬在懷中,想要退後,卻發現環在腰間的手臂一收,反倒把她摟得更緊。

  她心驚,這行為已經逾矩了,她現在可不是木兒,而是丹表妹,沒想到他居然乘機吃她豆腐,令她頓覺火大。

  這個花心的臭傢伙居然打起她的主意來,肯定是看上她的美色!

  「放開!」她冷聲威脅。

  他沒放開,反倒將她摟得更緊,讓她的身子完全貼在他的胸膛上。她憤怒,立即不客氣的朝他攻擊,不過百里熙已有準備,他將她雙手制住,挪到她身後交叉著,一手扣住她雙腕,另一手扣住她後腦,一雙銳如鷹隼的墨眸緊盯住她的臉。

  巫沐琴被他得了機先,失於防範,落了下乘,她心頭驚跳,見他目光如炬,那逼視的眼神像要看進她靈魂深處似的,令她不由得心驚肉跳。

  此刻的他不再像是謙謙君子,而是淩厲霸氣的王者,他眼神如刀,正刮在她的臉上,直盯得她頭皮發麻。

  難道他發現了什麼?

  不,不可能,她只是聲音像而已,先前也沒見他如此懷疑過,可剛才還好好的,為何他突然變了臉色?她想不通自己是哪裡露了餡。

  百里熙盯住她的臉,就算易容得再高明,也一定有接縫,尤其是耳朵邊緣,可是他看了半天,找不出她臉上有任何破綻。

  難道連耳後的痣也是巧合?不可能,天下沒有這麼湊巧的事!

  巫沐琴錯就錯在她低估了百里熙的眼力,而他有意查探一件事,便會堅持到底,在沒弄清楚答案之前,他是不會放棄的。

  百里熙看不出她臉上動了手腳,便用手去摸,那滑嫩的肌膚吹彈可破,被他一捏,白晰的臉蛋立即出現紅印,若是假皮,不可能會出現這種紅印。

  「你幹什麼?放開我!」巫沐琴憤怒道。

  百里熙微眯了眼,突然想到什麼,喊了一句。

  「木兒。」

  巫沐琴一怔,隨即罵道:「什麼木兒葉兒的,百里熙,你放開我!」

  百里熙是故意試探她的,儘管她很快地掩飾過去,但那細微的反應還是沒逃過他的眼。

  「你是木兒。」他肯定的說,接著把嘴移到她耳朵旁,對她低啞威脅。「別想騙我,知道我是如何發現的嗎?你我同床共枕,你身上的每一處地方我都很熟悉,雖然不知道你是如何改變容貌的,但你卻改變不了這具身子。你大概不知道你的右耳後有一顆痣吧?」

  巫沐琴心驚,同時恍然大悟,難怪他會發現,她的確不曉得自己右耳後方有一顆痣,她僵住身子不說話,平日靈光的腦袋因為耳邊低啞磁性的嗓音而變得混亂。

  她閉了閉眼,心想我死不承認,你又能奈我何?

  「殿下,你認錯了,我不是什麼木兒。」

  「還不承認?好,咱們繼續,木兒左胸上有一顆痣,而且是紅色的,我現在就看看你這兒是不是也有那顆紅痣。」說罷就要伸手去脫她衣裳。

  巫沐琴大驚。「你敢!」

  「我怎麼不敢?大不了弄錯了我娶你。」

  她不敢置信,這人居然耍無賴?他要不要臉啊!

  「你住手——不准碰——我叫人了!」

  「你叫吧,看看有沒有人敢上前,別忘了,這裡可是我作主。」

  巫沐琴真的慌了,因為他是說真的,他真的在脫她衣服,她又氣又急,終於被逼入死角。

  「馬泉!你要是敢脫我衣裳,我這輩子就不理你了!」

  百里熙停下動作,墨眸閃著異彩。她果真承認了!她是木兒,是那個呆傻又單純的木兒!

