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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子紋 -【一品乞丐婆(嬌妻值萬兩之二)】《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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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6-16 00:42:40 |只看該作者 |正序瀏覽
子紋 -【一品乞丐婆(嬌妻值萬兩之二】

真不知老天爺是在補償她還是嫌她吃的苦還不夠多,
一場大火讓她穿越到古代,雖然臉上沒了醜陋胎記,
卻莫名多了兩個小蘿蔔頭弟弟要她養,
偏偏家產已被惡霸胡家搶了去,她只得跟著奶娘在街上行乞,
日子不好過,還遇上惡少當眾要強搶她這乞丐婆做小妾!
幸好恩公出手相救,她原盼恩公收留她做奴婢,好養活弟弟,
可惜遭拒,沒關係,山不轉路轉,她毅然參加阮將軍的招親會,
即使傳聞將軍前陣子受重傷,不僅殘廢毀容,
新媳婦嫁進門不久就得守寡,但為了萬兩聘金──她嫁定了,
她雖如願擊退勁敵,順利嫁進阮家,洞房花燭夜才發現──
恩公就是新郎官,傷勢沒那麼嚴重,但卻不想和她做夫妻!
原以為他對自己無情,卻又派人保護她的安全、幫她修理惡人,
經過細心觀察,她恍然明白他為何故意和她保持距離,只因──
三皇子和五皇子視他為眼中釘,她這掛名妻子將受他牽連隨時沒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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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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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6-16 00:46:03 |只看該作者
【隨筆 子紋】

  這一年來,日子過得散漫,倒難得在「嬌妻值萬兩」這套主題書上踢到鐵板。畢竟我自己年紀大了,不適合熬夜的生活。

  這些年,我一直是個生活作息正常的「都市鄉巴佬」,這本稿子卻破天荒的令我熬了兩個通宵。終於交稿後,我覺得至少需要一個月的休息時間才能恢復體力。

  想想以前的自己,不管怎麼熬夜,隔天依然活蹦亂跳,現在卻不行……歲月真是個討人厭的東西……

  徐姊告訴我,交稿後,我可以休息一個星期,之後再動手準備書展主題書,對於我這個懶散的人,自然理所當然的在心中自動的在徐姊給的一個星期休息時間外,再外加一個星期。

  對此我只能再一次重申,我很懶,真的很懶——直到今天絮絹打電話要序,我才想起還有「序」這檔子事。畢竟不工作的日子裡,我真的是徹底的放空。

  想想今年要結束了,自己實在應該來個積極點的Ending(只是不知為何,這話說的有點兒心虛),總之我趕緊開了電腦寫序,發誓自己絕對會趕在絮絹給的期限前交出去。

  除了稿子之外,最近我的生活中買什麼、吃什麼也成了件很難以選擇的事情,在這個「食安風暴」來襲的日子裡,向來買東西快、狠、準的我,竟然可以站在超市的冷凍櫃前,看著一整排的鮮奶、飲料,一整個陷入茫然,想神經如此大條的我都不知如何是好,可以想見其他婆婆、媽媽們又是如何的無奈。

  雖然常聽人數落這塊土地的種種,但我卻一直認為自己身處的是寶島,情況沒那麼糟!但現在……救命啊!怎麼會變這個樣子?!這個結果實在令我感到難過,卻又只能感嘆無可奈何。

  只希望這次的風暴快點過去,至少將來我們能有一個安全的飲食環境。隨筆至此,發現自己果然是個很樂觀的人,還懷抱著一丁點渺小的希望。

  我知道「希望」這兩個字對上現在這個大環境,好像顯得有些奢侈,但我畢竟只是個普通的小老百姓,一個平凡的媽媽,若沒有抱著這麼一點點的希望,我實在不知道要如何教育孩子並且快樂的生活下去。我能做的當然只有懷抱希望,繼續祈禱,相信很多負面的消息終會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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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6-16 00:45:53 |只看該作者
【尾聲】

  北寧的兩大家族一夕之間消失不見,老百姓提起無不欷吁,沒過幾年,北寧升起一股新勢力,神秘的沐家崛起。

  有人說這神秘商賈來自京城,是個被逐出家門的富家公子哥兒,靠著一點點本錢,發憤圖強打下一片天。也有人說他是海盜頭子,搶奪了不少金銀珠寶,上了岸,拿著這些沾了血腥的錢做起買賣。

