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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珍惜憐取眼前人
自從安夏進入東宮以來,已經兩個多月。杜阡陌果然不近女色,沒有寵倖過她,也沒有寵倖過其他女子。
宮中都紛傳他或許有怪癖,或許有頑疾,或許有龍陽之好……
安夏知道他還在惦念著夏和,然而他這一生是不可能認出她的,她不敢對他言明,這樣荒唐的事,怎樣言明?
能這般陪伴在他身邊,朝夕相處,她便滿足了。
安夏想起從前自己還是夏和公主的時候,與杜阡陌相處的日子總是那般拘束,能見面的時候也不多,還是現在好。她覺得自己更適合當助理或者小丫鬟,這樣的身分,比起高高在上的公主,更讓她自在。
感謝上蒼垂憐,讓她這一次輪回再無責任必須負擔,只要單純快樂便好。
午後的陽光落在長廊上,投射出道道光影,園中櫻樹不知何時添了一抹粉嫩的顏色,樹梢上不時有雀兒發出一兩聲啁啾,一切都這般愜意。
安夏信步閒庭,拿著鳥食逗弄鸚鵡。
鸚鵡被她養慣了,頗為聽話,正有一句沒一句跟她學著簡單的詞句,含糊的吐字聽上去頗為可愛。
身後傳來輕微的腳步聲,在寧靜的下午顯得格外清晰。
但凡聽過的腳步聲,她都能很快記住,何況這腳步聲的主人對她而言如此熟悉。
安夏施禮道:「給太子請安。」
他靜靜地看著她,陽光灑在他冰冷的俊顏上,平添一絲暖意。他道「你倒自在,在這兒逗鸚鵡?」
她突然說:「殿下,奴婢給你講個笑話吧?」
「笑話?」他一怔。
「鸚鵡的笑話,太子想聽嗎?」安夏笑如春水。
「你想說,本宮就聽著。」他流露了一絲好奇。
「從前有一個皇子,他養了只鸚鵡,每天早晨他都對鸚鵡說:‘叫本宮太子!叫本宮太子!’鸚鵡卻沒半點反應。皇子覺得這只鳥笨死了,決定不再理它,第二天從鳥籠底下經過,也沒看那鸚鵡一眼,可那鸚鵡卻忽然道:‘喂,宮宮,你今兒怎麼了?’」安夏說完眨了眨眼睛,黑瞳裡映射出杜阡陌忍俊不禁的表情。
初時他還在克制,隨即不由笑得全身輕顫,「丫頭,竟敢諷刺本宮?」
她淺笑道:「奴婢只為博太子一笑。」
他承認,自從她來到這宮中,他的確開朗了許多,這些歡笑和明媚都是她帶給他的。他也從來沒有想過,有朝一日,一個小丫頭會讓他如此。
忽然間,他感到一絲危險。
他會從此把夏和忘了嗎?那些黑暗的撕痛、慘烈的別離、無休止的寂寞,他怎能忘記!
若忘了,便是背叛了自己。
杜阡陌忽然笑容凝斂,退開一步。
安夏察覺到他的不悅,忙問:「太子怎麼了?」
「本宮忽然想起有些政事要忙,」他道:「你去吩咐一下,把晚膳端到書房裡,誰也別打擾本宮。」
她有些楞怔,方才分明還好好的,為何他猛然變了臉?他的心思經歷了怎樣的變化?