  雖然早就猜到,但她親口承認時,他還是不免吃驚,慌亂氣怒的容顏上,一雙美眸濕潤,看似被逼急了。

  他心口一熱,俯下臉攫住她的唇,如鷹隼掠奪般霸道。

  她嚶嚀一聲,被封住的唇說不出任何話,只能發出紊亂的呼吸聲,這個孟浪的吻依然熟悉,卻比以往都霸氣,似要吞沒她一般,不容她拒絕。

  她的唇瓣被他吻腫,但他似乎嘗不夠,對她的唇瓣又吮又咬的,火舌卷著她的,吸吮逗弄,直吻得她紅頰似火,整個人仿佛要燒起來。

  巫沐琴不記得自己被他吻了多久,只記得下山時她是低著頭的,不敢讓人瞧見她發燙的臉及紅腫的唇。

  那個可惡的百里熙早沒了往日的老實,他肯放開她的條件是要她今晚去他的帳裡。

  這個王八蛋!想也知道他打什麼主意,三更半夜去他帳裡,除了做那檔事還能幹麼?她才不信他會跟她純聊天呢!

  但她若不答應,他就不放開她,還要當著所有人的面牽她下來,逼不得已她只好允諾,在他鬆手後,她匆匆轉身跑走,像有吃人的虎豹在後頭追她似的,害她逃得狼狽。

  她匆匆回到自己的帳篷裡不再出帳,連晚飯都是別人送進來的,送飯的女侍衛還說,太子殿下說她喜歡吃卷餅,讓人烤了幾塊嫩肉夾在餅裡,特意吩咐送來給她。

  瞧女侍衛看她時的曖昧眼神,讓巫沐琴氣得牙癢癢的。

  先前是因為事發突然,她有些慌亂才被他震懾住,現在回到帳裡,她想清楚後便冷靜下來了。

  叫她去他帳裡她就去嗎?別開玩笑了,她就偏不去,他又能拿她如何?好歹她現在的身分是丹淮清的表妹,她就不信堂堂太子敢當著眾人的面強行逼迫良家婦女。

  她雖氣,但不跟自己的肚子嘔氣,所以她把卷餅通通吃光光,簡單梳洗一番後,她躺在床上,滿腦子想的都是百里熙。

  現在可好,被他發現了,該怎麼辦?

  不過她又想,被發現就發現,她怕啥?反正他又不知道她姓啥名啥,也不知道她的來歷,三日後她就離開了,他想找她也找不著。

  想到這裡,她稍微安心了,躺在床上輾轉反側後便沉沉睡去,一直睡到隔日清晨。

  至於另一頭的百里熙,他在營帳內一直等著,隨著時辰越來越晚,他的臉色也越來越沉,直到過了三更,他便確定她是耍賴不過來了。

  這女人……她是仗著這裡人多,篤定他還得顧忌自己的身分,不敢大搖大擺的去押她過來嗎?

  他在營帳內來回走著,心頭一把火熊熊燃燒,他心中有太多疑惑,本想在今晚好好質問她到底是誰?叫什麼名字?他不便去問丹淮清他表妹的閨名,除了問她,就只能派人去查。

  她隱姓埋名、扮成村姑在舍井村肯定有她的原因,而他不想在人前貿然戳破她,只能等她過來。

  百里熙沒等到她,大步掀帳出去,守在帳外的士兵立即跟在他身後,他揮手遣退,不讓他們跟著,士兵立刻退回原地。

  此刻夜已經深了,還留在外頭的大部分是守夜的士兵,百里熙佯裝自己在巡視,當他接近木兒所住的營帳時,見裡頭燭火已滅。

  她竟然睡了?看不出來她膽子挺大的,竟敢無視他的命令,很好,她不來找他,那就由他來找她吧。

  他將在附近守夜的士兵全部叫來,命他們去轉一圈再回來。

  待士兵一轉身離開,百里熙立即大步往她帳子走去,掀開帳簾,鑽了進去。
匿名
狀態︰ 離線
10
匿名  發表於 2017-6-15 09:58:04
第九章

  巫沐琴是被驚醒的,不過她連驚呼的機會都沒有,唇便已先被人封住。

  她立刻認出是他,兩人做了半年的夫妻,晚上摸黑在床上纏綿,她閉著眼都能知道是他。

  堂堂太子居然幹起這種摸上床的事?難道他就不怕被人知道嗎?