  傳言畢竟只是傳言,沒人猜得到這沐家背後的大老闆,是每天早上都會拿著破碗,一身破爛,滿臉臟污,蹲在市場口的乞丐婆子。

  天空一如往常的藍,太陽露臉,沐晴兒穿著標準的乞丐裝扮坐在市場口,突然一個大包子出現在她眼前,她的眼睛為之一亮,接過手,正要道謝,卻因為看到來人的笑臉而一愣。

  「你來做什麼?!」

  「看看你。」阮靖一身白衣,一如她初見時戴著斗笠,蹲在她的面前。

  阮靖從沐晴兒口中,知道了她的由來,也知道當初令人疑惑的女子,為何會消失於木屋中,原來這一切真的是命中注定,心中只有感念上天,將沐晴兒送到他身邊。

  沐晴兒嘟著嘴,看著周遭,「你別害我被認出來。」

  「我戴著斗笠,誰能認得,至於你,都髒成小花貓了,誰會想到你曾是將軍夫人。」

  沐晴兒扮了個鬼臉,一把搶過包子,大口的吃著。

  看著她的樣子,他的目光一柔,「不如我去求皇上,讓你……」

  「不用!我喜歡現在的日子,」沐晴兒一邊吃著包子一邊說:「每天在這裡不知多有趣,賣豆腐的王伯要娶媳婦,缺些布料做衣裳,我派人給他送些去。賣水粉的劉婆子的女婿是個大老粗,動不動就打老婆,我找人去教訓他一頓,要他老老實實……你都不知道做這些事我心中多爽快。」

  阮靖聞言,無奈的嘆氣,「你都快生了,能別這麼忙嗎?」

  「不行!」她拍了拍自己的肚子,「我的孩子要跟娘親一樣,在肚子裡就懂得拔刀相肋,見義勇為!」

  「你一個乞兒,難道沒人懷疑你怎麼大了個肚子?」

  沐晴兒沒幾口把包子給解決了,覺得口有點渴,「當然好奇!我告訴他們,我被輕薄了,不知孩子的爹是誰。」

  阮靖聞言,臉黑了一半,「沐晴兒——」

  「我好渴。前面那李伯伯的桂花茶好喝,去買些給我。」

  阮靖實在拿她莫可奈何,只能認命的起身當跑腿。

  他前腳才走,沐晴兒眼前的破碗突被丟了一個黃澄澄的金元寶,她的眼睛倏地一亮,「謝謝大爺,謝謝……」

  看清來人,她的話聲立即隱去。怎麼一大清早就遇到了髒東西?

  「看來你當乞兒還挺快活的。」易天雲一臉嘲笑的站在她面前。

  沐晴兒撇嘴,雖然認定他是髒東西,但他的元寶卻不能不要,她迅速的將元寶收進自己的衣襟裡。

  「阮靖還真捨得讓你在這裡行乞,當初誰叫你不選擇跟了我,」易天雲輕笑說道:「要是你跟了我,我絕對不會如此委屈你。」

  「無聊!」沐晴兒啐了一口,拿起破碗,起身不想理會他。

  這傢伙不管多久沒見還是那麼討人厭,更別提前些時候,不知道用了什麼骯髒手段拐走了她家蘭花,真是越想越氣,白白便宜了這小子。

  買了桂花茶回來的阮靖有些驚訝的看著易天雲,「你怎麼來了?!」

  「蘭花說要回來看看。」易天雲也沒隱瞞,「就帶著她跟孩子來一趟。你真該看看我那個天才兒子。」

  「你生的能天才到哪裡去?!」沐晴兒潑他冷水,說完鑽進一旁等待的馬車。既然他們來了,她今天只能提早收工,「你生的兒子將來不是白目鬼就是自戀鬼!」阮靖隨後上車,見易天雲也要上來,伸手擋住。

  「我可是皇子,你造反啊!」

  「你娶了蘭花之時就說過,在私下我們不用當你是皇子,所以給我滾!」沐晴兒不客氣的說。

  「好大膽的乞丐婆子,也不想想我剛剛給了你一個大元寶。」

  「是你自己要給,可不是我求來的。」她對他皺了皺鼻子。

  易天雲拉開阮靖的手,硬是爬上馬車,「阮靖,我先跟你說好,晴兒肚子裡這個孩子如果是女的就給我家當媳婦,如果是男的,等蘭花再生個女兒之後,入贅給我當女婿,讓你們阮家再跟皇室結親家,便宜你們了!」

  「誰要給你當什麼媳婦、女婿!」沐晴兒狠瞪他一眼,「胡言亂語,小心我踹你下車。」

  阮靖見她激動,拿下斗笠之後,連忙上前抱住她。

  「大著肚子,別動手動腳。」易天雲好笑的看著她,「誰叫你當時不跟了我,我的遺憾當然得靠我兒子或女兒來彌補。」

  「噁,我快吐了。」沐晴兒翻了白眼。

  看沐晴兒氣得牙癢癢的樣子,易天雲笑得更得意。

  阮靖淡淡的掃了易天雲一眼。其實所有人都知道,易天雲打小就對跟在他身邊的蘭花感興趣,偏偏蘭花冷若冰霜,但易天雲打死不退,最後終於抱得美人歸,不過他就是喜歡口頭上佔沐晴兒便宜,也不想想他這個夫君在一旁。

