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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慕冰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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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假面的盛宴]王府寵妾(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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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0-18 11:06:58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一百八十一章

  紫禁城的夜,比別處的夜都要黑,都要暗。

  乾清宮,一片燈火通明,卻是靜若無人之地。那一身明黃色衣裳的君王,逆光而站,面孔落在永王眼裡一片斑駁模糊。

  「陷害你?誰陷害你?這東西是常建安親自帶人去徐國公府搜來的,你是說常建安想誣陷你?」常建安就是錦衣衛指揮使,也是弘景帝的心腹,除了弘景帝的命令,誰的也不聽,乃是朝中有了名的孤臣。

  永王冷汗直流,依舊辯解道:「可這真不是兒臣做的,是有人故意想害兒臣的,還望父皇明鑑。兒臣就算再傻,也不會與人通信用自己的金印,這不是明擺著給人留把柄?」

  弘景帝只是瞅著他冷笑,並沒有說話。

  永王的心,卻一直往下墜,怎麼也不見底。

  按常理說,與對方通信,尤其是這種密函,在信上留印,是極為愚蠢之事。可徐國公是兩朝老臣,還是晉王的岳丈,若想收買了他,不下點本錢可不行。那是隻老狐狸,不見兔子不撒鷹,所以捏了有對金印的密函,並不是不能取信於人。

  而弘景帝的冷笑,也恰恰應在這上頭,說明弘景帝是信的。

  這些念頭在永王腦海裡跌來撞去的迴旋著,他有一種如墜冰窖感,徹骨的寒冷。也知曉如今說什麼,父皇都不會相信了。

  到底是誰害他,到底是誰害他?

  安王?代王?魯王?還是晉王?

  他倒有辦法替自己辯解清楚,可若是那事一說出來,恐會更加招了父皇的厭棄,且對方會不會與他作證還是未知。

  永王沒了章程,只能痛哭流涕地磕著頭:「父皇,真不是兒臣做的,兒臣怎麼可能做出這種事,還望父皇明察。」

  嘭嘭嘭的磕頭聲,在夜晚聽起來極為可怖。

  可這麼些年,弘景帝已經不知聽了多少了,甚至比著還要悽楚可憐的畫面都見過,他已經不信這些表面功夫了,他更相信自己親眼看到的。

  「你做不出這種事?那太子上次的事,還有王家的事,你以為朕不說,朕就是不知?淑妃買通了康嬪身邊的人,使著在御膳房對小寶下手,卻故佈迷障栽贓給了錢賢妃,你也不知?淑妃當年為何捨了諸多貴女,卻偏偏為你求了落敗的安慶侯府嫡女與你為妃,你那王妃和老五的王妃是怎麼回事,你真當朕什麼都不知道?!」

  「你母子二人真是心思惡毒,只因早年淑妃和德妃有些齟齬,就怨恨多年,人死了都還不放過,甚至貽害下一代人。你和你母妃真是好,好得很啊!」

  永王徹底驚得說不出話來了。

  弘景帝眼中充滿了厭惡:「將他帶下去!」

  *

  這一夜乾清宮到底發生了什麼,誰也不知,不過次日永王便被弘景帝下旨圈禁在自己府裡,罪名是結黨營私。

  張淑妃因替兒子求情,觸怒了弘景帝,被褫奪淑妃的封號,禁足在自己宮中。

  不光這母子二人,還有徐國公,不過徐國公卻抵死不承認與永王結黨。可人證物證俱在,豈容他可辯駁,徐國公被下了詔獄。

  這一連串的變故實在讓人目不暇接,弘景帝再一次向大家展現自己冷酷的手腕。大家本想著徐國公也是兩朝老臣,聖上息怒了總要放出來,就算沒了國公的帽子,總能留下一條性命,卻未曾想到徐國公竟不堪受辱在牢房中將自己吊死了。

  弘景帝親自去了趟北鎮撫司大牢,事情沒有下文。

  京中一時間風聲鶴唳,人人自危,在弘景三十三年裡,一直藏在水面下的漩渦終於露出它血腥的爪牙。

  徐國公被收屍回府,連喪事都沒敢大辦,擺過頭七就拉去下葬了。

  往常門庭若市的國公府,如今清冷無比,弔唁之人寥寥無幾。國公府上下惶惶不安,不知道什麼時候這國公府就要被收回去,一家子百十口人就要落得居無定所。

  可上面一直沒有動靜,似乎渾然忘了之前的事,再加上經過多方打探,似乎因為徐國公的死,弘景帝並不打算追究後事了,便不免有人動心思了。

  於是徐國公三七還未過,又一場亂子發生在徐國公府,卻是徐國公一直未立世子,他的幾個庶子為了國公的帽子打起來了。

  府裡烏煙瘴氣的,主子、下人們各立派系,甚至經常有大打出手的事發生。

  這其中以庶長子徐哲手段最為狠辣,最後壓服了一眾人脫穎而出。可就在他以為能穩打穩拿下國公帽子之時,上面突然下了聖旨,說徐國公夫人還在,當得另立嗣子,以傳承徐國公香火。

  一直沒出現在人前的徐國公夫人回了府,從徐家旁枝抱了個還不足歲的小孩,養在自己的膝下。

  與其一同回來的還有徐燕茹,她如今已經不是晉王妃了,表面上她是受了親爹的連累,才沒了這王妃之位,實際上如何該知道的都知道。

  徐燕茹本想求個清淨,誰曾想兜兜轉轉還是脫不開這國公府。不過沒了徐國公,母女二人的日子似乎要更快意一些,養著那孩子,把曾經在玉蘭姨娘受到的郁氣全部找回去,似乎這樣的日子也還不錯。

  這一切多虧了晉王,晉王在去找晉王妃之前就許諾了,這才是晉王妃為何願意自曝其短幫晉王的原因所在。

  其實她也不光是幫晉王,也是為了自救。

  起先徐燕茹並不相信晉王的話,可事情的發展竟都照著晉王的預料而演,當晉王的人來帶她進宮面聖,她看到一旁有乾清宮的太監,她就知道她必須全然服從去把這件事做好,說不定還能求個喘息之地。

  事實證明,晉王是向來說話算數的。

  *

  乾清宮,弘景帝沒好氣地道:「你倒是真沉得住氣!」

  晉王微哂了一下,「兒臣必然要沉得住氣。」

  「你可以來與朕說,朕不是不明是非的昏君,會替你做主!」

  可問題是晉王說了可有用,沒有切切實實的把柄,誰會相信片面之詞。別看這會兒弘景帝說得好,若是晉王真跑來找他告狀訴苦,且不提弘景帝會如何看待這個兒子,怕是心中也會疑他故意如此。

  再說了這兩件事對晉王來說,一直是不堪示人的經歷,晉王可從沒有戳自己傷口給人看的癖好,若不是這次機會湊巧,而他又想趁機辦成一件事。

  解釋不了弘景帝這話,晉王就只能說自己的:「兒臣如今很好,有兩個兒子,以後還會有更多。」

  弘景帝看著下面這張臉,許久再囈語了一句:「你跟你娘一樣……」

  聲音很小,卻鑽入晉王耳中,他眸光動了動,旋即歸於沉寂。

  「讓朕想想,你先回去吧。」

  晉王點點頭,便退下了。

  寶座上的帝王久久回不過來神,李德全等一眾御前侍候的太監宮女也不敢打攪。殿中很安靜,似乎過了一會兒,又似乎過了許久,弘景帝才長長出了口氣。

  「悶得慌,出去散散。」

  李德全忙上前弓腰侍奉,弘景帝扶著他手臂邁出乾清宮。

  長長的甬道,高聳的紅牆,構造成了整片的紫禁城。

  弘景帝一路漫無境地的走著,像似沒有目標。

  李德全在旁邊建議道:「陛下,若不奴才讓人擔了龍輦來?」

  弘景帝揮了揮手:「說是散散,就走走吧。」

  李德全只得應了聲是。

  進了東六宮,李德全想著陛下莫不是想去哪位娘娘那兒坐坐,卻在看清不遠處那座宮宇,心裡略微有些不自在。

  那是景仁宮。

  自打那位沒了,這座宮院一直就空著,東西六宮一共十二主位,早兩年有個得寵的嬪妃因為不願屈就人之下,向弘景帝求了幾次都沒求來。寧願就讓它空著,一直空著。

  弘景帝也停駐了腳步,遠遠的看著那座紅牆碧瓦的宮殿,那院中種著數棵白玉蘭,一到花開之時,芬芳四溢,處處飄香。

  「罷罷罷,難得他開了次口。」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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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0-18 11:07:12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一百八十二章

  晉王從宮裡回來的時候,瑤娘正盤膝坐在大炕上看賬冊。

  見晉王走進來,她眼皮子都沒撩他一下。

  紅綢幾個走進來服侍晉王洗漱換了衣裳,之後晉王在瑤娘對面坐下,紅翡奉了茶上來,幾個丫頭便下去了。

  從始至終,瑤娘連話都沒說一句。

  她這是氣上了,打從那日從宮裡回來就氣上了,倒也沒做出什麼過激之事,就是不理晉王,連同兩個兒子一起孤立他。丫頭們她就沒有聯合了,再說那些丫頭們也不敢。

  瑤娘氣晉王明明提前知道消息,竟然不跟她打聲招呼。雖說當日能從坤寧宮安安穩穩回來,讓她很高興,可回來後靜下一想,他這是明知道會發生什麼,依舊打定主意要黃雀在後了。

  雖說理智上告訴她,晉王這麼做沒錯,可感情還是接受不了。晉王倒也跟她解釋過,知道幕後之人會動,但什麼時候動著實不知。他有把握無論發生什麼事,都可以保證她安安穩穩的,且當時那種情形其實已經算是挺好的,確實有所損失,但損失可以忽略不計。

  道理說了千萬個,可這次瑤娘沒以前那麼善解人意了。

  晉王喝著茶,瑤娘目不斜視地看著賬冊。

  「劉良醫遞信來,說孫氓夫人的病已經徹底根除,不日就可回京。」

  這下瑤娘可繼續裝不了高冷了,忙放下賬冊問:「真的?什麼時候回來?」

  「明日。」

  「那可真是太好了,這段時間月月總是問我她娘什麼時候回來,我都已經找不到藉口可以瞞她……」說到這裡,瑤娘才反應過來自己竟和晉王說話了,想變臉吧,實在有點太為難她的臉皮,只能訕訕地又去拿賬冊佯裝要看。

  晉王伸過一隻手來,越過炕桌捏住她的手:「還在生氣?」

  其實瑤娘早就沒生氣了,她就是躲懶不想幹活兒,才會佯裝自己一直生氣來著。

  「我沒有生氣。」

  問題是瑤娘每次說實話,晉王都不信的,他嘴裡雖是沒說話,但眼裡無不是在說騙人的。

  「下次若還有這種事,我一定提前告訴你。」

  瑤娘擺了擺手,怎麼都沒辦法把晉王擺掉,他的手乾燥而溫暖,又大又緊,將她手包得緊緊的。

  她紅著臉嗯了一聲,就想讓他把手鬆開,可他就是不鬆開,還擱在掌心裡把玩了起來。

  「花花呢?」這幾日晉王很忙,就忘了花花,此時想起來才發現最近那隻蠢貓很久沒在他跟前纏磨了。

  「花花?」瑤娘被口水嗆了一下,「你怎麼提起它來了?」

  見晉王眼神詢問,她才又道:「我聽人說,最近咱府裡不知從哪兒來了兩隻野貓,花花總喜歡溜出去跟野貓玩。暗十問過我要不要管,我想著野貓又不傷人,便讓人在北角柴房那裡固定給它們準備吃食,那兩隻野貓就賴著不走了,花花每天都會出去跟它們玩一會兒,這幾天經常看不到它人影兒。」

  「莫怕是發情了吧。」

  瑤娘詫異地看了過來,似乎很驚訝從晉王口中居然能聽見這樣的話。晉王被看得略顯有些不自在,輕咳了聲:「野獸牲畜都有發情期,花花也不小了。」

  「那你的意思是說,花花之所以會去找野貓玩,是因為——」『因為』後面說不下去了,瑤娘的臉更紅。旋即她著急起來:「你不說,我還沒想起這事。我家以前有個鄰居,他家就有一隻貓,在家裡養不住,隔三差五就往外面跑。關鍵那貓也是奇了,出去一趟十多天,那段時間就能見它家裡人總出來找,總以為丟了,可過幾日必然就回去了,然後沒過多少日子,那貓定會大肚子。」

  瑤娘越說越腦袋疼:「那貓也特能生,一胎能下四五隻小貓崽,一年能懷好幾次。有一次,小貓還沒長大,老貓又懷上了,那一年生了十好幾隻。那家人頭疼死了,送都送不出去,還往我家送過。我娘沒要,說家裡糧食也就夠人吃,哪有多餘的糧食用來餵貓。」

  兩個人面面相覷,簡直不敢想像花花屁股後面跟十多隻小貓崽的情形。

  「那我讓劉良醫配點避子湯給它喝?」晉王猶豫道。

  「那能行麼?」劉良醫是醫人,又不是醫貓的。

  「試試吧,不試怎麼知道。」

  就這樣,藉著花花這個話題,兩人成功將生氣沒生氣這個話題岔開了。

  翌日,喬氏果然回京了,連鎮國公府都沒回,先來了趟晉王府。

  喬氏比之前氣色好多了,整個人也圓潤了不少。聽過她的訴說瑤娘才知道,原來這些日子她待在別莊裡,成天吃了睡睡了吃,自然長了不少肉。

  再加上劉良醫醫術高明,趁機幫她調理了一下身子,喬氏如今的身子骨比之前強了不少。

  瑤娘很替喬氏高興,喬氏也很感激瑤娘,她見過月月了,女兒比之前膽子大了不少,人也吃胖了許多,看起來比以前懂事多了。

  對於大人們來說,這是好消息值得慶祝,可對於小寶來說,卻是讓他挺悶悶不樂的。連月月都看出小寶哥不高興了。

  「小寶哥哥,你咋了?」

  他咋了?小寶瞅著對方的小胖臉,那臉上滿是笑,看來這丫頭最近是在慶王府玩野了,好不容易回來才沒幾日,這又要回家去。合則就他一個人悶悶不樂,她倒是樂瘋了吧。

  知道和月月講大道理是講不通的,他只能用比較淺白的方式:「你這趟回去,我們以後就不容易見面了。」

  「怎麼會呢,我可以隔一陣子就過來找你玩啊。」

  「那你可記住你說的話。」

  呃,月月總覺得哪裡有些不對,可還沒等她想出個所以然來,就聽小寶又道:「以前都是我陪著你玩的,你可不能忘恩負義。」

  什麼叫做忘恩負義,月月是不懂的,可並不代表她不懂這是不好的話。

  「我肯定不會忘恩負義的,一定會經常來陪你玩。」

  小寶點點頭,「那行,你隔兩天就來一次吧,最好等我從宮裡下學了再來,不然我也不在。」

  一聽說兩天,即使月月也覺得有些為難了。

  「兩天會不會時間太短了,我怕我娘沒空帶我出門。」

  「可你之前答應的好好的。」語畢,小寶也覺得自己這麼說有些太誇張了,又改口:「要不就隔三天吧。」

  月月還是為難:「可我答應珠珠,也要經常去找她玩的。」最近這段時間,月月總去慶王府小住,和珠珠的感情是處得越來越好了,兩個都是小女娃,也能玩到一處去。

  無視小寶的大黑臉,月月想了又想,才道:「要不就隔五天吧,中間我可以去找珠珠。」

  也就是說珠珠比他還受寵,可以比他多很多次。關鍵問題是月月是個很有堅持的小姑娘,定下的主意就不改了,小寶也不好說的太明顯,只能望著對方的小臉蛋,心裡打著主意,反正到時候他也可以去慶王府。