  「你給我住手!」她低吼。

  「小聲點,你想被人聽見嗎?我倒是無妨。」他怕什麼?她本來就是他的女人。

  她語窒,覺得自己真是被他抓住辮子了,低估了他的臉皮,以往怎麼就沒發現他這麼無賴呢?

  「木兒……」他低啞地喚道,大掌熟練的探進她衣裡,摸上她滑順如絲的肌膚,一如在舍井村時的每一個夜晚,他對她所做的事。

  即使她試圖保持理智,卻無法控制身子不對他的撫摸產生反應。

  這臭傢伙看准了她不敢出聲,直接得寸進尺的扒了她的衣,吻遍她的身子,大掌巡視他的領地,最後熟門熟路的把他身下熾熱的欲望送進她雙腿間最柔軟的花徑。

  她禁不住啟唇,卻不敢叫出任何聲音,這該死的傢伙!

  她閉著眼輕輕喘息,被他所有氣息包圍,這男人抵死纏綿,她卻不能叫出聲,只好恨恨地往他肩膀用力咬去。

  百里熙悶哼一聲,空氣中飄散著血腥味,這丫頭可是真咬,絲毫不留情,都把他咬出血了,此舉激得他更加亢奮,低笑一聲,撞得更深更賣力。

  他皮厚肉硬,她咬得牙疼,才剛鬆口就被他吻住,他也不嫌她嘴裡沾了血,與她唇舌糾纏,嘗到血味,卻令他更覺刺激。

  多奇妙,明明抱的是同一個女人,他卻覺得今夜才是第一次真正擁有她,認識她到現在,他從來不曉得,原來她凶起來就像只小獸,可他一點也不生氣,還喜歡得緊。

  他不再掩飾自己對她霸道的欲望,他想完全征服她。

  木兒也好,丹表妹也罷,不管她是誰,都是屬於他的。

  他讓她咬,一次不夠,還讓她咬第二次,而當她咬他時,他只覺得全身血脈賁張,以往還擔心她撐不住,多少留了些力氣,不敢太過折騰她,可現在不需要擔心了,練武的身子沒那麼脆弱,於是他放開了手腳,恣意地在她身上發洩。

  這女人能激起他最原始瘋狂的愁望,以往是,現在更是。

  「叫聲相公來聽聽。」他吮咬著她的耳垂,低聲誘惑。

  「禽獸!」她罵。

  他悶笑,胸膛震盪起伏,原來她的性子潑辣又可愛,夠味!