她輕聲道:「殿下,奴婢看您屋中好像有幾本佛經,奴婢想借來抄寫一二。」
「你識字嗎?」他十分意外。
「略識幾個。」安夏點頭。
「呵,識字的丫頭可不多。」杜阡陌語氣中有些讚歎。
「殿下信佛?」
「也是最近兩年才看些佛經,」他道:「不過是為了讓心思清靜,算不得十分虔誠。」
安夏明白,因為夏和的亡故,他需要一些精神支柱。她趁機問道:「殿下相信輪回嗎?」
「佛經上倒是有不少輪回的故事。」他想了想才道:「也談不上信不信的。」
「那麼離魂呢?」她盯著他,「殿下可聽說過?」
「怪力亂神之事,哪裡有個准數,世人對此皆是半信半疑吧。」
她本以為與他討論一下神佛之事,或許可以令他聯想,進而來探究她的身分,然而這一切只是徒勞,他並不迷信,所以很難灌輸他這些不可思議的念頭,弄不好他會覺得她在作祟。
罷了,只能如此。
只要一輩子能留在他身邊,她別無所求。
這一日,管事女官忽然吩咐,「安夏,今日這偏殿須得打掃仔細,午時過後會有高僧前來做法事。」
「高僧?」安夏一怔,「為何要做法事?今日是什麼特殊的日子嗎?」
「這是慣例,每次圓通法師回京,太子殿下都會請他到此做法事,」管事女官諱莫如深,「其餘的,就不要多問了。」
安夏乖巧地點了點頭,收起心中的好奇。
看來杜阡陌還是相信神佛的,否則也不會請法師了。一般而言,身邊有至親至愛離世的人,還是會希望能有輪回轉世,這對他們來說多少是一種精神寄託。
安夏將偏殿打理妥當,過了午時,立在門柱子下等待貴賓。
杜阡陌下了朝,親自陪著圓通法師來到偏殿。
圓通法師一邊走著,一邊說道:「殿下這東宮與從前有些不同,仿佛有了好些生機,櫻花也開了。」
杜阡陌道:「櫻花開放本是尋常之事。」
「貧僧卻覺得頗為不同。」圓通法師四下看了一眼,「這東宮本是精氣凝結之地,前兩年卻一片呈現昏沉之色,此次回來,貧僧發現東宮恢復了些熠熠華采。」
這法師是指什麼?安夏心下尋思。
圓通法師又道:「殿下的精神好了很多,笑容也比從前多了。」
杜阡陌輕聲道:「或許最近國泰民安,所以比較順心吧。」
「殿下的精神直接影響到這東宮之氣,」圓通法師勸道:「殿下還是多寬心比較好。」
真的嗎?他最近開心了許多?為了什麼?
安夏悄悄希望是因為自己的到來,給他帶來了些許歡樂。
圓通法師在夏和畫像前站定,雙手合十,對著畫像施禮,「阿彌陀佛,原來它依舊在這裡。」
杜阡陌也望著那幅畫,「還請法師為畫中人再做超度。」
「貧僧每次回京,殿下都會請我為她超度。」圓通法師看向他,「若貧僧說她已經去往新生世界了,殿下可相信?」
原來這就是請法師的原因,為了她……
安夏心中感動,杜阡陌能為她至此,她上一世就算那樣死去,也值得了。
「本宮記得法師曾說過,超度之事能做多少次就做多少次,」杜阡陌回想著,「因為沒人知道到底幾次才算是夠了。」
「殿下還是擔心她在泉下受苦?」圓通法師道。
「她是自盡的,」杜阡陌眸光黯淡,「法師亦曾說過,自盡者會入地獄受罰,本宮實在不忍她死後那樣悲涼。」
「不過此施主與一般人不同,」圓通法師道:「雖然殿下從來沒有告訴過貧僧她是誰,但貧僧一直覺得她身分特殊。」
杜阡陌答道:「不瞞法師,她是一位皇室貴胄。」