  按下不提,月月終於跟著爹娘回了鎮國公府,至於喬氏回去以後會碰到什麼,那也是後面的話了。

  而這邊,晉王和瑤娘又恢復到以前的恩愛。

  這一日,瑤娘將晉王和小寶都送出了門,按習慣她是要接著睡個回籠覺的。睡的正迷迷糊糊中,好消息就在這時不期而至。

  直到接完了聖旨,瑤娘整個人還是懵的。

  幸好福成在,將前來宣讀聖旨的太監打點後送走,瑤娘回到榮禧院,依舊回不來神。

  「恭喜娘娘,賀喜娘娘了。」

  瑤娘這才反應過來,想說句什麼話吧,發現自己笑得嘴都快合不攏了,實在不知道說什麼,只能說賞,賞月錢。

  玉蟬這個貼身大丫鬟站出來,先謝了賞,才對眾人道:「好了好了,都下去吧。」

  等人都下去了,瑤娘才露出一副傻傻的樣子:「玉蟬,你快打我一下,我不會是在做夢吧。」

  玉蟬失笑:「娘娘不是在做夢,這確實是封您為晉王正妃的聖旨。」

  「可,可聖上怎麼會同意?」畢竟她出身貧寒,要知道皇子正妃可每一個不是正經貴女的。

  玉蟬想了想:「大抵聖上是補償娘娘那日所受的委屈?」

  這樣也可以?瑤娘看看放在炕桌上的聖旨,若真是這樣可以,她巴不得多來幾次。又想到事情中的凶險,她又連罵自己烏鴉嘴大風吹吹百無禁忌。

  這種激動的心情一直持續到晉王回來。

  瑤娘按壓住自己躍躍欲試的心情,直到晉王換了家常衣裳後,才將所有人都揮了下去,一把拉住晉王的手:「殿下,這事是不是你做的?」

  晉王睇著她,裝傻:「什麼這事?」

  「就是那事啊。」

  看著她的傻樣子,晉王還想裝傻,可見她洞悉的瞠大眼做威脅狀,只能一副風淡雲輕模樣的點點頭。

  「如果是那事,確實是本王做的。」

  瑤娘的表情一下子變得複雜起來,有點感動有點開心,有點興奮又像似有些感傷,總而言之十分複雜,良久才化為一句平淡的話:「陛下怎麼就答應你了?」

  「本王也不知。」晉王才不會告訴她,他中間做了什麼,才會讓弘景帝答應這件事。

  因為是側妃扶正,自然不會補個儀式什麼的。只用宣告閤府上下,沒住在正院挪個院子便好。不過瑤娘暫時沒打算挪院子,晉王的意思是正院推了重建,這一步自然省了。還有則是玉牒上會有所更改,例如瑤娘會從側改為正,而小寶和二寶也會從庶出更改為嫡出。

  不過晉王府這邊,還是大擺了一場喜宴。

  說是給晉王二子過周,實則什麼情況上門賀喜的人家都知道怎麼回事。

  私底下有什麼議論且不提,表面上可沒有人敢說什麼不中聽的話,哪怕是那些向來眼高於頂的貴夫人們,也是滿臉帶笑的只撿了好聽的來說,畢竟扶正的聖旨是弘景帝親自下的。

  誰敢有意義,那就是對弘景帝不滿。

  尤其在二皇子安王、四皇子永王、七皇子慶王,都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或是被圈或是被厭的情況下,五皇子晉王一下子脫穎而出,日後得登大寶的機會無限增高,自然沒有人傻得會在這時候得罪。

  這一日,瑤娘第一次用女主人的身份出現在大庭廣眾之下,手抱著二寶,身邊跟著小寶,接受所有上門道賀之人的賀喜。

  這一日,很累,但瑤娘卻是很高興。

  前所未有的高興。

  哪怕是她重活了一遍,這麼驚奇的事都發生了,她也沒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能以妻的身份站在晉王身邊。

  她顫慄,激動,亢奮,膽怯,卻與榮有焉。

  是夜,一片紅色海洋裡,紫檀木高櫃上點著兩根手臂粗的龍鳳花燭。

  這一對龍鳳花燭是晉王特意命人準備的,點了整整一夜。屋外,懸掛在院子裡、遊廊上的大紅色燈籠,徹夜未熄。

  正紅色的帳子裡,兩道交纏的人影也是持續了整整一夜。

  這一夜,瑤娘特意熱情,也特別主動。

  她主動去了上面,到了激動不可抑制的時候,她伏在晉王耳邊說了無數次同樣一句的情話。

  晉王還是第一次發現自己承受不了美人恩,他嘴裡什麼也沒說,身下的動作卻越發狠了,直到她兵敗如山倒,丟盔棄甲得落荒而逃,還是緊追不捨,抓著她狠狠鞭撻。

  直到最後才低低說了句什麼,那會兒瑤娘已經神志不清了,卻恰恰納入了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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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0-18 11:07:32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一百八十三章

  瑤娘很高興。

  最近一陣子心情都很不錯。

  時不時還露出一種神秘的微笑。

  若是她也就罷了,關鍵小寶最近發現他爹也有點傻,時不時也會笑得意味深長,然後他娘就有點羞。

  哪怕活了兩輩子,也有小寶搞不懂的問題,今兒他實在忍不住了,裝小賣萌地問了句:「娘,你在高興啥?」

  正在看賬冊瑤娘不自覺摸了摸自己的臉,她高興得就這麼明顯?

  好吧,她最近確實很高興,心情不自覺就會變得極好,她也忍不住啊。

  不過實話她肯定不會和兒子說,只能扯著雜七雜八的藉口:「我聽你爹說,你大舅最近可努力了,前幾日還抓了個流竄多地的江洋大盜,人受了傷,幸好沒事。」

  這種事也值得高興,你到底是不是人家親妹妹?

  大抵是不想讓兒子知道些不好的事情,所以瑤娘從不會對小寶講以前娘家發生的事,太複雜的事她一律不會講,只會在言語中透露些,例如娘以前啟蒙就是你外祖教的,你外祖母的針線活兒可好了,娘小時候你大舅經常會訛了別人的糖來分給娘吃之類的等等。

  瑤娘雖是一直沒和蘇家人照面,卻一點都沒少關注那邊。

  畢竟是生養了自己的親爹親娘親大哥,尤其自打休了朱氏後,蘇家那邊再沒發生什麼齟齬的事情。蘇秀才因為無形中有個靠山,在學館那邊混得是如魚得水。人的境遇改變了,心態也改變許多,蘇秀才少了許多憤世嫉俗,多了幾分本質中認真和質樸。

  而吳氏因為日子好過了,沒有兒媳婦成天給自己添堵,精神氣兒都好了不少,每日和蘭草一起照看著幾個孫兒,有閒了和街坊鄰居坐在一起說說話,結伴去菜市上買菜散心。會因為一文兩文錢和人磨半天的嘴皮子,會因為有菜販訛自己而氣得四處與相好的婦人說,下次再也不去那個攤販那裡買東西。

  日子過得瑣碎,卻是有滋有味的。

  至於蘇玉成,在經過最初的辛苦之後,終於開始走馬上任了。

  五城兵馬司的差事十分繁瑣,因分工不同,所屬的差事也不同。由於晉王特意打過招呼以磨礪為主,所以蘇玉成第一個差事是巡夜。

  京城的宵禁是一更三點敲響暮鼓,禁止在大街上遊蕩,五更晨鐘響後方可通行,其餘時間在街上遊蕩,一概以犯夜論之。若不是疾病、生產、死喪等其中之一,都需接受一定處罰。

  每條大街的交叉路口都會設置柵欄,並設卡房,不過蘇玉成這種小兵一開始可坐不了卡房,只能在大街上巡邏順道充當更夫報夜。

  他抓到的那名江洋大盜,就是巡夜時抓到的。

  這江洋大盜也是聰明,被蘇玉成攔下後,便說家裡有病人,出門是去藥鋪取藥。不光把藥包給了蘇玉成看,還裝模作樣拿出一個藥方子。

  對方沒有料到蘇玉成是初來乍到,所以格外認真,再加上蘇玉成又認字。藥方子一取過來,就被蘇玉成識破了,這上面哪寫的是什麼藥方子,明明就是鬼畫符。

  大抵寫字的人自己都不識字,就是拿了毛筆在上面似是而非的畫了幾行字,似乎還是從哪個通緝要犯的白榜上抄來的,這一下不就露陷了。

  蘇玉成攔著不讓對方走,說要拿去問話。對方當即暴起,這人也是個窮凶極惡之輩,身上還帶著凶器,而蘇玉成一起的不過只有兩個人。其中一個見對方亮刀子,嚇跑了,另一個倒是沒嚇跑,卻是個軟腳蝦。

  兩個軟腳蝦對一個人,幸好附近就有五城兵馬司的人,那嚇跑的人邊跑邊喊,把人引了過來,這江洋大盜最終沒跑掉。

  事後查明此人乃是懸賞已久的江洋大盜,每逢入夜便趁機四處作案偷盜,手下還有幾條人命。而蘇玉成和同伴,雖是受了傷,卻也立了功。

  蘇玉成受傷被送回蘇家,可把老兩口給驚壞了,幸好蘇玉成的傷不重,就是被匕首劃傷了幾刀。又聽說兒子是為了抓江洋大盜才受傷,蘇秀才和吳氏心情既複雜又心疼。

  小寶一聽他娘這話,就知道她是哄小孩子的,不過說是這麼說,他也不能戳破,誰讓他是小孩子呢。

  「那娘要去看大舅?」

  瑤娘猶豫了一下:「還是不去了,娘讓人送些藥過去。」

  小寶沒有說話,心中有數他娘如今還是有些擔心蘇家人知道自己的身份,又變得好逸惡勞。

  這對象主要指的是蘇玉成,畢竟蘇玉成如今才剛見到一些改變。

  而蘇家那邊,蘇玉成正在家中養傷。

  他胳膊上和胸前各挨了一刀,最重的一刀在腿上,幸好沒傷到關鍵處,只是短時間是不能隨意行走了。

  蘇秀才要去學館坐館,吳氏得照顧三個孩子,所以侍候蘇玉成的活計就落在蘭草身上。

  本就是暑夏,天氣熱,人穿得單薄。一個大男人躺在榻上,連翻身都困難,男女之間難免有肢體接觸。

  這大抵也是蘇玉成第一次這般尷尬,連出個恭都得人攙扶,半輩子的臉都給丟光了。幸好蘭草是個做丫頭的,以前雖沒貼身服侍過男人,但對服侍人還算內行,厚著臉皮倒也做了,就是蘇玉成心中又悲又喜,愧疚難當。

  本來他早就對蘭草有意,只是礙於心知肚明自己沒什麼本事,覺得配不上蘭草。這次見蘭草不避諱男女大防,如此盡心盡力的照顧自己,又覺得自己壞了對方的清譽,心中猶豫了多日,終於將心裡話說出來了。

  「你若是瞧得上我,等我好了,我就稟明父母,娶了你為妻。」

  蘭草沒料到蘇玉成會這麼說,收拾水盆帕子的手一抖,差點沒把銅盆打翻。

  「大爺,你說什麼呢,就別拿奴婢開玩笑了。」她臉上的笑十分勉強。

  「我沒跟你嬉笑,我是說認真的。」蘇玉成激動得就想坐起來,卻忘了自己的傷口,痛得他猛地一吸氣,又砸回了榻上去。

  蘭草也顧不得心中複雜了,忙俯身過去,著急地翻看他傷口。見沒有出血,方才放下心來,這才意識到自己幹了什麼。正想收回手,卻被對方一把拉住:「我感覺的出你對我也是心悅的,為何不願答應?」

  蘭草心中泛苦,強笑道:「大爺,我就是個奴婢。不是您配不上我,是我配不上您。」她一面說,一面拽回自己的手。

  「我說你配得上,你就配得上。其實是我配不上你才是,我娶過一次,還有三個孩子,你若是嫁給我就是填房,還得給人做後娘。」

  蘇玉成話太多了,蘭草聽得心裡直發慌,她低頭匆匆說了一句:「大爺,您還是不要多想了,奴婢是丫頭,還是王府的丫頭,說不準哪日就要回王府了,奴婢的身心都不由己,您還是打消這個念頭吧。」說完,她端著盆子就匆匆出去了。

  門從外面闔上,蘭草的眼淚才出來。

  她接近蘇玉成的目的本就不單純,是受了上面的吩咐和指使。上面說了,只要她能讓蘇玉成下定決心和朱氏和離,就還她自由身。

  其實蘭草早就可以回王府要回自己的自由身了,只是她一直捨不得,明明知道不應該不可能,心裡還是忍不住動了痴念。

  只是現實狠狠地打了她一巴掌,若說以前娘娘還是側妃時,她若想和蘇玉成有個什麼是奢望,如今娘娘成了王妃,更是不可能。

  殿下不可能讓自己的舅兄娶一個丫頭做妻子的。

  看來,該是她找個時候離開了。

  *

  坤寧宮裡,趙祚來給魏皇后請安。

  與代王一樣,若說兒孫輩裡誰來坤寧宮最頻繁,恐怕連坤寧宮的宮女太監都會告訴你,除了代王殿下,就是惠王世子了。

  可今日,向來恭敬孝順的趙祚卻變了臉色。

  偏殿中,只有魏皇后和趙祚兩人,連魏皇后的心腹宮女閔秋都不在。

  魏皇后瞪著趙祚,可趙祚一改方才窮途末路般的急切,又恢復了一貫的斯文儒雅,讓魏皇后恍然以為那是自己的錯覺。

  可對方眼中閃爍的光芒,告訴她那不是錯覺,而她向來以為孝順懂事的孫子,其實是隻佯裝成狗的狼崽子。

  「皇爺爺他可是素來敬重皇祖母的寬容大度、溫良賢淑,有母儀天下的風範,若是讓他老人家知曉皇祖母曾做過的事情,您猜他老人家會如何想?」

  「你敢!」素來不在人前動怒的魏皇后,終於露出她從不示人的一面。人人都說魏皇后脾氣好,人也是個和善的,實則沒有一些手段,又怎能安穩坐在這后座上幾十年。

  難道僅僅憑這原配的身份?