  她嫌他禽獸,他也不辜負她的期望,繼續「禽獸」給她看。

  巫沐琴嘴上雖罵著,但她的身體卻不由自主的配合他,無法不對他的撫摸親吻作出反應,她全身上下哪一處敏感,他全知道。

  這男人吃她一次不夠,幾乎吃了一整夜,直到天快亮才放過她,回到他自己的營帳裡。

  到了隔日,明明一整夜沒睡多少,但是兩人的情況卻是大不同。

  他精神飽滿,神采奕奕,反觀她,眼下微青,神態有些憔悴。

  當巫挽香來到帳中找谷主時,看到的就是這樣的她。

  「你怎麼了?」

  「沒事。」

  「沒事?瞧你一臉沒睡飽的樣子,可是有哪兒不舒服?」

  「沒有不舒服,不過是昨日被鬼壓床了。」而且是厲鬼。

  巫沐琴沒告訴師姊,誰教這事說出來太丟臉了,昨夜自己被吞吃入腹,骨頭啃得沒剩半根,想到這裡,她的臉又燙紅了。

  為了不讓師姊看出來,她轉移話題。「師姊,今晚我去你的帳子跟你睡。」

  巫挽香頓了下,沒有立刻應她,似是有所猶豫。

  巫沐琴很訝異,小時候她和師姊妹同擠一張床是常有的事,師姊也喜歡,所以她根本沒想到師姊會猶豫。

  「不便?」

  巫挽香忙道:「哪兒的話,你來你來,只不過……你來了我也不在。」

  巫沐琴瞪大眼。「你去哪兒?」

  「去幫司徒然解蠱。」

  對了,司徒然身上還有師姊下的同心蠱呢,她們要離開了,這同心蠱自然也得解開,但這蠱何時不能解,非得等到大半夜?

