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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嘲風 -【誰動了我的婚禮】《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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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7-7-27 11:44:36 |倒序瀏覽
誰動了我的婚禮》作者:嘲風

千呼萬喚!續《梅子黃時雨》後,
毒嘴妹妹終於出場!
這難道不是眾多Fans打擊加祈求的結果嗎?
這就是Fans力量大的鮮明寫照了啊
愛是一個終極魔法,鎖住了為受而寂寞,為愛而失落,為愛而永恆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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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7-7-27 11:45:14
第1章(1)

    一面鏡子,映著一個赤裸著上身的男人慢慢走近。

    他的肌膚呈健康的栗色,黑得幾乎泛出紫色的頭髮濕漉漉地貼在頭皮上,琥珀般閃爍著詭譎光芒的雙眼微微眯起,頓時別有一種邪佞的味道從他幾乎完美無缺的容貌中散發出來。

    突然,“不要動!”陰森森且帶著濃重口音的英語響起來,“你知道我的手槍可是沒有長眼的。”

    鏡子裡面的男人微僵了片刻,慢慢舉起手來,用優雅而標準的英式英語回答:“老兄,你這樣緊張幹什麼?我剛剛洗完澡出來,你以為這樣的我也能帶著手槍嗎?”

    冷場了片刻,陰森森的聲音又響起來:“如果是別人,也許我‘左看右看摸不著邊鬼影子’就毫不擔心了,但是你‘人見人愛花見花開玉面飛龍殺手帝王’就算是睡著了也會拿著手槍,我可是不得不防啊。”

    “這樣,”鏡子裡的男人惋惜地搖了搖頭,“那麼我不奉陪也就太對不起你了。”話音將落未落的這個片刻,他的手閃電般地伸進裹住下身的長長的浴巾裡,再伸出來的時候,手中已經穩穩地握住了一把烏黑的手槍。

    “雖然你已經很謹慎了,但是我‘人見人愛花見花開玉面飛龍殺手帝王’卻也不是一個虛名。”他優雅地說,“所以,拜拜!”然後,扣動扳機。

    顯而易見,慘劇即將發生……

    發生……

    “噗!”一道長長的紅色的水線從槍管中射了出來,把鏡子染成一片血紅。

    “啊,啊,啊!”鏡中人猛地捂住自己的胸口,聲音卻是那個陰森森的“左看右看摸不著邊鬼影子”的,“你,你!”他用詠歎調一樣的口吻說,“我還是……小看了你……你……不愧是‘人見人愛花見花開玉面飛龍殺手帝王’,不愧……”頭一歪代表死亡。

    鏡子前面的男人下一刻又得意洋洋地吹了吹噴出顏料水的水槍口,“好說了,”他對著血紅的鏡子捋捋濕頭髮,“真是寂寞啊,我,‘人見人愛花見花開玉面飛龍殺手帝王’又無敵了呀……”

    他的寂寞僅僅維持了兩秒鐘,浴室的門突然被人從外面推開,一個紅發的絕色美女帶著自然到悠然的表情走了進來,“我的面膜用完了,”她直接撲向壁櫥,“你的呢?”

    “……”被突然出現的她驚嚇住的男人呆呆地看著她。

    美女絲毫不以為意,自動自發地打開壁櫥然後拿出面膜,轉過身來施施然走回門口去,就像眼前的男人完全不存在一樣。面對這樣的打擊,男人只能繼續呆呆地看著她。

    “你這樣看著我,”美女在門口突然一個轉身,“是想我對你的表演作什麼評論嗎?!”她口氣溫和地詢問。

    “我……”男人強烈地感覺到不安。

    “要我說的話,”美女把面膜盒交到左手,右手輕輕往男人腰間的浴巾一扯,接著在男人就像被強暴了一樣的慘叫聲中,她說:“真的@@@@又****的殺手帝王先生,應該是不會在浴巾下麵還穿著內褲的。”

    “愛,愛麗莎!”為什麼自己要有這樣的姐姐啊?男人呆滯的表情與其說是吃驚不如說是一種痛苦。

    “很高興以你的弱智竟然還能記得我的名字。”她高高興興地說。旋即蹙了一下眉頭,“啊,差點忘記了,爸爸正在找你,你最好趕快下去給他看看你並沒有給我謀殺掉。”

    爸爸在找他?單純的男人一時間有點緊張了,“發生,什麼事情了嗎?”

    “沒事。”邪惡的姐姐笑眯眯地說,“只是關於把你嫁出去,啊,對不起,就是你的婚禮的事情……”

    “婚、婚禮?”這是什麼時候冒出來的怪獸?

    “對啊。新娘是你小時候自己要求定下的南部佛朵瑟家的小姐啊,難道你已經忘了。”愛麗莎依然笑眯眯地看著他,“真是時光飛逝如電啊,我們家的亞歷山大也到了要結婚的時候了。”不知道為什麼,突然鼻子有點酸酸的了呢。

    “我自己定下的?”亞曆山嚇了一大跳,“怎麼可能?”

    “沒錯啦!”愛麗莎揮揮手,“那時候你八個月大,一把就把人家小姐的小褲褲扯掉了……我們是名門旺族,可不允許出現這樣的醜聞。總之,你就等著做新郎吧。”

    “……”沉默中終於爆發出男人的嘶吼,“不要啊,我不要啊!”

    與其說是冷笑不如說是苦笑的愛麗莎無言地遞過去一張紙巾,“節哀吧……”

    (顏妹懿破天荒地丟開她柔弱清純美女的儀態,“親愛的瓊安,你真是太可愛了,我太愛你的這個主意了。你真是一個天才……”她跳著跑過去擁抱驚嚇過度的少女,“嫁嫁嫁,趕快嫁,天啊,這真是令人心曠神怡的好主意啊。”)

    這根本就是一個悲劇性的人生嘛!

    時值顏妹懿二十九歲零八個月的第十三天早晨,她正就著牛奶燕麥看她前夫——不!“她的”資產負債表。

    窗外的陽光很好,因為秋天的關係,高大的梧桐正在把大把大把已經枯黃的樹葉扔掉,草地也呈現出一片富足的金黃的色彩,什麼都是金色的、富裕的、美麗的、成熟的——除了她的人生。

    真不知道究竟是哪裡出錯了,她顏妹懿二十幾年來都是精明睿智地生活在這個地球上,兢兢業業地為消滅萬惡的根源金錢而努力將所有錢搜刮入自己的口袋,遊刃有餘地和另一種性別的生物交往戀愛,一直到進入二十九歲的這個關頭——

    “妹懿啊!”母親大人每一次都是這樣開頭的,雖然是慈母的表情,口氣卻展現出中國女性特有的柔韌,“你已經二十九歲了,對我們中國女性來講,相夫教子是人生不可以忽略的一個重要環節。你也應該開始考慮你的婚姻了……你看,姊君雖然從小就比你叛逆,但她不也是早早就進入了婚姻的殿堂?”

    請不要把她跟她的天敵——顏姊君相提並論,那個女人雖然是她的親生姐姐,但是從小她就懷疑其實顏姊君是火星人派來摧毀地球的外星間諜。

    最後,如果她沒有記錯的話,世界上大部分的書裡面,跟在婚姻後面的詞語不是“殿堂”,而是“牢房”。這個定語至關重要,重要到只要是識字的人都不會輕易把自己的未來當作賭注。

    但可惜的是,她她她,一向以聰明美麗的妖女自稱的顏妹懿小姐就在二十九歲零三個月的時候,把自己嫁了出去,而對方還是一個年過半百,已經有了個只比她小十歲的女兒的“長者”。

    婚禮很倉促,也不如兩年多前顏姊君的婚禮大撒請柬,告知八方。但不管怎麼樣,她都算是嫁出去了,進入了婚姻的“殿堂”,而且一上工就可以直接“相夫教子”,非但省掉了懷孕的辛苦,也省掉了生產的痛苦,再加上“長者”丈夫真的很有錢又懂得疼愛她,所以她確信自己是進入“殿堂”而非“牢房”。

    因為是殿堂,所以真的很大。

    她的長者丈夫抱著她跨進家門,氣喘吁吁地坐倒在地上,她帶著半驚訝的表情流覽即將成為她的新家的地方——城堡式的建築,在主館的前面還有超過一平方公里的庭院。從門口望出去的時候只看見一片綠油油的盎然生機伴隨著那超級大的噴泉飛濺出幸福的婚禮進行曲。

    她轉頭——長者丈夫依舊帶著縱容的微笑坐在門口。於是她再去看金碧輝煌的房子內部裝飾,金色的樓梯位於大堂的中央,上去幾級以後是一個平臺,然後分為左右兩邊旋轉而上。而左右兩邊樓梯的牆面上,佛朵瑟家族的祖先們正嚴肅地“看著”她這個來自東方的女人。歐羅巴式的圓柱上精雕細刻著玫瑰和劍的家徽,猩紅色的地毯讓她雪白的腳幾乎深陷其間……

    “好像回到了中世紀呢。”顏妹懿歎息著,“我真是太幸福了。”

    她轉頭準備好好讚美一下她的丈夫,然而卻發現她的丈夫依舊用那個奇怪的姿勢坐在地上,臉上的笑容不知道為什麼看起來,好像,有點僵硬。

    “我說,親愛的,”新任的佛朵瑟太太上前拉一下她的丈夫,“你給我的一切真是……”

    佛朵瑟先生僵硬地倒在她的懷裡,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停止了呼吸。

    “太完美了!”這四個字凝結在顏妹懿的喉嚨裡,一直到很久很久以後都沒有發出來。

    “死因:急性心肌梗塞。”顏妹懿呆呆地看著死亡證明上的文字,昨天還是雪白的婚紗,今天她已經換上了黑色的喪服。

    即使一開始的計畫就是盡可能快地達到有家有業有夫有女有美貌有清閒的人生幸福極至,但是這樣的速度多少還是嚇到了她。

    為什麼會這樣?

    隨著死亡證明的批文,死者的死亡保險金和遺產帳單也快速地送到了她的手上。四十五歲年紀的佛朵瑟先生並沒有來得及為自己立下遺囑,根據法律規定,他可憐的獨生女因此將一分錢也拿不到。而作為他新婚妻子的顏妹懿則獲得了他全部的財產。

    “這不是我想見到的狀況!”看著那個瘦小蒼白、滿臉惶恐,淚水自聽見她父親過世就不斷從那雙大得過分的眼睛裡滑落出來的女孩,顏妹懿很想大聲地告訴她這點,但是話到了嘴邊不知道為什麼就是不能順利地吐出來。

    然後,各方的唁電雪片一樣飛來。

    但其中最令人髮指的一份唁電卻是大洋彼岸一個叫做顏姊君的女人發來的,內容如下:

    “恭喜你啊,顏妹懿。還沒有到三十歲,你已經成了一個億萬富婆了呢!”

    一身黑色喪服的美女這一刻連臉色都變成黑色了,拜託!她剛剛進入叫做守寡的人生歲月好不好啊?那個女人的沒心沒肺程度也算是人類的最高段數了!

    但信的內容並沒有結束,“哎呀,我早就知道你的先生是活不長了的,畢竟,他娶的是妖女你唉,死在你手上的男人應該用集團軍來計算了吧?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明顯的吸氣聲從她的背後傳來,她轉頭,正好看見佛朵瑟小姐站在自己的背後,視線從她的肩頭落在那張所謂的“唁電”上面,然後“恐懼”就像用黑色的線條筆寫在了那個年輕女孩的臉上。

    “果然!我早就看出來了,你,你,你是個謀財害命的妖女!”瓊安•佛朵瑟蒼白的嘴唇顫抖地吐出這樣的詞彙,顏妹懿一時間卻只能呆呆地看著她的繼女。

    半晌她咳了一聲為自己辯白:“我……”她想跟她說她並不是字面上涵義的這種妖女,這封唁電只是一個要摧毀地球的火星間諜搞的惡作劇,但她剛剛伸出了充滿友誼的手,瓊安就尖叫起來。

    “啊——”瓊安顫抖得滿頭金髮亂舞,“你,你,你又想對我出手了嗎?啊,那是當然的對吧,你想殺掉我了。”

    “請看清楚,我的手上並沒有刀子或者手槍。”顏妹懿只能先給她指出這個事實,“而且我不可能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殺人!”

    “但是你會中國功夫,你一定會的,你是妖女!”瓊安尖叫,一邊叫一邊後退,“嘿哈嘿哈,”她無意識地模仿著拙劣電影裡中國功夫的配音說,“我現在不會死去,但我回到家裡,很快就會流出鼻血,骨頭全部斷裂,舌頭掉下來,眼睛突出來,我的頭會突然間裂開來,然後我就……”她沒有注意到她的腳下正是一組臺階,整個人就踉蹌著往後倒去,“啊——”

    “瓊安!”顏妹懿被她的動作嚇得差點跟著尖叫起來,很顯然,如果不是因為後來發生的事情,她“謀奪”佛朵瑟家族財產的“陰謀”就要變成現實了。

    “你們搞什麼鬼?”一聲暴喝在災難發生前降臨,陽光斜斜地照射在來人的身上,就像在一瞬間用奢侈的金色給最完美的人偶鍍上了生命的燦爛。

    那個男人竟然,比顏妹懿所見過的所有的女人都要美麗!那一霎那,顏妹懿以為自己看見了天使。

    因為身高超過一米八十,所以只有一米六五的瓊安就像個娃娃一樣被他整個地拎在手裡。雖然姿勢不太好看,但是最起碼瓊安的安全得到了保證。

    真的是超級漂亮呢!

    栗色的肌膚就好像陽光穿透了琥珀後緊緊地裹在了他的身上,光用眼睛看著就能把人的手都吸過去。黑色的頭髮因為黑得太深了,反而似乎是帶了一點紫色的深藍,最令人受不了的是他琥珀一樣的雙眼,深邃到簡直是變幻莫測的地步,完美的唇線薄薄的,包裹著好像水果×ㄒ謊粉嫩的唇瓣,令人感覺明明是初秋的天氣,卻似乎可以聞到成熟水果的香味。

    這樣的男人,男人!她的心好痛,啊,不是,是好癢啊!真想得到他!

    “你們到底在搞什麼鬼?啊!”暴怒的吼叫讓拎在他手裡的瓊安嚇得當時就哭了出來。

    “嗚……”

    “……”噴火天使的臉頓時呈現出一種受到了驚嚇的呆滯。

    “哇!”瓊安哭泣的聲音轉為尖嚎,顏妹懿卻因為貪戀男色所以置若罔聞,直到三秒鐘以後自己的耳朵實在不能接受這樣的酷刑,她好言相勸:“不要哭了。”

    “哇,哇,吼!”瓊安莫大的委屈更加受到了刺激,“哇,哇,吼!”

    “呃,”拎著她的男人完全不知所措起來,“你,你你你,不要哭啊,不要哭啊。”他的無措導致了手上力道的加大,於是瓊安就被越吊越高,“不要哭啊,不要哭啊,啊啊,求求你不要哭啦!”

    “那個,先生貴姓啊?”自動省略掉所有多餘事物,顏妹懿在某些特定的時候神經也具備著不同于常人的粗壯,“你的電話是多少,可不可以在某些特別讓孤獨的我們感覺生命的寂寞的夜晚跟你聊一聊關於生存的哲理?啊啊,你喜歡尼采嗎……”

    “哇,哇……你這個不要臉的妖女,哇!還穿著黑紗啊,哇哇,你已經開始,嗚,勾引男人了!”瓊安對妹懿的仇恨抵消了她對自己身處環境的恐懼。

    “請你,不要哭了,求求你啊。”男人心慌意亂得簡直恨不得跟著一起哭起來,“不要哭了。”

    “哭?”難道這個男人只對哭有特別的感覺?顏妹懿迅速地作了以下的決定——

    “咳,咳,嗚……”剛剛出生的小貓就被惡毒的主人扔出溫暖的窩棚,還沒有睜開眼睛就開始浪跡天涯,好可憐啊;衣索比亞的小難民瘦得臉上只剩下一雙無神的眼睛,但即使這樣還是惦記著自己的妹妹有沒有東西吃,好可憐啊;被邪惡的姐姐逼著看那惟一一顆蘋果落入姐姐嘴裡情景的自己,好可憐啊……一想到那些慘絕人寰的場面,眼淚瞬間滑出了妹懿的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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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7-7-27 11:45:43
第1章(2)

    黑色的喪服、黑色的紗帽,半掩著臉的黑紗卻遮不住那雙簡直就是勾魂奪魄的眼睛裡流轉出來的秋波。男人剛才還在吼著瓊安叫她不要再哭,然而身邊的氣氛猛地改變的時候還是忍不住轉頭看了一下。只是這樣一下,他所有的思緒就全被吸到了那雙盈盈欲泣的眼睛裡去了。

    好像是夢裡面常常會看見的場面,一個穿著黑色衣服的年輕女子卻有著一身比雪花更加白皙,比牛奶更加細膩的肌膚,透過黑紗望著他的樣子就像在那裡已經望了幾個世紀一樣的深情……

    “啪!”手裡面好像有什麼東西掉下去了,但是男人完全沒有意識到到底是什麼掉了。他慢慢地伸出右手輕輕按在自己的胸口,心跳為什麼那麼快呢?難道,難道!

    難道那就是傳說中——戀愛的感覺?

    那個女子慢慢彎身靠近,他簡直可以感覺到她那像水一樣柔順絲滑的頭髮觸在自己的指尖,還有那股好像迷迭香的味道在鼻端飄來拂去,“人生真是寂寞如雪啊……”微微的歎息從那女子身上惟一豔紅的小嘴裡發出來,男人頓時神魂顛倒不能自已。

    暈了吧暈了吧,嘿嘿嘿!顏妹懿頗為滿足地等待著這個男人自動交待自己的名字和電話,如果連銀行帳號密碼一併奉送當然更好……不過她現在在守寡,還是不要太貪心了比較好。

    但是出乎意料的事情發生了,所有被顏妹懿所預設的情景沒有一件事發生,反而那個看起來已經迷糊得亂七八糟的男人臉上竄起一抹詭異的粉紅,踉蹌著後退兩步,猛地一個轉身竟然就這樣逃跑了。

    “啊啊——”顏妹懿目瞪口呆地看著他逃走的方向,他的無措、他的慌張、他的手忙腳亂的樣子頓時全部都變成一個信號傳入顏妹懿的腦海——

    好,好可愛!好可愛的男人,可愛到就算是剛剛下定決心守寡的她又一次下定了決心——要他,她要他!

    詹姆斯擔任FBI已經跨入了第十五個年頭,同期的夥伴大部分都得到了高升,剩下的一些也離開了沒有前途的工作。換而言之,至今仍然不相信自己沒有這個實力卻依然夢想有朝一日可以為民除害而又無所建樹地停留在原職位上的人,只剩下他一個了。

    所以說,人生不如意的事情,真的是只有十之八九就已經很好了,詹姆斯以此自我安慰。他目前的不如意僅僅只是這樣的一個階段,而並非他的人生。想當初他辭別了穩當的中學體育老師的工作,不顧家人的勸告和女朋友的阻止加入了FBI,絕對不是為了在這個椅子上面混吃等死的,雖然現在的情況似乎有點像是那樣……但是,他,詹姆斯•邦德•高登(注:中間的姓氏是他自己取的)先生絕對是為了維護正義而存在的。

    給自己又打了一針強心劑,詹姆斯走進了FBI的辦公室。

    他前腳跨進辦公室——

    “詹姆斯先生,頭兒叫你過去一下。”長得有點乾巴巴的女秘書從眼鏡的上方向他斜射過去不懷好意的視線,口氣雖然一如她的長相,但是敏感的詹姆斯還是從中聽出了幸災樂禍的意味。

    “嗨,蜜雪兒,”詹姆斯竭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充滿活力,“頭兒是為了上次那個持槍搶劫的案件要來感謝我嗎?”

    從小小的搶劫小孩的棒棒糖事件演變成三十多個人質被綁架在女廁所裡兩個小時,用“感謝”這個詞語會不會對不起文字的存在呢?女秘書翻了個白眼,“請快點進去吧,頭兒已經等著要‘感謝’你很久了。”

    詹姆斯聳聳肩膀,“好吧,那麼……好吧。”他硬著頭皮向頭兒的辦公室走去。

    想也知道他必定又沒有好果子吃了,女秘書冷冷地牽動自己左邊臉頰的肌肉。並不是她不喜歡這個男人,實際上這個男人在某種程度上應該也算是一個好人,只不過——讓合適的人待在合適的位置才是生活安逸的保證啊!照她看來,詹姆斯根本不適合FBI,如果她是頭兒,她一定會找些根本不屬於FBI範圍內的事情給他忙乎就好了——就像南部大財主佛朵瑟先生因病逝世卻被人懷疑是他的新婚妻子謀殺這種無聊的事情。不過,當然了,這個跟她是沒有什麼關係的。

    半小時以後,詹姆斯得意洋洋地從頭兒的辦公室裡走出來,“蜜雪兒,蜜雪兒!”他高興地、大聲地向女秘書說,“你猜猜看頭兒安排我做哪件了不起的事情?啊啊,你一定想也沒有想過,這可是機密的高危險係數案件啊!”他用咆哮的音量叫著,“所以我偷偷地告訴你,你千萬不要告訴別人啊,這是機密案件!”他吼道,“是南部大財主佛朵瑟先生被他的新婚妻子謀殺的案件……你千萬不要告訴別人,這可是機密案件!”

    “……”

    另外一個認為人生不如意的事情,如果只有十之八九那就已經很好了的人在這裡——

    就在顏妹懿下定決心要追求那個天使一樣的男人的時候,意外再一次打倒了她。

    “這是什麼意思?”抖動著手裡的文件,顏妹懿第一次希望自己變成顏姊君那樣暴力的女人,可以隨便打人的感覺在某種時候真是必要啊。

    “就是這個……意思啊。”律師不斷用絲織的手帕擦抹著自己額頭上的汗水,“您看,佛朵瑟太太,這件事,就是這樣簡單。您丈夫的公司已經面臨倒閉危機,目前負債額達到兩億,當然當然,您可以拒絕繼承債務關係,但是這樣的話,格林公司就必須宣佈破產。那麼銀行就必須封閉和格林公司有關的任何財產,包括這幢房子……還有您的汽車……”

    “我的汽車?”顏妹懿呻吟一樣地辯解,“那是我自己的財產。”

    “對不起,因為您結婚以前並沒有要求跟佛朵瑟先生公證彼此的財產。”律師說。

    白癡才會在跟億萬富翁結婚前去公證彼此的財產!

    顏妹懿呻吟,“那麼我現在應該怎麼辦?”

    “如果您願意聽我的,”律師看著眼前這個病弱的東方美女,真希望自己堅強的手臂可以為她那柔弱的螓首建立一個可以依靠的港灣,但是,兩億美元啊!他咬了咬牙,“那麼就放棄這幢房子和您的汽車吧。至少,這樣的損失是最少的。”

    王八蛋,這樣美絕人寰的柔弱美女你都不幫忙,你還有沒有人類基本的道德良知啊!哼,放棄這幢房子和她的汽車,她還剩下什麼?而且要她放棄這好像夢幻家園的房子,還不如讓她承擔那兩億的債務算了。

    “難道就沒有其他的辦法了嗎?真的沒有了嗎?”頭下垂三十度,自己的睫毛一直是自己很滿意的地方,再加上一兩滴泫然欲滴的眼淚,立刻就會呈現出一種我見猶憐的絕世美態。嘖嘖,請千萬不要辜負我每天一個小時的儀態訓練啊。

    “嗯。”律師果然動搖了,“要不然,要不然你……算了,我們就賭一把吧。您願意繼承您丈夫的兩億美元債務嗎?我有幾個銀行界的朋友,也許他們會願意晚點向格林公司催討債務……”

    成功了!