  至少魏皇后曾知道,弘景帝有一次是真想廢過自己,可至今依舊是她穩坐在這張鳳座之上。

  殿中的動靜,讓殿外守著的宮女太監驚慌失措想進來看看怎麼了,可人才剛冒頭,就被一隻茶盞砸了回去,隨同而來的是鳳怒:「滾出去。」於是屁滾尿流地都滾了。

  趙祚依舊端著一派儒雅的風範,眉眼低垂:「孫兒自是不敢,孫兒也是走投無路了。怪只怪外曾祖父一家變臉太快,我惠王一脈剛失勢沒多久,就轉投了三叔。皇祖母可曾考慮過父王的感受,可曾考慮過孫兒的感受,父王可是您最疼愛的兒子,孫兒也是您最疼愛的孫子。可您招呼都不打一聲,不聲不響就變了風向,著實讓孫兒有些措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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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0-18 11:07:47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一百八十四章

  魏皇后鳳袍下的身軀輕顫著,是被氣的。

  她萬萬沒想到有一天最疼愛的孫兒竟會來威脅她。

  「你可真是好得很啊!」

  趙祚道:「皇祖母,孫兒一點都不好,若是好的話,今日就不會在這兒惹您生氣了。」

  魏皇后哼了一聲,沒有說話。

  趙祚又道:「皇祖母,孫兒也是逼不得已。當初您讓魏家辦的事,被晉王全部記在了孫兒的頭上。就因為這,孫兒和陳家姑娘的婚事被晉王攪黃了。若是沒有這事,自然沒有孫兒之後和王家姑娘的親事,沒有王家的這件事,說不定父王和母妃的事就不會出,自然也就沒有王家姑娘一女二嫁,還有父王被廢之事。」

  「孫兒從堂堂的皇太孫變成了惠王世子,惠王府的名聲也被父王敗壞得一乾二淨,無論孫兒怎麼用力都沒辦法洗清。孫兒如今遭了皇祖父的棄,又遭了魏家的棄,如今連您也棄了孫兒,你讓孫兒如何是好。」

  趙祚說得聲聲如泣,感人肺腑,可細聽下去卻能聽出歪理一片。

  照這麼說,這一切都要怨魏皇后,怨魏國公府了,難道不該是惠王夫妻倆作孽,才會連累了自己的兒子?抑或是趙祚自己不如人。

  若是換做以前,魏皇后聽了說不了會感同身受,憐憫一二,可趙祚之前的話卻是戳痛了她最敏感的那根神經,她除了憤怒也只剩下憤怒了。不過魏皇后能在宮裡多年,自然不是善茬,很快便換了臉色,聲音也軟了下來。

  「你要知道,皇祖母雖是皇后,可你外曾祖父還在,那魏家從來不是皇祖母說了能算的。你父王不中用,你的那些皇叔們個個虎視眈眈,你外曾祖父也是覺得你三叔把握更大一些,才會轉頭幫了你三叔。你父王和你三叔是同胞兄弟,若是你三叔真有一日能坐上那個位置,定不會虧待於你。相反若是你其他皇叔坐上那個位置,你和你父王包括你三叔都不會有好下場的。」

  「那為何不是孫兒?本來皇祖父就打算將大位傳給孫兒的,只是因為中間出了一些岔子。我父王和三叔是親兄弟,三叔是孫兒親叔叔,孫兒若是能登上那個位置,定然也不會虧待三叔,為何就不能是孫兒!」趙祚說得很委屈。

  魏皇后打著想穩住趙祚的主意,耐心解釋道:「你這孩子怎麼就是不懂呢,若是你皇祖父真是屬意你,他又怎麼可能會廢了你父王的太子之位。打從那個人回來了,就注定旁人再沒有機會。」

  趙祚一愣,問:「你是說五皇叔?」

  魏皇后點點頭。

  「這就是皇祖母當年為何會吩咐敬事房的人那麼對付五皇叔?也是皇祖母為何會吩咐魏家人對五皇叔下那種藥?」趙祚像個學舌鸚鵡似的,似乎有些恍神的說著。

  他其實心中早就該有數了,皇祖父若真是屬意他,不會廢了他父王的太子位,可他總是記得當年皇祖父是如何如何待他好,對他寄予厚望,他總是還是存了希望。可當魏皇后將這句話如此淺白的說出來後,他才有一種痛徹心腑的明悟。

  「為什麼?為什麼就一定是他!皇祖父對他並不另眼相看。」

  魏皇后苦笑一下,聲音低落下來:「因為你五皇叔的親娘是你皇祖父最愛的女人。」因為弘景帝做事從來如此,他喜歡什麼在意什麼,從來鮮少有人知曉。你只當他喜歡的,他其實視若敝履,你只當他不喜的,殊不知他放在心尖上,讓人永遠也猜不透摸不著。

  她也是做了他一輩子的女人,花了好多年才看明白的。可看明白了又怎樣,她已經鑽進他的心裡了,她挖不出來也抹不掉。活人怎麼和死人爭,她也是很久才明白這個道理,早知道……

  「孫兒明白了。」

  趙祚並沒有多留,似是心如死灰般的離開了。

  他走後,洪讓從門外走進來,魏皇后目光中閃過一絲陰霾:「這孩子知道的太多了。」

  「那娘娘的意思是?」

  「罷,惠王就他這麼一個立得住的兒子,若是沒了他,惠王府怕是真要不成樣子了。找人看著他,別讓他壞了事。」

  「那晉王那邊?」

  「如今正是風頭浪尖,不易動手。父親正在拉攏聯合朝臣,看是否能請立代王為太子,若是能成便罷,若是不能成再說。晉王在京中的根基淺,失了兵權的寧國公府也猶如失了爪牙的老虎,不足為懼。」

  洪讓點點頭,沒有說話。

  「沈鸞的兒子就像她本人一樣,慣是喜歡裝相,還喜歡下死力氣裝相,裝什麼不爭,既然不想爭,就永遠不爭的最好!」

  剛出坤寧宮的趙祚,回頭陰鬱地望了一眼身後的宮宇一眼,袖下的拳緊緊握著。

  他當然知道魏皇后在騙自己,若是真忌憚晉王,為何讓他在宮裡活了那麼多年,若是真忌憚晉王,何不在他入京之前就將禍害扼殺在襁褓之中,又何必現在這種時候扯東扯西,扯上一個死了多年的德妃。

  說白了就是主意已定,即使他拿出這個把柄,皇后依舊是決定站在代王那一邊。

  趙祚當然知道自己鬥不過以魏皇后為首的這些人,所以他順勢做了場戲,隱忍了下來,不過他會記住今天這一切的。

  *

  二寶翻、爬、站都不若小寶早,學走路自然也沒哥哥早。

  幸好瑤娘的意思是一切隨意,二寶什麼時候願意走,就什麼時候走。

  其實二寶已經可以能走了,就是膽子小,你成天看他一副暴脾氣的大嗓門,實際上也就只敢讓丫頭奶娘牽著走幾步,丫頭奶娘一鬆手他就不敢走了,寧願坐在地上爬也不走。

  奶娘扶著二寶站在那裡,瑤娘童心大發蹲在不遠處對二寶伸手。

  「快過來,娘抱抱。」

  二寶躍躍欲試,想走不知為何又收步,似乎真的很想去瑤娘那兒,也似乎真的不敢走。他站在那裡就嚎了起來,光打雷不下雨的那種,扯著嗓門嚎,還佯裝很可憐的樣子瞅著瑤娘。

  又來這一套!

  瑤娘挫敗,站起來從炕桌上拿了一塊乳酪奶糕,繼續逗二寶。二寶頓時不哭了,就盯著糕糕看。

  「來娘這兒,娘這兒有糕糕。」

  二寶指了指糕糕,嘴裡嗚嗚啦啦說了些別人聽不懂的話。

  瑤娘啊嗚一口,把乳酪奶糕咬沒了一半,邊吃邊道:「你再不來,娘就吃完了。」

  二寶急得也不說話了,舉著兩個小胖手跌跌撞撞就走過來了,快到瑤娘身邊時,一頭撞進她懷裡。

  逗著二寶走路也有一會兒了,瑤娘累得不輕,抱著二寶站起來,來到炕上坐下。一面餵著二寶吃糕,一面吩咐紅翡倒杯水來。

  「娘娘,以後這種活兒奴婢們就好,您在旁邊看著就是。」紅綢在旁邊說。

  「我倒是想,關鍵這孩子太強,別人逗他他從來不理。」也就小寶和瑤娘能逗著他來,換做其他人哪怕你手裡拿的東西二寶再喜歡,他也不會來。

  連瑤娘都不知,二寶這是跟誰學來的。

  似乎也是知道在說自己,二寶露出一個大大的無齒之笑。瑤娘撫了撫他的小腦袋,二寶繼續低頭吃糕。

  「奴婢見大公子那般聰明伶俐,只當小孩子都是這般的,如今又見二公子,方知道大公子那般乃是萬中無一……」

  紅翡的話還沒說完,就被紅綢打斷了。

  「噤聲,你到底會不會說話!」紅綢的面色很難看。

  紅翡這才反應過來,又去看瑤娘。

  瑤娘的臉色有些勉強,她嚇得撲通一下就跪了下來。

  「娘娘,奴婢沒有貶低二公子的意思,奴婢只是覺得娘娘現在比當初大公子那會兒辛苦多了,奴婢……」

  瑤娘強笑道:「好了,你在我身邊服侍多年,我知道你是有口無心,快起來。」

  紅綢去拉紅翡,紅翡低著頭小聲哭著:「奴婢真不是有意的……」

  裡面的動靜驚動了外面正在吩咐小丫頭們幹活的紅蝶,她急急忙忙走進來:「這是怎麼了?」

  紅綢對她使了個眼色,將紅翡交給她,讓她將人扶出去。

  紅蝶知道肯定是紅翡說錯什麼話,惹怒了王妃,可王妃素來是個好脾氣的人,還從沒見她對下人亂發過脾氣。不過她也知道情況不對,沒有多問,就將紅翡扶走了。

  屋裡一片安靜,二寶依舊無憂無慮地坐在瑤娘懷裡吃糕。

  紅綢小聲道:「娘娘,紅翡向來心直口快,嘴上不把門,您也是知道的,您千萬別跟她生氣。」

  「你也說了她心直口快,小寶聰明,二寶笨點……」說著,瑤娘失笑道:「瞧瞧,連我這個做娘的一不小心就說成了這樣,更何況是別人。二寶現在是不懂事,若是懂事了,聽到這話還不知會怎麼想……」

  「什麼怎麼想?」驀地一個男聲響起,卻是晉王不知什麼時候進來了。

  瑤娘忙將二寶給了紅綢,站起來迎上去:「沒什麼事,我跟紅綢閒聊。殿下今兒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

  晉王看了她一眼,又去看紅綢:「你來說!」

  紅綢手足無措,看看瑤娘又去看晉王,然後低著頭將剛才發生的事說了一遍。

  瑤娘在旁邊佯裝無事地笑著解釋:「殿下,你也知道的,紅翡那丫頭素來是個心直口快的性子。她也是心疼我,知道錯了……」

  解釋到最後,看著晉王的眼神,她自己都說不下去了。

  晉王來到炕上坐下,吩咐跟著從後面進來的福成:「將紅翡拉出去打十板子,以後誰若是再拿嘴上沒把門拿兩位小公子說事,下場自己知道。」

  「是。」

  「殿下,紅翡也不是有心的。」

  晉王看了瑤娘一眼:「不管有沒有心,話是從她口裡說出來。龍生九子,各有不同,更何況是小寶和二寶。小寶聰穎,二寶作為弟弟,不免就被襯得平庸,若是下人再嘴上不把門亂說……」

  正說著,外面的刑凳已經架上開打了。

  福成也深諳晉王的意思,手邊沒活兒的奴婢都被叫出來觀刑。襯著板子聲,福成略顯尖細的嗓音迴響著,雖是沒有點明,但想要表達的意思已經全然表現了出來。

  瑤娘在裡面聽得心驚肉跳,好不容易板子聲停下,她忙對紅綢道:「去把那碧玉膏拿些給紅翡送去,找個小丫頭好好侍候著,讓她傷好後再來上值。」

  紅綢點點頭:「娘娘您放心,紅翡不是那愚笨人,能明白殿下的意思,奴婢先替她謝謝娘娘的恩典。」

  等紅綢走後,瑤娘才抱怨道:「你也真是,其實換個法子也不是不行,何必非要打人。」

  晉王哼了一聲,不想理她。

  其實想想也是,晉王處置王府裡的事,向來手段簡單粗暴,但不得不否認是非常有用的。

  瑤娘也知道這個道理,她低頭看了看二寶一眼,撫了撫兒子小腦袋,沉沉嘆了一口氣:「以後教二寶恐怕要多費些心思了。」

  恰恰瑤娘說的也是正是晉王會小題大做的原因所在,他經歷過兄弟之間的各種碾軋,知道所謂的兄弟情都是欺騙世人的,他不想讓自己的兒子也經歷這一切。

  這時,紅蝶走了進來:「娘娘,方才有人來報說是蘇家舅老爺想見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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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0-18 11:08:00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一百八十五章

  瑤娘方聽到蘇家舅老爺之時,還愣了一下,旋即明白過來說的是大哥。

  大哥想見她?