  「啊!」突然一聲尖叫,易天雲突然從馬車上摔了出去。

  沐晴兒一驚,連忙起身要拉開布簾,不過她才動,就被阮靖緊緊抱在懷裡。「放心,正好轉彎,速度慢,他死不了!」

  沐晴兒抬起頭,目光對上他的黑眸,「你該不會……」她的話聲隱去,忍不住笑了出來。

  看來冷靜的他,只有遇上她的事就會失了風度。易天雲這輩子可能作夢都沒想過自己有被阮靖踹下馬車的一天。

  「將軍,你吃醋的樣子真是可愛!」她忍不住吻了下他的唇,在他的懷中找到一個舒適的位置,才撒嬌的說:「我弄髒你的衣裳了。」

  「我不在乎。」抱著她溫暖的身子,他的唇畔揚起愉悅的弧度,聽到後頭好似有人氣急敗壞的聲音,他摟著她的手緊了緊,自然選擇不予理會,夫妻倆的小天地,誰會歡迎白目鬼。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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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6-16 00:45:41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今日狩獵大典,王公貴族全到齊,阮靖進京沒多久,雖然腳不方便,卻也親自出席。

  皇上體恤他為救皇子而傷,所以特地賜座,讓他跟幾位不參與狩獵的皇子、公主平起平坐的坐在看台上。阮靖的手邊是御賜的弓箭,不參加狩獵的他,原不該帶在身上,但今日的他,心頭另有盤算,隨著時間緩緩流逝,他始終若有所思的撫著尖銳的箭矢。

  易天雲昨夜因為醉酒,在王府裡跌傷了手,所以今日的狩獵只能跟著皇上、幾位娘娘和阮靖一樣坐在看台上,欣賞其他皇子的馬上英姿。

  「可惜阮大將軍一身武藝,現在卻是英雄無用武之地!」易天雲吊而郎當的坐到了阮靖的身邊,語帶打趣道。

  阮靖一聲不吭,臉上沒有太多的表情。

  「阮大將軍隨口一句遇上神醫,所以奇蹟似的起死回生的鬼話竟讓父皇信得十成十,看來我父皇對你真是信任有加。」也不在乎自己唱獨腳戲,易天雲目光落在皇上身旁原本該是他母后位置上的麗妃娘娘,眼底閃過一抹陰沉。

  阮靖不想理會他,垂著眸子,仍舊不發一語。

  「我接到消息,聽說你休了晴兒。」收回視線,易天雲笑得一臉燦爛,「我還以為晴兒那丫頭就算是死也不會離開你,看來我看錯她。」

  提到晴兒,阮靖心頭一擰,但臉上依然平靜無波。

  「不過真是奇怪,」易天雲撫著下巴,狀似自言自語,「我方才好像看到了她。」

  阮靖聞言,身軀一僵,終於有了反應,「在哪裡?」

  「阮將軍這是怎麼了?!」易天雲一臉打趣,「這可是皇家狩獵場,一般人進不了,興許是看錯了。」

  阮靖眼神一冷。

  「我不過是看到有個跟她長得極為神似的小兵,」易天雲瀨懶的繼續道:「好像就混在我三皇兄的狩獵隊裡,你說,你的下堂妻,會不會膽大到變裝混進來?」

  阮靖聞言,心一沉,腦中盤旋的是她離去前悲痛的神情,原本以為她執意與他分離,是因為痛失至親,一時心痛難耐,他便遂了她的意,若他有幸此次能全身而退,他一定回去找她,只是現在想來,難道是她有別的盤算。

  給我休書一封……她的話在耳邊響起,他的心突地一震,若被休離,沐家上下只剩她一人!他的雙眼震驚的大睜。

  晴兒,你可別做傻事!阮靖再也坐不住,連忙起身要去尋人。

  易天雲伸手拉住了阮靖,「將軍,沉住氣!狩獵快結束了,父皇說了,這次誰打到最大的獵物可會大大的封賞,咱們還是等在這裡,看誰拔得頭籌,受人愛戴。」

  阮靖怒火難抑的看著氣定神閒的易天雲,「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本王不懂你說什麼。」易天雲一臉無辜樣。

  「沒有人幫,晴兒根本進不來!」有生以來第一次,阮靖無法控制自己的怒火。

  易天雲覺得有趣的看著一臉激動的阮靖,看到自己的父皇目光望了過來,「阮靖,坐下!你總不想讓我父皇懷疑些什麼,狼煙起,看來是有皇子回來了!你說是誰搶了第一呢?」

  「易天雲,你不要欺人太甚!」

  「阮靖,在皇家的地盤上,注意你的態度!」易天雲冷靜的看著他,手一推,把阮靖推坐回位子上,「反正你原本打算做的事,現在有人替你出手,最後你能全身而退,保住一命,說到底,你該謝我。」