    顏妹懿成功地把自己扔進了旋轉的工作當中,截至她二十九歲零五個月的時候,她從億萬富婆淪落到負債一億五千萬、有一個整天懷疑她要用中國功夫殺害她的繼女的老寡婦的境地。

    但辛苦歸辛苦,付出了努力總算有了回報。三個月後,格林公司從資金周轉不靈的狀況恢復過來,她的債務也就從一億五千萬減少到了一億三千萬,房子還是她的房子,車子還是她的車子,女兒,當然依然是她的女兒!

    於是,在這個金光燦爛的深秋的早上,顏妹懿哀歎著她的悲劇人生,就著牛奶燕麥繼續看她的資產負債表。

    “我,我,我可以進來嗎?”怯生生的聲音,不用想也知道是她的繼女終於來找她了。

    “請進來。”顏妹懿轉開老闆椅,用手在自己臉上捏出一個微笑的表情——最近太緊張了,幾乎連笑容都忘記了哪。

    但是瓊安就站在門口,怎麼樣也不肯再靠近她一步。

    顏妹懿無奈地看著她,然後發現她依然還是穿著那件鐵灰色的工作衣,“你,嗯,最近怎麼總是穿著這件工作衣呢?要不要換一件?”

    “換一件?”瓊安好像受了驚嚇一樣叫起來,“但我只有這樣一件工作衣。”

    “我的意思是,”顏妹懿也被嚇到了,“我的意思是,你可以穿別的。”

    “別的?”瓊安猛地捂住自己的臉,一直到很久以後才放下來,“是,是的,我會換下來的。”她帶著一臉絕望的表情看著顏妹懿,“如你所願!”

    自己只是請她換一件衣服,難道換衣服也是很大的犧牲嗎?就像上次瓊安穿著價值一百多萬的名貴時裝站在花園裡修剪玫瑰,自己實在忍不住請她去換一件工作服的時候,她也是這樣一個表情,啊啊,難道……她是不是誤會了什麼?

    “我說瓊安,你是不是對我有什麼誤會?”顏妹懿看著驚慌失措的繼女,“我不是不讓你穿美麗的衣服……”

    “不,不,我明白我明白的,我什麼都明白。”瓊安慌張地看著她,“我真的都明白的。”

    無奈!顏妹懿只要再換一個話題,“那麼你今天來找我有什麼事嗎?”

    “你,嗯,繼母大人您,把女僕都遣散了……但是黛娜是跟我從小一起長大的,可以……”

    “恐怕不行。”顏妹懿理所當然地拒絕了她,“我們現在不比從前了,如今我們負債累累,很多不必要的開支我們必須縮減。”

    “但是……”

    “我知道你非常為難,但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顏妹懿歎息地看了這溫室的花朵一眼,“非但是她,你也必須學著長大了,可以自己做的事情就自己做吧,不要再多請傭人了。”

    果然是這樣!瓊安的心不受控制地瘋狂跳躍起來,先是不允許自己穿美麗的衣服,然後是遣散所有的僕人,接著她會把所有傭人做的事情都交給自己,啊啊啊啊,最後,可憐的可悲的無辜的善良的純潔的卻被殘忍的命運所詛咒的少女——就是自己,變成了灰姑娘!

    但是自己絕對不可以就這樣放任自己的命運被這樣的一個妖女掌握,瓊安掙扎著挺起胸膛,“我,我,我明白現在家裡的情況不好了,所以,我想我應該去公司展現我的商業實力。”

    瓊安的商業實力?顏妹懿呆呆地看著她,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你,要去公司展現你的實力?”

    “是的,沒錯。”瓊安努力地抬起頭來,“很久以前我就覺得我的天賦是應該貢獻給我們的家族企業的,我甚至為我們的企業制定了稱霸全球的戰略部署。”

    “戰略部署?”顏妹懿又被嚇到了,她小心翼翼地吞一口唾沫,請眼前的商業天才談談她的部署,“可以,給我說一下嗎?”

    “其實很簡單。”未來的金融大鱷開口了,“你知道我們必須全球性地縱觀整個世界的商業形態,所以不能只是單純地看每個地方的物資交流和內部商業操作。”她說,“我們要全球性地看問題。”

    這段話似乎……當然也不能說她錯,顏妹懿決定聽下去。

    “我知道,北海盛產羊毛和天鵝絨,乳酪也是做生意不可以缺少的重要目標;地中海的藏紅花、榛果如果大規模地進行商業運輸一定會給我們帶來很可觀的商業利潤;新大陸的可哥、煙草也是航海生意不可以缺少的貨品,重要的是我們必須把每條船都設置五個貨物艙以上……如果你覺得太遠的航海比較冒險,我們可以就非洲的黃金、象牙和東南亞的藥品、香料進行交易,如果帶上能幹的傳教士,我們的貨物一定可以引起流行……啊,對了,其實最好做的生意是倫敦出產的槍炮,賣到東亞的話……”

    “請,請等一下!”面如土灰的顏妹懿顫抖著打斷了瓊安的“戰略部署”,“我可以問一下你的經濟學教授是哪一位嗎?”

    “我是天才!”瓊安得意地說,“這些了不起的商業構想都是我從一套叫做‘大航海’的日本遊戲裡揣摩出來的,雖然是遊戲,但我也很認真地賺了全世界的錢。”

    “請,請你出去!”顏妹懿終於忍無可忍,顫抖的纖指直指門的方向。

    “啊?”眨了眨無辜的眼睛,瓊安欣喜的表情頹喪下來,“你,啊,您覺得這個構想還有缺陷嗎?”

    我們不可能買到北海盛產的羊毛和天鵝絨然後運到東南亞去換藥品和香料,因為我們沒有船;如果我們把每條船都設五個貨物艙的話,會被國際船舶協會告到雞血鴨毛四肢癱軟;我們不可能運輸槍炮,因為這會被員警追捕;最後我們不可能大航海,因為我們格林公司只是賣牛飼料的一家公司……

    所有的解釋在觸及到瓊安無辜的眼睛的時候都化作了無奈的歎息,“算了,你出去吧,以後不要再給別人談你的商業戰略了。”這太丟佛朵瑟家的臉了。

    “為什麼……啊!”

    啊啊啊啊,上帝詛咒這個用心險惡的後母!瓊安猛地就明白了,一定是她聽了自己偉大的商業戰略以後動了不軌之心,自己果然是太單純了,竟然沒有意識地就把那麼重要的資訊全部告訴了這個邪惡的妖女,她一定會全盤採用自己的計畫卻告訴別人這是她想出來的,是的,沒錯!一定是這樣的。

    但是沒有關係,是的,現在沒有關係了,因為她已經為自己找到退路了。

    “你不欣賞我沒有關係了。”瓊安大聲宣佈,“我也將再不用受你的氣了,你要辭退所有的用人就辭退去好了,你要格林公司就要去吧,因為我一定會在很短的時間裡把它奪回來的。哼,你一定很驚訝吧,對啦,剛才我就是在給你最後的機會,如果你真的是愛我父親的,願意替他守護他辛苦了一輩子的公司的話,你一定會聽從我的計畫的。但是現在你想用險惡的手法把佛朵瑟家的格林公司搶走,我告訴你,你註定會失敗的。”

    無力!“那麼你究竟想要告訴我什麼呢?”顏妹懿癱坐在椅子上,她已經決定不再跟眼前的少女溝通,這種事情的難度太大,她是絕對不適合的了。

    “我要結婚了!”瓊安說,“我就要嫁給希臘西雷尼普奧迪裡斯家族的大少爺亞歷山大•莫克伊利奇•西雷尼普奧迪裡斯了。等我成了這個船王世家的主母,我一定會在最短的時間裡奪回屬於我的格林公司。”

    希臘的船王世家?顏妹懿猛地跳了起來,如果有這樣一家成為自己的親家,不要說一億三千萬這種小數目了,就是再多十倍的負債,一定也有銀行願意貸款給格林公司。

    “說到現在,你只有這個主意是最正確的。”顏妹懿破天荒地丟開她柔弱清純美女的儀態,“親愛的瓊安,你真是太可愛了,我太愛你的這個主意了。你真是一個天才……”她跳著跑過去擁抱驚嚇過度的少女,“嫁嫁嫁,趕快嫁,天啊,這真是令人心曠神怡的好主意啊。”

    瓊安吃驚地看著她,這個妖女到底是什麼意思?難道她就不怕自己借助婆家的勢力一舉把她趕出佛朵瑟家嗎?還是……有陰謀!一定是有陰謀的,怎麼看都是有陰謀的,沒錯!

    “希臘船王!噢!”似乎看見不盡鈔票滾滾來的美景就在眼前,顏妹懿興奮得又跳又叫,“西雷尼普奧迪裡斯家族!噢!”真是太美妙了,太好了,所有的問題都解決了,“那個亞歷山大什麼什麼的!噢……”

    陰沉地盯著眼前這個神采飛揚的又跳又笑的女人,瓊安本來很滿足的心情越來越壞,有陰謀!她知道,沒錯,一定有陰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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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1)

    (上帝啊,為什麼竟然會有這樣的女人存在?

    亞歷山大為之驚歎,果然啊,姐姐說這個世界上充滿了壞蛋的說法還是有一定的道理。但是無論如何他都不會對這樣的事情視若無睹的。

    是的,沒有錯,這樣的女人的存在根本就是為了挑釁相信夢想、真誠、自由、奔放還有愛情的他的,所以,他絕對不可以姑息!)

    “詹姆斯先生,你知道的,這就是一個陰謀!這個女人的存在本身就是一個不可以忽視的陰謀!”瓊安雙手按在桌子上,身體向前傾斜,碧綠的大眼睛裡面佈滿淚水,“我需要您的説明,求求您,幫助我。”

    站在她的身邊的是管家路易士太太,也就是跟她從小一起長大的女僕黛娜的母親。此刻,路易士太太正拎著一塊濕漉漉的手絹抽搭著她的鼻子,用激動的聲音吼著:“哦,天啊,請想像一下我們小姐這樣一個孤苦無依的少女啊,她已經兩個月沒有買過新車珠寶和衣服,整整兩個月啊!最近一個月來她甚至都沒有去做過頭髮和護膚!哎喲,我的上帝啊,您怎麼能夠容忍我們小姐這樣一位純潔美麗的淑女被那個來自東方的女巫蹂躪呢?這真是太慘了,太慘了,太悲慘了啊!”她再一次拎起手絹“噗”地往上噴了一包鼻涕,“太慘啦!”

    詹姆斯身體微微往後仰了仰,避開路易士太太噴出來的鼻涕星子,“是,是啊,看得出來。”

    雖然不明白為什麼兩個月沒有買新車珠寶和衣服就天理難容,但仁慈的詹姆斯先生是支持佛朵瑟小姐的。一個如此端莊的大家閨秀,委曲求全楚楚可憐,更不要說她還是他最欣賞的金髮碧眼的類型……總之,出於人道主義和好色男人的立場,他一定要幫助瓊安小姐。

    只不過,“你們懷疑妹懿•顏小姐是謀殺佛朵瑟先生的真凶,是不是有什麼具體的線索呢?”

    “當然啊!”瓊安幾乎跳起來,“您認為我們是無端端隨便指責別人是兇手的人嗎?”

    詹姆斯高興極了,“太棒了,我們很快就可以把那個沒良心的女人繩之以法了——那麼線索在哪裡?”

    “那麼明顯您都沒有看出來嗎?”瓊安尖叫道。

    “……”一時間,詹姆斯覺得自己的下巴好像掉下來了。

    “她喝加了某種叫做‘生薑’的有毒植物的可樂,這絕對是巫術的方子;她找人用勺子在自己背上刮出一條條血印,哈!這個變態受虐狂的女人;她甚至用筷子吃飯!筷子唉!”瓊安忍不住地抬眼看看窗外,猛然壓低聲音,“您知道吧?她用筷子的目的是為了掩飾她跟竹子的關係,但是我們都知道——中國人是可以在竹子上跳來跳去的……”

    “但是,但是就算她像猴子一樣可以在竹子上跳舞,這跟佛朵瑟先生的死亡又有什麼關係呢?”詹姆斯滿頭大汗。

    “點穴!”瓊安冷冷地拋出這個詞語,看著詹姆斯的臉變得刷白,然後才繼續道,“可以在竹子上跳舞就一定懂得點穴!所以她用表面上看來是我父親心臟不好的樣子矇騙了所有的人,暗地裡卻用殘忍而邪惡的點穴手法殺死了我的父親!”

    “這、這種事情,法庭是不可能因為這樣而立案的……”詹姆斯覺得自己似乎是陷入了某種難以掙扎的圈套當中,不要說掙脫了,就是反駁都很無力。

    “不錯!”瓊安冷靜的神態讓人不寒而慄,“所以這個案子最艱難的地方就在這裡,您明白嗎?您必須讓她自己把那種殘忍而邪惡的犯罪手法供出來。”

    “這……”這種事情聽起來就總覺得有什麼地方跳躍著不對勁啊!

    “難道是,您也畏懼於那個妖女的妖術嗎?”瓊安的臉色在下一刻變回了原來的蒼白,“好吧,我不請求您在那種邪惡的妖術面前無所畏懼並把那個妖女送上斷頭臺,但是,請您,請求您看在聖母瑪麗亞的份上,給我,給這樣無助的我一點幫助。”她抽噎著,幾乎泣不成聲,“我只是想活著,活著就好了……”

    生而為人難道不就是擁有著生存的權利的嗎?詹姆斯頓時覺得渾身上下都充滿了一種怒氣,“就算要赤腳走過紅海,我的小姐!”他說,“我也要保護你安全無虞!”他的眼睛閃閃發亮,充滿鬥志,“我以我的信仰起誓。”

    然後,他話題一轉,“那麼,佛朵瑟小姐,請問,您的繼母最近有什麼特別的行為嗎?”他專業地攤開一張紙開始在上面紀錄,“因為只要是兇手,他就不可避免蛛絲馬跡。”

    瓊安振奮起精神,“感謝您對弱女子的慈悲,先生。”她思索了片刻,一拍手,“當然了,難道那不就是很難理解的行為嗎?”她湊過去,一臉嚴肅,“那個妖女竟然鼓勵我儘快地嫁給希臘船王的長子——亞歷山大•莫克伊利奇•西雷尼普奧迪裡斯!”

    “亞歷山大•莫克伊利奇•西雷尼普奧迪裡斯?”詹姆斯作紀錄的筆不由自主停下,“很熟悉的名字啊,啊啊啊!”他想起來了,這個亞歷山大就是……“他是我還在當體育老師的時候最喜愛的學生,哈哈哈,這小子可真是可愛啊!怎麼,你們要結婚了嗎……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們不妨開始將計就計好了。”

    “是什麼扣動我的心弦,就像秋天的風帶著枯葉在晴空下盤旋,沒有落地,找不到軌跡,明明發生在眼前,卻又了無蹤跡。愛情這種東西,這種……這種……”亞歷山大嚴肅地望著從樹上徐徐飄落下來的枯葉,口中念念有詞。此刻他穿著休閒襯衫配白色的羊毛背心,藍色的牛仔褲勾勒出他完美的臀部線條,簡單的球鞋雖然價值不菲但顯然有些髒了,右手撐著樹幹,左手腋下夾著厚厚的書籍——基本上看起來他就是一個普通的俊美的大學生而已。

    二十米外。

    “少爺今天還是扮演陷入愛情的大學生嗎?”保鏢甲詢問。

    “正如這三個月以來堅持的那樣。”保鏢乙回答道。

    “說老實話,我倒是情願他扮演這個角色——至少不用我們辛辛苦苦地扮成劫匪強盜小偷酒鬼癮君子……來讓那個什麼‘人見人愛花見花開玉面飛龍殺手帝王’抓。”保鏢丙對以往的遊戲一致耿耿於懷。

    “但是,這樣還真是令人擔心啊。”保鏢丁從來就是一個懂得報恩的老實人,“少爺對我們一向不錯,雖然我也同意不玩那個抓‘**@@鬼影子’的遊戲是個好的轉變,但是……”

    四個英俊魁梧的保鏢對望一眼,一起歎了口氣,“真是令人擔心啊!”

    另一頭陷入自己思緒當中的亞歷山大完全沒有感覺到自己的行為已經造成了保鏢們的憂慮,他依舊沉浸在無法說得清楚的感情世界裡。

    總覺得,總覺得有什麼東西堵在自己的胸口,不上不下又沒有具體的實物感,可是不管自己要做什麼卻又總是空蕩蕩地覺得沒有安全感,最可怕的是——這種感覺還常常會莫名其妙地從心底深處冒出來。吃飯的時候,它冒出來,於是自己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可口的佳餚變涼;睡覺的時候,它冒出來,於是自己數再多的羊都不能讓自己安然入睡;看書的時候,它冒出來,於是所有的字體都變成火星文字完全超出自己的理解範圍之外……

    心情一直很悲哀,就好像有些東西在失去;心情又一直很激動,似乎某些好事正在發生。

    好吧,他承認了,所有這樣古怪的事情就發生於三個月前,他被迫參加的那場葬禮之後。

    “人生,真是寂寞如雪啊!”這句話一直回蕩在他的耳邊也已經有三個月了,說話的人的影像也一直深深烙在他的腦海裡。

    黑色的面紗黑色的喪服,全身惟一殷紅的只有那一張如火的紅唇,而那句話也就是從這張紅唇中吐出來的。她的聲音微微有一點沙啞,但就是因為那點沙啞,這句話竟然充滿了魅惑人的性感。她的氣味甜美,但不是女性香水的味道,而是仿佛從迷迭香裡浸染出來的,由內而外的一種馥鬱芬芳。她的話語輕輕隨著微微沁涼的口氣吹拂在自己的耳朵裡,而他自己,卻在還沒有反應過來之前就逃走了。等他終於意識到什麼事情發生了的時候,再回去尋找,佳人卻已經不見了。

    真是失敗啊!

    亞歷山大撫著額頭,為自己的失策而感到痛心。

    但他本來可以請人去找到她的,很簡單不是嗎?只要他說一下,開一個口,大把的人願意為他服務。可惜關鍵就在於,他,他開不了口!

    如果他說:“請幫我找一位女性。”首先反應激烈的就是他的家人,他的母親早就去世,父親也還好說話,但是那個惡魔姐姐……光是想想,他就覺得頭很痛了。

    當然,他也可以偷偷地請人調查——但是要想瞞過精明的愛麗莎,他自己也覺得這個難度太高。

    也許,他可以自己尋找,誰也不告訴,誰也不知道他的目的何在,偷偷地找——但是為什麼,為什麼他的身後成天都會有保鏢存在呢?而遣開保鏢就等於通知愛麗莎,結果還是一樣。

    然後,再加上他自己的一點點羞怯,一點點不好意思,一點點無奈,一點點不知所措,所以三個月來,他只能用長噓短歎來排遣他對愛情的絕望。

    “唉,愛情這種東西啊——”

    二十米外。

    “已經念到‘愛情這種東西’了……”保鏢甲嚴肅地說。

    “叫燈光道具師準備一下……”保鏢乙說。

    “差不多可以收工了……”保鏢丙打開攝影棚的門,“叫你們老闆過來。”

    保鏢丁打開支票簿,“明天叫那些撒落葉的人注意一下,今天的葉子太綠了——都跟你們說過我們要枯葉,枯葉!明天還是這樣的水準,我就扣錢了。”

    一個中年男人從保鏢丙打開的門裡走進來,“呃,我……”

    “什麼人?”保鏢甲乙丙丁齊聲詢問,炯炯四雙眼睛八道光芒一致投射在詹姆斯的臉上。

    “呃,我……”詹姆斯覺得有些尷尬,於是咳了一聲掏出證件,“我是FBI探員詹姆斯•邦德•高登,我要見亞歷山大•莫克伊利奇•西雷尼普奧迪裡斯先生。”

    “有預約嗎?”保鏢甲冷冷地問。

    “亞歷山大先生很忙。”保鏢乙抱起雙臂。

    “就算是真的007要見亞歷山大先生也要等一個禮拜。”保鏢丙淡然地解釋。

    “請回吧。”保鏢丁作了總結。

    “……那是詹姆斯老師嗎?”清朗的聲音伴隨著美貌少年的興奮一起湧到這邊,“真的是您嗎?我是亞歷山大啊,您的學生啊!”

    詹姆斯冷冷掃了保鏢甲乙丙丁四眼,整整已經舊了的西裝面向他最愛的學生,“嗨,亞曆,看見你真是高興啊!”

    “看起來你還是過著可憐的富人生活啊。”詹姆斯身有感觸地坐在空蕩蕩的高級餐廳的中心位置上,對面是他“可憐”的學生亞歷山大。

    “其實,”亞歷山大解釋,“我的保鏢們都是忠於職守的好人,只是為了我的安全,所以……請您千萬不要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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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2)

    “呃!”詹姆斯打了一個大大的飽嗝,“我完全沒有介意的意思。”

    “說起來,您真的成了FBI的探員了是嗎?”亞歷山大從心底裡為自己的老師高興,“當年所有人都說您只是說說而已,但我就知道,遲早有一天您會踏上自己的夢想之路。”

    “嗯,我當年辭職以後不久就考上了FBI,一轉眼都已經十五年了,你也從一個可愛的小男孩變成英俊少年啦。”詹姆斯拍拍亞歷山大的肩膀,“現在應該已經在你們家族裡擔任很重要的工作了吧?”

    “不!”亞歷山大搖搖頭,“在自己家族裡工作不是我的夢想所在。我大學念的就是表演系,我喜歡扮演各種角色,所以這些年來,我一直忙著自己的電影公司。”

    “哦,電影公司?”詹姆斯的眼睛頓時亮了,“那麼你一定認識很多漂亮的女明星了?”

    亞歷山大隨意地甩甩頭,“還可以吧。”

    “那麼,最近在拍什麼電影?”詹姆斯積極地問,“首映式在什麼時候,可不可以帶我參加?我只要認識三四個,不,一兩個漂亮的女明星就可以啦!”

    亞歷山大尷尬地咳了一聲,“我那個,嗯……”他又咳了一聲,“我主要是拍藝術電影的,但是,一直,你知道,我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劇本。”

    “啊?”警官的熱情被澆了一盆冷水,“那就是說……”

    “我還沒有拍過一部,咳,那個,傳說中的電影——不過我在努力,真的,我在努力!”亞歷山大真摯地說,“請相信我,我一定會成功的。所以到時候,一定會請老師去參加首映式的。”

    “那個,那麼,”詹姆斯咽下尷尬的唾沫,“好吧,我相信你。”

    “這是我的理想,就像老師你也實現了你的理想一樣,我也一定會實現我的理想的。”

    “是嗎?”詹姆斯重新高興起來,慢慢向著自己的學生湊過去,“真的嗎,你是這樣想的嗎?”