  她不禁看了晉王一眼,晉王又去看福成,福成低著頭佯裝沒看見晉王眼神。

  晉王有一種連下人都不聽話了的錯覺,只能自己開口說道:「你若不還是先去看看。」

  這樣反倒讓瑤娘起疑了,問:「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

  至此福成終於裝不了沒看見了,忙撐著笑臉說道:「之前老奴聽下面人說蘭草家裡人來贖她,所以回家去了,下堂子胡同那邊就給換了個丫頭,不知是不是因為這事?」

  「蘭草?我大哥怎麼也不至於為了一個丫頭來找我吧?」瑤娘總覺得蘭草這名有點耳熟,卻又一時想不起在哪兒聽過。

  晉王一本正經:「本王也不知。」

  都不知道具體情況,瑤娘只能去見見蘇玉成看到底怎麼了。

  她特意換了身衣裳,還是只帶了一個小丫頭。

  蘇玉成很憔悴,鬍子拉碴的,傷似乎還沒好。一見到瑤娘就想站起來,卻歪了下又倒回了椅子裡。

  「大哥,你這是怎麼了,怎麼傷還沒好,就四處亂走?可是家裡出了什麼事?」

  「家裡沒事,家裡都好,就是我……」蘇玉成似乎有些難以啟齒,猶豫了一下,還是道:「我想找蘭草,可是怎麼也找不到,我見王府又派了個丫頭去家裡,就想看看她是不是回王府了,我……」

  蘇玉成的樣子讓瑤娘生疑,她只能撿了自己知道的說:「我聽福總管說,蘭草家有人來替她贖身,所以她家去了,才會另換了一個丫頭過去。」

  「贖身?誰替她贖了身?她家在哪兒?」

  瑤娘皺著眉:「大哥你這是怎麼了?」

  蘇玉成似乎也知道瞞不下去,就將自己心儀蘭草,可是蘭草卻不願意接受他的心意的事給說了。

  「她總說她配不上我,大哥反而覺得自己配不上人家。咱家沒什麼錢,大哥也才蒙王爺庇佑得一差事,這才上差沒幾日,就受傷歸了家,多虧她沒日沒夜的照顧我。我就想著吧,人家就算是個丫頭,也是個姑娘家,我總不能白占人家便宜,可她卻不願意。我就想等我傷好了,我就來求求王爺,誰曾想她會悄悄就走了……」

  瑤娘聽完,半晌說不出來的話。

  「大哥,你先回答我,你到底是因為對方是個姑娘家,貼身照顧你,你出於想負責的心,還是真對人家有意?」

  「這——」

  瑤娘道:「如果大哥是出於想負責的心那就算了,蘭草本就是個丫頭,服侍人是她該幹的活兒。如果都照大哥你這麼想,是不是那些有錢富戶的人家,都得把身邊的丫頭給娶進門?沒有這麼個道理,你也別想多了,不用把這事放在心上。」

  有丫頭奉了茶進來,瑤娘端起茶啜了一口,又拿眼睛去看蘇玉成。

  蘇玉成偌大個男人半垂著頭尬在那兒,似乎有什麼話想說卻怎麼也說不出口,瑤娘也就佯裝不知,喝了幾口茶,就又道:「大哥,還有其他事麼,若是沒有我讓人送你回去。我看你傷也沒好,這天氣熱別把傷口扯壞了,到時候難養。」

  打從蘇玉成見到瑤娘,就覺得妹妹這次說話的語氣和做派與之前格外不一樣。至於是哪兒不一樣,他也說不上來,此時他全然陷入羞愧之中,又哪裡顧得上去細究這個。聽了瑤娘的話,他似是一下子回過神來,道:「大哥不著急回去,大哥……」

  在瑤娘的目光下,蘇玉成終於掩飾不下去了,道:「大哥對她有意,想娶她回來給你當大嫂。」

  聽到大嫂這個詞,瑤娘一時間有些感嘆萬千,說不上來的感覺。

  想到了朱氏,想到了很多以前的事情,如今她已經不是當年對很多事都懵懂不知的小姑娘,知道長嫂如母的道理。這個長嫂如母不光是名義上的,尤其是對蘇家這種人家來說,一個長媳能不能娶好,關係著很多很多的事情。

  瑤娘能看出蘇玉成應該對蘭草是真心的,可蘭草本人,瑤娘並沒有印象。因為當初蘇家那邊的事,都是晉王安排的。

  她一時也不好回答,只能推說這事她做不了主,必須去請示晉王。

  蘇玉成有些愧疚:「對不住,小妹,大哥又給你添麻煩了。」

  「今日殿下剛好在,我去求求他,至於能不能辦成我現在也說不準。大哥你是知道的,殿下注重顏面,而蘭草畢竟是個丫頭。」

  「大哥懂,大哥知道,大哥就是……我這……」

  見蘇玉成這樣,瑤娘心裡也是十分感慨,忙說:「大哥你別著急,我去去就來。」

  回了榮禧院,晉王還等著瑤娘。

  他看瑤娘,瑤娘看他,兩人互看幾眼,瑤娘猶猶豫豫把這事說了。

  她其實方才對蘇玉成說的那話,並不是弄虛作假,她還真沒把握晉王會答應這事。她如今被晉王扶正了,按理說蘇家就是晉王的岳家,岳家大舅兄娶一個曾經在府裡當丫頭的姑娘做妻子,這事恐怕任誰心裡都會有想法。

  瑤娘說得格外心虛,也表現得格外慇勤討好。

  見晉王聽完後,一副諱莫如深的樣子,她心裡著急萬分,從袖中掏出帕子就掩面哭了起來。

  「你別看我大哥這人不咋樣,好像沒皮沒臉似的,其實我大哥這人特別要臉,從來不求人,寧願餓死都不求人……他性子張揚,年少輕狂時沒少得罪人,後來沒讀書了出去做工,便總有人恥笑他,說些風言風語,他那遊手好閒的毛病跟這也有很大的關聯……

  「我長這麼大就沒見過他求人,上一次他說求人是想帶我離開,然後就是這次了。我也知道這事聽起來有些不像話,可見他憔悴成那樣,身上還帶著傷就求到了王府來。我這心啊,就像刀割了似的疼……」

  一直沒見晉王有動靜,瑤娘便忍不住從帕子低下偷偷往那邊瞧。見晉王寒著張臉,她忙捂著臉哭得更傷心難過了。

  「如今離了林雲縣,眼見著他脫胎換骨了,比以前改了許多,人也知道上進了。我也不圖他能娶個什麼樣的,能得他心意,對三個孩子好,對我爹娘好就成……」

  晉王一把將她拉了過來:「多大點兒事,就讓你哭成這樣。」

  一聽晉王說這話,瑤娘就覺得這事肯定有商量,她順水推舟靠進他懷裡,低著頭用帕子胡亂擦臉,佯裝羞澀道:「我沒有。」

  「還沒有?」晉王就想將她翻起來看,可她就是不給看,埋在他懷裡,環著他腰,小聲小氣兒地問:「那殿下你同意不?」

  「你怎麼知道那丫頭是個好的壞的,就這麼放心讓她給你做大嫂?」

  「既然是殿下挑過去的,肯定是個安分守己的。若是不安分,大抵早就勾搭上了我大哥,哪還能被贖回家去。」這點辨識度,瑤娘還是有的。

  不過她也是有點不放心,又問:「那丫頭到底怎麼樣?」

  晉王下巴輕擱在她頭頂上,眸光顯得有些意味深長:「是個懂事的。聽福成說,你娘和你那三個侄兒都挺喜歡她。」

  「那殿下你是答應了?」

  晉王哼了哼。

  都哭成這樣了,他能不答應?

  這種手段都敢往他身上使,看他回頭怎麼收拾她!不過現在就算了,畢竟……

  瑤娘本以為還要割地賠款呢,誰曾想晉王竟然這麼容易就答應了,欣喜之餘抱著晉王頸子,對著他臉頰親了兩下:「殿下你真好,我以為——」

  她的以為晉王自然懂。

  晉王從不認為體面是別人給的,而是自己掙來的。別人說你體面就有體面了?自己沒本事,有個好岳家,好舅兄,一切都盡善盡美又能怎樣,扶不上牆還是扶不上牆。

  他哼了哼,一臉高冷。

  「那我去跟我大哥說。」她邊說就邊要下炕。

  晉王拉住她:「你別去,讓福成去。」

  瑤娘旋即明白過來他的意思,點了點頭。

  福成奉命去辦事。

  這邊瑤娘驚喜完,總覺得哪兒有些不對,感覺晉王實在答應的太爽快了,實在不像是他的性格。想起晉王曾經對自己說『換個大嫂,這事他來辦』的話,自然又想起那日朱氏在府裡大鬧,下面人來報說是廝打一個丫頭,瑤娘突然想起為何覺得蘭草這個名兒很耳熟了。

  她頓時感覺自己好像洞悉了什麼。

  畢竟晉王之前順著自己心意辦了樁事,瑤娘也不好意思明晃晃去問他,若是她想錯了,不是平白給兩人之間添了齟齬。

  「對了殿下,當初蘭草是誰挑過去的?」

  晉王瞄了她一眼,不動聲色:「不知。你問這事作甚?」

  瑤娘打著哈哈:「就是挺好奇的,誰這麼會辦事,竟促成了這麼一對,我得感謝他。」

  「等福成回來,問問福成。」

  瑤娘覺得晉王很奸猾,忍不住又說了句:「哎呀,我終於想起蘭草這個名兒,為何會這麼耳熟了!」

  「嗯?」

  「不就是那日朱氏說有個丫頭勾引我大哥,在府裡鬧了起來,我記得那丫頭就叫蘭草來著。」

  「是麼?」

  「對呀,我是聽紅綢說的。你說是不是真是太巧合了……你幹啥……」瑤娘這才反應過來自己的手,竟不知何時被人放到了不該放到的地方,正被對方拿著在某樣東西上磨磨蹭蹭。

  夏日裡本身穿得就單薄,衣裳料子也是輕薄的,所以也就顯得手下那東西特別明顯。

  瑤娘盯著晉王掌下自己的小手,晉王一派正經地微眯著眼睛。若是只看臉,簡直沒有比晉王再正經不過的,一派高高在上的不容侵犯,除了眼角有點紅。

  「大白天的,你羞不羞呀。」

  晉王依舊一副慢條斯理的樣子,舔了舔她的嘴唇,「你在本王身上磨來蹭去,你說本王羞不羞?」

  這時,院子裡傳來一陣動靜,卻是小寶從宮裡回來了。

  小寶進了院子,就直奔正房這裡。

  瑤娘忙一把將晉王推開,理理頭髮和衣裳,端端正正的坐好。

  「娘,我回來了。」人還沒進來,聲音就先進來了。看見晉王,小寶又忙喚道:「父王。」

  被推得歪在那兒的晉王坐直起身,對兒子點點頭。眼睛卻是在不經意間瞟了瑤娘一眼,瑤娘從他眼中得出了一句話——晚上再找你算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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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六章

  看到這一幕,小寶意識到自己可能壞了父母的好事。

  心中有些窘然,狀似隨意地四處望了望:「娘,二寶呢,是不是在東廂?兒子去更衣,順道看看弟弟。」說著,小寶就轉頭出去了。

  瑤娘拿眼睛去翻晉王,晉王眯著眼去看她。

  「都是你,不正經,差點讓小寶撞見。」

  晉王又歪回炕上,調整了下姿勢,不讓衣擺下那異常太過明顯:「即使撞見了,他也不懂。」

  瑤娘在心裡啐他一口,忙站了起來,急匆匆走進裡屋照鏡子。

  自打有了西洋鏡,瑤娘慣是喜歡照它,一來清楚,二來可以照全身。有個什麼不妥的地方,自己就能看出來,也不用丫頭們幫著看。

  她將西洋鏡上面覆著的青碧色萬字地繡摺紙梅的蓋布拿了下來,鏡中頓時出現一個梳著垂雲髻穿著蓮青色夏衫的女子。

  她膚若凝脂,目若點漆,眉若遠黛,雙頰帶著玫色的紅霞,像似擦了胭脂,杏眼中含著兩汪水。若是以前,瑤娘定是看不出端倪的,現如今卻能看出那是躁動的春情。

  瑤娘看著鏡中的自己,仔細檢查有什麼不妥之處,其實她主要是想避開晉王,免得他獸性大發。正照著,晉王跟進來了,她一看他那眼神,就心道不好,正想揚聲叫人,他人已經擁過來了。

  晉王從後面抱住她,咬著她耳朵啞聲道:「本王不管,你惹出來的事,你負責解決。」說著,他抓著她的手就探了下去,瑤娘求饒都不行。

  「不行,待會兒小寶和二寶就會過來了。」

  「那咱們快些。」

  可問題是能快得了麼,他哪次不是不將她折騰得人仰馬翻不會罷手。

  「晚上罷。」

  晉王哼了哼,明擺著不行。

  確實也不行,瑤娘手裡的那個大東西也在這麼咆哮著。

  「這怎麼來得及。」

  晉王湊在她耳邊說了句什麼,瑤娘頓時臉更紅了。

  ……

  過了差不多一刻多鐘的樣子,兩人相攜出了臥房。

  瑤娘不自覺地低著頭,晉王則是一臉饜足的模樣,神清氣爽。

  小寶和二寶剛過來沒多久,正在大炕上玩耍。

  二寶可喜歡哥哥了,舉著兩隻小胖手向小寶走過來,等成功的扶住對方的胳膊,頓時笑得見牙不見眼,嘴裡一聲一聲叫著哥哥。那討人喜歡的小摸樣,甜得膩死人。

  現如今二寶就只會喊哥哥和娘,至於爹暫時還不會。不過二寶知道誰是爹,在有人說到『爹』這個字的時候,知道向晉王看。

  小寶見父母出來,就喊了聲爹娘。

  二寶一聽,當即扭過小腦袋,笑開了。

  二寶長了五顆牙齒,還有一顆牙齒長得慢些,就只露了個頭兒。笑起來的他像隻小兔子,嘴裡喊著娘娘,就拋棄哥哥呼啦呼啦朝瑤娘走過來了。

  渾然不覺這是炕上,可是會摔下來的。

  瑤娘三步並一步走過去,把二寶一把抱住,然後這小東西又在娘懷裡笑得像隻小兔子。

  小孩子的興致來得快去得也快,二寶抱著瑤娘的腰笑了一會兒,便拋棄親娘又去找哥哥了。他在炕上走得很穩當,就是下了地總是慫,就這麼一個簡簡單單的走過來走過去的遊戲,二寶能玩一個時辰都不厭,精力旺盛得過頭。

  瑤娘坐在炕沿上,隨時注意著二寶,防止他掉下來,晉王則坐在大炕對面的太師椅上喝茶。

  他啜了一口茶,透過繚繞的煙氣,瞥了對面的瑤娘一眼,想起她方才為了趕時間,咬了自己那一口。

  就是那一口,讓晉王繳了械,簡直有辱他威風。

  瑤娘感覺到晉王在看自己,望過去見他那眼神,就知道他在想什麼。紅了臉的同時,簡直有種想把他攆出去的衝動,可惜永遠只限於想一想。

  福成從外面走進來,來到晉王身邊,稟道:「老奴把夏家的地址告訴了舅老爺,他已經去了。」晉王頷首,沒有說話。

  小寶抬頭看瑤娘,問:「娘,大舅今日來了?」

  瑤娘點點頭,因為自覺其中具體不適合小孩兒知道,她也沒有和小寶細說,不過小寶也沒有多問。

  且不提這邊,另一頭蘇玉成拿著夏家的地址,來到位於西城貧民窟的夏家。

  夏家並不富裕,夏老爹是個鐵匠,和妻子高氏養育了一子一女。除了蘭草,還有蘭草的哥哥大柱。

  本來按理說平民家的女子,是萬萬不當賣身為奴的,可當年夏老爹得了一場病,家中實在無錢醫治,就把蘭草給賣了。

  也是蘭草運氣好,被官家買進當初剛建府的晉王府。

  彼時晉王還未成年,住在宮裡,成年後便分封就藩出了京。京中晉王府的一群奴才們算是掉進了蜜罐裡,每個月的月錢照拿,卻沒什麼活兒幹,只用把分內之事做完就可以了。

  王府是允許贖身的,所以蘭草一直計劃著攢夠了贖身錢就回家。可惜想法挺好,現實很殘酷,她在王府當了十年差,一直沒攢下什麼銀子來。眼見自己快十八了,也因此蘭草格外重視這次機會。

  只可惜其中出了些意外,致使之前的心境全然改變。蘭草明明得到了夢寐以求的自由身,回家後卻很是悶悶不樂,夏家人還以為她是犯了錯被攆出了王府。

  夏大柱已經成親,娶妻馬氏,兩人孕育有一兒一女。不同於夏老爹,夏大柱是個好吃懶做的,娶了個媳婦馬氏也是個嘴碎心眼小的婆娘。

  以前小姑子是王府當差的,手裡有錢,便巴著捧著。這趟蘭草回來,馬氏連半天都沒堅持住便忍不住嘀咕起來。

  開始嘀咕蘭草是犯了錯被攆,越說她越心痛,就開始埋怨蘭草斷了家裡一條財路。

  夏老爹一個鐵匠每個月能賺多少錢,夏大柱又是個賺不來錢的,夏家這麼大一家子人,若不是以前蘭草每個月補貼點,還不知道日子怎麼過。

  如今蘭草從王府裡回來了,以後的日子怎麼辦?