「不,貧僧所指的並非身分高低,」圓通法師搖頭,「而是指——她的魂魄。」
「她的魂魄?」杜阡陌一怔,「有什麼不同嗎?」
「貧僧無法細說,」圓通法師想了想才道:「總之此施主並非死去,而是移魂。」
「移魂?」杜阡陌一怔。
安夏亦是一怔。
看來這高僧果然有些修為,竟然連這個也看得出來。
杜阡陌問:「何謂移魂?」
圓通法師解釋著,「魂不固定,天地飄移,偶沾一魄,宛如新生。」
「就是……可以輪回轉世的意思?」杜阡陌滿臉疑惑。
「輪回轉世是指新生兒,可這位施主不同,她大概會有一魄附在他人身上,如同新生。」
「附體?」杜阡陌只覺得不可思議,「怎麼會呢,這世間……真有這樣的事?」
圓通法師微笑道:「世間之事萬分微妙,皆有可能。」
「所以她的魂魄會附在別的女子身上嗎?」杜阡陌眼中閃過期望,「我……可以找到她嗎?」
「找不找得到,要看緣分。」圓通法師道。
抬眼之間,圓通法師忽然看到了站在門柱處的安夏,露出詫異之色,問道:「這位小施主……是東宮新人?貧僧以前從沒見過。」
「她是剛從蕭國來的。」杜阡陌轉頭看著安夏,「安夏,過來拜見法師。」
她上前對著圓通師法行了大禮,「見過法師。」
「這位小施主與畫中的貴人頗有幾分相似。」
「長得是有些像。」杜阡陌點頭。
「貧僧並非指長相,」圓通法師依然盯著她,「而是說命格。」
「命格?」杜阡陌好奇,「怎麼相似?還請法師幫她仔細看看。」
圓通法師道:「這便是貧僧所說,移魂之命。」
「什麼?」杜阡陌一驚,「她小小年紀也會遭遇那等大難嗎?」
「移魂之命並非會有大難,」圓通法師講述著,「或許魂已移過,旁人不知。小施主,你能聽懂貧僧所言嗎?」
這高僧真是厲害啊,一眼便看出她的異樣。安夏趁機道:「法師是說,奴婢的身體有可能被別人的魂魄所附,成為另一個人嗎?」
圓通法師想了想後道:「也許並非完全變成另一個人,只是附有一魄,遇上曾經相識的人,會感覺似曾相識。」
這話說得再明白不過,也不知杜阡陌聽懂了沒有。對於神佛之事,他半信半疑,她只希望這一次如醍醐灌頂,讓他恍然大悟。
安夏抬頭看著杜阡陌的眼睛。他的眼神初時充滿疑惑,而後閃過一道清明的光亮。
他明白了嗎?
安夏在唱歌,又是那首曲子。
廊簷之上,朦朧的月色之下,她的歌聲回蕩在夜色之中。
隔著竹簾,她的身影若隱若現,似乎穿著一件顏色清淡的衫子,風吹過時,裙擺微微輕舞,恍若仙子一般。
拓跋元治的聲音從對面傳來——
「陌兒,該你了。」
杜阡陌回過神,漫不經心地挪了一顆棋子,完全沒留意孰勝孰負。
「陌兒可是累了?不如今天就暫且歇了吧。」拓跋元治當然可以看出他的心不在焉。
杜阡陌發現自己剛才有些敷衍,忙道:「兒臣不累,再陪父皇下兩盤吧。」
拓跋元治忽然道:「今夜就讓這丫頭陪你吧。」
杜阡陌不由一驚,「兒臣……兒臣並無此意。」
「你這孩子,有什麼不好意思的?賞賜給你的人,本來就該陪你。」拓跋元治皺眉,「朕可不希望被人亂嚼舌根,說太子不近女色,身染怪癖。」
杜阡陌一時間無言以對。
拓跋元治勸著,「陌兒,故人已逝,活著的人就該好好活著,否則會對不起故人。」
杜阡陌沉默。他明白當初夏和舍了自己的性命,其實是為了他。她泉下有知,若聽聞他當上太子,一定會欣慰無比吧?