    “沒錯!”亞歷山大說得斬釘截鐵。

    “我果然沒有看錯你!”詹姆斯高興極了,卻還是記得緊緊壓低了自己的聲音,“那麼呢,現在就有一個機會,是很考驗你演技的一個機會,不知道你……”

    “我的演技絕對沒有問題,是哪一部電影嗎?”亞歷山大也很興奮。

    “那倒也不是。”詹姆斯咧咧嘴角,“但基本還是很類似的——不過還是有一定的危險度,當然幫助警方是一個優秀市民的義務——可是,不,算了,我看還是算了吧。”

    亞歷山大被詹姆斯迂回的表達方式弄得心癢難耐,當下毫不猶豫地回答:“再大的危險我也不怕。老師,你知道的,作為你的學生其實我是非常具有正義感的。而且,你說得不錯,幫助警方是一個優秀市民的義務,最主要,”他充滿鬥志地說,“我的演技是無可挑剔的,這不正是你需要的嗎?”

    詹姆斯的眼神在亞歷山大俊美的臉上徘徊,最終似乎下定了決心,“好吧,我願意讓你加入我們!”

    亞歷山大猛地跳了起來,手臂在空中劇烈地揮舞了幾下又深深吸了一口氣才把自己興奮得簡直要瘋掉了的心情平復下來。

    他重新坐了下來,表情嚴肅態度凝重,“詹姆斯老師,我願意為您赴湯蹈火。”

    詹姆斯卻搖了搖頭,“不是為我,孩子。”他慈愛地說,“是為了正義。”

    “對,為了正義!”亞歷山大拼命地忍耐住自己已經在眼眶裡打轉的淚水,“為了正義!”

    於是為了正義,兩個人正式地舉杯祝賀了一番。

    “但是還有一個問題。”詹姆斯放下杯子的時候,又開始擔憂,“你的家人會不會同意讓你去冒風險呢?”

    亞歷山大的臉色頓時暗淡下來,“您問到點子上了,”他抓抓頭,“您還記得嗎,當年如果不是您救了我,我差點就被綁匪殺死了,所以後來我的周圍總是佈滿了保鏢,我的家人——特別是我的姐姐,哪怕是半點的危險也不讓我靠近。他們甚至逼著我去家族企業上班,天啊,您可以想像嗎?像我這樣一個天生的藝術家,他們卻讓我去處理那些怎麼都不可能看懂的檔,哎喲我的上帝啊……”

    “真是糟糕的生活啊。”詹姆斯安慰他,隨即眼珠轉了轉,“所以,我覺得這件事更加適合你了,你看我已經為你想好了一切——這次的事情可是涉及到西雷尼普奧迪裡斯家族的名譽的呢!”

    亞歷山大頓了頓,立刻兩眼放光,“那麼我就更義不容辭了!”就算以後給姐姐知道了,也不能阻止他的冒險了,哇,哈哈哈哈哈,真想大笑!“老師,請告訴我,我到底需要做什麼事情呢?”

    終於放下所有疑慮的詹姆斯背往後靠,雙手交疊在腹上,“簡單,很簡單。”他笑眯眯地說,“其實事情是這樣的……”

    世界上竟然有這樣惡毒的女人!

    亞歷山大為之驚歎,果然啊,姐姐說這個世界上充滿了壞蛋的說法還是有一定道理的。至少他——亞歷山大•莫克伊利奇•西雷尼普奧迪裡斯就絕對不能理解,為什麼為了保險金殺害自己的丈夫進而又企圖霸佔丈夫產業還要把繼女驅趕出家門的女人還能逍遙自在地生活在陽光底下。

    她殺人,為了錢!

    她掠奪屬於別人的幸福,為了錢!

    她玩弄神聖的愛情,為了錢!

    她操縱不幸降臨到無辜人的身上,為了錢!

    就為了那些充滿銅臭味道的東西,她竟然罔顧所有的道德良知,犯下滔天大罪還企圖把罪惡進行到底!

    上帝啊,為什麼竟然會有這樣的女人存在?

    是的,沒有錯,這樣的女人的存在根本就是為了挑釁相信夢想、真誠、自由、奔放還有愛情的他的,所以,他絕對不可以姑息!

    正義有時候會被蒙蔽。這是他的老師詹姆斯先生說的,他深以為然。也正是因為正義有時候會被蒙蔽,所以才需要像他這樣的熱血男兒出現在這個已經喪失了道德倫理的世界上。

    是時候讓自己這不受約束的翅膀展翅翱翔了!

    他想起老師的話:“我們需要一個機智、成熟、充滿男性魅力又擁有令人眼紅的經濟基礎的正義之士,然後他將使用一種委婉的方式,讓那個罪惡的女人自己把罪惡吐露出來。這需要非常高超的演技,所以,我們只能指望你了。”

    聽起來,似乎好像……亞歷山大直到這個時候才通過回味得出一點結論:跟“美男計”很像嘛!

    但他隨即又釋然了,不管是什麼計策,只要能夠取得最後的勝利,為正義的降臨起到作用,那麼在乎什麼計策就是太幼稚的行為了。

    明確了自己行動的方向,亞歷山大點點頭,改變了從回到家就一直維持著的沉思的動作,站起身來抖了抖發麻的腳,以歪歪扭扭的姿勢蹣跚著走向電話機。他必須開始第一步的行動了——跟那個妖女取得聯繫。

    “少爺。”保鏢甲不安地湊上來。

    “您怎麼了?”保鏢乙擔心地看著他的腳。

    “趕快叫醫生!”保鏢丙已經產生了恐慌。

    “需要幫助嗎?”惟一還算有點常識的人是保鏢丁,“需要什麼,您隨時可以吩咐。”

    亞歷山大搖搖頭,“不用了,”他用顫抖的聲音努力地說,“這次,是我一個人的戰爭!”

    保鏢甲乙丙丁眼睜睜看著他一步步走近電話座機,每一步都令人擔心下一刻這位孤膽英雄就要倒下來,但是,終於,他走到了電話機前面。

    深深吸了一口氣,亞歷山大提醒自己——你已經作好了所有的準備,你應該上場了。

    但是隨即他又向自己提問——你真的作好準備了嗎,你馬上要打電話的物件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妖女,萬一***又或者@@@,總之,還是喝杯水再上個廁所比較好吧……

    半小時以後,他上完了三次廁所又喝了五大瓶水,一邊打著水嗝他一邊躲無可躲地拎起電話機——

    “您好,這裡是妹懿•顏小姐的電話錄音,請在‘嘟’一聲以後留下您的留言和姓名,我將在最短的時間裡給您答覆……願上帝與您同在……‘嘟’……”

    那個邪惡的女人不在?!一時間,亞歷山大不知道自己是松了口氣還是無比沮喪,但是,或許這樣的方式更加適合剛剛開始冒險生涯的他也不一定。

    又吸了一口氣,他把所有要說的話不帶任何停頓地一口氣吐出來:“三月是個好的季節我認為春天比較適合結婚藍藍的天空白雲飄動就連空氣都充滿了愛情的味道我希望可以在三月份結婚由於現在已經是一月份你們必須儘快開始準備婚禮事宜我會經常跟你見面討論婚禮的細節好吧正如你所理解的我是亞歷山大我們結婚吧!”

    從來都不知道自己竟然可以這樣長氣的亞歷山大,一直到扔下電話了,才發現自己的額頭上竟然出現了汗珠——嗯,看來要習慣冒險的話,首先應該從鍛煉自己跟罪犯打電話開始。

    不過不管怎麼樣,他畢竟也是順利地完成了第一次的任務不是嗎?哈哈,哈……呃!但是,等等!他剛才說的,到底是自己要跟佛朵瑟小姐結婚還是要跟那個邪惡的女人結婚啊?

    啊,啊啊啊啊!他,他好像求錯婚了……

    夜幕降臨。

    一道抑鬱的黑影鬼鬼祟祟地從田野間冒了出來,一股夾雜著屎尿臭氣和汗酸臭以及狐臭的綜合臭氣熏得停棲在樹椏上的夜梟發出“噢”的慘叫,之後便振翅飛走了。

    “我回來了,”臭氣合成物吐出人言,“我,矢志成為綁架天王的芬德格欣伯爵,這一次,終於成功地走出了那個叫做監獄的酒店!”聲音嘶啞難聽卻又陰森險惡,“所以,沒有錯,我回來了!哇,哈哈哈哈……嗚哇!”

    傳說中的綁架天王一腳磕在石頭上,身體控制不住平衡直接就往前面栽去。好在這裡是遍佈鬆軟泥土的田野,栽倒在泥地裡也不至於受很大的傷,只不過——這軟軟的又濕濕的,感覺一坨一坨的,又散發著不亞於他自己身上味道的東西到底是什麼呢?

    “狗、狗屎啊!啊啊啊啊啊……”慘絕人寰的淒厲吼叫頓時響遍了無辜的田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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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7-7-27 11:46:48
第3章(1)

    (似乎所有的聲音都集中在這一個瞬間的一個空間裡。但對於亞歷山大來講,他除了她的聲音外什麼都聽不見了,他除了她什麼都看不見了,他的整個世界只剩下了那麼一個她的存在。

    但是就這樣看著她的時候,想要邁動的雙腿卻像灌了鉛一樣一步都不能挪動,心跳得太厲害,而且每一次的心跳就像用鈍鈍的鐵器在心口上敲擊一樣,痛的感覺是那麼明顯。

    於是,在第二次見面的時候,亞歷山大發現,自己似乎隱隱約約被某種強烈的感情攫住了。)

    究竟誰才是亞歷山大,這個問題在顏妹懿的腦袋裡盤桓了足足有一個禮拜,她才在西雷尼普奧迪裡斯家族送來的婚帖上認識了這個人。

    原來是個連求婚都可以求錯到丈母娘身上的男人!顏妹懿心裡唾棄著他,一邊則不懷好意地認為他跟瓊安不愧為天生一對。

    但西雷尼普奧迪裡斯這個姓氏則觸發了她另外一個不太好的回憶,為此,她低聲詢問了一下她的秘書:“你知不知道西雷尼普奧迪裡斯家族裡,有沒有一個叫做愛麗莎的女人?”

    “夫人,”秘書瞠目結舌了半晌,期期艾艾地回答:“商業圈裡,誰都知道,愛麗莎•西雷尼普奧迪裡斯才是希臘船王家族的真正掌權人啊!”

    這次輪到顏妹懿大吃了一驚,“你確定?”

    秘書轉身出去,過一會兒再進來的時候捧了一大摞的檔,“請看一下吧,夫人。”秘書委屈地說,“這是我們公司歷年來跟西雷尼普奧迪裡斯家族合作的檔。最近這五年來,只有愛麗莎小姐簽過名的檔,才是有效的——但不知道為什麼,這幾年下來,西雷尼普奧迪裡斯家族跟我們的關係雖然不錯,合作卻越來越少。”

    顏妹懿一把抓過檔來翻了又翻,在對著那個多少有點熟悉的簽名足足兩分鐘以後,她優雅地放下檔,“可以幫我去倒一杯茶嗎?”

    秘書有點錯愕地看著她面前不遠處的茶水,但最後還是乖乖低頭走了出去。

    “王八蛋!我@@你**的12345671!”秘書把辦公室的門一關上,顏妹懿就發標了,“你個卑鄙無恥陰險狡詐下流賤格死吃無能頭頂生瘡腳底流膿殺人父母奸人丈夫擄人子弟毀人祖墓搶小孩棒糖踢路邊小狗的萬人斬死女人!”她一掃剛才的完美儀態,此刻只有猙獰兩個字可以形容她的表情,“從小學開始,你就不斷地跟我過不去,現在,你竟然,竟然,竟然又冒出來了!”她怒髮衝冠地吼道,捏著檔的手都開始顫抖,“這,這到底算什麼狗屁的事情啊!”

    猛捶一把桌面以後,顏妹懿告訴自己,平心靜氣平心靜氣。好一會兒以後,她才慢慢地恢復正常的狀態。不管怎麼樣,她暗暗思忖,既然那個死女人還待在西雷尼普奧迪裡斯家族裡,自己就不宜出面,以免本來已經談好的婚禮又發生某些奇怪的變故。而這個時候的格林公司,卻已經再也經不起任何的變故了。

    總之,她一握拳,不可以讓西雷尼普奧迪裡斯家族的人在婚禮塵埃落定前看見她!顏妹懿的眼睛閃過堅定的光芒,沒錯,就是這樣!

    “夫,夫人。”秘書對於剛剛下達的旨意一時間完全不能消化,“我們公司跟西雷尼普奧迪裡斯家族不是很快就要成為姻親了嗎?為什麼你要我替你擋掉所有的西雷尼普奧迪裡斯家族來訪的人員呢?”

    “首先,不是‘擋掉’。”顏妹懿解釋,“我寫得很明白是‘委婉地擋掉’!”

    秘書不禁露出“這有什麼區別嗎”的表情,但顏妹懿隨即又解釋道:“你要知道,我現在是一個寡婦,對我們中國人來講,寡婦是應該為死去的老公守孝三年不見任何外人的。但現在格林公司這樣的狀況,我不來主持大局,誰來為你們這些員工出頭呢?我只要宣佈一聲倒閉並且拒絕繼承債務就好了,你們怎麼辦呢?是吧?所以,我這個不幸的女人啊,只好出來抛頭露面。但現在我的繼女要結婚了,我又怎麼能把不幸帶到他們的幸福生活中去呢,我只能儘量少見一些人,避免把哀傷傳染給別人啊!”

    秘書頓時感激涕零,“夫人,您真是,真是太偉大了。”隨即,她猛然醒悟過來,“哎呀,糟糕!”

    顏妹懿被她的一驚一乍嚇了一跳,“怎麼了?”

    “西雷尼普奧迪裡斯家的少爺,啊,就是您未來的女婿,亞歷山大先生十分鐘以前帶著鮮花要來見您,我已經安排他到會客室去了。”

    顏妹懿的臉頓時扭曲一下,“我,我這樣不幸的女人啊,怎麼還有臉接受鮮花呢?嗚……我的老公啊……”

    秘書跟著心酸起來,“夫人,請節哀。”

    顏妹懿連忙從善如流,擦擦還沒有開始濕潤的眼角,她哀怨地說:“但是,如果我太強硬地拒絕見他,一定會造成西雷尼普奧迪裡斯家族和佛朵瑟家族不合的,那時候,我可憐的女兒瓊安的婚姻又該怎麼辦呢?”

    被老闆委屈而又纖弱的形象激起了濃重的俠義感,身材高挑的秘書表示:“放心吧,夫人。這件事情就交給我來辦吧,我一定可以把他搞定的!”

    亞歷山大對現在的自己很滿意。他雖然只是穿著極其休閒的服飾,但他所流露出來的那種曾經被某家雜誌譽為“中世紀式憂鬱的高貴”的氣質還是讓他這一路走來都迷惑了不少的女孩子。

    哎呀哎呀,雖然說自己的確是一個少見的美男子,但實際上,這對於一心追求演技的自己來說,還真是一個難以逾越的障礙啊!亞歷山大歎口氣,但隨即又釋然了。好在,自己的老師還是懂得欣賞他的潛力的,而眼前這個機會更是磨練自己演技的最佳時機。

    亞歷山大,你一定要好好把握啊!

    他鼓勵著自己,順便打量格林公司的會客室——切!真是很缺乏藝術想像力的地方啊。於是內心又對即將要面對的某“妖女”扣了N分。

    “砰!”會客室的門被人大力地推開,亞歷山大立刻進入備戰狀態。但老實說,第一眼看見這個“妖女”,多少也有點失望,因為一開始他以為“妖女”的級別就算及不上他姐姐愛麗莎“希臘小姐”的檔次,至少也應該是一個身材窈窕,能令人浮想聯翩的美女,但是現在看來,他顯然錯了。

    “呃,佛朵瑟,夫人?”零零七電影裡面,詹姆斯•邦德(這個是正牌的)每次都是用這個姿勢來贏得蛇蠍美女的好感的,亞歷山大努力回憶自己先前做的功課,儘量不讓自己內心的緊張洩露出來。

    秘書不得不承認,自己一開始是被這個美得既純又善而且背景超級豪華的男人給迷惑住的,她足足有兩分鐘的時間沒有辦法發出聲音來。

    “那個,啊,那個……”看來美男計還沒有開始實施,對手已經神魂顛倒了。亞歷山大一時間不知道應該怎麼辦才好,所準備的方案裡根本沒有預料過會有這樣的狀況。

    秘書這才擦了擦自己的口水,膩聲道:“不好意思,我不是佛朵瑟夫人,我是她的秘書。”

    “秘書?”這又是一個出乎預備方案的答案,“那麼佛朵瑟夫人本人呢?”

    “夫人本人,啊,夫人本人哦,”秘書眨了眨眼睛,“哎呀,夫人本人是從來不管這樣的小事的啊,你不知道嗎?”

    亞歷山大的少爺脾氣不由冒了上來,“什麼這樣的小事?!我可是西雷尼普奧迪裡斯家族的少爺!”

    “就算您是威爾士王子,我們公司的規定也是這樣啊!”秘書眨著眼睛信口雌黃。

    “莫名其妙!那麼你們把我叫到這間會客室裡來到底是為了什麼?”亞歷山大覺得自己長這麼大,還從來沒有受過這樣的委屈,頓時連聲音都大了起來。

    “啊!總台小姐沒有跟你說嗎?”秘書裝可愛地瞪大一雙針縫眼,“恭喜你哦,你是第一百萬個走進我們公司的人啊!”

    “……”亞歷山大目瞪口呆。

    “喏!這是禮品。”秘書緊接著奉上一個包裝精美的禮品盒,“這是我們公司歷年來廣受使用者好評的產品樣品,希望,那個,你們家的牛喜歡。”

    亞歷山大呆呆地接過禮品盒,半晌才反應過來,“我要這個幹嗎?”

    “但這是我們公司送的禮品啊,”秘書大委屈,“你不喜歡嗎?”

    “我喜……難道我就那麼像牛嗎?”亞歷山大快要氣瘋了,“我要見佛朵瑟夫人!”

    “但是夫人已經下班了啊!”

    “下班?”

    “是啊,先生。只要你注意一下時間就會發現,現在已經過了下班時間了。”

    亞歷山大這才發現自己在跟這個完全無厘頭的秘書糾纏的時候,時間早已飛逝而去。

    “算你狠!”喃喃詛咒著,亞歷山大狼狽地沖了出去,而他的手上,依然拿著牛飼料的禮品盒。

    “他走了嗎?”顏妹懿從檔堆當中抬起頭來,充滿信任地看著她的秘書。

    “當然!”秘書自豪地說,但隨即又露出很遺憾的表情,“但你其實應該見見他的,”她說,“跟這一堆檔比起來,那小夥子真是令人賞心悅目得多了。”

    “賞心悅目?”顏妹懿的腦子裡第一個閃過的印象竟然是在自己前夫葬禮上見到的那個男子,不,用男孩來形容也許更加合適。總之,他才真的稱得上是“賞心悅目”。

    可惜她現在最不需要的就是賞心悅目的男人,顏妹懿歎了口氣,“現在支票本比任何男人都會讓我覺得賞心悅目。”

    “他會再來的。”秘書充滿希望地說。

    “我、我這樣一個不幸的老寡婦……”顏妹懿的聲音聽起來好像又要哭了。

    秘書連忙改變了口風,“所以,我會再為您擋住他的。”

    “謝謝你。”顏妹懿差不多就要滿意了。

    “不過夫人,”秘書還是壓抑不住她好奇的本性,“您說,您未來的女婿為什麼要帶著鮮紅的玫瑰來探訪您呢?那可是,代表‘愛情’的玫瑰花啊!”

    我要是知道那個白癡為什麼會發這樣的神經我就不會讓這樣神經的事情發生在我的公司裡啦!顏妹懿憤怒地想。

    “如果說是要來跟您討論他和瓊安小姐婚禮的事情,為什麼不去府上呢?”秘書還在猜測,“所以你說,會不會是他……”

    “我前面還在想,”顏妹懿忍無可忍地打斷了秘書的猜測,“為什麼沒有人發現近幾年來格林公司業績下滑這麼快的真正原因呢?”她說,“現在我終於明白了。”

    秘書呆呆地看著她,呆呆地問,“為什麼呢?”

    “因為你們大部分的人都把大部分的時間花在無聊的事情上了!”

    神經大條的秘書這才知道自己原來挨駡了,尷尬地笑笑閉上嘴巴,訕訕退開。

    第二天,香水百合上陣。可惜秘書恭敬地告訴亞歷山大:“夫人今天提前下班了。”

    第三天,天堂鳥前來報到,秘書通知亞歷山大:“夫人今天有幾個重要的會議要開,勞駕您在會客室多等片刻好嗎?”亞歷山大很高興地答應了,結果在會客室等了兩個小時以後,他就睡著了,等他醒過來,秘書很遺憾地說,“夫人不忍心吵醒你,所以就先走了。”

    第四天,大麗菊加滿天星殺了過來,秘書滿臉的不忍卒睹,“夫人已經被另外一位先生約走了,”她說,“因為今天有一個慈善舞會。”

    第五天,華貴的鬱金香被狠狠地扔在了垃圾桶裡,因為秘書目瞪口呆地看著他,“先生,今天可是假日啊!”

    亞歷山大喃喃地咒駡著,對他來講,還從來沒有遭遇過這樣的侮辱。對,就是侮辱!就算他平時沒有什麼大腦好了,但一整個禮拜的遇不到要獻殷勤的物件,就算是他也知道那是對方在躲避著他了。

    “你告訴我,那個女人……咳,嗯,佛朵瑟夫人到底為了什麼要躲避我?”一把揪起秘書的衣領,大少爺顯然發標了。

    但被折騰了一周的秘書顯然也是一肚子的火氣,“放我下來,你這個什麼都搞不清楚的大少爺!”她吼得比他還要大聲,“究竟是什麼讓你鬼迷了心竅,天天到這裡來報到啊?偶爾也考慮一下別人的心情好不好?”

    “啊?”亞歷山大呆了呆,放鬆了手勁。

    秘書的雙腳重歸大地,這讓她深深地松了口氣,“佛朵瑟先生剛剛過世啊,夫人那麼年輕就成寡婦,難道她就不難過嗎?你還天天那麼無恥地捧著花出現在她的面前,知道的你是她的女婿,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要追求她呢!你讓一個這樣柔弱的寡婦背負‘丈夫死了不過三個月就開始享樂’這樣的惡名,難道還不算過分嗎?”

    “但是——”那個女人是個“妖女”,她活該被人指著脊樑骨罵!

    “夫人是一個非常忠貞善良的好女人!”秘書大聲地說,“沒有任何‘但是’,我也不接受任何‘但是’!難道身為她秘書的我還不如你知道夫人是多麼好的女人嗎?她為了這家即將倒閉的破公司百般委曲求全,我可是最最清楚的人!所以在這樣的時候,請你不要再來騷擾她了好嗎?如果你時間太充裕的話,你可以去陪伴你的未婚妻,再不然,我也是很歡迎你來追求我的!”

    “我完全沒有這個意思。”亞歷山大連忙澄清。

    秘書勃然大怒,“那麼就請便吧!”

    “請再等一下……”亞歷山大連忙拉住她,“佛朵瑟夫人,真的是你形容的那麼好的女人?”難道這個妖女蒙蔽的不僅僅只是佛朵瑟先生的眼睛?就連公司秘書都被她收買了?