  蘭草早就知道嫂子是個不容人的,可她想著家裡還有爹娘大哥。她打小被賣,有了月錢就開始奉養兩老,家裡再不濟也不至於將女兒趕出家門。

  如今確實也沒人趕她,可家裡烏煙瘴氣的,嫂子看她像似烏眼雞,又總說些不好聽的碎言碎語,她本就心裡難受,如此一來更鬱悶了。

  她嫌家裡悶,便去找小時候的玩伴說話,誰知扭頭回來自己的的箱子卻被人翻了。

  箱子裡有蘭草的包袱,最重要的是包袱裡有二十兩銀子,是上面賞她的。這是蘭草僅有的銀子,以後她安身立命的錢,如今卻不見了。

  蘭草當場就惱了,大聲質問家裡人,誰翻了她的箱子。

  高氏沒有翻,家裡就只剩下馬氏,那不用說就是馬氏了。

  馬氏開始不承認,後來說是蘭草的小侄兒蛋子翻來的,又說反正小姑是家裡人,一家人還分什麼你的我的。

  蘭草雖長相柔弱,但性子卻是有主見的,當場掀了馬氏屋裡的桌子,就和她鬧了起來。

  夏家亂成一團,高氏在一旁著急的直抹眼淚,勸又勸不住,只能請隔壁鄰居快去幫忙把她男人和兒子找回來。

  還沒等夏老爹和夏大柱回來,蘭草就把銀子搶過來了。

  馬氏不給,她就砸她屋裡東西,才只砸了幾樣,馬氏心疼得就把銀子扔給蘭草了。之後夏大柱先回來了,馬氏哭哭啼啼地訴苦,說蘭草不敬長嫂,說她私藏銀子不往外拿。一個姑娘家自己藏私房不說,還砸兄嫂房裡的東西,總而言之編排了不少。

  夏大柱娶了媳婦忘了妹妹,便訓了蘭草幾句,蘭草就跟他吵了起來。

  蘇玉成到的時候,夏家正鬧得一片不可開交。

  門外圍了許多人,都在說夏家這媳婦不是東西,小姑子是打小被賣的,這些年不知貼了娘家多少錢,好不容易回來了,人家攢點私房也要搶過來。

  議論什麼得都有,蘇玉成腿傷還沒好,一瘸一拐地擠了進去。

  還沒站定,就傳來一陣驚呼聲,卻是夏大柱眼見吵不贏妹子,圍觀的人越來越多,一時惱羞成怒,準備動手了。

  蘇玉成忙跑了過去,一把將夏大柱的手抓住。

  「你做什麼!」

  蘭草本以為自己這巴掌挨定了,誰曾想出現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你怎麼來了?」

  蘇玉成還來不及回答她,夏大柱就罵道:「你哪兒來的死瘸子?跑到我家跟我動手動腳,找死是吧?」

  夏大柱可不是個善茬,生得膀大腰圓,孔武有力,嘴裡罵著拳頭就揮了過去。蘇玉成如今雖行動不便,可之前在五城兵馬司被訓練也不是假的,這種就憑著一身力氣的銀樣蠟槍頭,他還真不懼。他狀似憋足的躲開對方的拳頭,伸出完好的腿一絆,夏大柱就轟然倒地,不過蘇玉成也疼得滿頭大汗。

  「大爺,你沒事吧。」

  「好啊,你個死丫頭竟敢叫你姘頭來打你親哥,找個瘸子當姘頭,你可真是有出息了,老子今天非打死你們兩個!」

  見夏大柱掙扎著從地上爬起來,蘭草一把拉著蘇玉成就急急跑了。

  蘭草跑得很快,蘇玉成也就瘸著腿跟在她後面,一直到遠離了夏家那條胡同,跑出了很遠,兩人才停下來。

  「你怎麼來了?」蘭草的表情很複雜。

  蘇玉成咧著嘴笑:「晉王殿下同意讓我娶你了。」

  啊!

  蘭草呆住了,旋即也發現蘇玉成的樣子有些不對,想起他腿上的傷,忙道:「先不說這個了,還是去找家醫館看看你的傷口。」

  去了醫館,蘇玉成的傷口果然裂開了,重新包紮好,兩人在醫館中坐了一會兒,才出了醫館門。

  此時已是黃昏暮色,兩人找了個拐角處站著。

  「殿下已經同意我倆的婚事了。蘭草,你嫁給我行不?」

  蘭草沒有說話。

  蘇玉成有些急了,「之前你說配不上我,我沒覺得你配不上我。你說自己是王府的丫頭,如今也有了自由身,王爺也同意了,難道你還有什麼別的難處?」

  「我……」

  「你要有什麼難處你就說,我一定去辦了。」

  「我沒有難處。」蘭草複雜地說了一句,又道:「我只是怕你日後會後悔。」

  「我不會後悔的!」蘇玉成說得很斬釘截鐵。

  蘭草嘆了口氣:「那你記住你今天說的話。」

  「你的意思是答應了?」

  她點點頭,蘇玉成頓時高興得像個孩子一樣。

  之後兩人商量了一下中間的具體事,蘇玉成本是不想讓蘭草再回夏家的,蘭草卻堅持,並說夏大柱不會拿她怎麼辦,說他從小就是這樣的,她也沒挨過他的打。

  蘇玉成只能放她回去,並說他會很快就上門提親。不過對於蘇玉成的身份,蘭草卻是與他商量給隱瞞了,並沒有提晉王府的存在。

  *

  轉眼又是一個月過去,下堂子胡同的蘇家披紅掛綵,熱鬧非凡。

  蘇家在京城沒什麼親戚,只請了蘇玉成的幾個好友,並蘇老爹的幾個好友,並姚家人。

  瑤娘也回來了,並特意把小寶和二寶帶了回來,說是專門求了殿下和王妃。

  吳氏高興地直抹眼淚,抱著二寶就不撒手了。

  也是怪了,二寶慣是個不喜生人抱他的性子,竟然就讓吳氏抱。吳氏說二寶長得像蘇秀才,像吳氏的爹,還像蘇玉成,外甥像舅舅嘛,總而言之一個小二寶像了十來個人。

  幸好小寶現在大了,能自己到處走了,不然他大抵也要經歷這麼一番。

  趁著外面正熱鬧,晉王一身青衫從大門走了進來。因為今天辦喜事進進出出的人多,也沒人攔他。瑤娘正指揮著人準備等會兒迎新人,一見他來了,忙迎過去。

  「你怎麼來了?」

  「我不能來?」

  「不是說不能來,只是之前說好不來嗎?」之前說好的就瑤娘回來,帶著兩個孩子,晉王那麼高冷的人,又慣是在蘇家人面前甚有威嚴,嚇壞了蘇家人怎麼辦。

  畢竟一直以來,在蘇家人的心目中,晉王是霸道王爺,瑤娘是不受寵的侍妾的畫風。他若是出現了,不就都露餡了。蕙娘今天特別忙,吳氏只顧親香外孫,蘇秀才忙著招呼客人,裡裡外外都指著她和姚成,兩口子忙得連軸轉。

  蕙娘看到晉王,被嚇得不輕:「殿下!」

  瑤娘忙道:「既然來了,就別叫殿下了。姐,你跟他們說,就說——」她看了晉王一眼,才想到說辭:「就說殿下湊巧路過這裡,進來體驗民情俗事,讓他們千萬別當著人面說漏嘴了。」

  「好好好,姐這就去和娘說,讓你姐夫和爹說去。」

  晉王被引去正房坐著,正房裡就吳氏和二寶,還有一個丫頭。

  一見晉王來了,二寶就伸手讓爹抱。吳氏有些拘束,想著女兒交代不能叫王爺,就說道:「這位大兄弟,你坐啊,嬸子給你泡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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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兄弟,註釋:年長的婦女對年紀比自己小的男性的親切稱呼,口語中出現。 表示對人的尊重,親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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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7
發表於 2017-10-18 11:08:33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一百八十七章

  這句『大兄弟』可把瑤娘和晉王雷得不輕, 兩人一陣面面相覷, 瑤娘取笑他:讓你不請自來。晉王才懶得理她,手裡抱著二寶, 去了旁邊坐下。

  吳氏給晉王泡了茶,晉王表情怪怪地說了一句謝謝嬸子。這時蕙娘在外面叫了瑤娘一聲,她也顧不得晉王, 忙走了出去。

  出門的時候碰到小寶和玉蟬,瑤娘匆匆對兒子說了句,你爹在屋裡, 就走了。

  蘇家的人手實在不夠, 這做喜宴都是從外面請來的人幫忙做, 可總是得有人看著。蘇秀才忙著招呼他那些同館,姚成得去門口迎客,蕙娘一個人在院子和廚房來回忙,實在看不過來, 才叫了瑤娘。

  一直空著的西廂特意騰出來,擺了幾張桌子, 這是招待貴客用的。院子裡也擺滿了桌子,做喜宴的班子正來來去去的忙。隨著時間過去, 前來賀喜的客人越來越多,這些人大多都是蘇家的隔壁鄰舍。

  吳氏這人性子好, 和街坊鄰居處得也好, 今兒蘇家辦喜事,這麼大的動靜, 自然都紛紛上門賀喜了。

  站在門口姚成,一口一個毛大叔花大娘馬嬸子,把人領了進來,真是讓人佩服他看似平常都不在家裡,竟能把這些人一個都不認錯,連名兒都喚得上來。

  有些個老婦人們嗓門特別大,人才走到台階下,就吆喝上了:「玉成他娘,今兒真是恭喜了。」

  這會兒吳氏可顧不上晉王了,忙從裡面走出來,招呼道:「同喜同喜,勞駕您了,還勞您跑一趟。」

  「說什麼話,大侄兒娶媳婦,我這當嬸子的還來不得?對了,這是——」

  這話正是對吳氏懷裡小寶說的,小寶終是沒逃脫吳氏的魔掌,正被吳氏抱著和晉王嘮說小寶長得像他大舅公,這與她相好的老婦人來了,她直接就抱著小寶出來了。

  「這娃娃長得可真精神,瞧這小摸樣,像個小大人兒似的!不像是你大閨女家的外孫,難道是小閨女的?」

  吳氏應得可響亮了,「就是小閨女家的老大,叫小寶。小寶快叫奶奶,這是你桂花奶奶。」

  小寶窘著小臉:「桂花奶奶!」

  「哎喲,口齒可真伶俐,一看就是個將來要做大官的小娃娃,來給桂花奶奶抱抱,讓你外婆去招呼其他人去,桂花奶奶給你拿糖糕吃!」

  看得出這老婦人和吳氏交情好,抱過小寶就往旁邊的桌子去了。那桌子正中間放了點心果子盤,點心是糖糕糖餅,果子盤則都是些瓜子、花生、紅棗啥的。

  還沒開席,給先到的客人吃著玩。

  玉蟬一直在邊上看著,先是詫異這老婦人的敞亮,見她將小寶抱走了,下意識就跟了上去。

  這邊被姚成喚作桂花嬸子的已經抱著小寶坐下了,拿了一把花生正剝給他吃。

  「吃花生要吃皮,這紅皮呀最是養人。」

  見玉蟬這麼突兀的來了,桂花嬸子看了她一眼:「你是哪家的大姑娘,嬸子怎麼沒見過你,是蘇家親戚吧?」

  「我是、我是……」玉蟬一時答不上來了,想說是丫鬟,又怕覺得太突兀。

  直到小寶喊了聲玉蟬,桂花嬸子也不問她了,自問自答起來:「哦,你是玉成他娘小閨女婆家的人是不是,快來這裡坐下。」

  這一串稱呼,可把玉蟬給繞的,不過也聽明白了意思。她確實是王府裡的人,那就算是吧,忙點點頭。

  這期間,又來了幾個老婦人,大多都是和吳氏一般年紀的婦人。來了你一句我一句,有的閒聊,有的則是貧嘴,還有的則是圍著小寶誇上了,順道還不忘誇誇吳氏好福氣。

  「嘿,你們見著玉成他娘的小閨女了沒?剛才我說去廚房幫忙,被人擋了回來,剛好撞見了。嘖嘖嘖,以前總是見不著,今兒可算見了一回,長得真是水靈、漂亮,也不知誰這麼好福氣,娶個這麼漂亮的小媳婦。」