他既然不能下地府陪她,的確應該好好活下去。
所幸他遇到了一個與她相似的人。
杜阡陌沉思片刻,問道:「父皇,您說,這世上真有靈魂附體之事嗎?」
「怎麼,是圓通法師對你說了什麼?」拓跋元治疑惑。
「夏和死後,她的魂魄會不會一直沒散,在這東宮裡飄蕩,」杜阡陌抿了抿唇,「直至遇見一個長得跟她相似的女子,附著在她身上?」
「世人都希望自己的至親至愛靈魂不滅,」拓跋元治微笑道:「其實若遇到一個相似的女子,就算不是至愛的靈魂所附,又有何關係呢?關鍵在於你是否會憐取眼前人,若不珍惜,就算她真的是舊愛附體,你也不會與她相處,豈不白白喪失了機會。」
杜阡陌一怔,領悟到了什麼,卻還是有三分猶豫。
「朕回去歇著了,陌兒,你自己好好想想。」拓跋元治喚來太監,「擺駕回宮!」
杜阡陌施禮,「恭送父皇。」待到拓跋元治走後,他依舊站在原地,很久很久。
要跨出這一步很難,但他還是挪動了步子來到遊廊處。
廊簷下的歌聲不知何時停了,那抹纖細的身影仍舊站在原處,正抬眸出神地望著皓月星空。
杜阡陌踱到她身後,問道:「怎麼不唱了?」
許是知道他在那兒,這一次她一點也沒受驚嚇,回眸時,淺笑盈盈,「奴婢好像看見牛郎和織女星了。」
「瞎說!」杜阡陌被她逗笑,「沒到七夕,哪來的牛郎織女星?」
「真的,太子您瞧,天邊那兩顆星好明亮——」她興奮地遙指某處,「就當是牛郎織女星不好嗎?這樣天天都可以過乞巧節了。」
「你還真能自得其樂。」杜阡陌無奈地搖搖頭,而後放柔聲音道:「唱了一整晚,嗓子累嗎?」
「奴婢其實沒用什麼氣力,所以不會傷嗓,」安夏笑道:「皇上與太子在裡邊下棋,奴婢唱得太大聲,也會打擾您們吧。」
「嗯,你倒是想得周全。」杜阡陌思忖片刻,清咳一聲方道:「今晚……你留下伺候吧。」
伺候?安夏一怔,過了半晌她才反應過來這話的意思,臉頰猛然紅彤彤的,「殿下……是讓奴婢侍寢嗎?」
這些日子她細心觀察,發現他真的絲毫不近女色,但今天他要破戒了。
她歡喜,因為他挑中了她,可她又有些微苦澀,因為這是否意味著他對夏和公主的眷戀,從此蕩然無存?
不過人總要開始新的生活,她懂的。
她輕聲問道:「太子喜歡怎樣的女子呢?」
「總要對我有幾分真心吧。」杜阡陌回答。
她看著他,「奴婢若無真心呢?」
「那也無所謂的,希望,將來能有——」
他猛地伸手將她拽入懷,強烈的氣息包裹著她,混合著淡淡的草木芬芳。
她雙目如粼粼春水,凝視著他的深瞳,一瞬間,方才還離得那麼遠的兩個人,變得如此親密。
疼!
疼痛像潮水般湧來,一浪接著一浪,仿佛要將她打入深淵一般,再多的忍耐,此刻也瀕臨崩潰。
「啊……」她終於忍耐不住,開口呻吟,身體像潔白的花朵在溪中綻放。
杜阡陌猛然吻住她,加重了律動的力道,似乎要硬生生把兩具軀體變成同一個人。
她支撐不住,緊緊地擁住他,像在竭力攀住一塊救命的岩石,任他肆意妄為。
她以為疼痛會持續很久,身體似被劈開一般劇痛,然而不知為何,她忽然在沉淪間有了一點點荒唐的快樂。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始終不肯放過她,直至她戰慄到極點,狂亂如風中柳枝,他才緩緩地將她擁住,平復顛峰的心情。
她聽見他凝重又混濁的喘息,不知為何,每聽一次,方才那種纏綿的感動就又多了一分。
安夏縮進他的懷裡,不敢胡思亂想,只數著兩人的心跳,讓自己慢慢靜下來。
她不知自己是怎麼睡著的,也許是太痛、太倦,昏了過去,醒來的時候,分不清什麼時辰,甚至有種不知今夕是何夕的感覺。
她以為杜阡陌已經走了,誰料一睜眼,就見他半靠在身側,借著微微的燭光,正凝視著她。
「太子……」安夏往床內縮了縮。
兩人仍赤裸著身子,她可以清晰看到他健壯臂膀上的光潔肌膚,輕輕吸氣,滿是屬於他的味道,這一切讓她雙頰緋紅。
他忽然問:「想聽故事嗎?」
「什麼?」他也太奇怪了,這個時候說什麼故事?