    “如果不是好人,誰會莫名其妙為死去的老公繼承那麼龐大的債務?說起來,你不是希臘船王家的公子嗎?難道你還不知道格林公司的情況?”秘書吃驚地看著他。

    不好!似乎有被懷疑用心的預兆,亞歷山大連忙轉移話題,“哎呀,這我怎麼不知道呢,呵呵呵呵呵呵。其實,我只是想知道佛朵瑟夫人這樣好的人,不知道她究竟喜歡什麼東西,畢竟她就快成為我的岳母,我還是希望可以討她歡心的。”

    “夫人喜歡什麼?”秘書天性中的大嘴巴又開始不受控制地亢奮起來,“這不是顯而易見的嗎?她當然是喜歡……”幸虧在最後一個音節吐露出來之前,她猛然醒悟過來,有些老實話還是不要說比較好的。於是她硬是把最後一個音節拗了過去,“她當然是喜歡猴子的,不錯,猴子!”

    “猴子?”亞歷山大堅持目瞪口呆。

    “是的,猴子!”秘書信誓旦旦,“夫人致力於環保和慈善,她在全球各地都以匿名的身份助養了人類的靈長類朋友。而她本人,就非常喜歡猴子。”

    “猴子?!”大受打擊的亞歷山大還是很難相信一個為了保險金而謀殺親夫的女人會有這樣仁慈的心腸去豢養猴子,是不是什麼地方錯了?“真的是猴子嗎?”

    “雖然今天是假日,但是我既然已經來加班了,我就不應該把過多的時間浪費在無關正事的問題上。”秘書拿出外交部發言人的姿態,“西雷尼普奧迪裡斯家的大少爺,請問你還有什麼事情,如果沒有了的話,請回吧。”

    亞歷山大於是再度鎩羽而歸。

    “我一直就覺得非常奇怪。”顏妹懿坐在會議室的總裁位置上,聲音輕柔卻又帶著顯而易見的威嚴,“格林公司幾個世紀以來都是世界上最好的牛飼料公司,雖然是一個低成本的傳統行業,但客戶網遍及世界各個角落,可以說只要有牛的地方就一定會有格林公司的牛飼料,但是,為什麼就在這幾年間,業績會下滑那麼多?有沒有誰可以給我一個比較合理的解釋?”

    一片尷尬的沉寂中,一隻纖弱的手臂升了起來,但顏妹懿選擇沒有看見。讓瓊安來參與這樣的會議,與其說是讓她多接觸一下現實社會,不如說是顏妹懿壞心地想讓她出出醜,只不過現在還不是最佳的登臺時機,妖女邪惡地揣測著——等一下,再等一下,我一定會讓你好好發表你的“商業才能”的。

    所有人把這樣的狀況看在眼裡,最後尷尬堅持不下去,全球銷售總部的大佬率先咳嗽了一聲,“近幾年來,全球經濟下滑得厲害,東南亞又遭遇泡沫經濟全面崩潰,那個……”

    “全球溫室效應明顯加深。”有人幫襯著分析,“牛的健康構造產生變化。”

    “而且連續的瘟牛病的爆發,禽流感的蔓延,非典型性肺炎的衝擊……”

    “總之,牛的口味也發生了變化。”

    聽見這樣說法的產品研發部門馬上不同意了,“我們已經在牛變異的身體的基礎上不斷推出新的產品了。”他們的老大說,“比如這種為南美乳牛特配的藍莓口味的飼料,不僅在營養上達到了人類的標準,更在口味上為牛增加了新的選擇。”

    “所以,關鍵問題在廣告上!”

    廣告部門立刻起來反彈,“切!我們已經把廣告做到連牛都能背的地步了,不要侮辱我們的工作。”

    激烈的討論讓瓊安坐不住了,“我認為……”她怯生生地說,“我覺得……”

    “是產品問題!”

    “不!是廣告問題!”

    “該死的,這要問銷售部門!”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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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7-7-27 11:47:11
第3章(2)

    看起來,時機差不多了,顏妹懿拍拍手掌,“大家安靜一下,瓊安小姐,你是不是有什麼‘高見’要發表。”

    就算是公司的幾朝元老,聽見佛朵瑟家的小姐要發表意見了,也不由乖乖地閉上了嘴巴。

    瓊安怯怯地站起來,“我,我是說,我認為……”

    顏妹懿給她一個充滿鼓勵的眼神,“你儘管說,沒關係,不用害怕。”

    瓊安吸了一口氣,“我認為大家做得都很好,格林公司的問題並不是出在你們的身上,”她開始興奮地表現她的觀點,“是我們在輸出的關口發生了問題。”

    “輸出?”大家一臉呆滯。

    “沒錯!”瓊安開始覺得自己被重視了,“我們的產品遍及全球,必須通過良好的運輸環節才能保證我們的收益,但是如果貿易運輸線發生了問題,我們就不得不在倉庫裡積壓我們的產品。因為倉庫畢竟有限,所以最後,我們不得不降低我們的產量來解決運輸上發生的問題。”

    每個人都一愣一愣的,這甚至包括了決定看瓊安好戲的顏妹懿,“輸出?!”她喃喃道,“是啊,我怎麼沒有想到呢?”

    眼看自己把這些商場精英都震住了,瓊安大感得意,“所以,我認為我們應該在每個港口都設立自己的倉庫,這樣就可以在沒有海盜的時候把我們的產品預先分散到各個地方去並且還能提升我們在各個港口的聲譽。而良好的聲譽可以讓我們在每個港口都能用好的價格把我們的飼料賣出去,就算發生價格下跌的問題,我們也可以把產品先放回我們自己的倉庫裡,等價格回升了再出售。當然,最好的辦法是,我們應該主動出擊,幫助各個港口的總督去殲滅海盜……”

    顏妹懿回過神來的時候,大部分的人已經用資料夾遮住臉笑得顛三倒四,就連一向老生持重的幾位老股東都抽搐著臉皮不知道應該怎麼做比較好了。

    “這次,你又賺了全世界的錢嗎?”顏妹懿裝作好心地問瓊安。

    瓊安沮喪地窩回她的座位,“不。”她小聲地說,“我只賺了英國的錢,因為我換了一個遊戲。這次是德國人的‘海商王’,他們為什麼笑成這樣,難道這個計畫那麼好笑嗎?”

    “不,”顏妹懿咧開嘴角,“他們是在讚美你的計畫。”說謊的同時她卻滿懷惡意地想:其實他們是在笑你,他們認為你是一個白癡,但不幸的是,那是事實……

    “但不管怎麼樣,”顏妹懿在結束這場荒唐的會議以前,中肯地說,“瓊安你還是幫了我一個大忙了。”

    在瓊安驚慌失措的眼神中,顏妹懿站起來走出會議室,至少她現在知道究竟是誰在背後操縱著一切了。

    在另外一方面,有關婚禮的各種事宜正在穩步地進行著。

    “這份預算錯了,”西雷尼普奧迪裡斯家族的主屋裡,愛麗莎正在大聲地發號施令,“我跟你說過多少遍,這次婚禮我要求——奢侈!”她吼道,“奢侈!你們難道都是文盲嗎?難道不能理解這個詞的含義嗎?”

    “大小姐,”一個下屬過來報告,“婚紗的設計師送樣稿來了。”

    “等等,為什麼會送到這裡來?”愛麗莎大為詫異,“這難道不是應該送到新娘那裡去的嗎?佛朵瑟家的人呢?”

    “報告大小姐,佛朵瑟太太上午打了電話來說她新寡之人不方便見人,有什麼關於婚禮的事情,請大小姐拿主意。”

    “呸!”愛麗莎冷笑道,“是怕花錢吧?”

    “愛麗莎……”亞歷山大好不容易找到機會擠進來說,“我要跟你談談!”

    “沒空。”愛麗莎斷然拒絕。

    “但是……”在姐姐的淫威下亞歷山大茫然無措,“可是……”

    看見他的樣子,愛麗莎的堅決也軟化了下來,“算了,我們談談吧。”

    兩個人移座書房,把所有的嘈雜拒之門外,愛麗莎也總算是在忙碌中找到了可以稍微休息一下的機會。

    亞歷山大在書房裡走過來走過去,就在愛麗莎以為自己的耐心就要告罄的前一刻,他終於開口了:“我不知道……”他遲疑地說,“我不覺得這是對的。”他這樣開篇,“我覺得我的婚禮是一個錯誤的決定,從一開始就是。”

    “你到底想說什麼?”愛麗莎的手已經握成了拳頭,打算在他說出“不結婚”的時候,就直接轟在他的臉上。

    “我跟佛朵瑟小姐一點感情也沒有,”亞歷山大恍恍惚惚地說,“我不知道我應不應該讓這個婚禮進行下去。”

    “感情是可以培養的。”愛麗莎蹙著眉頭說。

    “但我相信愛情不是培養出來,而是……”而是那種好像被閃電劈中了似的一見鍾情的!

    “你是笨蛋嗎?”愛麗莎冷冷地說,“你竟然還相信這樣的事情,什麼愛情……那只是無聊人想出來風花雪月的藉口而已!現在,你只需要記住,這是你的責任!”

    “責任?”亞歷山大呆呆地看著她。

    “反正說了你也不懂,”愛麗莎一揮手,“這樣吧,我只要你結這次婚,卻不用你維持這個婚姻!”她說,“只要你不在半年內離婚就行了,半年後你愛怎麼樣就怎麼樣好了。”

    “那我到底算什麼?”亞歷山大無法理解他姐姐的言下之意,“婚禮的擺設嗎?”

    “其實也差不多!”愛麗莎哼了一聲,“總之,這是你必須為家族負的責任,沒有選擇的餘地。”

    “為什麼我們家族需要這個沒有作用的婚禮?”亞歷山大還是不明白,“反正以後也要離婚,為什麼還要我結婚那麼麻煩?”

    愛麗莎為之沉默了半晌,最後說:“為了這件事,我已經安排了近五年時間,為了我們家族日後的幸福,就算你再怎麼樣,我也不允許有任何意外發生。所以,你就乖乖地當你的新郎吧!”

    亞歷山大幾乎咬碎了他雪白的牙齒,“這不公平!”

    “沒錯,這的確不公平,但你沒有選擇!”愛麗莎拍拍他的臉,“你還是認命吧。”

    “事實就是這樣明顯!”顏妹懿疲憊地放下手裡的檔,什麼市場低靡,什麼牛的健康構造發生了變異……其實關鍵是,背後有人在搞鬼!

    不過說起來真是想不通啊,為什麼堂堂的希臘船王家族,要向他們這只是賣牛飼料的公司開刀呢?還說什麼世交姻親,哼,分明是吃人不吐骨頭的白眼狼!

    再怎麼樣好的產品沒有可靠的銷售管道,最終的結局都是慘不忍睹的,而西雷尼普奧迪裡斯家族偏偏就是在這個關口上狠狠給他們擺上了一道。每年銳減的運輸量再加上反而更加提高的運輸費,造成了大量產品的積壓和公司產品難以銷售的假像。而另一方面,市場上對於格林公司的產品卻依然有著好感,畢竟幾個世紀以來,格林公司的牛飼料就是有口皆碑的,但誰也不明白為什麼這些年來格林公司會這樣低調,放著明明大好的商機卻一再降低產量……現在,顏妹懿算是明白了,可是,時機已經不再。

    要讓格林公司重新堂堂正正地站起來,在幾年虧損的情況下,惟一的可能性就是儘快和某家實力雄厚的大企業進行合併——比如說西雷尼普奧迪裡斯家族。

    顏妹懿從位子上站起來,心力交瘁、渾身疲憊。老佛朵瑟,看看你給我留下的這是什麼爛攤子啊?你知不知道你的善良和寬厚換來的其實只是你認定的老朋友的背叛?

    應該怎麼辦呢?努力掙扎,跟船王家族作最後的拼命?還是乖乖認輸,把格林公司連同佛朵瑟家的女兒一起打包紮上漂亮的蝴蝶結送到那個迫害他們的西雷尼普奧迪裡斯家族去?

    顏妹懿搖搖頭,她覺得自己已經混亂了,而最糟糕的是,現在的她已經失去了信心——也許一開始就應該把所有的債務都拒絕繼承的!她這樣想,就算自己的汽車沒有了也沒關係,至少不會弄得像現在這麼狼狽。

    怎麼辦才好呢?

    窗外陽光明媚,從樓上往下看,特別容易感受到人的渺小性。顏妹懿突然產生一種衝動,“我要下去走走。”

    秘書詫異地從資料堆裡抬起頭來,“現在嗎?”

    顏妹懿伸個懶腰,“是的。”

    “那麼我去叫人……”

    “不用了。”顏妹懿逕自往外走去,“我只想安靜地獨自一個人出去走走,不用麻煩了。”

    “給我安靜地待在那裡!”亞歷山大頭痛地大叫著,雙手則死命地按著某個不斷蠕動的袋子,“你這個蠢貨,不要動了,我警告你不許再動了!”

    司機是保鏢甲,此刻他正露出好笑地表情從觀後鏡裡看著他的少爺,“它只是一個猴子,”保鏢甲說,“你把它抓得越緊它越會掙扎,少爺。”

    “可惡啊!”亞歷山大挫敗地一捶拳頭,“為什麼會有人喜歡這種東西呢?”

    “這點我也非常不明白。”坐在前排右座的保鏢乙說。

    “妖女果然不是普通人所能理解的啊。”亞歷山大縮回手來撓撓頭發,他已經決定放棄跟猴子的戰爭了。

    “但是,少爺為什麼要帶著猴子去探訪佛朵瑟家的夫人呢?”坐在亞歷山大左邊的保鏢丙一向喜歡思考。

    亞歷山大尷尬地哼了一聲,“我只是,只是想在結婚以前跟佛朵瑟家搞好關係。”他有點緊張地說,手則無意識地撥動著袋子。

    “但是,帶著一隻猴子上門,”右邊的保鏢丁也覺得不可思議,“還真的是很奇怪啊。”

    “吱!”汽車的刹車猛地爆發出一陣刺耳的聲音,所有人都依從慣力地身體往前傾。

    “發生什麼事情了?”保鏢丙尖叫。

    “謀殺嗎?”保鏢丁已經毫不猶豫地撲倒在了他少爺的身上。

    “沒事,沒事……”保鏢乙微笑著回過頭來說,“前面不知道哪家的婚禮彩車上,那個最大的花球掉下來了。”

    保鏢丙和丁松了口氣,保鏢丁慢慢從亞歷山大身上爬起來,這個動作讓他的少爺忍不住抱怨:“丁,你需要減肥了!”

    “這是句老實話。”保鏢乙看著他們咧開嘴笑,“丁,你真的需要減肥了。”

    保鏢丙也跟著附和,然後,微笑突然僵滯在他的臉上,“少、少爺,猴、猴子……”

    “什麼亂七八糟的?”好不容易端正了坐姿的亞歷山大沒好氣地問。

    “猴子,猴子……”保鏢丙結結巴巴地說,“猴子,袋子,”他顫抖的手指指著原來放置袋子的地方,“不見啦!”

    “花球從彩車上掉下去,這是一個,一個非常,非常不吉利的預兆!”肥肥的新娘向著她瘦弱的新郎尖叫,“這就是你找的最好的彩車?”

    “親愛的別傻了,只是掉了一個花球而已。”新郎已經不耐煩了,“我們的司機已經下去撿了。”

    “只、是、掉了一個花球而已?!”新娘大怒,“你根本不懂得尊重我們的風俗習慣。”

    “這跟風俗習慣沒有關係,這是迷信!”新郎說。

    “你,這是不懂尊重我!”新娘吼道,“我不要結婚了!”

    “真是天曉得,這跟結婚有什麼關係?”新郎說,“其實是你自己不想跟我結婚吧?好啊,反正我也一點都不想娶你!”

    “哈!一下子就把你的目的暴露出來了,”新娘咆哮,眼淚很快地就滂沱而下,嚇壞了她身邊的小花童,“你不想娶我,你竟然說你不想娶我!”

    “當然了,如果不是你的父親說要是我不娶你,就要用斧子劈掉我的腦袋,我……這是什麼?”憤怒的新郎突然覺得自己的手邊有什麼東西正在活動著,他下意識地低下頭去。驀地,一張齜牙咧嘴的臉升了上來,一個漂亮的花冠正戴在它的頭上,“吱……”

    吵架中的新婚夫婦木然地對望一眼,“哇——”尖叫聲從汽車裡面爆發出來。然後那兩個成年人竟然毫不顧忌身邊的小孩子就這樣雙雙推開車門逃了下去。

    好在,跟完全不負責任的大人相比,擔任花童任務的小孩子卻是喜歡結交他們的森林朋友的。

    “小猴子,”金髮的小花童興奮地伸手去摸猴子,“小猴子。”

    但小猴子卻被大人們的行為刺激了它脆弱的心靈,在小孩子安慰的手還沒有伸過來以前就一路尖叫著躥下車去,不死心的小花童連忙也跟著下了車。

    當時,彩車因為花球掉落的關係正停在路中央;當時,除了這一輛彩車以外還有別的來來往往的經過那個繁忙的路段;當時,亞歷山大正惱火地跳下他那輛華美的高級轎車;當時,肥胖的新娘正滿臉眼淚地擋住了大部分人的視線;當時,瘦小的新郎正在嚷嚷不去結婚的廢話;當時,正有一輛滿載貨物的卡車從前面一個街口轉過這邊……

    當時,顏妹懿正好走過這個倒楣的路口,最不幸的是滿懷心事的她一腳踩在了一塊不知道那個沒有公德心的混蛋扔的披薩皮上……

    事情具體是怎麼發生的,事後顏妹懿自己也說不上來。只記得事情閃電般地發生,她只能憑著自己的本能去反應一切,而等到她終於恢復了思考的能力的時候,她赫然發現自己抱著一個金髮的小孩子滾倒在路邊了。

    “哪個混蛋竟然做出這樣的事情?”顏妹懿忿忿地想,“這裡可是公眾場所啊!”她痛苦地看著自己淤青一片的手掌,隱在弄髒的衣服裡的美麗軀體還不知道有多少地方受傷了呢,“我美麗的肌膚啊。”她歎息著,“唉,我辛辛苦苦保養肌膚的錢啊!”她鬆開小孩子的身體,開始哀悼自己的命運,“又要去見那個只認錢的獸性美容醫師了!”

    竟然是她!亞歷山大用幾乎呆掉的姿勢看著眼前那個用自己的身體挽救一個小孩的美麗女子,竟然就是她!

    一時間,似乎就連呼吸的風裡都充斥了迷迭香的香氣,他這才知道在過去的那些日子裡,他自己是多麼地想念她。

    想念她的芬芳,想念她雪白的肌膚,想念她殷紅的唇,想念她像冰雪春融時溪水流淌般的聲音,想念她說的那句話,想念她!

    街上人來人往,因為新郎新娘的爭吵,婚禮進行中的車隊停頓了下來,所有人都跑下來看熱鬧。孩子的父母跑上去向救了人的她道謝,險些釀成大禍的卡車司機也下來向她表示感謝,同時打電話報警,有人在尋找那肇事的猴子,有人在勸慰爭吵的新婚夫妻,有人在打電話報警,似乎所有的聲音都集中在這一個瞬間的一個空間裡。但對於亞歷山大來講,他除了她的聲音什麼都聽不見了,他除了她什麼都看不見了,他的整個世界只剩下了那麼一個她的存在。

    但是就這樣看著她的時候,想要邁動的雙腿卻像灌了鉛一樣一步都不能挪動,心跳得太厲害,而且每一次的心跳就像用鈍鈍的鐵器在心口上敲擊一樣,痛的感覺是那麼明顯。

    於是,在第二次見面的時候,亞歷山大發現,自己似乎隱隱約約被某種強烈的感情攫住了。但他的懦弱讓他只能這樣遠遠地看著,什麼也不做,只是看著,心痛著……

    然後似乎什麼人大叫著“抓到了”,似乎有什麼吼叫著“不結婚了”,似乎大家都在熱熱鬧鬧著他們自己的生命,但那個美得讓他心痛的女子卻拍拍身上的塵土,悄悄地、淡淡地離開,安靜得就像根本就沒有出現過一樣。

    她沒有看見他,這次見面,自始至終,顏妹懿都沒有看見他!所以她也一點都不知道,在遠遠的街的那邊,某一位少年被她吸引了……

    “姐姐,”亞歷山大又開始了他的憂鬱,“我想我很難完成家族的任務。”

    想用拳頭教訓這個笨蛋的愛麗莎長歎一聲,決定再一次向“姐弟情深”妥協,“來吧,告訴我,這一次,你又有了什麼新的想法。”

    “我不知道……”照例地期期艾艾,“但我覺得,”亞歷山大茫然地說,“婚姻真的是需要感情的。”他回憶道,“今天我看見一對新婚夫婦,他們就是在沒有感情的基礎上結的婚。我認為他們不可能在以後的歲月裡找到幸福的真諦,因為他們彼此並不熱愛彼此。”

    “你還是要跟我說那些所謂‘愛情’的廢話嗎?”愛麗莎咬咬牙,握緊拳頭,“他們以後怎麼樣跟你又有什麼關係?”

    “我只是向你舉個例子來講。”亞歷山大委屈地說,“你為什麼執著地要我結婚呢?我並不覺得這樣做對我們家族有什麼利益可言啊,難道我們堂堂的船王家族還要向一家賣牛飼料的家族妥協嗎?”

    “你這個什麼都不懂的笨蛋!”愛麗莎只能歎一口氣,“你所看見的只是我們現在的輝煌,但是作為家族的掌權者來講,我必須看見我們家族以後的輝煌。”她無奈地看著她惟一的弟弟、西雷尼普奧迪裡斯家族惟一的合法繼承人,“我們家族現在所涉足的僅僅只是運輸行業,但隨著全球性經濟低迷的壓力影響,我們不得不重新多元化地整合我們的家族產業。為了家族的未來,我們必須擁有自己的可靠的實業體系——格林公司雖然只是賣牛飼料的公司,但它在全球的信譽系統和銷售系統是我們所最最需要的。”

    “那麼我們跟他們合作就好了,我相信以我們兩家多年的交情,這個是絕對不成問題的啊。”亞歷山大不解地問,“一定要用聯姻的方式來達到目的嗎?”

    “但我根本就沒有想過要合作。”愛麗莎冷冷地說,“我只相信‘佔有’!”

    亞歷山大目瞪口呆。

    “佛朵瑟家現在只剩下了一個寡婦一個女兒,都是沒有什麼作用的女人。”愛麗莎繼續冷冷地說,“為了我們兩家的交情,你也應該幫助她們。”她命令道,“所以跟佛朵瑟小姐結婚,讓我們理順成章地擁有格林公司是我們最好的辦法。”

    “但是,但是,”亞歷山大說,“我不愛佛朵瑟小姐,就算我們結婚了我也不會給她幸福啊。”

    “那麼你可以再跟她離婚。”愛麗莎不耐煩地說。

    “那麼她以後該怎麼辦呢?”亞歷山大吼道,“愛麗莎啊愛麗莎,你怎麼能夠,怎麼能夠這樣殘忍?她是一個無辜的女孩子……”

    “殘忍?”愛麗莎大怒,“那麼讓父親擔心,讓姐姐操心,已經二十五歲卻一點也不肯為家族服務的你算什麼?”她一拳砸在桌子上,把亞歷山大所有的憤怒嚇得全部逃光,“我只是為家族謀算,所以不去考慮其他人的利益,而你呢,你連家族利益都不考慮,你還說我殘忍?”