  巫沐琴突然恍悟,看到師姊臉上略帶不好意思又感到得意的表情,想也知道是為達目的,誓不甘休。

  「司徒然願意?」

  「他不願意也不行,當初他奉太子之命去召集兵馬,說好若我不跟,待在太子身旁保護太子避免被人下蠱,他就答應我一個條件。」

  原來如此,巫沐琴心想,這個司徒然對相公可謂忠心耿耿,連貞操都願意犠牲。

  「你這樣逼他,不怕他恨你?」

  巫挽香輕哼。「恨我什麼?我又沒打算要他負責。」

  巫沐琴噗笑出來,點點頭。「明白,你去吧,總之,我今夜住你的帳子。」

  「沒問題,整夜讓給你都行。」

  瞧師姊一副等著入洞房的欣喜樣,她不由得失笑,大概是受了師姊如此豁達的影響,巫沐琴也覺得自己該學學師姊,不如瀟灑一點,才不會在離開的時候太過心傷。

  不過一想到百里熙的無賴,她心中就有氣,昨夜是她大意了,今夜她躲到師姊的帳子裡,就不信他還能得逞。

  事實證明,她再次低估了這男人,即使躲到師姊的帳子,百里熙照樣摸黑進來。

  起初,百里熙發現木兒的床是空的,便找人去查,立刻查出她跑去和香大夫擠一張床了,如果這樣就能讓他打退鼓,他就不是百里熙了。

  香大夫喜歡司徒然是眾所皆知的事,百里熙原本打算讓司徒然去把香大夫帶開,結果一問之下,香大夫早就去了司徒然的帳子,所以這一晚,他照樣把木兒給吃了個遍。

  木兒是他的女人,所以他天經地義的要她,雖然他喜歡單純的木兒,但是藏了秘密的木兒卻更加吸引他。

  原來她從來就不是他所知道的那個她,她竟然會武,不呆也不傻,還助他躲過林中襲擊,難怪當時她會奮不顧身的為他擋箭,只因為她是他的木兒。

  他的身分已經被她知曉,偏偏她還打算隱瞞自己的身分,這讓他很不悅,小傢伙藏了這麼多秘密不肯說?沒關係,他總會想出辦法讓她招認的。

  「你不告訴我真名,我就去問你表哥,讓他知道你早就是我的女人了。」

  百里熙之所以沒去問丹淮清,便是顧及到她,若她始終不肯說,他不介意從丹淮清那兒下手。

  巫沐琴心想,她都要離開了,可不能讓百里熙和她的事鬧得眾人皆知,這人擺明瞭得不到答案不死心,不如先編個身分敷衍過去,反正過了明日她就走了,也不怕他去查。

  「我叫方如蘭,是丹家二夫人的五姊所出,是丹表哥的遠房三表妹。」

  「方如蘭?」

  「是。」她柔順地點頭。

  「沒騙我?」

  她白了他一眼,生氣道:「不信自己去查。」

  百里熙忙笑著在她臉上親了下。「好好好,我信,如蘭……原來我的妻子不是木頭,而是一朵花呢。」他故意打趣她,因為她原先叫木兒。

  木兒相貌素雅秀氣,如蘭美貌傾城,原來她一點也不平凡,明明是嬌美幽香的蘭花,卻裝成了木頭。

  幸虧他喜歡上木頭,否則豈不錯失了一朵出谷幽蘭。

  巫沐琴見百里熙的心情十分好,看來他是信了,不過她並非隨意編這個名字,方如蘭確有其人,而且真是丹淮清的遠房表妹,就是當年被丹淮清踢下水的那位倒楣的如蘭表妹。

  「你的相貌不同,又是怎麼回事?」

  巫沐琴輕咬下唇,就知道這廝沒那麼好打發,非要打破砂鍋問到底,她可不能全招了,那易容秘術可是萬花谷正宗祖傳,不能外泄的,所以她又編了個謊。

  「其實遇上你時,我中了毒。」她神情認真,果然令他為之一愕,她說因為中毒,這毒毀了她的容貌,所以變成那樣,後來也不知為何,這毒就慢慢解了,她的容貌才恢復原樣。

  百里熙聽了半信半疑。「什麼毒這麼厲害?」

  「我哪知,若是知道一定會想辦法去找解藥。」她萬分委屈地說。

  他直直盯著她,想從她表情上查探這話的真假,而她則是一臉無辜的瞅著他,反正她死咬這原因,有本事他去查,不過為了讓他不再糾結這問題,她決定今夜順著他,好讓他沒心思去想太多,反正昨兒被他吃個徹底,現在也不差這一夜。

  她嬌滴滴的偎著他,美眸迷離,媚色勾人,只要她願意,男人便能在她身上看一萬種風情,她的玉指輕輕在他胸臉上畫圈圈,這小女兒家的動作,果然讓他眸色轉深。

  他抓住她的手放在唇上吮咬著,她想掙脫,被他緊握不放,為了奉還,她也咬他,不過她咬的地方是他胸膛上的小乳,這兒是他的敏感處,果然她一吮咬,立即感覺到他胸膛的激烈起伏。

  她再用小舌挑逗,果真激得他身子一抖,不再問她任何話,壓著她共赴雲雨,又是一夜春風雨露的纏綿,他像是剛開葷似的,有源源不絕的精力,加上身下嬌人兒的熱情迎合,今夜的她,銷魂動人得令他為之傾狂。

  明知她極力忍著不出聲,那含淚的模樣著實惹人心鄰,卻也令他生出一股徹底蹂躪的快感。

  隔日,百里熙依然精神飽滿,那滿足的樣子仿佛全身鍍了一層金光似的,讓眾臣子十分不解,不過只要太子高興,他們也就高興了。

  除了太子,還有一個人也是精神飽滿,那就是司徒然,不過他內斂嚴肅,不像太子把笑容掛在臉上,但在無人注意時,他的唇角會不經意的微揚,視線不自覺會搜尋著香婉的影子——香婉是巫挽香所用的假名。

  至於巫挽香,她只覺得全身筋骨都快散了,昨兒個夜裡,她進了司徒然的帳篷,那男人繃著一張嚴肅的臉,沒給她好臉色看,答應和她春宵一夜,那表情活似上刑台,不過她才不管,他既然答應了就得守信,否則別想讓她給他解蠱。

  一開始是她壓倒他,準備把他從頭到腳吃個徹底,但是過沒多久,情況反過來了,換他壓倒她,而且這廝還不是隨便敷衍了事,做得很賣力,她原以為這事頂多兩刻就會結束,卻不知怎麼的,反倒沒完沒了,事後算了算,居然足足撐了一個時辰。

  這一個時辰裡,他把她這樣壓又那樣壓,輪了前面還換後面,做到後來,她都搞不清楚到底是她吃他還是被他吃。

  仔細想想,好像她被吃的時間居多,這男人就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搞得她覺得自己似乎沒占到什麼便宜,反倒下身酸疼,不抹藥膏都不行,走路還會痛。