  小寶一聽說在說他娘,就豎著耳朵聽起來。

  有人就笑他:「這小娃子懂事,還會聽話兒。」

  「你說人家娘,人家當然知道。」

  幾個老婦人笑眯眯的,其中有一個插了句嘴:「那小閨女這麼好的人品,也不知她男人今兒來了沒?」

  「嘿,你們別說,蘇家搬來這麼久了,我還沒見過她小閨女的男人呢。」

  「這兩口子莫怕是忙,瞧人家小閨女今兒不也回來了,蔥尖兒似的人也跟著忙裡忙外的。」

  「既然能配得上這般人品的小閨女,男人的人品肯定不會差。」

  「那可不好說,沒聽過一句,好漢無好妻,賴漢娶花枝。」

  「呸呸呸呸,說什麼呢,今兒大喜的日子。」

  說錯話的老婦人忙佯裝打自己臉一下,笑著道:「瞧我這張嘴喲。」

  這話音還沒落下,小寶就突然叫了聲:「爹!」

  隨著這聲爹,幾個老婦人好多雙眼睛頓時往晉王那邊去了。

  吳氏匆忙離開,正房裡就剩了晉王和二寶兩個人。本來還有紅綢,紅綢被晉王命出去給瑤娘幫忙去了。

  這正房按理說尋常是不給人隨便進的,可今兒日子不同,時不時就有人進來拿東西或者進來找人的。

  人進來一看,裡面坐個畫兒似的男人,一問三不知,對方尷尬,晉王也尷尬。

  晉王沒堅持多大會兒,就抱著二寶出來了。想去找瑤娘,可惜沒見著人,正往四處看,就聽見小寶的聲音了。

  幾個老婦人愣了一下,愣完之後反應過來。

  「這就是那小閨女的男人?」

  「孩子都叫爹了,難道還有假!」

  「長得可真俊!」

  這些個老婦人們可不知道害臊是怎麼寫的,也特敢說話。其實上了年紀的市井婦人都是這樣,本來就是長輩嘛,對方要晚一輩,都是拿來當小輩兒們親近。

  「快來快來,玉成他娘小閨女家的男人。是不是沒地方坐,來這邊坐!」

  又是一個被這一連串稱呼繞暈了的可憐人。

  不過晉王走過來是因為小寶在這裡。

  「玉成他娘也真是,親姑爺丟這兒不管。孩子你也別怪,你大兄弟今兒辦喜事,家裡人都是忙得腳不沾地的。」

  「這是家裡老二吧,長得跟他親哥一樣白嫩。」

  「人家小兩口子長得都好,孩子自然也長得好。」

  「快來,給奶奶抱抱。」

  二寶個傻傢伙也就伸著手給人家抱,笑得見牙不見眼的,讓幾個老婦人更是誇這孩子仁義,是個熱鬧人。

  小寶終於解脫了,他被抱著餵了一嘴的花生米。來到晉王懷裡的他,回頭望了望傻弟弟。

  反正二寶喜歡熱鬧,肯定開心。

  晉王想走沒走成,被好心腸的桂花嬸子安排在旁邊的一個席上坐下了。

  「快別走了,這人僻靜,待會兒炸炮仗不會驚著孩子。等會兒就要開席了,你這做姑爺的可是貴客,我得替玉成他娘把你給招呼好了。」

  正說著,外面突然鞭炮聲喧天,去迎新娘子的花轎回來了。

  感覺週遭一下子就喧嚷起來,彼此之間說話聲都聽不著。晉王見二寶坐在桂花嬸子的懷裡,讓人捂著兩隻小耳朵,又見旁邊有人不停地對他打手勢,也笨手笨腳地學著人給小寶捂上耳朵。

  父子倆面面相覷,都有一種窘然卻不討厭的心情。

  有鑼鼓聲,有鞭炮聲,震耳欲聾。

  似乎一下子很多人都從外面湧了進來,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人們圍在兩側,一對新人手持著紅繡球相攜從外面走了進來。

  堂屋那邊門口站了許多人,蘇秀才和吳氏被人匆匆推了進去,瑤娘似乎也在,轉瞬間新人就入了堂屋,四周安靜下來,有什麼人在喊著唱詞:「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對拜!」

  「禮成,送新人入新房。」

  ……

  天色也漸漸暗了下來,不過院子裡四處都燃著大紅色的燈籠,倒是不顯昏暗。

  所有人都入席了,只等酒菜上桌就可開席。

  到處都是人聲、笑聲,隨著做喜宴班子的班頭站在院中高喊一聲:「開席了!」便有數個人端著托盤,其上擺著各式涼碟走了上來。

  菜上得很快,也很豐盛。

  這次幸虧了姚成,本來按蘇秀才說的,隨便擺幾桌就算了,姚成卻說是時人定然不少,還是往齊全上弄。果然到了正日子前來賀喜的人比想像中的多,甚至五城兵馬司和順天府那邊還來了幾個小官。

  不顯山不露水的,但俱都彬彬有禮,讓蘇家人心裡連連讚道京城就是不一樣,當官的都比別處的官待下親和。

  他們哪裡知道這都是衝著晉王的面子來的,為了不招人眼,來得都是些小魚蝦,真正的大魚倒是想來,就怕弄巧成拙。

  菜很快就上了一半,所有人都開始吃了起來。

  因為別的桌上都坐滿了人,晉王這個來不及轉移地方的,就只能和幾個老婦人坐在一起。

  不過坐在這裡也是有好處的,都招呼晉王吃,晉王其實一點都不想吃,可人都招呼了,只能拿起筷子吃起來,連玉蟬都被招呼吃上了。

  實在是熱情得讓人不知道怎麼好。

  瑤娘終於忙理順了,這才想起晉王來。想著自己沒管他,還不知他現在怎麼樣,就忙從後頭出來看看。

  一眼過去,就看見晉王鶴立雞群坐在一桌子老婦人之間,腿上坐著小寶,正拿筷子夾著菜餵小寶吃。

  其實小寶倒想自己吃來著,幾個老婦人不讓,說晉王不會餵孩子,她們幫忙餵就是。

  小寶雖挺喜歡這幾個老大娘的,可再喜歡也沒到跟和人公用碗碟和筷子的地步,抓著晉王的衣襟就不丟,小手拽得緊緊的,晉王只能說他來餵就是。

  瑤娘心裡窘然,又有點想笑,心情詭異地過去了,問:「你怎麼坐在這兒?姐夫沒招呼你去喝酒?」

  「來了,不想去。」

  其實姚成剛來過了,只是與他同桌的都是些小官吏,那些人哪有資格和晉王同席。與那些人坐一起,晉王寧願和幾個老婦人同坐,就圖個清閒、不鬧心。免得過去給人添堵,晉王坐在那裡,人家是吃還是不吃呢,還笑不笑了?壞氣氛!

  「堂子媳婦,你忙完了,這閨女可真是又孝順又能幹,快來坐著吃,肯定累得不輕。」

  在老大娘們的『威懾』下,瑤娘也坐下了。

  就坐在晉王身邊,心情詭異的聽著老大娘們一口一個『堂子媳婦』,一面在大家的招呼下吃著菜。

  趁著大家不注意,瑤娘小聲問晉王:「她們幹嘛都叫我堂子媳婦?」

  晉王窘臉。

  真的窘,這輩子就沒這麼窘過。

  方才人家問他怎麼稱呼,他總不能說你們就喚我晉王殿下吧,只能把本名報上。

  趙佑堂!

  多麼大氣的名字!

  趙,皇族姓氏!

  最後被縮減成了堂子!

  瑤娘又問了一遍,晉王表情扭曲地說了一句:「回去再跟你說!」

  ……

  再熱鬧的場面,總有要散席的時候。

  晉王已經憋了一晚上了,一刻都不想多留,其實也是不想撞見那些小官們,方才已經有人在旁邊走來走去想過來敬酒,卻礙於席間大娘們太多退卻了。

  瑤娘去和蕙娘打了聲招呼,蕙娘也知道瑤娘情況不同,也沒多問,就讓她路上小心。然後趁著散席的人們往外走時,晉王和瑤娘帶著小寶二寶和兩個丫頭,也出了蘇家大門。

  月明星稀,夜風清涼。

  晉王府的馬車和人都等在巷子外面,所以出巷子的這段路得是用走的。走在這種巷道裡,向天看去,總覺得天很高。

  「真好啊,我哥也成親了。」

  是啊,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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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0-18 11:08:45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一百八十八章

  入秋之後, 朝廷就進入了多事之季。

  先是韃靼突襲了邊線衛城, 再是廣西爆出官員貪墨大案。韃靼突襲邊城就不說了,他們每年不鬧這麼一場就不正常, 廣西貪墨大案吸引了舉朝上下所有人的目光。

  無他,皆因這場事鬧得有些大,牽連進去的官員有幾十人之多。從上到下, 從頭到根子,爛了個徹徹底底。

  弘景帝龍顏大怒,命人去拿了布政使李賀銘歸京, 又連派了兩個欽差過去查案。

  因為這連著兩件事, 剛起頭的議儲之事自然無疾而終,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間又到了年關。

  年關之時,治辦年事,歷來忙碌。就在這當頭鬧出一件事, 事情和慶王府有關。

  事情是小寶鬧出來的。

  源頭是內務府剋扣慶王府的東西。

  按大乾朝的規制,親王俸祿是銀萬兩, 米萬石,錦四十匹, 苧絲三百匹,紗羅各一百, 絹五百, 冬夏布各一千,諸如此類種種不一列舉, 甚至是馬匹草料都各有補貼。以前還在封地之時,這些東西都是一次性運過去。自打入了京以後,因為挪到由內務府負責,就變為拆成四份,每季一份。

  這些東西看起來挺多,可因為王府人口眾多,其實很多時候都入不敷出,所以這些個皇子王爺們大多都有私產進項補貼一二,時不時還有門下之人的孝敬。

  這次慶王因遭了聖上厭棄被發配去守皇陵,慶王妃因身份問題,經常是能不進宮就不進宮,在人面上露臉的次數大大減少。柿子都撿軟的捏,這不,就捏到慶王府身上去了。

  慶王府夏秋兩季的分例,到現在都沒送過去。

  其實剋扣這種事並不罕見,早在晉王他們還是皇子的時候,就常有發生。

  內務府裡管事的都是太監,太監們沒了子孫根,貪的不過是兩樣,錢和權。皇子每年的分例都有規制,可怎麼送,什麼時候送,送的是什麼東西,那裡頭的學問就大了。

  你若是不忿找過去,若是得勢的,保準好聲好語好臉的將你送出來,不出三日,東西就來了。若是不得勢,一句內務府實在事多回去等著,就將你打發了。

  至於等多久,那得看他們的心情。

  慶王妃倒也讓人去催過,可內務府讓他們等著。眼瞅著府裡那麼多下人護衛的月錢都拖了好幾個月了,該換季的時候,到現在換季的衣裳都沒做。夏秋兩季將將就就也就過了,可京城的冬天歷來寒冷,冬裝不做卻是說不過去的,尤其這馬上又要過年了。

  慶王妃也從私庫裡拿銀子出來填補過好幾次,可慶王因為沒有母族,家底本來就薄,又因不受寵,當初的封地並不是富饒之地,慶王妃出身小官之家,嫁妝也稱不上多豐厚,拿出的銀子對這一切不過是杯水車薪。

  這些日子,慶王妃愁得頭髮都快白了。

  倒也想過去求求晉王,可慶王妃實在沒臉。

  一直以來,慶王就仰仗著晉王,那次慶王說出那種話,慶王妃心中愧疚,卻是無顏替慶王解釋。這次慶王出事後,慶王府裡裡外外的事,晉王不知幫了多少,連琰哥兒入上書房的事,也是晉王給辦的。

  看似事情都不大,可要知道現在慶王府是一直用,卻沒辦法還。慶王不知還能不能回來,指著琰哥兒還,那得很多年以後了,再說了晉王到時候也不一定能用上侄兒。明擺著就是讓人一直付出的事,慶王妃都是能不求人就不求人。

  這些事情不可避免就影響到小孩子們身上,珠珠還是毫無察覺,琰哥兒卻是看在眼裡記在心裡。連著幾日都見琰哥兒情緒不對,小寶不免就問上了。

  琰哥兒雖是比同齡的孩子要成熟內斂一些,到底還是個孩子,就把這事跟小寶說了。

  小寶聽完後,拍拍小胸脯,說這事包在他身上。

  其實這事真不難辦,說白了就是勢。

  有勢就沒人敢欺,不管你是自己有勢,還是管別人借勢。能利用起來,就算是勢。

  就好比魯王,他難道不知自己的性格十分招人嫌,難道不知脾氣暴戾不是什麼好名聲。可與慶王一樣,魯王的母妃陳嬪出身也不高,生下皇子才只封了嬪,就能看出來。

  子以母貴,母以子貴,歷來都是相輔相成的。沒有高貴的母族,做皇子在外人眼裡是高高在上,在宮裡想生存下去,那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和動上數百個心眼。

  魯王從小就是個惹是生非的性格,三天不打上房揭瓦那種。可就是這樣,從小被弘景帝罰著罵著,這前朝後宮任誰都不敢輕忽魯王。

  都知道魯王讓聖上上心,真不在乎罰你作甚,看都懶得看到你,慶王就是最好的例子。

  所以內務府不敢拿捏魯王,惹都不敢惹這位爺,知道這位爺是個一點就炸的性子。真把他給惹急了,他大鬧一場打死幾個人,陛下也不會拿他怎麼樣。

  小寶自然不可能讓琰哥兒走魯王這條路,再說了琰哥兒現在還小,他自己也小,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帶著琰哥兒多出入幾趟乾清宮,然後適如其分的讓琰哥兒露些短。

  琰哥兒被太監領了下去,弘景帝看看小寶:「你最近總領著他來朕跟前,是不是有什麼事想跟朕說?」

  弘景帝自然不是蠢人,認真說他比所有人都懂得潛意詞,所以見小寶只是一個不慎就把琰哥兒衣裳的袖子給扯裂開了,再想起小寶最近兩次總是有意無意找藉口讓琰哥兒來這裡,就明白其中的意思了。

  小寶也沒隱瞞,抓了抓剛留起來的揪揪,「皇爺爺,你看出來了?小寶不是故意的,爹說皇爺爺日理萬機,不能總是拿小事打擾您。可琰哥哥遇到些事,我們人小也解決不了,就想能不能來求求皇爺爺。」

  「什麼事?」弘景帝故作不知。

  一聽這話,小寶厚著臉皮就偎了過來,也不害臊就爬上弘景帝的膝蓋。這些他最近都是幹熟了的,簡直是駕熟就輕。

  坐在弘景帝懷裡後,他將琰哥兒跟自己說的事說了一遍,儘量選淺顯附和他年紀的說辭與口氣,才又道:「七叔不在家,就七嬸帶著琰哥哥和珠珠姐,內務府那些奴才欺負七嬸他們。七嬸是個婦道人家,臉皮薄,琰哥哥人小不頂事,孫兒就想著來求皇爺爺,可又不知道怎麼說。」