    “我……”亞歷山大縮著頭小聲地申辯,“不是……”

    “沒有是不是的問題了。”愛麗莎冷哼一聲,“總之,你必須給我結婚,就是這樣!”

    在愛麗莎的強勢下,亞歷山大想要拒絕結婚的申訴再一次被駁回。因此雖然眼前依舊閃爍著那個讓他心動的女子的倩影,亞歷山大也只有低著頭,耷拉著肩膀慢慢退回他的窩去。

    “啊,對了,另外還有一件事。”愛麗莎突然叫住全無鬥志的亞歷山大,“我聽說你最近經常去格林公司向你未來的岳母獻殷勤,”她疑惑地看著他,“你是不是搞錯了你要結婚的物件?”

    她她她她,她發現了嗎?亞歷山大被姐姐的疑問嚇得幾乎渾身戰慄。

    “人家是新死了丈夫的寡婦,”愛麗莎說,“你就不要去招惹她了,否則流言收拾起來實在很麻煩。”幸虧她對弟弟這種行為並不以為然,所以只是很輕描淡寫地吩咐了一句:“不要在你的婚禮前給我惹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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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7-7-27 11:47:46
第4章(1)

    (“這顯然是哪裡錯了!”亞歷山大揪著自己的頭髮在浴室裡走來走去,捏著手機的手不斷顫抖著,而另一隻手臂則上下揮舞,“顏小姐不是那樣的人,她,她,她絕對不會做出那種傷天害理的事情,老師!”他激動地低吼,“一定是哪裡錯了!”)

    “老師,我這樣的狀況不知道算不算是山窮水盡啊。”亞歷山大鬆開系在脖子上的領帶,今天的試裝讓他既鬱悶又無計可施,“姐姐似乎已經發現了我的行動,最近更加嚴密地控制我的行為了,可憐我身邊遍佈了她的爪牙,連僅有的一點點自由都失去了,老師,我應該怎麼辦才好呢?”

    電話那頭的詹姆斯放下手裡的炸面圈,把油膩膩的手在西裝上擦了擦,“那麼你是打算告訴我說你要退出這個行動了嗎?”

    “這怎麼可能?”亞歷山大委屈道,“我可是你的學生,是相信正義不死的優秀市民,我怎麼可能在正義需要我的時候棄你而去。”

    詹姆斯大為滿意,“這才是我的學生。”

    “只不過,”亞歷山大猶豫了一下下,“根據我這些日子來的觀察,佛朵瑟夫人似乎並不是那樣殘忍的一個女人,至少格林公司裡的職員大部分都對她充滿敬意。而且,在我不斷努力勾引她的這些日子以來,她逃避我的追求就像真的在緬懷她的丈夫一樣,所以似乎,我是說似乎哦,她是一個正派女人……”

    “我的孩子,”詹姆斯說,“壞人是不會把‘我是壞人’寫在他的額頭上的。之所以那個女人到現在還沒有被繩之以法,關鍵就是她太狡猾了。不要說你這樣單純的年輕人了,我相信在格林公司還有大把人生閱歷豐富的老江湖被她矇騙過去了呢,所以,我的孩子,”詹姆斯重新拿起炸面圈,“讓我重申一下你的重要性——雖然我們不知道是不是那個女人真的掌握了某種吸人鮮血的巫術,但是我們不可以排除這種邪惡的可能性。可是又因為現在的法庭是不接受‘可能性’這種控訴的,因此,為了正義我們必須使用迫不得已的手段——美男計。你必須想辦法讓那個妖女愛上你,然後乖乖地告訴你她的巫術的真相,這就是我的計畫和你的任務!讓她愛上你!”

    亞歷山大在詹姆斯警官的鼓勵下,他覺得自己又充滿力量了,“但是還有一個問題。”他猛地省悟這次電話的關鍵並不在於自己需要打氣,而在於,怎麼解決那個傳說中的“妖女”不願見他而他的姐姐又不允許他再去“打攪”那個女人上面。

    “我現在應該怎麼辦好呢?”他虛心地詢問他的老師。

    “我想想……”詹姆斯咬了一口炸面圈,咀嚼了半天,“這樣吧,你先暫停你的行動,直到我另外給你下指令。我會想辦法,讓那個女人自己來找你的,你最近自己就好好安排一下你的婚禮事宜吧。”

    “婚禮事宜?”亞歷山大心情一下子又跌落下去,“老師,”他說,“我還有一個問題。”

    詹姆斯捏著炸面圈的手一緊,這個死小子!他就不能讓他安安穩穩吃一頓飯嗎?但是在表面上,他一如既往地充滿慈祥,“問吧,孩子,我是你的堅強後盾。”

    亞歷山大似乎受到了鼓舞,“老師,你相信愛情嗎?”

    “啊?”詹姆斯對這樣的問題感覺有點暈,“愛情?”

    “是啊,愛情!”亞歷山大有點不好意思的樣子,但還是堅持著說下去,“我相信愛情,所以我對現在我正在忙碌的婚禮感覺有點不知所措,”他說,“我並不愛佛朵瑟小姐,我擔心就算跟她結婚以後,我依然不能給她我的愛情,那樣對她就太不公平了。我不知道這是怎麼了,所有人都認為我這是‘無病呻吟’,但我自己知道,我,我不能在沒有愛情的情況下跟她結婚。”

    詹姆斯一個頭聽得變成了兩個大,“愛情,讓我想想……”他咬著炸面圈,“這真是一個難題啊。”亞歷山大則繼續他的發言:“我的姐姐出於家族利益的目的要求我跟佛朵瑟小姐結婚,並且說這是我的責任,但我真的應該在責任面前放棄我的愛情嗎?”

    詹姆斯的頭更加痛了,“責任,那個,責任也是一種非常偉大而且重要的事情。”

    “啊,那麼你是認為我應該承擔我的責任了?”亞歷山大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失落。

    “這麼說吧,我的孩子,”詹姆斯只能從自己的角度來給他分析,“現在,瓊安小姐處於一個非常危險的狀態下面,她的生命隨時都會被人掠奪。那麼就算你不是她的未婚夫,僅僅只是一個普通人,你能夠忍心看著一個妙齡女子被殺害嗎?當然不能,對不對?所以,你跟她結婚就不僅僅只是在履行你的家族義務了,更大程度上,你是在挽救一條生命,這樣難道還不能讓你覺得比那些虛幻的‘愛情’更加重要了嗎?”

    “是這樣嗎?”亞歷山大的眼前閃過一個女子絕美的身影。

    “要不然這樣,你挽救了她的生命以後,可以把這樣的恩情填補你對她和對家族的義務,然後在不傷害她的情況下,解除你們的婚約——這樣對你們雙方不都是一件好事嗎?”詹姆斯已經不知道應該說什麼才對了。

    但亞歷山大非常欣賞警官的這個論點,“不錯不錯,雖然要求她報恩是有點缺乏騎士道德的行為,但是這樣一來,對我們雙方都是有利的事情,我想她應該不會拒絕。謝謝你老師,那麼就這樣吧,晚安。”他說完就興致勃勃地掛了電話。

    這樣就行了?!詹姆斯連自己都不怎麼相信,但既然他的學生已經掛了電話,他自然沒有必要再在這個他自己都非常陌生的話題上深入探討下去了。

    “詹姆斯,”一向以嚴謹著稱的女秘書走了過來,“這是關於格林公司的財務報告,我覺得你有必要好好看一下。”

    匆匆忙忙又扔下炸面圈的警官連忙接了過去,頓了一頓以後,連他自己都不明白為什麼,他張口問他的秘書,“蜜雪兒,你,相信愛情嗎?”

    蜜雪兒呆了呆,看著他的表情實在很難用筆墨來形容。詹姆斯心慌慌地連忙說:“算了,我只是說著玩的,說著玩的。”一邊說一邊低下頭去看那份報告,以至於他沒有看見女秘書突然嫣紅的臉——這讓她看起來甚至有點嫵媚。

    笨蛋!如果不是因為相信愛情,還有誰會在你這樣毫不夠格的FBI警員下面一做就是十年?笨蛋,真是笨蛋啊!

    當亞歷山大那裡休歇下來的時候,瓊安這裡卻忙了起來。

    “想辦法鼓動你的繼母去西雷尼普奧迪裡斯家跟你的未婚夫見面,”詹姆斯向她面授機宜,“你的未婚夫為了挽救你的性命,甚至願意犧牲自己的名譽。”他吹噓道,“他真是一個不錯的小夥子,你應該珍惜你們的感情。”

    但瓊安想到的卻是在她父親的葬禮上,那個把她拎起來的魯莽小子,“但我還是有點害怕,”她怯怯地說,“他令我緊張。”

    “現在不是緊張的時候。”詹姆斯連忙安慰她,“我們應該團結一致,眾志成城,一起以消滅妖女為目標!”

    頓時想到了上次格林公司的會議上顏妹懿對她侮辱的瓊安,立刻就充滿了鬥志,“是的,沒錯!”她說,“我們要消滅她!”

    ……

    但另外一方面,顏妹懿並不覺得現在出現在某個人的面前是一件好事,因為許多謀劃還沒有搞定。她已經決定如西雷尼普奧迪裡斯家的愛麗莎所願,把格林公司整個的當作嫁妝送給希臘船王家了,但在那以前,“賣也要賣一個好價錢!”她這麼決定。

    所謂賣一個好價錢這種事情,當然是要在購買的一方完全出乎預料的情況下才能盡顯其功的,為此,顏妹懿一邊重整銷售運輸系統,一邊多方尋找融資管道,一邊還要儘量避免公司的人員調整被別有用心的愛麗莎發現,每天都忙得像鞭子下的陀螺,除了轉動就沒有可以停歇的時候。

    為此,瓊安非常煩惱,因為不管是婚紗設計、婚禮儀仗、婚俗習慣……幾乎沒有一條理由可以說服顏妹懿前往西雷尼普奧迪裡斯家卻接受“勾引”,甚至連西雷尼普奧迪裡斯家族的正式邀請,那個“妖女”都可以用“寡婦不宜見人”這樣荒謬的理由躲開了,以至於她不得不考慮,是不是他們的計畫出現了紕漏,讓妖女發現了他們的目的所以故意作出這樣的安排。

    但不管怎麼說,隨著春天腳步的一天天降臨,顏妹懿的安排已經一一落實,當距離婚禮還剩下一個禮拜的時候,顏妹懿終於覺得是時候應該去拜訪她傳說中的“親家”了。因為根據她的推測,愛麗莎的耐心差不多也就到這裡為止了,與其等那個紅頭髮魔女發動最後一擊,不如先一步讓她吃一驚也不錯。

    於是在那個陽光明媚的下午,顏妹懿走進瓊安的房間,“我覺得我們應該去拜訪一下你未來的公公和姐姐。”

    瓊安目瞪口呆地看著她,就連她身邊的路易士太太也差點被嚇住了。

    “你們這樣的表情是在說你們很願意嗎?”

    我們當然很願意你去,但不是我們跟著去!瓊安很想這樣大喊,但在看見顏妹懿一貫強勢的姿態後,所有的勇氣都變成了胸腔裡的廢氣——她開始無休止似的打起嗝來。

    幸虧路易士太太反應敏捷,“夫人!”她嚴肅地表示,“根據傳統,新婚夫妻在結婚前見面將會給他們的婚姻帶來不幸。”

    “那是胡說。”顏妹懿冷哼了一聲,但是在看見瓊安不斷打嗝的樣子,她不得不放棄了讓瓊安去見那個亞歷山大的念頭,“你們要讓我自己去見親家公嗎?”顏妹懿無奈地說,“還帶上,帶上……”她用兩根手指拈起一張紙片,“皮鞋一百二十八雙,絲綢內衣六十件……這樣丟臉的清單?”

    “那是必須的。”路易士太太又跳出來,“或許跟你不同,我們都是信仰忠誠和傳統的人,如果不在結婚前把兩個人的財產作一個陳列,最後一定會傷害到自己的。”

    這句話直接點到了顏妹懿的痛楚,“是啊,”她說,“好吧,這次你是對的。”她可憐的汽車啊,可憐的房子啊!她的人生還真是一個悲劇,“那麼我就帶著這可怕的清單一起去吧。”她說,“不過關於婚紗我還有一個問題。”她翻了翻剛剛收到的帳單又習慣性地歎口氣,“去巴黎定制我覺得也是應該的也就算了,但是——到底又沒有必要一定要穿用白金箔鑲嵌成銀色的婚紗啊?白色的不是……”

    “我的聖母瑪麗亞啊!”路易士太太惱怒地在胸口劃了一個十字,“夫人,雖然你是小姐的繼母,但是也不必這樣糟蹋我們家小姐吧!”

    顏妹懿攤攤手,“我又說錯什麼話了嗎?”

    “錯太大了,夫人!”路易士太太死命地瞪視著顏妹懿,“我們家小姐是要嫁給希臘船王的長子!嫁入西雷尼普奧迪裡斯家族!!你,你怎麼能夠讓她穿著白色的婚紗嫁過去?上帝啊,那是誣衊!”

    “雖然我還是不明白銀色婚紗的重要性,但最起碼我還是懂得白色是代表純潔的,”顏妹懿無力地說,“當年黛妃嫁給英國王子的時候,穿的也不過是白色的婚紗……”

    “噢,別傻了。”路易士太太揮手,“那是銀色的!”她堅持,“只有銀色才能代表王室尊嚴。”

    王室尊嚴?!她哪只眼睛看見這裡有王室人員了?

    顏妹懿扭曲了左邊的臉頰半天,但終於還是放棄了跟她們爭論,拎起椅背上的外套向外走去,“沒辦法了,”她說,“那麼只好由我這個未來的岳母獨自去拜訪一下那個什麼什麼斯家族的親家了,但願這樣不會犯到你們的忌諱!”

    望著她匆忙離開的背影,瓊安跟路易士太太也忙碌了起來。

    “趕快,趕快,趕快給亞歷山大先生打電話。”路易士太太說。

    “沒錯!”瓊安拎起電話就吼起來,“她殺過來了,那個妖女!”她尖叫的聲音從電話線中一直傳到亞歷山大的耳朵裡,“她終於殺過來了!”

    愛麗莎冷眼看著自己親愛的弟弟進進出出了洗手間十次,她扔下手裡的財經雜誌換看紐約時報。但等看到自己的弟弟穿得西裝筆挺卻努力讓自己盤腿在沙發上坐穩的時候,她忍不住了。

    “亞曆,”紅發美女的聲音也很動聽,但聽在亞歷山大的耳朵裡卻有種不祥的預感,“人的忍耐力是有一個限度的,你的資質太差我從來不怨恨你,但是也請你在耍笨的時候不要出現在我眼前好嗎?”

    亞歷山大尷尬地停下連他自己也覺得愚蠢的動作,不過怎麼說好呢?他這麼做並不是故意在耍笨啊,馬上要殺過來的是一個妖女,一個會中國神秘功夫的妖女,所以他臨時練兩招傳說中的中國氣功說不定關鍵時候還可以救自己一命呢——不過這件事情對姐姐還是保密比較好,因為在他看來雖然馬上要出現的是一個妖女,但是姐姐愛麗莎則根本就是一個魔女!

    這時候,管家托著一個盤子悄無聲息地出現在愛麗莎身邊。純金的盤子上放著一塊藍色的天鵝絨,而端端正正躺在天鵝絨上的,是一張燙著金邊的名片。

    “有一位佛朵瑟太太,”管家以他訓練有素的慢悠悠的腔調說,“前來拜訪少爺。”

    “佛朵瑟太太?”愛麗莎愣了一下,這個名字非常熟悉,但一時間卻有些想不起來。思索了大約兩秒半,她才猛地一拍腦袋,“啊,那不是亞曆的准岳母嗎?”她緊接著雙手一拍,“她終於出現了嗎?我還以為她是只存在電話裡的幽靈了呢,傳說中的佛朵瑟太太!”她諷刺地說著,對管家點點頭,“請她進來。”

    管家繼續用他的鬼步消失在眾人眼前,因為太習以為常,所以根本沒有人對“明明是來拜訪少爺的,結果卻要小姐決定是否見面”這種事情發表意見。當然了,愛麗莎也是這樣認為的,所以當她看見亞歷山大一半臉青一半臉紅的表情的時候惟一的感覺是,“早就叫你不要耍笨了,噎住氣了吧?”

    “我已經成年了!”亞歷山大咬牙切齒地一字一句地說。也許是因為緊張反而激發了他的雄性激素,在這一刻完全沒有理由地,他只想脫離姐姐過分的保護圈,“我可以決定自己是不是有必要見誰?”

    愛麗莎被嚇了一跳,慢慢放下手裡的報紙,“每天耗費家裡的錢在奇怪的攝影棚裡扮演‘@@**殺手帝王’的傢伙,一般情況下,人們還是喜歡說這叫‘未成年人’!”

    啊呀!被戳中死穴了,亞歷山大氣得渾身發抖,卻找不出詞語正面抗擊。一張俊俏的臉蛋只能氣得發紅之後轉成發青,然後發紫最後發黑。他仰天深深吸了一口長氣,然後傲然決絕地說:“我,要上廁所!”

    看著弟弟離開的背影,愛麗莎不由自主地歎了一口氣,他果然還是一個小孩子啊!但是,總覺得最近有什麼事情正在發生——也許是自己多疑了也不一定,可是如果他真的能長大的話自己肩上的擔子也會相應減輕一點,總算也是好事吧,她不太確定地思索著……

    然後,輕柔的腳步聲傳來,一股睽違多年的迷迭香的味道順著春天的風吹送過來。

    那是什麼人?為什麼有一種熟悉卻又危險的感覺刺到了她的背脊上?

    愛麗莎鮮紅色的頭髮無風輕揚,完美精緻的柳眉微微蹙攏,潔白細膩的手緊緊握成拳頭,幼年第一篇作文的內容倏忽地顯現在她的腦海當中——

    “這是春風送暖的時節,”當時年僅五歲半的小愛麗莎這樣寫道,“但是,我卻要在這個美麗的日子裡詛咒那個女人——妹懿•顏!為了恨她,我還必須首先要學會這三個難看的方塊字,但這是值得的……”接著她尖刻地披露,“這個世界上總有些人喜歡主導別人,妹懿•顏就是其中之一。而且那些愚蠢的男生根本就不知道,他們之所以被她迷惑並不是因為她真的長得漂亮,而是因為她其實是一個‘妖女’。所謂的‘妖女’其實就是女巫的一種,她們靠吸血維生……”在第二張紙的結尾,她摳了摳臉上的雀斑,下了最後的結論,“所以我認為,英國13世紀初決定要燒死女巫的決定,是非常正確的……”

    撫摸著早就已經消失雀斑的美麗容顏,愛麗莎卻無端端地再一次感覺到了“妖女”的威脅,難道……應該不會吧……她慢慢地,慢慢地轉過身體——

    “很高興再一次見到你啊,大嗓門愛麗莎!”

    “呀,呀!”愛麗莎完全拋棄了大家閨秀的禮儀地跳起來,“見到鬼啦!”

    “……”深諳禮儀規則的管家在這個時候充分表現出了他的卓越才能,他為自己家小姐的無禮緩頰,“愛麗莎小姐的意思是,”他慢慢地說,“她很歡迎你的到來。”

    顏妹懿長長羽睫下的秋水明眸閃過一絲狡黠,口中卻柔順地回答:“我明白她的熱情,也感謝您的仁慈。”

    管家挑了挑眉毛,滿意地鞠了一個躬轉身走出去,順手還把客廳的門關了起來。

    “你,你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愛麗莎幾乎是迫不及待地吼出來。

    顏妹懿雍容自得地在沙發上舒服地坐下來,“請坐吧,不要客氣,站著吵架不符合我們美女的品位。”

    “這裡是我的家,我要不要坐下我自己可以決定,用不著你指手劃腳!”愛麗莎瞪著顏妹懿,這一刻她最大的希望是她的眼光可以點火燒人,不!燒妖!

    “原來你還記得這裡是你的家啊,”顏妹懿懶懶地歎一口氣,“那麼待客的茶呢?”

    “待、客、的、茶?”愛麗莎簡直要瘋了,“請不要隨便就把自己提高到客人的地位……”

    敲門聲響起來,兩聲標準的“篤篤”以後,管家推著午茶餐車走了進來。

    “佛朵瑟太太,”他說,“晚餐已經在準備了,在這以前,請您先用點茶水點心,招待不周的地方請原諒。”

    “是大吉嶺紅茶嗎?”顏妹懿優雅地拿起茶杯,“我已經聞到了這股香氣,管家一定是一位溫柔的人,因為要泡出這樣好的茶,真的是需要很大的耐心的。”

    管家的眼睛閃過激賞的亮光,“感謝您的讚揚。”

    被管家這麼一打擾,一開始簡直就失措了的愛麗莎終於冷靜下來,慢慢坐到顏妹懿的對面,看著這個妖女習慣性地籠絡男人。

    但最後,她還是忍無可忍,“管家,可以了,你下去吧。”

    管家安靜地一躬身,然後離開。

    “我說你這個女人,”愛麗莎冷冷地瞪著自若地喝著茶水,吃著點心的顏妹懿,“這麼多年,還是沒有改掉看見男人就要勾引的毛病啊?”

    “有些事情,”顏妹懿輕聲細語地回答,“就比如說你的大嗓門,不是說改就可以改掉的。”她隔著紅茶朦朧的水氣向愛麗莎展露一個魅惑人的笑臉。

    愛麗莎卻立刻狠狠地反擊回去:“也包括你那個甘蔗一樣的身材嗎?”

    顏妹懿放下手裡的茶杯,精緻的眉毛不著痕跡地跳了跳,“不行啦,這麼多年下來總也有些胖呢,倒是你那個新奇士橙一樣的身體幾十年下來都還是新鮮欲滴。”

    混帳東西!她那只眼睛看見她的身材是渾圓的了?愛麗莎反攻到底,“我知道這並不是你故意看錯,畢竟有那兩顆石榴籽張在臉上代替了眼睛的位置,你也很痛苦。”

    敢說她優美狹長充滿了東方韻味的丹鳳眼是石榴籽?顏妹懿翹起來的蘭花尾指都氣得微微顫動,“這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啊,因為再大一點,我就必須看清楚你的鼻子是不是草莓病變的了,雖然我一直都很奇怪你為什麼要把草莓種在臉上。”

    “那是為了跟你類同啊,你以為在臉上畫一個櫻桃就是櫻桃小嘴了嗎?”

    “那你脖子上的贅肉是說你在學習火龍果嗎?”

    “閉嘴,你這根矮香蕉!”