  巫沐琴好奇地看著師姊。「怎麼?你好像不開心?昨夜沒吃到?」

  巫挽香揉著腰。「吃到了。」

  「既然吃到了應該高興才對,為何一副悶樣?」

  「沒想像中的舒服,做這事跟打架似的,不過打架頂多受點小傷或瘀青什麼的,還知道哪裡疼,但做完這事是全身都疼,而且還疼在裡頭,想抹藥都不方便。」

  她現在連走路都成問題,而且昨夜她何時睡著的都不知道,醒來時,居然看到司徒然在笑,讓她突然感到一陣寒意,覺得很詭異。

  巫沐琴是過來人,瞧師姊這模樣,心想那個司徒然肯定沒有那麼「憐香惜玉」,這也難怪,畢竟不是自願的,這種事還是要兩情相悅的好,才能體會個中滋味。

  「穀主,依我看,民間的豔情話本都誇大了,把這種事寫得美美的,還有那些青樓女服侍男人時,一臉滿足的樣子肯定是裝的,咱們以後別信這個。」

  巫沐琴聽了頓住,看著師姊無比認真的神情,心下考慮著要不要跟她說實話,因為她覺得這事也不儘然如此,但想想又覺得說不清,還是算了。

  「嗯,明白。」巫沐琴點點頭。

  其實巫挽香也不過比巫沐琴大了一歲,她武功修習得好,被選為鷹護法肯定有兩把刷子,但她畢竟資歷尚淺,對男女情事雖捜集得不少,卻沒經驗。昨夜被司徒然一折騰,對這事的興趣就消了大半。

  其實巫挽香的性子很簡單,她就跟男人一樣,對於吃到嘴的肉就不再感到稀奇了,本來一雙眼還直溜溜的盯著司徒然,現在遂了心願,就沒再盯著他了。

  她去幫穀主拿飯時,適巧司徒然正和幾名手下在說話,見到她往這兒走來,心頭不由得怦跳了下。

  他一如往常露出嚴肅的表情,眼角視線卻注意著她,本以為她會像以往那樣,一見到他就往他這兒靠,結果她連看都沒看他一眼,直接拐個彎朝伙食營走去。

  司徒然本以為她是害羞,一整日他的心都掛在她身上,有時甚至故意落單,好給她機會讓她過來,但那女人卻像變了個人似的,不再來找他。

  司徒然沉下臉,連他身邊幾個手下都感覺得到將軍的火氣,驚得大夥兒小心翼翼,繃緊了皮,不知是誰惹了將軍不高興,讓將軍繃著臉,比平日都還嚴肅。

  而始作俑者巫挽香早就把司徒然拋到腦後,她借著采草藥之名到附近山裡走走,果然收到了豹、狐、蛇三位護法的暗號。

  她與三位護法會合,暗中密議完,便回到營地向穀主告知此事。

  離開的時候到了。

  傍晚用膳時是眾人最容易鬆懈的時刻,營地的士兵來來往往,她們趁此機會走動,別人也不會注意,一逮著機會就悄悄離開。

  出了谷,巫挽香領著穀主到達約定的地點,沒多久,三人現身,正是等候多時的三位護法。

  巫沐琴見到三人甚是歡喜,與他們搭肩握手,臉上喜不自勝,但事不宜遲,最好儘快離開,等遠離此地之後,再來敘話不遲。

  就在他們五人要離去時,突然一人淩空而下,落在他們身後。

  巫沐琴警戒地轉身,四大護法也立即護在她前頭,看向來人。

  這來人不是別人,正是丹淮清。見到他,巫沐琴先是驚異了下,接著開始頭疼了,這丹淮清有多難纏,她是最瞭解的。

  雖說他們有五人,足以對付他一人,但要是驚動了谷中的士兵,他們武功再好也寡不敵眾。

  丹淮清一雙墨眸盯著她,沉聲問道:「你要離開?」

  巫沐琴歎了口氣,若是以往,她還能陪他折騰,但是現在不是好時機,在百里熙發現之前,她必須儘快離去,她知道以百里熙的脾氣,是不可能放她走的,她只能選擇這種方式離開。

  「是的,我要離開,丹公子,看在我好歹也救了你的分上,你能不能——」

  「好,你走吧。」

  她呆住,料不到他答應得這麼爽快,若他願意讓她走,為何還來攔她?他這是什麼意思?