  「謝你?」阮靖幾乎咬牙切齒,「你知不知道,你會害死她!」

  「我知道。」易天雲口氣沒有太多不捨,「但是一個女人,一個將才,我情願選擇死的是那個女人!」

  「易、天、雲!」

  「噓!」易天雲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目光看了過去。「好戲上場了!別打擾我看戲。」

  阮靖心急的目光看著飛奔而來的隊伍,領頭的是意氣風發的三皇子,可是他身後的侍衛,沒有他所熟悉的身影。

  阮靖瞪著易天雲,「你說,你到底是不是騙我。」

  易天雲沒有說話,眼角瞄了下站在看台旁的一排侍衛。

  阮靖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他看到了沐晴兒!沒料到她與他如此接近,他竟然一無所覺,看到她拉開弓箭,他的雙眼難以置信的大睜,慌亂的要起身阻止。

  易天雲的手卻不留情的打向他的後背,令他重心不穩,整個人單膝跪倒在地。所有人的注意力原都放在由遠而近的三皇子身上,聽到阮靖跌落的聲響全都分心的看向他。

  「將軍,不好意思!」易天雲立刻換上擔憂的神情,「我看到我三皇兄回來,一時太開心了,忘了拿捏力道,忘了你已經不是以前的身子,真是失禮、失禮。人沒事吧?」

  「雲兒,你太放肆了!」皇帝皺著眉頭看著自己最小但也最疼愛的兒子。

  皇后當年就是為了保護這個兒子最後死在賊人的手下,就算斷氣仍死抱著這個身受重傷的兒子,可見有多放心不下他。所以從小他便對五皇子多所疼愛、縱容,但在外頭他若有錯,他也不得不擺出帝王的姿態,斥責幾句。

  「兒臣知錯!」易天雲連忙將阮靖給扶起來。

  還沒將滿身戾氣的阮靖給扶坐,身後突地傳來驚慌失措的聲響,他的嘴角揚起淡淡的弧度,看著原本從容優雅坐在皇上身旁的麗妃娘娘驚叫的從看台上衝了下去。

  阮靖一把將易天雲給推開,看到三皇子被沐晴兒的箭射中,重心不穩的墜馬。沐晴兒不是習武之人,更不擅射箭,箭失了準頭,只是險險劃過三皇子的手臂,阮靖的眼神一冷,果決的拿起一旁的弓。

  沒能一箭射死三皇子,將來她被活捉,只怕會被三皇子折磨得生不如死,他拉弓,打算一箭射向易天凡的心,正放箭的當頭,易天雲卻又突然站起身,擋在他的前頭。

  他一驚,連忙將箭一偏,箭卻直接射向一旁的侍衛,偏偏站在前頭的沐晴兒首當其衝。

  看到這一幕,阮靖驚駭的雙眼大睜,一口氣梗在胸口。

  被射中的沐晴兒也是一臉的難以置信,最後她的嘴角揚起一抹淡然的笑。雖然結果不如她所預期,但若死在他手裡,或許也是善終。

  四周亂成一團,要拿下她這個刺客,遠處有紛沓的馬蹄聲,清楚傳來——太子遇襲!她迷迷糊糊的心想,她明明殺的是三皇子,太子怎麼會出事?!

  天啊,她的肩膀好痛!她整個人身子一軟,癱軟在地。

  一旁的侍衛立刻一擁而上,抓住了她。

  再也顧不得其他,阮靖丟掉手中的弓箭,看她倒下,心痛得快要喘不過氣。易天雲退了一步,這次可沒再擋著阮靖的路,他識趣的知道,若再繼續耍弄下去,難保阮靖手中的弓箭不會對向自己。

  「放開她!」阮靖一把將捉住她的侍衛給推開,將她擁入懷中,手輕觸著還插著箭的肩膀,看著她痛得一臉蒼白,「你為什麼這麼傻。」

  沐晴兒落入熟悉的溫暖懷抱,不禁微微一笑,「跟你學的。」

  看著她的笑臉,阮靖的心一擰,打橫的將她抱起。

  沐晴兒的目光看著跌落馬背的易天凡吐了口黑血,昏了過去,被慌張的侍衛抬著去找御醫,心中閃過一絲釋然的快意。

  「別怕!」阮靖不帶情感的目光跟她落在同一個方向,「有我在,你不會有事。」

  她閉上眼,將頭埋在他的胸前。既然敢來,她就已經什麼都不怕,只是在他的懷裡,她總能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