    “千萬請不要激動,否則你胸口那兩坨榴###上的榛果就要落到你的腳底板去了……”

    好氣啊!愛麗莎咬牙切齒地瞪著眼前的女人,當然,眼前的女人用同樣的眼神正在謀殺她。最後,抵擋不住的愛麗莎拿起點心籃裡的小曲奇啊嗚一口咬下去。

    “我們那麼多年沒有見面了,不要一見面就吵架好嗎?”籲出一口長氣,顏妹懿調整了臉部表情,刻意微笑地說,“畢竟我今天來可不是為了跟你吵架的。”

    愛麗莎挑挑眉毛,不置可否。

    顏妹懿於是再接再厲,“我今天是代表佛朵瑟家來跟你討論正事的。”

    愛麗莎眼珠轉了轉,優越感頓時浮上來,心情自然也好了起來,“原來你總是神神秘秘地只通過電話聯繫,就是怕我認出你來啊?哈!不過你還真是不幸啊,好不容易想辦法把自己嫁給了老佛朵瑟,他就死了;他剛死緊接著你又面臨破產;好不容易以為可以通過聯姻來融資,誰知道又撞在了我的手裡。哈哈哈哈,終於沒辦法了,還是要來求我吧?”好爽好爽,這就是壞女人的下場,她要通告當年讀小學時所有認識的男生——看看吧,壞女人倒楣啦!

    顏妹懿也不理會愛麗莎的諷刺,只是微微一笑,“你認識我也不是一年兩年了哦,你也知道我這個人向來邪惡又陰險,那麼你想想看,現在坐在格林公司總裁位置上的人可巧,就是又邪惡又陰險的我唉……”她說話只說一半,留下大部分的空白去給愛麗莎猜測。

    愛麗莎興奮的笑臉慢慢凝固在她的臉上,“你這是什麼意思?”

    “船王家族家大業大,從理論上來講呢,應該是看不起我們小小的只賣牛飼料的格林公司的,”顏妹懿慢悠悠地說,“但世界上的事情就是這麼奇怪,偏偏有人就是處心積慮要搶牛飼料吃——只不過不知道她的胃口跟牛比起來怎麼樣,萬一沒有吃好,一口噎到了倒也挺難看的。”

    愛麗莎沉靜下來,“顏,你還真是越來越幽默了。”她冷冷地說,“現在還有誰不知道格林公司只是一家馬上要倒閉的公司?如果不是看在我們兩家多年交情的分上,我根本不會考慮讓我的弟弟娶你的繼女——現在是西雷尼普奧迪裡斯家族在幫助格林公司哪!”

    顏妹懿望著她,表情有種說不出來的奇怪,“你本來不是這樣的人,愛麗莎,”她突然說,“雖然你從小就樣樣不如我,但是至少你不邪惡,你還是一個有良心的人,但為什麼現在竟然變成了這樣?”

    “讚美別人以前不要先吹捧一下自己!”愛麗莎火大地吼道,“而且我從小樣樣都比你優秀,現在我也依然是一個很有良心的好人。”

    “你的大嗓門還真是讓人懷念。”顏妹懿陰惻惻地說,“而且喜歡反駁別人的脾氣也一點沒有改變——不過我們今天不談這個。老佛朵瑟畢竟是你的長輩,你小的時候,他也曾經抱過你,親過你,然後他把格林公司所有的運輸系統全部交給西雷尼普奧迪裡斯家族也是因為兩家的世交超過了一個世紀,但你是怎麼對待這個可憐的老實人的?”她淡淡地說,“你欺騙他。”

    “夠了!”愛麗莎跳起來,“別拿出一副長輩的嘴臉來教訓我,你說我欺騙,好啊,那麼拿出證據來。”

    “還需要什麼證據嗎?”顏妹懿凝視著她,“只有心中又鬼的人才會要求別人拿出證據。你的脾氣一向暴躁,如果不是真的心懷鬼胎,你早就吼叫著把我踢出去而不是色厲內荏地要我拿什麼‘證據’了。”

    “那只是你們東方人的偏見,我雖然脾氣暴躁,但從來就懂得節制,所以就算被人誣陷,我也會很有禮貌地要求對方拿出證據來的。”愛麗莎這些年來的歷練可不是說假的,三言兩語就把問題踢回去了。

    顏妹懿裝模作樣地苦笑了一下,“這樣啊,那還真是沒有辦法了。”她歎口氣,“那麼,婚禮就算了吧。”

    愛麗莎滿頭紅發都直豎起來,“你說什麼?”

    “我說婚禮就算了吧,我們兩家還是不要聯姻了比較好。”顏妹懿輕描淡寫地說,“我怎麼樣也不能把我的繼女嫁入傷害了她父親的仇家去啊。”

    “……”愛麗莎氣得手指都顫抖起來,但她畢竟是西雷尼普奧迪裡斯家族的掌權人,所以就算心頭怒火足以燒毀整個城市,她還是逼迫著自己慢慢地平靜下來,“大家既然都是聰明人,廢話就省了吧。”她克制地說,“你到底要什麼?”

    “你果然痛快得令人讚賞啊!”顏妹懿嫣然一笑,露出了她見到愛麗莎以來第一個真心的笑容,“我要……”

    客廳的大門再一次悄無聲息地開啟,管家又踩著神秘莫測的鬼步走了上來,“對不起,打擾一下,”他輕柔低聲地說,“小姐,有一位來自中國的先生前來拜訪。”他困惑地說,“他說,他是你的丈夫。”

    “打出去!”愛麗莎想也不想就作出了決定。

    “恐怕有些困難,”管家為難了,“因為老爺正好回來,他們遇見了,呃,立刻就聊得,那個,非常愉快了。”

    愛麗莎的紅發再一次飄揚起來,“那麼就讓他們愉快好了!”她幾乎咆哮起來,但是僅僅過了一秒,她立刻反悔了,“不!還是我親自去見他比較好,請老爺到這裡來,他也應該跟我們未來的親家見見面……”又過了一秒,掃了一眼顏妹懿的她又反悔了,“不!這樣也不好,你還是請老爺去廚房待著吧,看看今天晚上的晚餐是不是合適……”

    管家猶豫地問:“晚餐?”

    “沒錯,或者讓他去書房待著也可以,總之……”她不客氣地當著顏妹懿的面說,“今天的客人都不適合讓他單獨接見。”

    愛麗莎一邊說一邊快步向外走出去,口中嘟嘟囔囔,雖然聽不清楚,但想必都是一些大家閨秀不應該說出口的髒話。

    管家尷尬地向顏妹懿笑了笑,“愛麗莎小姐她……”

    顏妹懿也笑了,“她一向如此,我早就習慣了。”只不過除了自己以外竟然還有人可以把這個希臘野蠻丫頭氣到暴走的地步,這倒是很令人驚奇的事件啊。顏妹懿忍不住向管家詢問,“愛麗莎什麼時候結婚的?”

    管家扯動著臉上的肌肉,“我想這也是我們所有人想知道的問題。”

    伸頭是一刀,縮頭還是一刀。亞歷山大在幾乎磨穿了洗手間的地板以後,終於鼓起勇氣走了出去。

    時間已經過了黃昏,但因為到底已經告別了冬天,所以天色暗下來的時間也越來越晚。晴朗的天空呈現出一種好像水洗過的透明的質感,似乎是蔚藍的但又似深邃得永遠也看不清底。遠處夕陽在散發著它最後的魅力,把天際渲染出各種熱鬧又燦爛的顏色,豐富得一如人生。亞歷山大在走過去的時候,心裡清清楚楚想的是老師詹姆斯的叮囑。然後,他最後一次整整自己的衣服,讓她愛上你!他對自己說,然後推開了客廳的大門,讓她愛上你!

    從視窗斜射進來的陽光有一半輕輕地灑在那個坐在高背沙發椅上的女子身上,她微側著頭,半眯著眼睛,正輕嗅著紅茶氤氳上來的香氣。烏黑的頭髮從肩膀後面漏下來一絲兩縷,映著陽光的折射,就好像純金的一樣。這個女子舉止優雅,渾身洋溢著一種充滿異族風情的古典美感,與其說她單純得像一個東方美女,不如說她更像奇幻小說裡端坐于森林深處王座上的精靈女王。

    亞歷山大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精靈女王啊!他甚至可以想像得出一位英俊的騎士跪在她的面前,願意為她去獲取各種高貴的名譽,而那名騎士,如果沒有錯誤的話,似乎就是他自己。

    他,終於再一次見到那個好像迷迭香一樣的女子了,而且就在他自己家裡。

    ……

    聽見房門的響聲,顏妹懿開始還以為是愛麗莎回來了,但久久沒有聽見動靜,這才從紅茶的馥鬱香氣中睜開她的眼睛,“咦?”

    咦!那為精靈女王跟自己說“咦?!”亞歷山大覺得渾身的血液都被那粉色唇瓣裡吐露出來的一個“咦”字燒成了岩漿,但同時似乎也燒出了他的勇氣。一步、兩步……在走路的人是自己嗎?看著精靈女王並且向她靠近的人是自己嗎?他覺得自己似乎已經糊塗了,但似乎比自己從前的任何時候都更加要清楚明白。但不管怎麼說,他知道這次他有進步了,至少他的腳這一次是邁動了。

    他怎麼會在這裡?另外一方面,顏妹懿也很驚訝,這個美麗的少年在她偶爾還做的夢裡出現的頻率出乎意料的高,以至於第一眼看見他出現在眼前的時候,她差點以為自己是耐不住疲勞睡著了。但偶爾從視窗吹進來的春風讓她意識到夢跟現實還是有區別的,於是她又開始擔心自己的頭髮有沒有亂掉,衣服有沒有皺起來……等發現自己這樣的行為很類似當年跟愛麗莎就讀某小學時見到暗戀男生的行為,顏妹懿自己也笑了起來。

    為了表示自己畢竟已經不是那時候的傻妞了,顏妹懿決定用比較成熟的方式跟美少年結識:“你好,好久不見,你怎麼會在這裡?”

    “因為我住在這裡。”亞歷山大恍恍惚惚地說,“我上次,見到你了。”

    “嗯。”顏妹懿下意識地捋捋頭髮,不知道有沒有亂啊。

    “我是說,上一次,”亞歷山大手忙腳亂地解釋,“不是在前一次的葬禮上的那一次。”

    “哦。”顏妹懿又順手撫了撫衣服的皺褶。

    “我看見你救了一個小孩子。”亞歷山大努力壓抑著自己的緊張,竭力讓自己的話聽起來可以理解一點。

    “救了一個小孩子?”顏妹懿愣了愣,有這樣的事嗎?嗯,好像,似乎有這樣一件事,不過那件事情的真相似乎是肇因於一塊披薩餅和一個猴子的。咦,為什麼會有猴子這種東西的出現?不過不管啦,反正能讓美少年對自己有好感總是一件好事。

    “我覺得沒有人應該受到傷害,”她低低柔柔地說,“何況是一個小孩子。”

    亞歷山大覺得自己的眼眶都開始熱了,“你真偉大,”他說,“是一個少見的,具有著高貴品德的好女人。”

    顏妹懿被贊得心花怒放,“嗯,我也這樣覺得。”她說。隨即又覺得這樣說實話有違她剛剛樹立的淑女形象,連忙補救道:“我是說,很多人都這樣覺得。”

    亞歷山大看著她,從心底裡湧出一種甜蜜的感覺,但又是那麼緊張,有很多很多的話都被積壓在心裡,想說卻怎麼都說不出來。

    同樣感覺找到不話題的還有顏妹懿,明明平時就算不是牙尖嘴利至少也算伶牙俐齒的,不知道為什麼,當著他的面的時候卻什麼都說不出來。

    兩個人都覺得對方應該是有話題的,但是等了半天,兩個人卻又同時發現彼此花費在太多的時間上看著對方了,所以什麼話也沒有說,可是空氣裡卻蕩漾開甜美的味道。

    “對了,上次你那樣救了一個小孩子,自己沒有受傷吧?”亞歷山大熬了半天終於想起一個話題。但一說出口以後又擔憂起來,接下來該說什麼好呢。

    “還好,只有一點點挫傷。”顏妹懿儘量矜持地說。

    “啊,對了!”亞歷山大突然兩眼發光。

    “什麼?”顏妹懿被他嚇了一跳。

    “我可以對你唱情歌。”亞歷山大興致勃勃地宣佈,“所有的浪漫故事裡都有這樣的情節,”他說,“男主角對著自己的心上人一表衷曲,最後有情人終成眷屬。”他的眼睛開始冒出閃閃紅心,“這是必要的一個橋段。”

    “唱情歌?”顏妹懿呆了一下,“心上人?終成眷屬?”她目瞪口呆,是不是發展得太快了一點,她甚至連他到底是誰都還不知道。她只是看見他走過來,然後談了談上次她“誤救”的一個小孩,然後他就宣佈她變成了他的心上人……雖然她也很喜歡他沒錯,但是……

    亞歷山大嚴肅地走過來,單膝跪在她的面前——

    “我以為愛情是一個單詞,

    那是因為我不知道這個世界上還有一個你。

    這一次,我終於相信,

    愛情,她就出現在我眼前……”

    亞歷山大的聲音清澈透明,或許一開始還夾雜著一些些演唱的技巧,但是當“愛情”兩個字從他的嘴裡吐出來的時候,他發現他的眼眶竟然失控地濕潤了起來。

    顏妹懿看著單腿跪倒在自己面前的少年,他栗色健康的肌膚上,深邃的琥珀似的眼睛清澈卻又深邃不可見底,透明的液體一點點滿溢出他的眼眶,然後豐盈成比珍珠更加珍貴的淚珠輕輕滑下他完美的臉頰。

    從來都以為跪在地上唱情歌這種事情是為了丟人而存在的,而且打死也不會相信這樣的事情真的會發生在自己的身上。所以當那天籟一樣的聲音響起來的時候,顏妹懿只覺得自己似乎陷入了另一個詭異莫測的時空。

    眼前跪著的少年,透明卻又乾淨的聲音,還有那不斷不斷往下滑落的淚珠……誰來告訴她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人貴自救,忍耐了半天,顏妹懿還是服從自己理性的安排,對這個她其實覬覦了很久了的美少年柔聲道:“雖然我很感動,但是,你,要不要先站起來說話呢?”

    但亞歷山大拒絕了她的請求,甚至連眼淚都不抹去就徑直問向她:“請告訴我你的感覺。”他懇求道,“因為我想我是愛上你了,我的精靈女王。”

    “那個,感覺啊……”顏妹懿哭笑不得地說,“感覺很,那個……”

    “你可以說很難聽很討厭很無聊,”亞歷山大望著她,眼神充滿渴望,“但是,請你不要騙我。我寧可讓自己受到傷害,也不願意你騙我,可以嗎?”

    顏妹懿咬牙忍了半天,“好吧,”她說,“我覺得很荒謬。”

    “荒謬?”出乎意料的答案讓亞歷山大有點恍惚,“你是說荒謬?”自從他長大成人以來,還沒有哪一個女人對他說過這樣的話,當然愛麗莎除外。

    “是啊,很荒謬。”顏妹懿一說出口就後悔了,但既然已經說了出來,也就只好硬著頭皮繼續誠實下去,“什麼精靈女王啊,什麼你愛上我啊,”她無奈地說,“你讓我覺得你是在努力把我往你的夢想裡面拖,但‘愛’這種事情不可以只是做夢就好了的啊。”她歎了口氣,把呆住的亞歷山大從地上扶了起來,“愛是實實在在的,不是只有甜蜜就夠了的。”

    “愛是實實在在的?”亞歷山大喃喃自語,“不是只有甜蜜?”

    “是啊,”顏妹懿說,“所以真的愛情,一開始通常是從痛苦和難過開始的。”頓了頓,她繼續道,“在我們東方,喜歡用‘動心’來形容對愛情的領悟。但‘心’是一種這樣脆弱的東西,稍稍一碰就會疼痛難忍,所以真正的動心,一定會很難過很難過……”她抽出放在茶几上的紙巾,輕柔地擦拭那雪白臉頰上的淚痕,“雖然很難過,但是作為一個人,一生中這樣的難過還是需要一次的。”她溫柔地注視著他,“那是從孩子變成大人的標誌!”

    “痛苦和難過,”亞歷山大似乎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變成了一隻只會學舌的鸚鵡,但是當心口確實地傳過來的一絲絲抽痛的時候,他覺得過去的自己已經魂飛魄散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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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7-7-27 11:48:10
第4章(2)

    “篤篤!”規則又洗練的敲門聲響起,管家的聲音傳來,“打擾了,請問我可以進來嗎?”

    顏妹懿連忙說:“請進。”

    一臉木然表情的管家走進來,不過顏妹懿毫不懷疑他已經在外面偷聽了N久,否則也不會在這麼巧妙的時機來敲門了。但說起來這個美少年究竟是誰呢?為什麼可以在這裡看見他?

    “少爺,”管家恭敬地行了一個禮,用不帶絲毫感情的聲音向兩個人委婉地介紹了一下彼此的身份,“老爺希望在晚餐前跟您的這位岳母大人——佛朵瑟太太就你的婚禮談一下細節,你看就在這裡談可以嗎?”

    “少、少爺?”

    “佛、佛朵瑟太太?”

    男女聲的合唱點燃了爆炸的引線。

    “你就是那個我的繼女要嫁的亞歷山大叉叉叉叉西雷尼普奧迪裡斯?”

    “你就是那個蛇蠍心腸謀殺親夫騙取保險金來自東方的妖女顏妹懿?”

    啊啊啊啊啊啊!

    “這顯然是哪裡錯了!”亞歷山大揪著自己的頭髮在浴室裡走來走去,捏著手機的手不斷顫抖著,而另一隻手臂則上下揮舞,“顏小姐不是那樣的人,她,她,她絕對不會做出那種傷天害理的事情,老師!”他激動地低吼,“一定是哪裡錯了!”

    詹姆斯拎著話筒,呆滯了片刻以後決定先安慰近乎暴跳的自己最愛的學生:“不要著急,不要著急,來來,我們慢慢來。”他拿開放在自己面前的餅乾盒,慢慢喝了一口水,“首先,你先告訴我你為什麼會認為顏小姐不是那種人?”

    “我想,你沒有見過她,至少你沒有接觸過她本人,是這樣吧?”亞歷山大吸了一口氣,“她溫柔美麗,嫺靜優雅,她具有著東方女性的典雅和含蓄,又相容了西方女性的勇敢與直爽。她是完美女性的代表,她,她就像一位真正的女王,不容冒犯……”

    “總而言之,”已經深深明瞭人生哲理的老師為他的學生作總結,“就是你看上她了!”

    “我……”亞歷山大為之結舌。

    “誠然,她是一個美女!”詹姆斯繼續分析,“不,在你的眼裡,她應該是一個超級美女。但是你要知道,歷史上有許多絕代佳人、超級美女都是殺人不見血的一流殺手。比如說埃及豔後克裡奧巴特拉,就連凱撒都為她著迷,但是因為她而死亡的人數足以另外建立一個埃及。”

    “不是這樣的!”亞歷山大辯解,“我,我絕對不是因為她是一個美人就忘記了我自己的正義的立場。”他努力讓自己的發言理直氣壯,“我親眼看見她為了一個素不相識的小孩子捨生忘死地滾在馬路上——她是一個這樣溫柔的女性,就算是對別人都充滿了仁慈,這個我甚至可以讓格林公司的員工和我們家的管家來給你作證看看,不要說謀殺她的丈夫,就算是刺激別人,讓別人難過這樣的事情她都絕對不會做……”

    “在中國的歷史上有一位女皇帝,她是一個非常溫柔秀麗的婦人,就連看見鮮血都會昏倒。但也就是她,親手扼殺了自己剛剛出世的女兒,你知道她的名字嗎?她叫做武則天!”

    “如果我沒有記錯,當初你是教我們體育的,詹姆斯老師!”

    “但是隨著年齡的增長啊,我發現歷史是人生很重要的鏡子。”

    “……反正,不管怎麼樣,我拒絕相信她是一個殺人犯!”

    “好極了!”

    “我……什麼?你說好極了?”亞歷山大驚訝,“你也支持我的看法了嗎?”

    “沒有。”詹姆斯回答,“但是我是站在正義的這一邊的,在沒有經過法庭的判決以前,我不會下死定論,所以就算我覺得顏小姐未必是個好人,我也不可能就這樣把她逮捕歸案。但是,你要知道,我們在懷疑她,她的清白已經受到了傷害,如果你真的喜歡她,那麼你就應該更加努力地尋求事情的真相,恢復她的名譽!”

    亞歷山大的眼前泛起炫彩的光芒,在他所看得見的地方,他已經穿戴好了閃亮的銀色的盔甲,他要跪在他的女王的面前,舉起他的長槍:“夫人!”他聽見自己的聲音在說,“我將盡我所有的努力來恢復您的名譽!”

    什麼時候扔掉手機的,什麼時候走出浴室的,亞歷山大已經全然不知道了。目前他所知道的事情只有一點:他要保護她,他要為她洗脫罪名恢復名譽。

    心之所向,絕不退縮!

    所謂幸運之神,果然是不存在的啊!

    深深喟歎著,顏妹懿卻不願把心裡的遺憾表現在自己的臉上。雖然那個少年有著這樣的美貌和純潔,雖然那個少年剛剛的確表現出愛上了自己的樣子,雖然那個少年也真的讓自己很久沒有怦然而動的心微微有些發疼,但是,現實總是為了打擊夢想而存在的。作為顏妹懿她可以肆無忌憚地喜歡那個少年,努力把他從瓊安•佛朵瑟的配偶欄裡搶過來,可作為佛朵瑟太太,她不可能做出搶自己繼女的夫婿這種丟臉的事情。

    真的好遺憾啊,本來也許真的可以好好地談一場戀愛的……

    不過等一下,這個名叫亞歷山大的准女婿,為什麼說她是那個蛇蠍心腸謀殺親夫騙取保險金來自東方的妖女顏妹懿呢?來自東方的妖女,這點她也就勉強承認了,蛇蠍心腸這個定語因人而異,她也不否認了。至於謀殺親夫騙取保險金……有這個觀點並且自始至終都不改變的人就是她的繼女瓊安•佛朵瑟。那麼看來,這個美貌並且表現出愛上自己的少年也許一開始就已經給予了他的未婚妻“信任”這個寶物,自己嘛,顯然也就是他一時間的激情而已,是這樣吧!

    不同於剛才怦然心動的那種心疼,另外一種說不出來的悲傷突然間就在整個心房彌漫開來。

    “……這樣,佛朵瑟太太,你認為怎麼樣?”

    突然聽見自己的名字被叫出來,顏妹懿才在匆忙之間回魂。坐在她對面的高背椅上容貌英俊卻讓人一看就覺得對方是沒有什麼才華的中年人,就是她的親家公、希臘船王家族名義上的當家愛特彌拉特•鐸薩布達米奇•西雷尼普奧迪裡斯。而此刻,他們正在就一周以後就要舉辦的兒女婚禮詳談細節問題。

    “對於親家公的意見我表示贊同。”顏妹懿說,“我希望這次婚禮可以儘量讓大家都從我丈夫往生的悲痛裡重新站起來。但是,你看……”她憂鬱地歎息,悲傷的色彩渲染到她的鬢角,“我畢竟只是一個寡婦,而且自己的經驗也不足,我不知道應該怎麼去舉辦一個這樣大型的希臘婚禮。”

    被她的悲傷所感染,西雷尼普奧迪裡斯先生也垂下了他的頭,“佛朵瑟是我的好朋友,我們的妻子當年還是同一個學校的同學。但自從我們的妻子都不幸去世以後,我幾乎忘記了還有這樣一個朋友也是需要安慰的……”他沉痛地表示,“很遺憾沒有去參加你們的婚禮,以至於我再見到他的時候,他已經坐上了開往天國的列車。”

    “我的丈夫一向是那麼慈悲,他一定不願意看見他的好朋友如您,時至今日依然為他的過世而感到悲傷的。”顏妹懿轉而安慰他,心中卻暗罵——我又不是為了讓你給我碎碎念才提起佛朵瑟的,我說了半天的意思只是希望你們家全權負起這次婚禮的責任,包括細節和所有花費而已。趁著你們家那個大嗓門的愛麗莎還沒有出來干涉,你先答應我出錢就好了嗎!