  丹淮清見她一臉不相信,甚至還懷疑他,讓他心中很不是滋味。

  「怎麼,難道我在你心裡就這麼小氣,會把你們兩人不告而別的事讓太子知道?你怎麼就沒想到我會幫你?」

  巫沐琴一楞,美眸閃著光芒。「你真的不會說?真要讓我們走?」

  她知道這時鷹護法跟她在一塊兒,就已經洩漏了鷹護法不單純只是個大夫,還是她的人,依丹淮清的性子,必然不會放她走,加上他一直想查她的底,所以他說要幫她讓她很驚訝。

  丹淮清望著她,突然朝她走去,他的靠近讓四大護法起了戒心,毫不猶豫地再度擋在穀主面前,與他對峙著。

  丹淮清朝這四人掃了一眼後,目光又落回她臉上。

  「就算你不走,我也會想辦法把你送走,免得到時你走不了……我可不希望你成為太子的人。」

  他早發現這兩日太子看她的眼神不對勁,這讓他生出了警覺心,若太子看上她,那就麻煩了,幸好她想離開,這正合他心意,如此一來,他才有機會。

  巫沐琴呆住,連四大護法俱是一楞,他說這些是在跟她表白嗎?

  巫挽香聽了挑眉,她就知道姓丹的喜歡穀主,果然沒錯。

  「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豹護法沒聽懂,納悶地問道。

  丹淮清看了他一眼,又盯向巫沐琴,見她只是呆呆的看著他,甚是不悅,他可是鼓起了勇氣向她告白,她卻給他一臉傻樣,連個羞澀的表情都沒有。

  「你可明白我的意思?」他問。

  巫沐琴是真的傻了,她完全沒料到丹淮清會在這時候突然向她表明心意,雖然她早察覺他似乎對自己有意,但也只是懷疑,並沒有把握,現在他說得這麼明白,她還真是挺為難的。

  「丹公子,你的心意……我……我恐怕無法……」

  「停,誰要聽你的想法了?我是問你明不明白,看樣子你懂了,我怕以後沒機會說,所以在你走之前告訴你。最後我想知道,我中意的女人到底叫什麼名字?」

  豹護法終於恍悟。「咦?原來你是看上咱們穀主了?」

  其他三位護法唰地全瞪向豹護法,這傢伙居然說溜了嘴,把穀主兩個字說出來了?

  「穀主?」丹淮清擰眉,他深思了會兒,忽地驚訝。「你是萬花谷的穀主?」

  他早猜到她不屬於中原,只不過線索太少,無法確定,如今聽到旁人稱她穀主,立刻聯想到萬花穀。

  豹護法知道自己說溜嘴,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巫沐琴知道瞞不住,卻也不怪豹護法,她坦然地對丹淮清點頭。

  「是的,我是萬花谷谷主巫沐琴。」也就是世人口中所稱的妖女,她相信他知道她是妖女後,對她的好感大概都沒了。

  丹淮清怔怔地盯住她,唇角突然勾起一抹笑,將腰間的玉佩扯下扔給她。

  「拿著。」

  她接住,意外的看著他。「這是?」

  「丹家經營的商鋪遍佈南北,將來你若遇到困難,可憑此信物到任何一家丹家的商鋪向我求助。」

  巫沐琴和四大護法皆是一楞,丹淮清知道他們是萬花穀的人,不但神情不變,還給了承諾,而這信物便是他的誠意,他是真的喜歡她。

  巫沐琴覺得自己不能收,她想退還給他,但他沒給她機會拒絕。

  「你走吧,我會幫你隱瞞,不讓人發現你失蹤了,待我閑了,再去萬花穀看你。」

  見她一臉楞怔,丹淮清對她露出微笑,這微笑竟是如此俊美,不待她回神,他已經轉身離去,只留下瀟灑的背影。

  他該說的話都說了,也把玉佩給了她,她是他第一個喜歡上的女人,而他總算知道了她的名字。

  對他來說,她是什麼樣的女子,他會自己看,只要入了眼,就算是世人口中的妖女,他也不在乎,更何況世人以訛傳訛,有多少話可信?