  阮靖無視指著他的兵器,冷著臉往外走。

  太子和三皇子遇襲,皇上和娘娘們全都趕到後方的營帳去,交代要活捉刺客,偏偏阮靖是護國將軍,現在要將刺客帶走,侍衛只能遲疑的不敢動手。 

  「阮靖,」易天雲懶洋洋的聲音在他們身後揚起,人閃到了他們跟前,「站住。」

  阮靖的眼神危險一瞇。「滾開!」

  「我二位皇兄都受了傷,好戲還沒結束,你們走了,多可惜。」易天雲垂眸看了沐晴兒一眼。「晴兒,你也這麼覺得吧?」

  「易天雲,我對這一切已經厭惡,」阮靖的聲音很冷,「讓開!」

  「別說你,我也煩了!」易天雲嘲諷一笑,「你放心,你失了準頭,晴兒流點血,死不了。」他拿出金創藥,不留情的撒在沐晴兒的肩上。

  沐晴兒痛得齜牙咧嘴,差點昏過去。

  阮靖含怒直瞅著易天雲。

  「別不識好人心,我這是救她,止血用的!」易天雲委屈的為自己辯駁,「頂多再留一炷香的時間,今天你我就在這裡做個了結。放心!本王承諾,若你的晴兒有事,本王賠她一條命。」

  阮靖壓根不想理會他,但是懷中的沐晴兒輕扯了扯他。

  他低下頭,擔憂的看著臉色蒼白的沐晴兒。

  「留下來吧!他說的對,事情該有個了結,」沐晴兒輕聲哀求,「我也想知道那個小人死了沒。」

  阮靖輕搖下頭,「你失了準頭,箭只劃過三王爺的手臂,他不會有事。」

  「我知道我技術不好,但失了準頭沒關係,箭上有毒,」沐晴兒的臉上有著得意的笑,「我很聰明吧!這全是桂花教我的,真的好有趣。別沉著臉,你不可以生我們的氣。」

  「你——」阮靖心疼的嘆口氣。「這是何苦呢?」

  「老話一句,」沐晴兒一笑,「跟你學的。」

  「阮靖,這下你該知道女人惹不得,」在一旁的易天雲一臉嘲笑,「哪一天你不如她的意,小心她心一橫,做得比你這個上戰場殺敵的將軍狠。你娶了母夜叉,還真是倒了八輩子楣!」

  沐晴兒肩膀痛得要命,還是忍不住瞪了易天雲一眼。這傢伙永遠這麼白目,不識相。

  易天雲好笑的看她,「別拿這殺人的眼光看我,你救過我,這次換我幫你一次。若到時我父皇問罪,你只要記得把罪過推到死人身上就行。」

  沐晴兒的眼底閃過一絲不解。

  易天雲微彎下腰,飛快的在她的耳際說了幾句話。

  阮靖將易天雲的話聽得明白,不由得皺起了眉頭。以為玩世不恭的年輕五皇子,原來才是最深藏不露的。

  「五王爺、將軍,」有個侍衛怯生生的說道:「皇上有令,要將刺客拿下,捉進營帳裡!」

  阮靖與懷中的沐晴兒交換了堅定的眼神,沒有二話,直接抱著她走了過去。

  黃色營帳內的氣氛哀戚,一看到阮靖,麗妃娘娘立刻激動的上前,「靖兒,快,快去找那位救你的神醫,凡兒昏過去了。」

  指著跪在地上的御醫,她失了分寸,「那些廢物全都說他沒救了,你一定有辦法,快點救他!」

  這世上根本就沒有神醫,阮靖低頭看著自己的姨母。

  他無法否認,麗妃娘娘待他極好,就算是她對他的好是帶著目的的,但他還是心存感激,只是野心讓她泯滅人性,這才走到今日這步田地。

  「娘娘,並沒有……」

  「神醫是我,」在阮靖懷中的沐晴兒嘲弄的打斷了阮靖的話,「要殺他的人也是我,你說,我會不會救他?!」

  麗妃這才注意到阮靖懷裡的沐晴兒,她眼露凶光,「你殺了我的皇兒,我要你償命!來人,給我殺了她,殺了她!」

  易天雲上前擋住了麗妃,「娘娘,三皇子看來是不行了。」

  麗妃的臉霎時刷白,忘了一切,撲到軟榻前,「凡兒,你別嚇母妃。」

  易天凡憤恨的睜大了眼看著阮靖和沐晴兒,顫抖的手指向他們。他不甘心!因為一時大意而讓自己中計,他不甘心就這麼死了,一口血不能控制的衝出口,意識漸漸模糊,手無力的垂下。