    也許她的祈禱終於起到了效果,又也許是西雷尼普奧迪裡斯先生終於明白了眼前這個“苦命寡婦”的真正意圖,在一個多小時的會談以後,西雷尼普奧迪裡斯家終於決定全面承擔這次婚禮的所有細節和費用。

    然後,管家進來宣佈:“老爺,佛朵瑟太太,晚餐已經安排好了,請前往餐廳。”

    出乎人意料之外的是,不放心西雷尼普奧迪裡斯先生單獨會見顏妹懿的,西雷尼普奧迪裡斯家族實際上的掌權人——愛麗莎小姐並沒有出現在餐桌上,而在浴室裡躲了將近兩個小時的亞歷山大卻一臉嚴肅地端坐在餐桌上。

    西雷尼普奧迪裡斯先生奇怪地問管家:“愛麗莎呢?”

    管家恭敬地回答:“她還在小會客室跟號稱她丈夫的年輕人會談。”

    西雷尼普奧迪裡斯先生的臉上奇異地竄起一酡紅暈,不過他很快就把它收斂起來,“那麼我們不等他們了。”他轉向他的兒子,“亞歷山大,你,呃,應該已經認識你的岳母大人了吧。”

    “是的。”亞歷山大緊張地回應,然而不知道為什麼自己的眼睛似乎又有些濕潤了,“我們見過面了。”他清朗的聲音有些暗啞,但他倔強地不讓自己的鼻子酸痛起來,“但我覺得,我們還不能算認識彼此。”

    那是當然了!顏妹懿突然感覺自己有些發怒,他已經徹底認同了他的未婚妻的話了不是嗎?那麼為什麼還要來招惹他的岳母——她這個可憐的老寡婦?認識彼此?哼!認識到把她送到監獄裡去嗎?

    混帳!

    坐在長長餐桌的兩邊,面對面的兩個人緊緊注視著對方的眼睛,但西雷尼普奧迪裡斯先生一點也沒有感覺出其中的波詭雲譎,“那也可以了。”他說,“既然我們即將成為一家人,就沒什麼關係了,你來作餐前禱告嗎?”

    “如果不介意的話,”顏妹懿突然出聲打斷了亞歷山大的回答,“可以讓我來嗎?”

    西雷尼普奧迪裡斯先生很吃驚,“原來你也是一個忠實的信徒!”他高高興興地說,“那麼就請你來帶領我們禱告吧。你今天禱告的主題是什麼呢?”

    “愛情。”顏妹懿說。她雙手交握,用手臂撐在餐桌上,垂下她長長的羽睫,“傳說,在海洋的深處,居住著海的主人人魚,而人魚國王最小的女兒,是一位勇敢美麗、聰明又善良的公主,大家都叫她,海的女兒……”

    她是想講人魚公主的故事嗎?亞歷山大注視著面前這個女子,但是,犧牲的愛情這種主題並不是她的風格啊,她是一個女王,雖然他認定了她是溫柔的,但她依然還是一個女王啊!

    “……暴風雨過去後,海的女兒把王子救上了岸,她看著昏睡的王子,這是一個多麼英俊多麼挺拔的年輕人啊,她知道,這一次她已經陷入了愛情。為了愛情,人魚公主決定要勇敢地去追求,她來到人魚巫婆的家裡,請求幫助。但是邪惡的巫婆卻要人魚公主用她的聲音來交換,勇敢的人魚公主於是砸掉了巫婆的實驗室,剃光了巫婆的頭髮,用金槍魚的喙撥光巫婆尾巴上的鱗片……”

    聽得滿頭汗的亞歷山大決定他對她的看法是正確的,眼前的這個女人絕對不是溫柔並且偏向苦情的自虐型公主,而是一個真正的、勇敢的,Queen!

    “在海的女兒‘愛’的教育下,人魚巫婆終於幡然悔過並且交出了可以讓人魚變成人類的密藥,只不過,這藥有點不入流的副作用,它會讓人魚從尾巴變出來的腳踏在地面上的每一步都像踩在尖刀上一樣疼痛。”

    “海的女兒勇敢地接過了這密藥,成功地出現在王子的面前。她幫助王子治理他的國家,幫助王子建立他的名聲,幫助王子成為大陸的霸主,但是有一天,王子還是決定要跟當初‘救’了他的那位人類公主結婚!”

    “……人魚公主決定告訴王子真相,她甚至不要求所謂的名分,她只希望,王子知道了救他的人是她,並且看在她為他作的那麼多的努力上,重新考慮他的婚姻。但是王子說——我感謝你救了我,我也感謝你對我的幫助,但我還是會娶那位公主。因為這一切都跟是誰救了我沒有關係,我只是愛她和感激你。愛情跟誰給誰的恩情、誰比誰勇敢、誰努力地追求等等一點關係也沒有,愛情就是愛情,”她喟歎,“愛情不是夢想就可以得到的東西,愛情本身就是一種無理而且無情。”

    顏妹懿感覺這樣的禱告就像自己在跟某些心中蠢蠢欲動的想法作告別,“我希望我的女婿,亞歷山大你啊,可以跟我的女兒擁有這樣單純而且沒有瑕疵的愛情。”最後,她總結禱告,“感謝天主賜予我們今天這樣豐盛的食物,願幸福和快樂安康永遠陪伴在大家身旁,阿門!”

    “阿門!”西雷尼普奧迪裡斯先生跟著說。

    “阿門!”亞歷山大感覺自己有些不懂她的意思,但為什麼自己卻可以感受到她的悲傷呢?雖然她隱藏得很好,但是他卻從她的故事裡聽見了悲傷,為什麼?

    “這真是非常精彩的禱告。”這時,另外一個聲音加入進來,醇厚的男性聲音加上些微的口音聽在人耳朵裡卻別有一種成熟的氣度。

    坐在餐桌上的人一起轉過頭來,餐廳的門口站著一對男女,女的是難得那麼安靜的西雷尼普奧迪裡斯家的女王愛麗莎,男的卻是一個帥得令人簡直有些呼吸困難的東方男性。

    “你們好。”那個男人溫柔地笑著,這個燦爛的笑容卻讓餐桌上的三個人一起屏住了呼吸,“我是愛麗莎的丈夫,”他溫柔地說,“我叫段正淳。”

    食不知味的晚飯後,顏妹懿幾乎迫不及待地告辭出門,而目送她離開的亞歷山大卻連挽留的機會都沒有。

    至於突然冒出了丈夫來的愛麗莎則理所當然地被西雷尼普奧迪裡斯先生叫到辦公室裡去談話,於是會客室裡就只留下了亞歷山大和那個叫做段正淳的中國男子。

    如果是在平時,亞歷山大一定會對突然出現的姐夫好奇非常,就算是顧忌到禮儀,也會忍不住向他提出一個接一個的問題——例如為什麼會有人喜歡上西雷尼普奧迪裡斯家的女霸王之類。但是今天,想到顏妹懿匆匆告別出去那孤單的背影,亞歷山大就覺得什麼興致都沒有了,心裡面始終被一股說不上來悲傷堵著,難受得很。

    她看起來為什麼會那麼傷悲呢?她為什麼那麼快就要離開呢?她餐前禱告的時候說的那個故事是什麼涵義呢?她跟他下午見面時那一聲的“咦”怎麼就那麼好聽呢?

    “咦?”一個溫和斯文又醇厚的男性聲音在他的耳邊響起。

    “咦?!”亞歷山大被嚇到地跳起來,結果自己卻重心不穩地跌在了地上。也幸虧地板上鋪的地毯既柔且厚,所以受物理傷害是不可能的,只是他強烈的自尊心是不是被傷害了就很難說。

    亞歷山大憤憤地抬起頭來,入目是一張極具魅力的東方男性面孔,最明顯是他深刻的雙眼皮在尾稍斜斜往上挑起,就像當年在學美術史的時候看見過的中國莫高窟壁畫上那些飄逸的飛天,而他狹長的雙目卻又像彙聚了天上所有的星光。

    亞歷山大從來就知道自己是一個美男子,因為太知道了,所以也就常常對其他男人的美醜變成了一種審美上的麻木。但眼前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姐夫”卻讓他一下子從那種麻木裡解脫了出來,說起來很奇怪,兩個男人明明都是好看得令人髮指,但他們卻又是完全無法比較的。

    段正淳對小舅子表現出來的呆滯目光視若無睹,逕自抬起頭並且伸手拉開了合得嚴嚴實實的窗簾,“今晚的月色很好啊。”

    亞歷山大從地上爬起來,被那醇厚舒服的聲音吸引,不由自主也湊了過來,“真的哦。”銀白色的月光像使用一層銀色的紗布把整個花園都鋪墊了一番,本來就精緻的花園也因此呈現出美侖美奐的味道。看著這樣的美景,就算是心中刻意藏著煩惱的亞歷山大,也不由露出了歡喜的神情。

    果然還是一個小孩子,段正淳斜睨了自己的小舅子一眼。雖然在國內的時候已經提醒過自己,為了自己親親好老婆最終可以回到自己的懷抱,邪惡的心腸適當地收斂一下還是必要的。但是眼睜睜看著這樣一個鮮嫩可愛的開心果就待在自己的身邊,如果不去騷擾一下的話,唉,他段正淳還是段正淳嗎?

    恍若飛天的魅眼微微眨了眨,他問:“人可以抗拒自己的命運嗎?”

    他答:“這是不可以的。”

    於是轉頭對著自己的小舅子,“今天晚餐坐上的那位女士真是一位傑出的淑女。”

    好像自己隱藏得最深的夢想被人認可了一樣,亞歷山大幾乎流著眼淚望向他的姐夫,“你,你也是這樣認為的嗎?”

    段正淳微笑,“在我看來,這個世界上最美好的女子,當然是你的姐姐。但是,如果用客觀的眼光來看,今天認識的那位元女士值得所有男人的心儀。”他忍不住用撫摸小狗的動作撫摸身邊小舅子的頭髮,“聽說她是你的岳母?”

    亞歷山大頭都垂了下去,“理論上,是這樣沒錯……”

    段正淳寬容地替他開導道:“但現實常常出離理論的範圍。”

    亞歷山大立刻又抬起頭來,“不錯不錯,的確是這樣的。”

    “啊,還沒有詳細地向你介紹我自己,我是一位作家,游走於人的世界,卻用眼看人的心理的作家。”段正淳突然嚴肅地說,“我寫了很多故事,為很多人排遣他們的憂傷,你知道為什麼我屢遭失敗卻依然堅持這條路走下來嗎?”

    “啊,為什麼?”亞歷山大迷惑地抓抓臉頰,他已經在不知不覺當中完全被段正淳牽著鼻子走了。

    “因為我相信愛情。”段正淳認真地看著他,飛天般飄逸的雙眸一眨不眨地盯著亞歷山大,“我不相信這個世界已經被物欲所填滿,我相信總有些人還保持著中世紀時那種對愛情純潔的嚮往,那麼你呢?”

    “我,我也是!”亞歷山大確定自己找到了知音,“而且我相信,顏小姐也是這樣的,我相信!”

    “哦?”段正淳神色不動,只是左邊的眉毛跳了一跳,好戲來了,他對自己說。

    “他們說她為了保險金而謀殺了她的丈夫,這怎麼可能?”亞歷山大激動地揪著自己的頭髮,“我親眼看見她為了救一個素不相識的小孩,不惜用自己的身體去當墊子,如果不是那個卡車司機刹車得及時,她就會為了陌生小孩而喪命!況且,況且任何人只要看看她的眼睛就應該知道了吧,她純潔得一如天使。”

    “嗯!”段正淳雙眼放光地點頭,好戲好戲!

    “他們還說她是來自中國的妖女,她會用一種叫做‘點穴’的妖術殺人……中國真的有這種妖術嗎?”

    瞪著一本正經向他詢問的亞歷山大,段正淳差點笑出來,但他努力控制好自己的臉部肌肉,“啊,啊……”他深沉地點頭,“但這不叫妖術,叫做‘武術’!”他開始為一臉迷惘的小舅子傳道受業解惑,“中國人通過修煉就可以獲得一種叫‘內力’的魔力,然後運用這種魔力我們幾乎可以為所欲為。然後中國人的神秘醫術又發現了人體在各個器官以外,還有些叫做‘穴道’的部位,這些部位沒有具體的形象,但卻是人體血脈流經的必然場所,所以如果我們用‘內力’制約住某人重要的一個‘穴道’很容易就能制人於死地,而那人的死因卻常常會被誤認為心臟病啊、腦中風啊,啊啊啊,最有可能就是急性心肌梗塞之流的疾病。”

    段正淳眉毛又跳了跳,看著臉色蒼白卻滿目不知所措的亞歷山大,“這在西方或許很多人都不能明白,但在中國卻是家喻戶曉的事情。現在你明白為什麼當年還沒有發明槍炮以前,西方人不敢攻擊中國的原因了吧?”

    “但、但是……”亞歷山大猶豫道,“就算中國人都會‘點穴’,顏小姐也不會殺人的啊,她,她那麼善良!”

    “哎呀哎呀,那麼你就錯了啊。”段正淳說,“中國人的哲學比較奇怪,我們認為‘死亡’是跟祖先見面的一種方式,並不是壞事。把殺人當作是一種犯罪來看,反而越是善良的人越會努力殺人。”

    亞歷山大目瞪口呆,戰戰兢兢地看著段正淳,“難道,難道你也殺過人?”

    哎呀,吹牛吹過頭了!段正淳連忙補救,“我愛你的姐姐啊,所以很久以前就不殺人了!”他遺憾地搖搖頭,“真的是很久了……”陰森森的眼光從亞歷山大的頭頂一直掃描到他的腳底,接著又從他的腳底升上他的頭頂,“很好,很好!”

    亞歷山大只覺得渾身發冷,兩腿發軟,“你,你,可以不用對我善良的,真的!”

    段正淳暗中簡直已經笑痛了肚皮,臉上卻是一派惋惜,“但是我想幫你……啊,不如這樣吧,我幫你想辦法查查看,那位顏小姐是不是真的修煉過,擁有‘內力’的,怎麼樣?”

    “可以嗎?”亞歷山大頓時又驚喜過望,“真的可以查看出來嗎?”

    “沒錯的。”段正淳說著就脫下自己的西裝,鬆開領帶,開始解自己襯衫的紐扣……

    “呃,這是幹什麼呢?”雖然越來越覺得自己的姐夫是高深莫測的,但是保護自己的本能還是讓亞歷山大往後退了兩步。

    “啊,我是為了讓你看清楚。”段正淳認真地說著,拉開自己的襯衫,指著自己胸口正中央那粒好像紅珍珠一樣的痣,用超誠懇嚴肅的態度對亞歷山大說:“現在我要向你揭示中國武功的最大罩門,”他說,“這顆痣並不是天生的,只有修煉過‘內力’的人才能擁有這顆漂亮的紅痣,但它同時又是‘內力’的罩門。”他猛地壓低聲音,“所以如果你要去調查那位顏小姐,你首先就應該想辦法看看在她的胸口是不是也有這樣一顆痣。”

    亞歷山大怔怔的,“那麼,然後呢?”

    還有然後?!段正淳簡直爆笑。他那麼辛苦地脫衣秀痣只是為了幫助那兩個人進一步發展關係,難道還真的有人會像他這樣天賦異秉在自己的胸口長一顆這樣漂亮的痣?不過為了取信單純的小舅子,他決定說謊到底,“要破解‘內力’也很簡單。”他再一次壓低聲音,引得亞歷山大不得不湊近他,“你先趁她不注意,慢慢撫摸上這顆痣,左三圈、右三圈地慢慢撫摸,然後用你的舌頭輕輕地搓揉這顆痣,又是左三圈、右三圈……等聽見她發出‘絕望’的呻吟的時候,嘿嘿,嘿嘿嘿,那麼你就算大功告成了……”

    會客廳的大門猛地被人從外面推開,“段……”

    姐夫和小舅子同時被那大嗓門嚇了一跳,匆忙抬起頭來的時候又因為慌亂鼻子跟鼻子撞在一起、嘴唇跟嘴唇撞在了一起,“哇啊!”

    站在門口的西雷尼普奧迪裡斯先生發出倒吸一口涼氣的聲音,而後,西雷尼普奧迪裡斯家的女霸王龍也噴火了,“段正淳你這個混蛋!連我弟弟都要染指,啊啊啊啊啊啊!我要殺了你!”

    現在,有一個站在街頭、穿著襤褸的男人正對著報紙在咬牙切齒。如果讓詹姆斯警官看見他的話,也許還能從深層的記憶當中吃驚地反芻出這個人的資料——他就是十五年前綁架了亞歷山大卻鬼使神差被身為中學體育教師的詹姆斯所打敗的、號稱“綁架天王”的芬德格欣伯爵。

    當然了,所謂伯爵的這個稱號完全是他自己授予的,因為目前地球上還沒有哪一家願意讓這樣的騎士效忠。

    總之,芬德格欣伯爵非常生氣,因為他十五年前的綁架物件,目前已經成長為一個極其美貌的少年。而更加可恨的是,這個少年將與南部大財主的女兒結婚。

    為什麼那麼幸運的人不是自己,芬德格欣伯爵簡直為之發狂。明明一開始看上那個少年的人是他,綁架那個少年的人也是他,而且他差點就要勝利了,為什麼卻那麼倒楣地在一個完全沒有大腦的男人手上遭到失敗並且為此付出十年的囚禁生涯?明明就應該是他獲得財富啊、美男啊、婚姻啊這些幸福的啊,最起碼那個遭受了綁架的少年也不應該這樣快樂地生活在陽光下面,那個少年應該對人生充滿了恐懼,整日生活在膽戰心驚當中——這也是他芬德格欣伯爵最大的人生目的不是嗎?

    顫抖的手顫抖地舉著報紙,芬德格欣伯爵下定了決心,從什麼地方跌倒就從什麼地方爬起來,這一次他芬德格欣伯爵重出江湖的驚天第一案依舊還是要綁架那個希臘船王的長子,這大概也就是所謂的命運吧?

    注視著報紙上看起來幸福的男女,芬德格欣伯爵陰惻惻地笑了起來。

    幸福究竟應該怎樣定義呢?顏妹懿躺在床上輾轉反側。有物質豐裕的生活、有可以保持快樂的心情……理論上這樣就是幸福了吧。但是如果這樣就算幸福的話,自己為什麼還是有時候會對那些看起來非常不幸福的生活感到羡慕呢?

    坦誠地說,自己就是看見自己的姐姐和姐夫在如此升鬥小民的生活裡這樣滋潤才萌發了要結婚的念頭的。只不過沒有想到,跟結婚接踵而來卻是完全出於意料的不幸福。

    看來,跟在婚姻這兩個字後面的也的確就是牢房啊。

    她索性坐起身來,窗外的月光一定很好,因為雖然用厚厚的窗簾隔絕的所有的視野,但是銀亮的感覺還是透過窗簾一直擴散到臥室裡。

    嗯,沒有睡著還會胡思亂想,一定是因為晚餐沒有吃好的關係。顏妹懿這樣想,所以去廚房看看有什麼吃的,就算是去喝一杯牛奶也是好的。於是她光著腳踩在地毯上,幻想自己是午夜的幽魂孤零零飄蕩在漸漸沉寂的佛朵瑟家邸的大宅子裡,慢慢地慢慢地下樓,沒有一絲聲音地飄向位於底樓右側的廚房。

    “……我就知道!”一個尖利的聲音劃破了夜的沉寂,不過還是聽得出來,尖叫的人已經試圖壓低了嗓門。

    現在難道不是三更半夜嗎?顏妹懿蹙了蹙自己形狀優美的眉頭,瓊安又在發什麼瘋了?她可不希望一個禮拜以後嫁到希臘船王家裡去的是一個瘋姑娘。循著聲音,顏妹懿走向瓊安位於二樓的房間。

    “她是一個該上十次斷頭臺的妖女!”哭泣的聲音蔓延開來,顏妹懿停住腳步。

    “小姐,你不應這樣激動,為那樣的女人哭泣實在不值得。”那明顯是路易士太太的聲音。但是自己到底有犯了什麼罪?讓她們在這樣的深更半夜躲在臥室裡討伐她?顏妹懿深深不解。

    “你讓我怎麼能夠不哭泣?她揮霍光了所有的錢,屬於我的錢!然後現在,她為了格林公司又要把我像一頭牛一樣地賣給西雷尼普奧迪裡斯家……我父親辛辛苦苦一輩子的成就啊,就這樣被她搞到要破產啦!”

    請不要抬高自己了,小姐!顏妹懿朝天翻翻白眼,你根本就連一頭牛就比不上。母牛還會產奶生小牛,你卻只會用銀箔包裹你的身體浪費我的錢。啊啊,這裡還要聲明一點,那是我的錢,不是你的。不過這裡有一個疑問,自己今天才從西雷尼普奧迪裡斯家裡出來,關於婚禮細節和費用的問題她甚至還沒有來得及向她們提起,她們又是怎麼知道她打算把那個笨丫頭給賣掉的?

    “那麼你就更加不應該哭了,我的小姐。”路易士太太充滿仇恨地說,“你看,現在警方已經站在了我們的這邊,還有你那可敬的未婚夫也在努力地保護你為你討回公道,為此他甚至還使用了‘美男計’。”

    “美男計?”瓊安哭泣的聲音轉為迷惘,“這才是我最擔心的地方。”

    “哎喲小姐啊,你應該學會相信你的未婚夫,畢竟像他這樣正直善良的男人在現在這個世界上已經越來越少了。他絕對不背叛你的。”路易士太太為了讓瓊安重新高興起來,連忙轉移話題,“哈,想想看,我們只要獲得了那個妖女會用妖術的確實證據,我們就可以提起公訴,把她綁在絞刑架上燒死,”她得意洋洋地吼道,“燒死!”

    戰慄就像被一顆石子投入的湖面一波波湧上顏妹懿的身體。她知道自己不討繼女的喜歡,她也知道佛朵瑟家的下人們始終對她充滿抵制情緒,但是,這所發的一切都不是她所願意看見的,她從來沒有想過要去剝奪繼女的幸福。

    甚至當後來知道那個好像天使一樣的少年原來是繼女的未婚夫,她雖然真的有些喜歡他卻並沒有真的想要去捕獲他!那麼這樣深刻的仇恨究竟是從什麼地方來的?