  「所以你就把琰哥兒的袖子給拽脫了?」

  「這件事是意外,孫兒也沒想到琰哥哥的袖子那麼不結實。不過這樣一來,不是正好證明了內務府的人欺負七嬸他們。」小寶一點都不介意顯出自己的小心機。

  弘景帝點了點他的鼻子:「你這小人精,道理倒是懂得不少。」

  小寶當即挺起小胸脯,得意地點點頭:「那是當然,孫兒唸書後就不是小孩子了,讀書方能明理,我現在明白很多道理的。」

  弘景帝失笑:「那你跟朕說說,你懂得什麼道理?」

  「孫兒懂得當憐憫弱小,不要欺負孤兒寡母。」

  弘景帝一愣,而後瞥了李德全一眼:「瞧瞧,小娃兒懂得的道理,盧海卻不懂,去跟他說說,以後內務府若是再幹出這種事來,朕就撤了他。」

  「老奴這就去。」

  盧海是內務府副總管,總管是李德全,不過李德全在弘景帝身邊當差,也就只掛了名兒而已。盧海早先和李德全一樣是在弘景帝身邊當差的,因為沒有爭贏李德全,就被下放去了內務府。

  不過這地方可是個油水大的地方,非皇帝心腹不可當。

  「以後少管這種事,別跟你爹學。」待李德全下去後,弘景帝對小寶道。

  小寶眼珠子轉了一下,怎麼又扯上他爹了,旋即他想起慶王和晉王的關係,當即有些明白弘景帝的意思了。

  看來皇祖父不是普通的討厭七叔,也不知他到底幹了什麼事了,讓皇祖父如此厭惡。怪不得內務府敢如此明目張膽,看來也不是沒原因的。

  不過這事可跟小寶沒關係,他現在全副心神都用在應付弘景帝上面。

  「為何不管?兄弟之間當互幫互助,書裡都是這麼說的,我爹也是這麼說的。」

  弘景帝失笑:「沒看出來,你爹還能教你這種道理。」

  可轉念一想,老五可不歷來就是如此,看似面冷,實則心熱。

  從小到大,替老六老七出了多少回頭,就是因為不會說話,老六至今都與他有隔閡。

  這時,被領下去換衣裳的琰哥兒來了,弘景帝拍了拍小寶的小肩膀:「行了,別煩你皇爺爺了,趕緊家去,免得你娘擔心。皇爺爺還有些奏摺還沒看完,要緊著給看完了。」

  「那小寶走了,皇爺爺你不要看太久,我娘說了事要一件一件辦,飯要一口一口吃,急不得,急了也沒用。」

  「你娘的大道理倒是挺多。」反正弘景帝從小寶口裡可是聽到過不少回了。不是通過小寶的嘴,知道瑤娘是個溫柔心善品德高尚的好女子,弘景帝那次也不會那麼爽快答應晉王說想扶正的事,說白了就是平時印象分刷得很不錯。

  「我娘是個好娘。」

  小寶行了禮,就帶著琰哥兒下去了。

  李德全從外面走進來,來到弘景帝身邊站定。

  弘景帝看著面前的摺子,這摺子可不是普通的摺子,乃是從廣西用八百里加急送到京城的密摺,由這趟去廣西的欽差郭如海所呈遞,裡面所奏之事正是郭如海去查到的一些東西。

  「朕的這些好兒子們,手可伸得真長。」

  李德全沒敢說話。

  這時,從門外走進來一個小太監,低聲稟道:「皇后娘娘命人給陛下送了參湯。」

  弘景帝看了李德全一眼。

  李德全忙道:「去命人提上來。」

  很快參湯就端上來了,李德全小心翼翼接過來,放在龍案上。

  可這會兒弘景帝哪有什麼心思喝參湯,看都沒看一眼,之所以會讓人提進來,不過是給魏皇后面子。

  魏皇后素來賢惠懂事,知道弘景帝最近龍體不太舒坦,便每日都會熬了各種補湯送來,弘景帝有時候會喝,有時候不會喝。

  隨著時間過去,參湯自然放涼了,涼了是入不了口的,就被太監端了下去。

  *

  瑤娘還是肖繼柔上門道謝,才知道小寶幹了什麼。

  如今外面可把小寶傳得神了,說是皇孫裡的頭一份,連當年的皇太孫都比不上。說內務府的那些狗奴才不長眼,惹誰不行,非要去惹慶王家的。

  慶王和晉王好,慶王府的大公子又和晉王府的大公子好。如今晉王府大公子日日在聖上跟前侍奉,這不明擺著是和尚頭上找蝨子,找事麼。

  內務府連三日都沒用上,就把拖欠慶王府的分例給補上了,還是內務府副總管盧海親自送上門的。扭頭這些流言就在外面傳了個沸沸揚揚,明面上大家都是各種驚嘆詫異羨慕,暗地裡誰不說宮裡那些閹奴們這下可把晉王府的大公子給坑了。

  捧,是可以有的,可捧得太過,就是捧殺。

  尤其這當頭,誰不知是怎麼回事,這不是明擺著把小寶往風頭浪尖上推。

  所以一聽說這事,肖繼柔就趕忙來了晉王府,道謝是其一,更多的卻是愧疚。她是清楚晉王府的行事態度的,如今外面這般流傳,卻無疑是害了晉王府,也害了小寶。

  「本來我想把琰哥兒帶來給五哥五嫂道歉的,可他雖小卻也懂事了,他爹如今不在,我也不好苛責孩子。五嫂,千不該萬不該都是我們的錯,若真是誤了五哥的大事,害了小寶,你說讓我這心往哪裡安放。」

  「也是我這個當娘的沒本事,這種事都辦不了,竟勞得孩子們跟著擔心著急,兩個小的竟背著人就把這事辦了,也不跟大人商量商量……」

  瑤娘好不容易消化了肖繼柔話裡的內容,抬頭就看她哭成這樣。這事可不常見,要知道肖繼柔慣是個好強的性子,極少在人前示弱,能這樣說明心裡非常不安。

  「你快別哭了,真怨不上琰哥兒,也怨不上你。我雖出門少,但也知道這事肯定是被別有用心的人故意鬧騰成這樣。你別多想,事情既然已經發生了,咱們就只能正面去面對,等會兒你五哥就回來了。有他在,定不會有什麼事的。」

  -------------------------------------

  弘景帝: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吧。

  小寶: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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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0-18 11:09:03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一百八十九章

  好不容易將肖繼柔送走, 瑤娘卻宛如熱鍋上的螞蟻, 坐立難安。別看她安慰肖繼柔時說的好,實則心裡也是挺慌的。

  往常也沒覺得時間難熬, 今日卻覺得度日如年,終於將晉王等回來,問過才知道這事晉王早就知道了。之所以沒告訴瑤娘, 按晉王自己的說法,這事並不算是事,讓瑤娘該吃吃該喝喝, 該怎麼樣就怎麼樣, 不用放在心上。

  真的不算事?

  瑤娘懷疑。

  她並不知晉王回來之前見過一個人, 正是內務府副總管盧海。

  盧海也是實在沒辦法才來找晉王,他若是知道哪個龜孫子坑自己,非吃了對方不可。可現如今他就著急辦一件事,那就是跟晉王殿下解釋清楚。

  那事真不是他幹的, 陛下親自命人來吩咐,他是吃了熊心豹子膽才敢前面把事辦了, 後面扭頭放個這樣的消息出去。那不是膽子大,那是蠢, 那是嫌自己還沒死,想早點進棺材。所以瞅著外面這事傳得越來越不像話, 盧海終於坐不住了, 偷偷出宮坐了輛青帷馬車,守在工部門口守了整整一個下午, 才等到晉王。

  好不容易將晉王請到一處茶樓,盧海哪裡還顧得自己從來都是給人做爺爺的面子,撲通一聲就跪了下來,求晉王救他的命。

  晉王本是不想理這老太監的,可這盧海是個不要臉,抱著晉王的腿就不丟,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順道還回憶了一番晉王當年小時候。

  最後晉王給了他一句話,與其把這勁頭兒浪費他這兒,不如衝他父皇使勁去,能把他這精神氣兒使出三分來,就可安保無憂了。

  晉王說完就走了,盧海想了半天,才一拍腦門反應過來,匆匆忙忙回皇宮去了。

  「照這麼說來沒什麼大事,那你到底給他出了什麼主意?我怎麼就聽不懂呢。」

  「你聽不懂不要緊,他能聽懂就行。」

  而與此同時,乾清宮門前上演了一齣大戲。

  這大雪天,內務府副總管盧海竟在乾清宮門前跪上了。

  他到底想做甚?

  除了想讓弘景帝饒命以外,就是哭冤情,說有人故意坑他。他前腳剛把事給辦了,後腳就有人放出那樣一個消息來,這分明是見不得他好,想坑死他啊。

  盧海說自己在弘景帝身邊服侍多年,再蠢也不會蠢成這副樣子。他隻字未提小寶的事,可近幾日那消息傳得是沸沸揚揚,誰不知道盧海今兒做出這般姿態是與那事有關。

  乾清宮又是人來人往的地方,沒多大會兒整個宮裡的人都知道了。

  都知道有人故意在其中攪合渾水,就想挑起內務府和晉王府鬥,更是想挑得讓人把晉王府大公子視為眼中釘肉中刺才可。

  簡直是心機深沉,用心險惡!

  東暖閣裡,弘景帝對李德全道:「去把盧海叫進來,也是歲數不小的人,跪在雪地裡像什麼樣子。」

  李德全可跟盧海是老對頭,兩個老夥計鬥了幾十年。陛下若是給盧海臉,就代表分給自己的臉少一些,李德全嘴裡應是,心裡卻是忍不住在酸,這不恰恰是您想看到的麼?真心疼,不是早早就叫進來了,用得著讓人在外面哭一場,哭得闔宮上下人都知道,才想起來大發慈悲。

  不過這話他可不敢說,匆匆忙忙出去將盧海叫了進來。

  盧海進了東暖閣,頓時就覺得渾身都暖了。

  雖是他打算做戲之前,就做了全套武裝,可惜到底年紀不饒人了。

  他跪在地上,哭得眼淚鼻涕到處都是,看起來分外可憐。

  弘景帝罵道:「既然知道錯了,就趕緊起來,以後做事機靈些。」

  盧海嘴裡連著哎的應著,就從地上爬了起來,陪著小心和弘景帝說了會兒話,才從乾清宮裡離開。

  出了日精門,盧海終於可以放下一顆久懸已久的心,同時惱恨也上了心頭。

  太監都是沒了子孫根的,什麼念想都沒了,一件小事都能讓他們記恨許久,更何況是這次差點沒要了盧海的老命,他在心裡是真恨上這次坑了他的人。

  盧海能在宮裡混這麼年,也是個老人精,宮裡什麼最多,自然是太監。作為太監堆裡祖宗輩兒的,盧海知道許多旁人不知道的消息,自然對這次誰坑了他心中也有幾分數。

  就如今這形式,除了中宮一脈還能有誰。

  那兩位可真真是頂頂金貴的好主子,他盧海就是個侍候人的奴才,可這侍候人的奴才在這偌大的紫禁城裡,除了當今,他還真不懼誰!

  給他等著!

  於是,這邊關於有人故意想挑起內務府和晉王府矛盾的事還沒消停,另一頭就又開始沸沸揚揚地傳上了。

  說這次暗中想挑事的人是代王。

  至於為何是代王,還不是因為如今序齒較高的皇子中,就剩了三皇子代王和五皇子晉王還算立得穩。

  而晉王有個好兒子,代王沒有。

  代王那一家子啊跟代王本人一樣,都是些不出挑的。

  ……

  『啪』的一聲清脆,在代王府的歸寧堂中響起。

  這大抵是代王有史以來最怒的一次了。

  怒的不光是他被迫從人後到了人前,更是因為那句『都是些不出挑的』。

  代王府大公子趙曄立在下頭,他是代王的長子,也是皇長孫。這趙曄幾乎和代王是如同一轍的相貌,方臉細目,懸膽鼻,厚嘴唇,天生一副憨厚老實的長相。

  同樣的沉默寡言,也因此明明趙祚不是皇長孫,反而被他搶到了前頭。

  趙曄已經大婚生子,如今連兒子都有了,代王也是當爺爺的人。代王府在序齒上,除了代王本人沒佔住長這一字,兒子是皇孫裡頭的皇長孫,孫子也是拔了頭籌。若是換了別家府上,還不知怎樣的得意和風光,可惜在代王府身上,就嫩是風波不驚。

  代王以前自滿意得自己的低調容忍,可他恰恰也最厭惡是這種低調容忍,低調容忍似乎成了他的符號,黏在身上一輩子都拽不下來。

  「父王息怒,這事明擺著是晉王府那邊刻意報復,您實在不用如此生氣。」

  代王將目光投注在長子身上,他的目光像似刀子一般,帶著一種近乎嚴苛的鋒利,隱隱中還帶著一種嫌棄與厭惡。

  趙曄仿若被針扎一般,瑟縮地垂目。沒用的東西!

  若不是他不爭氣,他何至於被大哥壓在頭上幾十載。自己被壓,是因為自己生得晚了,可他明明是長子嫡孫,偏偏爭不贏趙祚,如今連個幾歲的小東西都爭不過。

  當初父皇因為看重趙祚,所以一直保著大哥的太子位,如今又對晉王府的小東西如此看重,父皇會不會因為這小東西,而傾向立晉王為儲君。若不然之前有朝臣請奏立他為儲君,父皇為何一直避而不談。

  一想到這些,代王又坐立難安起來,看來他得加把勁了,勢必要將這件事辦到實處。也是廣西那邊事發有些不湊巧,偏偏趕在這種時候鬧這麼一場。

  同時代王又想到自己在廣西那邊的折損,那些人可都是自己多年來處心積慮一點點安插過去的,卻沒想到一次就被一網打盡了。

  若是不是他提前都有布設,又壯士斷腕得夠快,指不定將自己也牽連了進去。「下去吧,你既不爭氣,就好好將徹兒教出來。」徹兒是趙曄的長子,也是代王的長孫。

  「是。」

  *

  又到了一年的除夕家宴,不同於去年,今年家宴卻是冷清了不少。

  安王、永王被圈禁,慶王被派去守皇陵,八位成年的皇子只剩了五個。少了三大家子人,家宴上自然冷清許多。即使魯王和吳王兩人已經盡力調和氣氛了,弘景帝還是難掩蕭瑟的神態。

  也是最近朝堂之上事務太多,臨近了年關都還不消停,廣西那邊越往下查越是讓人心悸,明明已經封了璽,今兒白日裡弘景帝還在乾清宮發了場怒。

  這其中牽扯了多少人且不提,因為一個廣西滿朝難安,而弘景帝終究是上了年紀,明明去年家宴的景象還在眼前,才過了一年,他的頭髮卻是又白了許多,背也越發傴僂了。

  脾氣也更加暴躁了。

  一場家宴吃得是膽顫心驚。

  宴罷,各自出宮回府,而明日就是新的一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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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
發表於 2017-10-18 11:09:15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一百九十章