他道:「從前有一個人名喚薛定諤。」
安夏瞪大眼睛,「薛定諤?」這不是她曾經對他說過的故事嗎?
他繼續道:「此人養了一隻貓,他將貓關在一個密封的籠子裡,還在籠子裡放了少量的毒藥。」
她故意問:「他為何如此?」
「他想知道這些毒藥能否殺死這只貓。」杜阡陌道:「可是唯有他打開那密封的籠子,才能看到裡面的情形,所以在打開籠子之前,貓是死是活他都不知道。」
「嗯。」安夏點了點頭,「殿下為何要對奴婢說這樣一個故事?」
他答道:「只是突然想到了。」
安夏暗暗喜悅,呵,那個時候她用這個故事來比喻她的清白之軀,此刻他回想起來,一點也不奇怪,這說明他又在想夏和了。
她很想告訴他,她就是夏和,然而他會相信嗎?她要如何開口?
杜阡陌再度開口,「方才你問我是否能確定彼此的真心。」他頓了頓,「其實我們就像這薛定諤的貓,在打開籠子之前,其實生與死都是一樣的,有同等的可能……凡事總要試一試才知道。」
呵,說了半天,原來他是想說這個。
的確如此,試一試才能知道,她很高興他願意邁出這一步,不再當一個守墓人。
也許有天她會告訴他自己的真實身分,說不定他真的會相信呢,凡事不嘗試怎麼知道?
一個人的喜怒哀樂,其實不必言說,只要一個細微的表情就可以展露無遺。
杜阡陌看著站在窗邊的安夏,她仍是那副乖巧的模樣,然而他卻能明顯感受到她的喜悅。
她的嘴角不時帶著情不自禁的微笑,凝望著櫻花樹,陽光投灑在她身上,整個人格外清麗。
現在的她變得更像從前的夏和。
杜阡陌越來越相信圓通法師所言,這世上或許真有離魂附體之事,眼前的她可能真的是從前的夏和。
他撣揮衣袖,親手托著鸚鵡來到她的身後。
安夏正在沉思間,猛地聽到一陣微動,驀然回首,只見鸚鵡鮮麗的羽翼扇子一般於眼前伸展開來,把她嚇了一跳。她一笑,手指伸向那鸚鵡,「殿下又在嚇晚奴婢。」
鸚鵡叫了兩聲,輕輕啄住她的指頭,親昵無比。
「在看什麼呢?」杜阡陌笑道:「從前你總能察覺本宮站在你的身後,今兒是什麼讓你這樣入迷?」
「奴婢不過是在看那片落櫻。」安夏道:「日子過得真快,轉眼間,春天也過了一半。」
「來,本宮有一件禮物要送你——」杜阡陌攤開她的素手,從袖中掏出一隻錦盒,放入她的掌心。
她不解地將盒蓋開啟,只見其中伏臥著一對羊脂玉耳環,詫異得瞪大眼睛,「這是……」當初她送給杜夫人的那對羊脂玉耳環?沒想到這麼多年以後,還得以再見。
看來杜阡陌與杜夫人暗中仍有聯繫,也不知杜夫人最近過得如何?想必她仍在蕭都與藍掌櫃過著愜意的日子吧?