  阮靖下意識的擋住沐晴兒看向易天凡的視線,他一眼就看出,躺在軟榻上的易天凡已經失了氣息,他睜大著眼,想來是不甘心就這麼死了。

  從小一起長大的情誼,到今日卻眼睜睜看他中毒身亡,走上絕路,阮靖心中情緒複雜,很難用三言兩語形容。

  他低頭看著一臉平靜的沐晴兒,輕聲的告訴她,「他死了。」他抱著她的手微微一緊。

  沐晴兒不是狠心的人,但是這個人害她奶娘和兩個弟弟慘死,她無法同情他。「就這麼死了,」她冷冷的開口,「還真是便宜他了!」

  皇帝有些失神的坐在一旁,沒料到原是場歡天喜地的狩獵,最後竟是落得兩個皇子,一死一傷。

  「說!」皇帝突然回過神,勃然大怒,「是誰指使你殺了我兩位皇兒?」沐晴兒可以感覺阮靖的身子-僵。

  她拉了拉阮靖的衣襟,阮靖會意的放她下來,但怕她支撐不住,也跟她一起跪下,讓她能依靠他。

  「民女沐晴兒,本是一名低賤的乞兒,承蒙將軍不棄,迎娶為妻,但因頑劣不冥,有失家風,被將軍休離!」沐晴兒直視著皇帝,輕聲的說,「民女頓失所依,便隻身來到京城,卻意外在客棧投宿時聽到傳言,說三皇子打算趁著狩獵之際殺了太子。民女想到將軍向來忠心為國,若太子真的遇險,將軍一定會為此事煩憂,將軍之前待民女恩重如山,是民女沒福氣與將軍相守,但民女真的不想見將軍為此事神傷。於是民女擅自計劃趁著狩獵之日混進來,打算若此事是傳言便罷,但若三皇子真對太子不利,我就殺了他,為國除害。」

  她一番話,說得原本盛怒的皇帝有些懵了。他看著已經斷氣的三兒子,原來他打算殺了自己的兄長?!這話他是該信不信?

  「她胡說!皇上,她胡說!」麗妃瘋了似的尖叫,「凡兒沒有野心,根本不可能要謀害太子!現在死無對證,這妖女把罪過全推到凡兒身上,替自己脫罪,皇上,您要替凡兒和臣妾作主啊!」

  「娘娘既然知道死無對證,怎麼就一口斷定我胡說?」沐晴兒嘲諷勾起嘴角,「皇上,若您相信自己的兒子,不信民女,這也是人之常情。反正民女敢來,就把命都豁出去,大不了就是滿門抄斬,不然誅我九族也行……孤苦無依的我,早被將軍休離,沐家上下只剩我一人,皇上和娘娘若想要民女的腦袋,拿去就是!只是民女真的不想看見皇上死了個孽子,還在那裡心傷,傷了龍體。」

  「你胡說!」麗妃沒了以往的優雅,眼神慌亂的衝上前,伸手就要捉住沐晴兒。

  阮靖立刻擋住了麗妃。

  「阮靖,你也要造反嗎?」

  「娘娘,」阮靖的口氣不卑不亢,「事情還未查個水落石出之前,請娘娘自重。」

  「人都死了,還查個什麼水落石出,我要她賠命!」

  「麗妃。」皇帝終於回過神,威嚴的斥道。

  麗妃身子一僵,眼淚不甘的落下,刀鋒似的眼神緊盯著沐晴兒。

  「將三皇子送回宮。」皇帝最後看了已經斷氣的易天凡一眼,沉重的交代。太監、宮女立刻恭敬的上前,小心翼翼的搬動易天凡。

  麗妃在一旁哭得肝腸寸斷。

  「父皇!」易天雲神色凝重的走了進來,看著已逝的易天凡被送走之後才開口,「剌殺太子的剌客捉到了。」

  「人呢?」皇帝問。

  「死了!」

  「死了?!」皇帝忍不住動怒。

  「父皇息怒,他坦承刺殺太子是三皇兄指使,只是人在捉回來的路上竟然毒發身亡!看來應該是指使者一開始擔心事跡敗露,所以先叫人服了毒。」

  麗妃聞言整個人僵住,原本要跟著回宮的腳步一頓,尖聲說道:「你們全是一夥的,都說謊,想要嫁禍給死去的凡兒。」

  「娘娘,三皇兄也是我的兄長,我敬他、愛他,怎可能害他?!」易天雲冷冷的看著一臉瘋狂的麗妃,「我給過三皇兄無數次機會,只可惜,他被權勢蒙住了眼,喪心病狂。」

  「說清楚!」皇帝忍著心頭的悲痛,一字一句的質問:「你給過你皇兄機會,這話是什麼意思?」 

  「兒臣帶著阮將軍上山狩獵,此事無人知曉,只有在出王府時恰巧打了照面的三皇兄知道。」易天雲眼底滑過一絲森冷,「在山上遇襲,慶幸有阮將軍在,我才逃過一劫!阮將軍的忠心,父皇是知道的,兒臣捉了剌客,他們供出了三皇兄,但我念在手足一場,逼阮將軍點頭,這事才沒告到父皇跟前。三皇兄知道東窗事發,跪求兒臣原諒,兒臣一時心軟,原諒了他,沒料到現在卻……」