    她憤怒地想要去砸瓊安臥室的門板,她要去責問她們她究竟是哪裡做錯了!但剛舉起的手卻在半空當中停頓了下來。

    “……還有你那可敬的未婚夫也在努力地保護你為你討回公道,為此他甚至還使用了‘美男計’……”清晰到殘酷的話在她的腦海裡重播,那個所謂的“可敬的未婚夫”不就是亞歷山大•莫克伊利奇•西雷尼普奧迪裡斯嗎?不就是那個有著一雙琥珀般的眼睛好像天使一樣的少年嗎?不就是那個第一次見面就慌張跑掉,第二次見面就跪在她的面前用珍貴的淚水來誘惑她的少年嗎?不就是用那天籟一樣的嗓音對著她唱“這一次,我終於相信,愛情,她充滿神秘的氣息……”的少年嗎?

    從知道他的身份開始顏妹懿就不奢求他真的會喜歡上自己,但是,他為什麼要用淚水來欺騙她,用那樣純潔的歌聲來說謊?與其說是憤怒,不若說是一種絕望的情緒緊緊包裹住獨自站在漆黑深夜裡的女人。

    從很早以前就知道,愛情是不可以相信的東西,它不僅僅虛幻縹緲而且還充滿會致人死地的瘴氣。但是,但是……顏妹懿承認自己或許在有些時候還是保留了一點幼稚,那就是她竟然在內心的深處還是相信愛情真的存在於這個世界上的某些地方的。

    相信是一回事,自己遇上並且可以參與卻又是另外一回事。地球上必然是有些幸福的人可以遇到的,但大多數人大概就跟這個幸運無關。所以顏妹懿結婚的時候就很肯定地確定了自己人生的方向,腳踏實地就好,遇不遇上愛情已經不在她的人生規劃之內——直到聽見有人對她用那水晶一樣透徹的聲音唱出情歌,不,其實或許在遇見那個美麗的少年的那時候起,愛情已經鬼使神差地出現在她的身邊了。

    理智已經說不要了,感性卻還有些留戀——但這不包括被人欺騙以後,她還可以溫文爾雅地全身而退並且說這樣沒有關係。不!這樣的女人不是她。她的確是妖女,她的血液當中深深浸淫著叛逆和不屈服的因數,她只是習慣用表面的柔弱去掩蓋自己的鋒芒,但只要有必要她可以比她那個存在感超強的姐姐顏姊君更加具備殺傷力。

    春寒料峭,鬥氣乘著夜風將顏妹懿平滑如緞的黑髮吹拂得張牙舞爪,她悄無生息地慢慢退去,眼睛裡閃爍著刀鋒一樣的亮光——Comeon,Baby!這一次姐姐要教你懂得這樣幾件事:

    一、小孩子不可以說謊!

    二、愛情這個課題你還要重修學分!

    三、雖然時間只剩下六天了,但這次要讓西雷尼普奧迪裡斯家族和佛朵瑟家族順利地聯姻,她就改名叫做“從火星來摧毀地球的魔女顏姊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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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7-7-27 11:48:28
第5章(1)

    (顏妹懿從前講過的那個關於變調了的《海的女兒》的童話突然湧進腦海——“愛情跟誰給誰的恩情、誰比誰勇敢、誰努力地追求等等一點關係也沒有,愛情就是愛情,愛情本身就是一種無理而且無情。”

    原來,愛情就是一種無情,不會因為任何事情而改變,孤注一擲,一意孤行!

    這一瞬間,亞歷山大看見地獄已經在向他張開了大門……)

    幽靜的咖啡館、濃郁的咖啡香。只是保鏢甲乙丙丁不明白明明家裡有著一位世界級煮咖啡的高手少爺不去欣賞,卻要來這種平凡到近乎簡陋的咖啡館裡喝咖啡。想到出門前向管家報告說少爺要去咖啡館品嘗咖啡時,管家從不顯露表情的臉上浮現出的絕望,甲乙丙丁就很替他受傷。

    除此以外,還有一個明顯的改變,少爺自從決定要結婚以來,就再也沒有去過西雷尼普奧迪裡斯家包租下來的影棚扮演什麼@@@***的殺手帝王又或者戀愛中的大學生。大約是終於意識到他已經是一個成年人了這樣吧,甲乙丙丁彼此安慰著。

    而另一方面,用號稱要品嘗咖啡的藉口溜出來的亞歷山大正滿懷喜悅又心事重重地等待著約會對方的來臨。

    真是沒有想到她竟然會主動打電話給他並約他出來談談,更加沒有想到隨即而來的老師的電話卻明確地提醒他不要忘記趁機打探顏妹懿是否真的是來自東方懂得妖術的妖女,甚至還關照他千萬不要被妖女迷惑。

    他想見到她,但那種感情只是單純的一個願望而已,跟企圖聲張正義這種事情完全沒有關係。可是老師的話他又不可以不聽,他已經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麼辦才好了……

    姐夫說:“中國人都懂一種叫做‘內力’的魔法,揮揮手就可以殺人了。”

    老師說:“佛朵瑟先生死於看似‘急性心肌梗塞’的疾病,但不排除被謀殺的可能性。”

    瓊安說:“她是一個妖女!”

    老師還說:“佛朵瑟太太看起來嬌嬌怯怯的,但她用這樣的面目當上了格林公司的總裁。”

    瓊安抽噎著說:“我已經不求你可以替我報仇,但是請你救救我,我不想死。”

    唉,頭好痛,似乎同時有一千把錘子在敲擊著他的大腦。亞歷山大用手揪著頭髮,恨不得把所有的事情都拋諸腦後,只要單純地可以看見那個美麗的精靈女王就好了,他,好想她啊!

    一雙充滿東方情調的精緻的皮鞋出現亞歷山大低著頭的視野裡面。亞歷山大愣了愣慢慢抬起頭來,一件湖水綠的中國旗袍裹著曲線玲瓏的身體,一頭秀髮用一支中國釵綰起,但幾縷不聽話的髮絲垂落在那張吹彈可破的粉臉上,但是,不對!

    應該紅潤健康的俏臉蒼白憔悴,本來秋水一般的明眸紅紅腫腫,就連豐盈柔軟的紅唇都蒼白乾裂——昨天還是那麼驕傲的一個來自森林深處的精靈女王,今天卻像一抹從東方飄過來的幽魂。

    不知道什麼時候,咖啡館的淺淺流淌的音樂換了基調,來自東方的《江河水》,極其哀怨地滑過每個人的心頭。

    “你怎麼了,怎麼會這樣?”亞歷山大顫抖地站起來,手指都不停地發抖。他好心痛,為什麼會這樣?

    顏妹懿纖細的手指輕輕撫摸過自己蒼白的臉龐,淒然一笑,“沒關係的,”她輕輕咳了一聲,然後又像忍不住似的又咳了一陣,“老,老毛病了。”

    亞歷山大慌忙為她拉開座位,但是想要去攙扶她的手卻不知為何停留在半空中,終於還是沒有伸出去,“你,先坐下來吧。”

    她好憔悴,似乎一陣風就可以把她吹走。亞歷山大看著她坐下,茫茫然地走回自己的座位落座,“怎麼會,這樣憔悴?”

    顏妹懿泛著紅絲的眼睛似乎閃過一絲慌亂,亞歷山大把這看在眼裡,卻聽見她說:“沒關係,只是,咳咳,稍微有些不舒服。”

    “你應該去醫院!”亞歷山大沉聲道。他突然覺得說出這句話的自己已經徹底地告別了從前的幼稚,正在以一個成熟男人的身份和口吻說話。有了這個認知的他不由自主就挺了挺腰,坐得更直了。

    “不、不需要的。”顏妹懿的手指僵硬地抓著她手中的拎包,慌亂地道:“我沒事的,真的。”

    她在慌亂什麼?亞歷山大慢慢蹙起眉頭。但沒有給他思考的機會,顏妹懿幾乎開門見山地說:“你是不是認為是我殺了我的丈夫,就為了那寫保險金和格林公司?”

    “哎,呀!”亞歷山大嚇了一跳,頓時手足無措,“我,那個……”

    “昨天我聽見了我的繼女跟管家太太的說話。”顏妹懿低聲地說,“我聽見了,她們說,你也在調查我。”

    “沒……”亞歷山大慌亂地揮起手來,“不,不是那麼回事!”他的慌亂帶動了他的手,眼前的水杯頓時就傾倒在桌子上面,顏妹懿發出一聲低低的驚呼,她的胸口被水濺濕了一片。

    湖水綠的絲綢被水一沾就變成深綠色,映得顏妹懿的臉色更是慘白。

    “啊,呀呀呀呀呀呀!”亞歷山大簡直對自己痛恨起來,“我,我不是故意的!”他抓起桌上的餐巾就往顏妹懿的胸口抹去,“我,我幫你擦!”

    顏妹懿簡直哭笑不得,但又不能真的讓他來擦她的胸口,“不,不用,我自己……”

    一個是急著要替對方擦去衣服上的水,一個是急著擋住自己尊貴的胸口不讓對方碰觸,所以理所當然地兩個人的手撞擊在了一起。

    “呀!”

    亞歷山大是聽見了女孩子嬌俏的呼叫聲才終於意識到自己是在幹什麼蠢事的,但讓他看得入迷的顏妹懿的表情卻讓他更加陷入找不到理智的深淵裡。她那種含羞帶怯的楚楚可憐的卻又是明顯帶著歡樂的表情在她蒼白的臉上形成一片紅暈,但她為什麼會有這樣的表情呢?

    “你,你究竟還要在我的胸口摸多久?”細如蚊呐的聲音傳來,顏妹懿的臉似乎更加紅了。

    “啊?呀呀呀呀呀!”亞歷山大被自己的色魔樣擊倒了,他慌忙縮回自己的手,“我,我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顏妹懿依舊是淺淺淡淡的口吻,但不明白為什麼亞歷山大卻覺得自己的心更加酸痛了,“我知道你這次不是故意的,因為你想用所謂的美男計來誘惑我,讓我承認我殺了自己的丈夫……所以你不會故意裝出色狼的樣子來降低我對你的好感的。”

    淒測的背景音樂加上對面身形孤單的病弱美女,亞歷山大還來不及解釋,腦袋就“嗡”的一聲又迷亂起來了。她,她,她臉上那晶瑩剔透卻比世界上任何東西都要珍貴的,難道真的就是,淚水?!

    痛!心好痛,就像所有的幸福都在他的眼前長了翅膀飛走了一樣。亞歷山大顫顫巍巍站起來,他是要去向顏妹懿坦白的,但是身體卻似乎完全不聽使喚,耳朵聽不見任何聲音,口唇間幹得似乎正在龜裂,鼻腔裡吸進來的不是新鮮的氧氣,卻像是火山熔岩噴發出來的火流……他的身體晃了兩晃,然後當著所有人的面“撲通”一聲倒了下去。

    即使是顏妹懿也被這樣的突發事件弄傻了,完全不符合病弱美女形象地把嘴巴張成四方形,描繪精緻的丹鳳眼也瞪出了乒乓球的規格。

    “少爺……”淒厲的呼叫從遠遠的餐廳那一頭傳過來,四道魁梧的人影以難以想像的速度撲了過來,“少爺!”

    保鏢甲:“少爺啊,我的少爺啊……”

    保鏢乙:“少爺你不要拋棄我們啊!”

    保鏢丙:“救護車救護車,大夫……醫生……漂亮的護士還要漂亮的神父!”

    保鏢丁:“救——命——噢!”

    有沒有搞錯?纖弱的東方美女憤憤地丟掉手裡的紙巾,站起來一腳踹飛這四個除了胡亂叫些有的沒的卻根本沒有一點作用的保鏢,蹲在亞歷山大的面前搭搭他的額頭再用手翻了翻他的眼皮,“他只是暈過去了,沒事的。”

    “暈過去?!”保鏢甲乙丙丁一起尖叫,“事情大條啦!”他們四個對望一眼,“大小姐會殺了我們的!”

    顏妹懿揉揉抽痛的太陽穴,計畫本來不是這樣的,但怎麼會有這樣的結局呢?

    “怎麼辦,怎麼辦,啊,乙,這件事都是你的錯吧?”

    “胡說!丙,你應該負起全部責任。”

    “喂喂,丁,你不要裝作沒事人的樣子,是男人就承認是你犯的錯。”

    “脫線吧你!甲,你放心,大小姐殺了你我會照顧好你老婆的……”

    “夠啦!”顏妹懿再也聽不下去,怒吼一聲雙手叉腰地站起來,“你們統統給我閉嘴!閉嘴!閉嘴!”

    四個大男人頓時被一個身高遠遠不及他們的女性所震懾住,顏妹懿狠狠地又兼冷冷地掃視過這四張癡呆的面孔,“趁你們少爺現在還沒有死,立刻馬上把你們的車開過來,我們送他去醫院!”

    好美麗的一個森林,深深淺淺的綠色不斷勾勒出林間山巒的層次。巨大的樹好像通天的塔直升天際,一座座形狀就像盛開的花朵般的精靈房子坐落在林間樹梢。天空幾乎被所有的樹葉擋住,但從枝葉間灑落下來的陽光又像金絲一樣垂在這明朗幽靜的童話天堂裡。

    亞歷山大看見自己牽著一匹白色的駿馬,他的腰際懸著劍,他的背上背著金色的弓,他正在向那最大的精靈的宮殿走去。

    他要找他的精靈女王,他知道自己的目的。他的那位女王有著黑色的頭髮,黑色的眼睛,象牙白的肌膚,但只要她微微一笑,所有的花朵都抵不上浮現在她臉際的那一種顏色。

    他的女王!

    想到這裡,亞歷山大甜蜜地笑了。他的女王啊,雖然在其他人的面前那樣端莊那樣威嚴,但是他卻知道她其實比任何人都要溫柔,特別是當他的手跟她的手輕觸的時候,那種羞怯那種驚慌那種不知所措……這令他相信,她絕對比任何一個少女還要純潔。

    現在,他看見他的女王了,她正坐在那個精靈的王座上,她正在溫柔地看著他,“你相信愛情嗎?”

    “相信!”亞歷山大信誓旦旦,“就像我相信純潔,相信你,相信這個世界上一定有種力量能把人變得和神一樣偉大。”

    “這樣嗎?”女王溫柔卻含著悲傷地看著他,“就算是受到傷害也會相信嗎?”

    他走上前去,單膝跪在女王的面前,“在所不惜!”

    女王黑色的眼睛亮起來,她溫柔地捧起他的臉,馥鬱芬芳的唇輕輕向他的臉頰壓下來……

    壓下來……

    下來……

    ……

    突然,狂風大作,一個邪惡的聲音傳入他的腦海,“你是笨蛋嗎?這樣的事情在這樣的年代竟然還有人相信,你是豬嗎?不!我們不可以侮辱豬的智慧,所以我們應該用‘亞歷山大’來作‘蠢貨’的定語,比如我們要形容豬,就要說‘哈哈,這頭豬真是亞歷山大啊!’這樣,哇,哈哈哈哈哈哈哈……”

    亞歷山大被嚇了一跳,他慌張地抬起頭來,不知道什麼時候,正要親吻他的黑髮的精靈女王竟然已經變成了一個紅頭髮的巫婆,而那個巫婆長得就跟他的姐姐愛麗莎一模一樣。

    “姐……”

    根本沒有給他呼喚的時間,那個紅頭髮的巫婆就在一轉眼間變成了一頭紅色巨龍,而那頭巨龍的臉卻是唯美到令人絕望的、他剛剛認識的他的姐夫的臉。

    “呼……”他的姐夫吐出一口烈焰,中國壁畫上那飛天一樣的眼睛邪惡地眨了眨,“你有沒有剝掉她的衣服看她身上的痣啊?左三圈右三圈脖子扭扭屁股扭扭……你做了沒有啊?”

    “你,你沒有跟我說還要扭脖子跟屁股!”怔愣之後亞歷山大怒吼。

    “不許反駁我的話!”姐夫龍發出雷震一樣的怒吼,隨即他張開嘴巴,炙烈的火焰向著亞歷山大的身上噴射而來。

    “啊——”

    尖叫著轉醒過來的亞歷山大發現自己躺在一張潔白的床上,從空氣中隱隱約約透出的藥水味道分析這裡似乎是一個醫院。

    自己怎麼會在這裡呢?他擦拭著額頭的汗水,自己本來不是在咖啡廳裡跟顏小姐“約會”的嗎?想到那美麗的女子羞怯卻又受傷的表情,亞歷山大覺得自己的心臟又忍不住地痛了一痛。但很快的,他的臉色又蒼白起來——自己竟然在她最需要自己的時候,在自己應該好好解釋清楚的時候在她的面前倒了下來。哎,想必她一定已經認為自己是一個沒有擔當的男人了,他沮喪地垂下頭。

    但不管怎麼樣也好,他還是應該走到她的面前去好好解釋清楚的,自己或許真的不是什麼很有出息又或者恨又擔當的男人,但是應該解釋清楚的事情就一定要先解釋清楚。

    亞歷山大從病床上起身,開始在這空無一人的詭異醫院裡探險起來。

    “這好像跟你的計畫是相差十萬八千里的吧?”全球著名的美容醫生莫札特悠閒地坐在他的老闆椅上,剪裁合宜的西裝和一絲不苟的髮型再配上限量發行的無框眼鏡,他的形象怎麼看都更適合出現在華爾街上而不是這裡的一家小小的美容醫院。

    “所以中國人說,計畫比不上變化啊!”顏妹懿以同樣悠閒的姿態躺在他對面的躺椅上。其實一開始她是打算用哀兵策略贏得亞歷山大的同情,進而緊緊抓住他的心的,但沒有想到她的“哀兵”還沒有起到應有的作用,亞歷山大卻先“哀”了起來。

    “說起來,那個傢伙沒有什麼事吧?”她裝作毫不在意的樣子,隨口問了一聲,耳朵卻豎得高高的,就怕聽不清楚答案。

    “只是一整天沒有吃飯而已,這種紈絝子弟身體都太虛弱了……哎,你真是浪費我給你化的這個‘經典病態美學’妝!”莫札特恨恨地瞪著眼前那個其實健康得足以打死老虎的女人,忍了又忍以後,他吼起來,“不要把你的腳翹得那麼高!”他說,“你現在還是一個‘病人’。”

    “你很∴擄Γ毖彰密蔡究諂,還是乖乖地聽話把腳放了下來,“對了,請你配合的地方你都已經記住了吧,等一下可不要在他的面前穿幫才好呢。”

    “欺騙這樣一個弱智的男人,”莫札特冷哼一聲,“顏妹懿,我發現你的品位是越來越低了。”

    顏妹懿微微一笑,“好說好說。”

    “你不是一向喜歡強壯型的肌肉男的嗎?”不死心的莫札特又說,“還是現在年紀大了,反而對幼齒的小朋友又興趣了呢?”

    顏妹懿沉默了一會兒,就在莫札特簡直以為自己終於在認識這個妖女的N年以後從口頭上辯贏了她的時候,她突然低聲問了一個問題:“莫札特,你相信愛情嗎?”

    莫札特看著她,“你不會是真的有病了吧?”

    “所以啊,”顏妹懿輕輕地笑起來,笑容縹緲神秘,“這就是我為什麼最後還是愛不上你的原因啊!”

    “既然你相信愛情,那麼你為什麼會嫁給佛朵瑟那個老頭子?”莫札特不忿地說,“你別告訴我你是真的愛上了那個老頭子!”

    “我沒有說我相信啊!”顏妹懿挑挑眉毛,“但是那個小子他卻很相信,他甚至可以為了他的未婚妻用他的眼淚來欺騙我。”她的聲音低沉下去,“他說他相信愛情,相信愛情是甜蜜的,然後他對著我流下眼淚……”

    “看來他的眼淚打動了你!”莫札特說。

    “別傻了!”顏妹懿揮揮手,“哼,眼淚這種東西,這種東西……”

    “他醒了!”莫札特看著牆上的監視器螢幕,“你趕快給我恢復到病態的美麗狀態中去,如果可以流點眼淚什麼的,就更加好了。”

    “所以說啊,”顏妹懿輕輕地哼了一聲,“眼淚這種東西,存在就是為了來騙人的。”然後,從來沒有那麼順利地,她的頰上淌落了兩滴晶瑩……

    亞歷山大走在空寂寂的走廊上,不免感覺有些奇怪。這裡雖然看起來的確是一家醫院,但為什麼一個醫生或者護士也沒有呢,就連病人都沒有就更加奇怪了!

    遙遠的走廊的那一頭傳來的說話的聲音,他決定走過去詢問一下。

    “顏小姐,你的病不可以再拖了。”一個低沉的聲音吐出來的話卻讓亞歷山大嚇了一跳。

    “反正,我早就已經沒有了未來,拖不拖還不是一樣?”那的的確確就是顏妹懿的聲音。

    “但是作為你的主治醫生,我認為你這是在對你的生命不負責任!”

    “……我的醫生啊,所謂‘責任’這種東西,是相對權力來說的。”顏妹懿的聲音再也沒有當初那股充滿生機的動感,“我已經沒有了愛情、沒有了幸福,現在就連健康也已經一併失去,你為什麼還要固執地要求我承擔生命的責任呢?”

    她這麼說是什麼意思?亞歷山大忍不住用手撐住牆壁,疼痛的感覺再一次泛上了心頭。

    “難道你對這個世界已經沒有別的留戀了嗎?”這次就連醫生的聲音都摻揉了痛苦,“你辛辛苦苦地為佛朵瑟家做牛做馬,明明就要倒閉了,你卻獨自承擔起整個家族的責任。如果家族成員可以認識你的美好也就算了,偏偏你的繼女是這樣一個完全脫離現實、滿腦子以為你要害死她的被害妄想症患者,而你卻要為此付出生命的代價——這是因為你愛佛朵瑟先生嗎?”

    愛?她愛佛朵瑟先生?!從來沒有想過的問題閃電一樣劈進亞歷山大的腦海當中。

    第一次看見顏妹懿的時候就是在佛朵瑟先生的葬禮上,然後魂牽夢縈地一直到第二次見面,那個陽光下嫺靜地端坐的女子一定就是為了他而存在這個世界上的另外一半,他確信這點!但他的老師卻告訴他顏妹懿是一個為了保險金而謀殺丈夫並且為了圖謀夫家的產業企圖害死自己繼女的妖女!

    亞歷山大告訴自己,如果自己是愛她的,就應該為了她的名譽清白努力找到真相。但自己那時候卻沒有想到,如果她真的是清白的,惟一可以說明的恰恰就是——顏妹懿是愛著她的丈夫佛朵瑟先生的!那麼自己算什麼?

    理論上自己應該秉持著騎士的風度,為了心上人努力地幫助她恢復名譽。但實際上,實際上自己根本就不如自己以為的那麼不斤斤計較。他嫉妒那個曾經擁有了她的男人;他痛恨自己的辛苦是為了讓她的貞節名聲得以更加完美;他恐懼如果她的心裡已經住了一個人,那麼自己又應該到哪裡去呢?!

    佛朵瑟,下地獄去啊,不要在你死了以後還要獨佔應該是屬於我的女王!亞歷山大壓抑地低吟著,撐住牆的手改為遮住自己的臉——太醜陋了,亞歷山大,你真是醜陋啊!

    顏妹懿從前講過的那個關於變調了的《海的女兒》的童話突然湧進腦海——“愛情跟誰給誰的恩情、誰比誰勇敢、誰努力地追求等等一點關係也沒有,愛情就是愛情,愛情本身就是一種無理而且無情。”

    原來,愛情就是一種無情,不會因為任何事情而改變,孤注一擲,一意孤行!

    這一瞬間,亞歷山大看見地獄已經在向他張開了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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