「這是我母親的東西,」杜阡陌道:「她說這要送給我將來的身邊人。」
他沒有說「妻子」,因為他沒有最後認定她,他的心中仍舊放不下夏和,但至少她已經佔據了他心中的一隅,有了自己的位置。
他肯跨出這一步,已經難能可貴了,她希望終有一日他能真正認出她來,得到皆大歡喜的結局。
「奴婢也有禮物要送給殿下。」安夏自袖中摸出一枚同心結,黑色絲線編成的同心結在暗處隱隱閃亮,精緻如玄蝶之翼。
杜阡陌問:「怎麼不是紅色的?」
「奴婢剛剛學著編的,」安夏低下頭去,聲音也變得輕盈,「聽說崎國的風俗,新婚當晚夫妻兩人須各自剪下一綹頭髮加入黑絲線,編成同心結以示永結同心,百年好合。」
杜阡陌終於領悟,雙眸微睜。「這是……」
她輕聲道:「昨晚咱倆的頭髮纏在了一起……」
當時他將糾結的亂髮扯斷了,是順手一扔,她卻從角落裡把烏絲尋出,用心地做成這樣特殊的「禮物」。
這禮物讓她有些臉紅。
「本宮很喜歡,定會好好收藏的……」杜阡陌的聲音裡變得極其溫柔,「明日本宮去向父皇請命,封你為良娣。」
她身分低微,一時半會當不了太子妃,冊封良娣已經是最高的位分了。
安夏忽然感到很滿足。
萬事萬物不可能一開始就很圓滿,月盈則缺,水滿則溢,她喜歡這樣子慢慢的一步步往自己的心之所向走去,最終得到想要的結果。
現在她只是他的「身邊人」,將來說不定能成為他昭告天下的「妻子」。
「太子也要答應奴婢,今後要開朗一些。」安夏笑意盈盈,「就像圓通法師所說,殿下開心了,這東宮也會變得華彩熠熠。」
杜阡陌無奈地道:「我一向是個平靜的人,很少有大喜大悲的時候。」從小他就習慣了內斂,即使現在當上了太子,也沒有辦法變得十分開朗。
安夏眼珠子轉了轉,建議道:「殿下試著每天說一個笑話試試?」
「說笑話?」杜阡陌蹙眉,「本宮不像你伶牙俐齒,怕說不好。」
「不如殿下現在就試試?」她不斷逗他,「每天試一試,漸漸的也能伶牙俐齒。」
他思忖片刻,方道:「嗯……本宮想起一個,也是關於鸚鵡的笑話。」他像個大孩子般,彆扭地道:「若說得不好,你也要給個面子啊。」
「奴婢聽著呢。」安夏道。
「從前有一個皇帝,他微服出巡時,看到市井間有小販在賣鸚鵡。小販說,你若握住鸚鵡的左腳,它就會說‘摔死了、摔死了’,若握住右腳,它就會說‘大笨蛋、大笨蛋’。皇帝覺得非常有趣,一會兒握住鸚鵡的左腳,一會兒握住它的右腳,如此反反復複地逗它玩,可皇帝忽然靈光一閃,想著如果同時握住它的兩隻腳,鸚鵡會說什麼呢?」
安夏凝眉,倒被這個笑話吊起了胃口。
「於是皇帝同時握住了鸚鵡的兩隻腳,鸚鵡忽然叫道:‘大笨蛋,你想摔死我嗎!’」
噗哧一聲,安夏忍俊不禁,不得不承認,他把她逗樂了。這好像是他生平第一次把她逗樂,一直以來都是她在千方百計哄他開心。
「樂嗎?」杜阡陌輕握住她的雙手,定睛看著她,「本宮有時候就像那個皇帝,實在有點笨,放不下過往,惜不了眼前,內心猶豫,矛盾徘徊,本宮希望終有一日……沒那麼笨。」
原來他繞來繞去,絞盡腦汁說了這個笑話,只為了說明這個意思。
不知為何,她竟有落淚的衝動。
他看到了她眸中淚光閃爍,輕歎一聲,湊近吮住了她的唇。
安夏腦中霎時一片空白。
親吻如此美好,輕盈如蝶舞,溫暖如雪化。她的一顆心瞬間像被一根線提了起來兩隻腳,如踏在棉團雲朵之中,全身酥酥麻麻的,無力抵抗,唯有沉淪在他的臂彎裡。
這樣的美好只是個開始,她相信會有更多的好日子在等著他和她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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