  易天雲話聲隱去,露出痛心疾首的神情,阮靖與沐晴兒對視一眼,這傢伙若不當皇子,當個戲子應該也挺成功的。

  「說下去!」皇帝的臉色陰沉得嚇人。

  「兒臣沒料到三皇兄竟把腦子動到了太子的位置上,想來三皇兄是想篡位。父皇,雖說三皇兄是我最敬重的兄長,但他落到今日這個下場,是他咎由自取。」

  麗妃衝到皇帝的跟前跪下,拉著他的衣袖祈求,「皇上,他們全都說謊。你看看凡兒,看他死得有多不甘心,你一定要殺了這些人,替他討回公道。」

  「娘娘,事實擺在眼前,」阮靖悲哀的看著麗妃,「你一味的袒護,會令皇上懷疑這一切娘娘全都知情,為免遭人懷疑你牽連其中。你還是讓開吧!」」

  麗妃聞言如遭雷擊,一下子白了臉。如今她的兒子死了,再袒護又有何用?!想到這些年來,為了一步步扶持自己的兒子上位,表面上她對先后所留下的兩個兒子視如已出,百般呵護,暗地裡卻多有安排。

  她把阮靖帶進宮,他也如她所料的深得倚重,原以為他的存在將來可以助凡兒一臂之力,誰知今日竟是養虎為患。

        皇帝冷冷掃了麗妃一眼,抽回衣袖,「這真是你教的好兒子!你回宮去吧!」

  麗妃面如死灰,深受打擊,眼底有著深深的恨意,顫抖著身子跪坐在地。在宮女的扶持之下,她失神的走了出去。

  「你說,你叫沐晴兒?!」皇帝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看著沐晴兒。

  「是!」沐晴兒點頭,覺得肩膀的疼痛加劇,要不是有阮靖在一旁扶著,她可能早就癱軟在地了。

  「縱使有天大的理由,」皇帝冷著臉,一字一句的說:「三皇子有罪,也輪不到你出手!」

  「民女知罪!」沐晴兒老老實實的磕了頭,皇上生氣理所當然,畢竟死了個兒子,所以她只能承擔後果,只是她覺得暈眩,意識有點模糊。

  「父皇,晴兒做的一切也是為了皇室著想。」在阮靖吃驚的注視下,易天雲突地跪下替沐晴兒求情,「兒臣懇請父皇饒她一命。若父皇執意降罪,那就怪我吧!是我把人帶進狩獵場,若父皇要她死,兒臣就跟她一起死。」

  「你——」皇帝瞪大眼。

  「你傻了嗎?!」沐晴兒強打起精神,看著易天雲,不知為什麼他要自個兒扯上這件事?!他明明可以全身而退。

  易天雲聳聳肩,「本王知道你不想牽連本王,但本王從不說謊,你確實是本王帶來,我也不敢朦騙父皇。」

  易天雲可是阮靖見過說過最多謊的人,但現在他大言不慚的在皇帝面前扮乖兒子,普天之下還真只有厚臉皮如易天雲可以做到。

  阮靖眼底閃過一抹晶亮,「皇上,晴兒雖是臣的下堂妻,但是她今日所為臣難辭其咎,若皇上要怪罪,就連臣一起入罪吧!若是死罪,臣陪她一起承受。」

  「你們——」皇帝瞪著兩人,一個是他最疼愛的兒子,一個是他最信任的年輕臣子,現在竟然……

  看著他們,沐晴兒實在覺得今生夠了,她何德何能,能讓一個將軍和一個皇子如此為她。

  她淺淺一笑,「我不需要你們拿自己的命來保我。」

  「晴兒!」阮靖微皺下眉,真怕她又出言不遜。在這個節骨眼,若說錯一句話,她的小命真的休矣。

  「我說過,我是福星,保你沒事,也保我平安,」沐晴兒對他一笑,顫抖的手從衣襟拿出玉佩,「不知皇上可認得此玉?」

  阮靖驚訝的看著原本以為已在大火中失去的鳳鳥玉佩。

  皇帝定睛一看,鳳凰玉佩他自然見過,當時太后賞給阮靖時,他也在場,可以想見皇太后真心喜歡阮靖這個小夥子,阮靖也從沒令人失望,只是現在——

  「這塊玉佩不是丟了嗎?」皇帝狐疑的問,還記得大火過後,三皇子曾派人替阮靖尋玉,卻一無所獲。

  「沒有,」沐晴兒微斂下眼,輕聲說,「民女在大火之中救了將軍一命,將軍感激將此玉贈於民女,所以這塊玉佩現在屬於民女。」

  阮靖心中滿是疑問,但他知道現在不是解惑的好時機,於是他壓下疑惑,「皇上,當年皇太后賞玉給臣,說鳳凰現則天下平,盼我凡事以國為重,只要有它在手,便能保臣一命,這皇上是知道的。」