  新的一年, 諸事繁多。

  初一元日大朝會, 及內外命婦入宮朝賀,初二到初五慣例是四處拜年吃年酒。到了初六, 各處府部衙門開了印,該上朝的上朝,該去點卯的點卯。不過在這正月裡, 幾乎沒什麼事,不過走個過場。到了初十開始,又要為燈節準備, 這一場年事稀稀拉拉要到過完正月才能算罷。

  時間進入二月, 而弘景三十四年的二月, 注定是混亂的。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朝堂上請奏早立儲君的聲音越來越多,越來越大。及至彙集成一股股聲浪,變成一道洪流, 席捲了整個朝堂。

  起先弘景帝是不予回應,說多了便是暫且不急, 可惜這些朝臣們宛如打了雞血也似,只差追著弘景帝進言了。朝堂上每天氣氛都很緊張, 弘景帝脾氣越來越暴躁,有數名官員都被賞了廷杖, 一時間朝野上下側目, 議論紛紛。

  事情愈演愈烈,一日早朝, 有數名老臣當朝脫下官帽官服,冒死進諫。弘景帝終於不得不面對這件事情了。

  他讓大臣們各抒己見,舉薦一位品德兼具的皇子為儲君,自此開啟了朝堂之上為期半年之久的混亂。

  如今朝堂上以舉薦代王的聲音最為響亮,代王乃是中宮所出,又是符合情況最為年長的一位皇子。可代王的不足之處也是非常明顯的,那就是太過中庸,沒有一處能拿出來說道。

  論賢德,他不如安王;論博學多才,他不如永王;論文武全才,處事果斷,他不如晉王;甚至連魯王都有能拿出來說道的長處,可偏偏代王沒有。

  就是因為這個,朝堂上反對的朝臣也是挺多的。

  而就在這時,連著上演了幾齣大戲,先是安王泣血自訴思念之情,不斷往宮裡遞話請求能進宮看一眼父皇。弘景帝念在父子情分上,召了安王進宮,父子二人在乾清宮促膝長談一番,安王因此被解禁。

  跟著沒多久,永王也有學有樣,他大抵也清楚自己不下狠手,弘景帝是不會放他出來的,遂鬧了一場病入膏肓,最終也得到了解禁。

  本來安王和永王早就入了場,只是二人被圈禁,明面上支持二人的朝臣寥寥無幾。如今兩人費盡心思出來,自是整合所有勢力開始與代王角逐。

  其實前朝後宮都清楚弘景帝的意思,就是想看著兒子們鬥。可如今這種情況下,已經沒有幾個人能坐得住了,真讓代王得逞,這一跪下去就是子子孫孫。

  甚至連魯王和吳王都忍不住攙和了進來,唯一能坐得住的大抵就只有晉王這個怪胎。

  朝堂上舉薦晉王的大臣,也不是沒有,甚至不少。可惜亂成一盤散沙,根本形成不了氣候,還沒開頭就被幾方群起攻之淹沒了。

  天氣漸漸熱了起來,又是一年暑夏來臨,而如今的朝堂也宛如一鍋已經燒滾了熱油,不知什麼時候就會炸開了鍋。

  就在這當頭,弘景帝的眩暈之症犯了,只能暫時休朝,眾皇子們挨個來乾清宮侍疾。

  其實所謂侍疾,不過就是在旁邊看著太監宮女們服侍湯藥,再噓寒問暖幾聲。弘景帝身邊這麼多人,也用不著兒子們親自服侍。

  小寶每天都會來,有時候是趁著午間休息之時,有時候是上書房下了學。他如今出入乾清宮宛如自家後院,尤其他年紀小,有時候不用通報就進去了。

  「皇爺爺,你不要看奏摺,好好休息。這些奏摺就算不看,也不會跑掉的。」

  小寶一走進來,就看見弘景帝坐在大炕上,腿上搭蓋了一層明黃色緞面被子,正靠在靠背上看奏摺。他面前擺了張小炕桌,上面放了一疊奏摺,與硃筆硯台等物,時不時還執筆在奏摺上批閱著。

  「你來了,午膳用過了?」弘景帝答非所問。

  「孫兒在上書房用過了,皇爺爺用過了沒?」

  「朕沒胃口……」

  話音還沒落下,小寶就自己爬上炕來,將弘景帝面前的奏摺一攬全部抱在懷裡。剛好李德全湊過來要給小寶脫鞋,他順勢就把奏摺都塞給李德全了。

  「皇爺爺,你還是先用午膳,這些奏摺就不看了。」一面說,他還一面把弘景帝的硃筆和硯台都給拿走了,小炕桌轉瞬就被他收拾得乾乾淨淨。李德全也是個有眼力界兒的,很快就讓人端來了茶和點心,佔據了那張小炕桌。

  弘景帝只得無奈地靠回去,笑罵道:「你倒是跟在後面挺快的。」

  「老奴也是心疼陛下,就和琛公子所言一般,這些奏摺一日兩日不看,也不會長了腿跑掉。再不濟還有文華殿的那些閣老們,有他們看著朝廷不會生亂子,陛下如今還是以養好龍體為主。」

  「行了,別跟在朕後面念叨了。去讓人擺膳,小寶與朕一同再用些。」

  御膳很快就提來了,如今弘景帝龍體抱恙,當得以清淡的食物為主,大油大葷味重者一概不許吃。可偏偏弘景帝是個重口味的,沒吃幾口,就撂了筷子。

  「陛下,您還是再用些吧。」

  弘景帝只是搖頭,小寶本來就吃得很飽,跟著又吃了幾口菜,所以這御膳幾乎是沒怎麼動,就又被抬了下去。

  「你爹最近在忙甚,有陣子沒見他進宮。」

  「皇爺爺你忘了,我爹在修西苑啊。」

  弘景帝這才想起來這事,晉王如今正領著人在修西苑。

  提起這西苑就得說說了,此地乃是皇家避暑遊玩的所在,早在前朝之時便有這地方。緊鄰著紫禁城,從西華門出去就是,前朝為豐富皇家園林景觀,挖南海彙集中海北海,統稱太液池。又在太液池上修建瀛台,又名小蓬萊。

  其沿岸修建眾多樓閣亭台,華麗宮殿,山石花草妙絕,水天一色迷人,金碧輝煌,傍水而居,不似在人間。

  弘景帝年輕那會兒最是喜歡在西苑避暑,後來上了年紀,精力不盛,便慢慢去得少了。這西苑少說也有十幾年沒修過了,一直說要修,總是提不上日程,年頭之時弘景帝提了一句,這差事就被晉王給領了。

  所以最近這段時間,外面因議儲之事爭得如火如荼,晉王卻是在小蓬萊裡做他的世外神仙。

  「讓他修吧,僻靜,不鬧心。」

  聽弘景帝這麼說,小寶目光閃了閃,笑眯眯地道:「爹說了,小蓬萊很快就修好了,到時候皇爺爺可以挪到上面去養病。」

  弘景帝笑眯眯的,「行,到時候皇爺爺帶著小寶一起去住段時間。」

  「那皇爺爺說話算數,孫兒還沒見過蓬萊是什麼樣子的。」

  「皇爺爺說話算數。」

  *

  可惜弘景帝終究是失言了。

  都想著他這場病也就是養些日子的事情,畢竟弘景帝的眩暈之症也不是一日兩日了,一直保養得挺好,可突然之間弘景帝就倒了。宮裡傳話出來說弘景帝倒了,小寶還不信,因為他昨兒才見過皇爺爺,雖精神差了些,但氣色可不做了假,怎麼就突然倒了,到底是哪種倒法?

  晉王來不及多問,匆匆忙忙帶著瑤娘和小寶進了宮。二寶沒有帶,二寶如今還小,進一趟宮也不方便。

  晉王一家到時,乾清宮一片陰雨密佈。

  不光魏皇后在,數位高位分的嬪妃們都在。而各個王府也收到消息紛紛趕至,將乾清宮的配殿佔得是滿滿當當。

  太醫院的人也在,由院使帶著數名太醫正為弘景帝診脈。

  錢賢妃哭得像個淚人似的,「陛下怎麼就突然倒下了,之前明明好好的……」

  「就是,昨兒昭慧還來給陛下請了安,嬪妾見過陛下,陛下氣色很好,還說過兩日就會復朝。」說著話的是康嬪,她也哭得梨花帶雨,甚至悽楚。

  昭慧公主是由康嬪所出的一位公主,自打弘景帝龍體抱恙,這些個皇子公主們幾乎每日都有來乾清宮的。昭慧公主甚得弘景帝寵愛,所以這事大家也都知道。

  「嬪妾和麗貴人、穎貴人同住儲秀宮,昨兒掌燈之時,麗貴人和穎貴人好像來過乾清宮,一直到二更天人才回來……」邊上站著一個叫做陶貴人的小聲道。

  她的聲音雖小,可架不住有人眼尖耳明。康嬪聽見後,一臉震驚的樣子:「陶貴人你說什麼?麗貴人和穎貴人昨晚來過乾清宮?」

  陶貴人被康嬪的樣子嚇住了,瑟瑟縮縮道:「嬪妾之所以會知道,也是聽下面奴婢們說的……」

  「說了什麼?」

  麗貴人和穎貴人也在,一見有人攀扯自己,忙站出來說話:「陶貴人你別血口噴人,信口雌黃!」

  這麗貴人和穎貴人乃是一對雙生花,長得是嬌俏嫵媚,姐妹二人宛如一個模子刻出來也似,若是兩人不自己表明身份,一般人是分不清誰是姐姐誰是妹妹。她二人乃是弘景帝的近一年來的新寵,在宮裡十分有體面。

  可在後宮裡歷來如此,別人得寵了,自己自然被分薄了寵愛。尤其弘景帝上了年紀,也不如早些年龍馬精神,所以背地裡沒少有人罵這麗貴人和穎貴人,罵她們是對狐媚子,沒得掏空了陛下的身子。

  罵歸罵,架不住陛下寵。尤其麗貴人和穎貴人會巴結,魏皇后也對二人頗另眼相看,二人在後宮之中更是風頭無人能及。

  不過這也是相對弘景帝未龍體抱恙之時,明知陛下抱恙,還敢使些狐媚子術勾著陛下,那就是意圖禍亂社稷,所以康嬪才會如此震怒。

  康嬪看了錢賢妃一眼,方怒道:「你二人來說說,你們是什麼時候入的乾清宮,又是什麼時候回儲秀宮的。」

  姐妹二人對視一眼,由姐姐麗貴人道:「還望康嬪姐姐明鑑,千萬莫聽那有些人亂潑髒水,我姐妹二人昨晚是來過乾清宮,卻是只陪著陛下說了幾句話,萬萬沒有那有些人說的留到二更才回。」

  穎貴人也道:「就是,那有些人自己久不得見龍顏,便嫉恨別人得寵。平日裡就喜歡私下說些沒影的事兒,往我姐妹二人身上潑髒水,我們可憐她一個人孤久了,腦子生了病,不與她計較,她倒越發張狂起來。」

  這穎貴人也是嘴上刻薄,這番指桑罵槐出去,明顯見那陶貴人白皙的臉漲紅起來。其實穎貴人說的也沒錯,同住一處宮室下,這兩個是盛寵無雙,這一個是多年不見雨露,會心理失衡也是正常。

  「我平日是嫉妒你二人得寵,可我從不會拿這種事情亂說,昨兒我的丫頭秀芳,可是親眼看見你二人鬼鬼祟祟從外面回來。既然你們說你們不是在乾清宮,那去了何處?該不會是和哪個侍衛幽會去了?」

  穎貴人面上閃過一抹心虛,斥道:「你丫頭說見過我二人從外面鬼鬼祟祟回來,我的丫頭還見過你和半夜三更鬼鬼祟祟回來……」

  接下來的話,被錢賢妃突然下令將二人拿下打斷了。

  「陶貴人也是宮裡老人,自然分得輕重,什麼能說什麼不能說。陛下突然重病,為了撇清嫌隙,兩位貴人還是老老實實下去將話說清楚。若是本妃錯怪了你二人,是時定然親自賠罪,若不是……」

  一群太監宮女一擁而上,將穎貴人和麗貴人往外拽去,兩人嚇得花容失色,也顧不得和人鬥嘴皮子了,一個哭訴喊冤,一個罵陶貴人搆陷,還叫著皇后娘娘。

  魏皇后帶著幾位太醫從裡面走出來,斥道:「鬧什麼,陛下都這樣了,還鬧騰!」

  穎貴人掙脫太監的箝制,哭得梨花帶雨地撲在皇后的腳邊:「皇后娘娘救命啊,那陶貴人誣衊我和姐姐,賢妃娘娘要拿了我們去問話。嬪妾二人冤枉,皇后娘娘救命!」

  魏皇后看向錢賢妃,眉心微蹙:「賢妃這是作甚,如今已經夠亂了。這穎貴人和麗貴人素得陛下寵愛,陛下這還沒怎麼,怎就拿著這兩位貴人動起刀來。」

  這帽子扣得有些大,魏皇后的話分明就是意有所指,說錢賢妃妒忌麗貴人姐妹二人,趁機剷除異己。尤其後宮向來以皇后為尊,萬萬輪不到賢妃來指手畫腳。

  錢賢妃咬了咬牙,正欲說什麼,安王從旁邊走了出來。

  「按理說,父皇后宮之事,輪不到兒子們插言。可父皇病得蹊蹺,既然有所疑慮,還是問清楚的好。父皇的龍體關係著江山社稷,若是有哪些人因為一己之私禍害了父皇的龍體,兒子們定然不會裝聾作啞。」

  惠王睜著一雙渾濁的眼睛,在旁邊嗤道:「你算是哪根蔥,你這話意思指母后包庇這兩個小貴人?」

  安王似笑非笑:「本王可不敢如此妄言,不過有些疑惑還是問清楚的好。」見惠王又想說話,安王看了看旁邊立著的永王、晉王、魯王等人,「想必幾位弟弟都想弄清楚這個疑問吧。」

  其實現如今的情況非常明顯,錢賢妃與安王母子懷疑是不是中宮一系是不是暗裡動了什麼手腳,才致使弘景帝突然重病。

  若是沒有這麗貴人姐妹二人的事也就罷,既然發生了這種事,自然要藉機發作一番。雖是這麗貴人穎貴人看似誰也沒有附庸,但誰敢說二人背後不會有人。尤其平日裡皇后也算給二人臉面,若真是聽從皇后之命,幹出個什麼事來,誰也不敢說。

  魏皇后的臉氣得煞白,環視殿中諸人。

  雖目前只是錢賢妃母子二人說了話,可見此情形,明擺著有這樣的疑問不止錢賢妃母子二人。

  她嘆了一口,「罷罷罷,本來本宮不想將此事鬧大,只想私下裡處置也就算了,畢竟這事關你們父皇的名聲。剛好蕭院使和幾位太醫也在,趁著將這事說清楚,也免得本宮憑空背負不白之名。」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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