  巫沐琴是嗎?他記住了,終於知道以後要去哪兒找她了。

  望著丹淮清離去的背影,巫沐琴搖搖頭,她明白了他的意,可惜她無法接受他的情,她只能將玉佩暫時收下,以後去丹家商鋪再把玉佩奉還。

  「走吧。」她率先轉身,帶著四大護法盡速離開,儘管心中仍有不舍和留戀,但她既然作了決定,就不能回頭。

  另一邊,百里熙正在營帳裡和幕僚們密議,司徒然也在帳中,連晚膳都一塊兒在帳中吃了,直到天色暗下,百里熙覺得時辰不早,這事也議得差不多了,便讓眾人各自回帳中休息。

  他一想到木兒,心頭那把火便蠢蠢欲動,他禁不住自嘲,自己也不是沒碰過女人,以往在宮中,他也不會沉迷於此事,大部分的時間都用在暗中練功和修習兵書上,可自從遇上木兒,他的胃口就變大了,不,她是方如蘭,現在得喚她蘭兒了。

  他打算等自己完成大業後,就派人去丹家,將蘭兒召進宮陪在他身側,他會給她最好的待遇。

  這時侍衛讓人抬了水進來,百里熙正要梳洗,突聞外頭傳來騷動,他擰眉,立刻走出去,見士兵們拿著火把,似乎正在整裝列隊。

  「發生什麼事了?」

  一名士兵匆匆上前,向他稟告。「稟殿下,司徒將軍正派人搜山尋人。」

  百里熙心頭一驚,似是想到什麼,面容立刻沉下。「誰不見了?」

  「香大夫不見了。」

  聽到是香大夫,百里熙神色才稍緩,心下松了口氣,還以為……他不由得失笑,當然不會是蘭兒,他是她的夫,她不會捨得離開他。

  才這麼想著,豈料手下又補了一句。

  「丹姑娘也不見了。」

  百里熙楞住,那臉色瞬間轉成了嚴厲。「混帳!」

  這名士兵沒想到太子臉色會突然劇變,還發這麼大的脾氣,一時被他渾身的戾氣給驚著了,連忙單膝跪地。

  「小、小的不知,將軍一發現人不見,就領著人去找了,只派小的來回稟殿下。」

  百里熙的臉色十分難看,他大步朝巫沐琴的帳子走去,掀帳而入,四處打量,想找找看有什麼蛛絲馬跡,突然想起什麼,他走到床前,在床頭發現了一行小字。

  君是天,妾是地,天差地別,不如相忘於江湖,珍重,勿念。

  百里熙緊緊盯著這行字,臉色鐵青,她竟然悄悄的走了,可見早有預謀。

  為何?只因他是太子?是未來的帝王?原來她根本不稀罕他的身分和權位,相忘於江湖?他可一點都不想忘掉她,更不許她擅自把自己忘了。

  他倏然轉身走出帳子。「元傑!」

  元傑聽到主子叫喚,咻地閃了出來。

  「殿下。」

  「立刻帶人去追,把她給孤找回來!」

  元傑心下詫異,明白這個她自然是指丹姑娘,只是他不明白這丹姑娘的失蹤為何會讓主子發這麼大的脾氣,要他領著身邊幾位大內高手去尋她?

  不過元傑不敢耽擱,匆匆而去,百里熙突然想到什麼,又叫人去找丹淮清,過了一會兒,手下來報說丹大俠一知道表妹失蹤後,便也立刻去尋人了。

  其實正好相反,丹淮清是去暗中阻止他們尋人,他故布疑陣,把眾人引去相反的方向,有他從中作梗,不管是司徒將軍或太子的人馬,都追不上他們了。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4-5-8 18:23

© 2004-2024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