  皇帝皺著眉,不是很情願的點頭。

  「既然晴兒現在有玉佩在身,皇上殺不得。」

  「是啊!父皇,」易天雲露出歡天喜地的神情,「若您不顧這塊玉,硬是殺了晴兒,小心皇太后半夜從陵寢跑回宮裡來找您聊天。」

  看著自己的兒子,皇帝眉頭皺得更深。真是拿他沒辦法!

  「父皇,您好壞也快做個決定,」易天雲忍不住咕噥,「太子遇襲,雖然福大命大沒傷了要害,但失血過多,現在都還沒醒,兒臣想趕去看看他。難道父皇不掛心嗎?」

  提起太子,皇帝的心一擰。向來令他最驕傲的兒子,溫文儒雅,勤政愛民,又想起已死的三皇子……

  他不禁長嘆口氣。

  「宣旨下去,三皇子狩獵之行,不慎墜馬而亡,擇日發喪!至於你……」皇帝看著沐晴兒,「雖有先皇的玉佩在身,我殺你不得,但是死罪可免,活罪難逃!朕會好好想想,如何處置你才好?將人給我押入大牢。」

  語畢,他站起身,要去看太子。

  阮靖原本稍放下的心,一下子又高高懸起。

  「父皇,不如讓她交給阮將軍處理吧!」易天雲站起身,出聲喚住皇帝的腳步,「別關大牢了,就軟禁她在將軍府裡,要罰的話,等她傷好了再說。」

  皇帝沒好氣的看著他,「若如她所言,她只是個乞兒,你為何要替她求情?」

  「她救過兒臣,兒臣欠她一條命,」易天雲一臉的理所當然,「父皇打小不是教兒臣要知恩報恩,兒臣可是謹記在心,一刻不敢或忘。」

  在皇帝的眼裡,易天雲的存在是個開心果,三兩句話就可以使他忘去煩憂,他無奈的問:「不如你自已說,你想朕怎麼罰她?」

  易天雲眼睛骨碌碌的一轉,看著沐晴兒,「恩人,你想怎麼處罰?」

  在這個節骨眼竟然叫她恩人了,這個五皇子偶爾還是會做點討人喜歡的事。沐晴兒帶著淺笑,「皇上不如讓民女去行乞吧!」

  阮靖嚇了一跳,拿著一副你瘋了的眼神瞪著她看。

  「將軍,我是當乞兒的時候認識你,」她柔情看著他,輕聲解釋,「我跟奶娘和兩個弟弟最快樂的一段日子也是在行乞,這些日子,我想著他們,覺得好懷念那段時光。」

  看著她眼眶的淚,阮靖的心一軟,「我明白了。行乞又何妨,我陪你。」

  她忍不住破涕為笑,「你是堂堂大將軍,跟我行乞,豈不委屈。」

  「只要有你,都不委屈!」

  「哇!」易天雲在一旁不甘受到冷落,「放著將軍和將軍夫人不當,搶著當乞丐,行乞真這麼有趣嗎?我也要去!」

  沐晴兒沒好氣的掃了他一眼,不懂這傢伙幹麼硬要來插什麼花。

  皇帝覺得太陽穴隱隱作痛。是他老了嗎?為何全然不懂這年輕小輩腦子裡到底在想些什麼。

  罷了、罷了!他揮揮手,壓下心頭的煩躁,「她要行乞,朕就罰她終身行乞!」他要去看太子,話落,便頭也不回的走了。

  「我說過,我可以保你全身而退!」易天雲一臉得意。

  「謝五王爺!」阮靖說得很隨意,抱著沐晴兒,不再搭理他的離開。

  「呿,過河拆橋!」易天雲走了幾步,腦子這才想到最重要的一件事沒提,「喂,等等,你們欠我一個人情,我要蘭花,只要把蘭花給我,就當還了人情,聽到沒有?我要蘭花!」

  「好。」沐晴兒的聲音遠遠傳來,「待我回去,就把將軍府裡所有的蘭花都送到王府去給王爺。」

  「沐晴兒,你別給我裝傻,我不是要那個蘭花,我要的是……」明白得不到他想要的,易天雲不悅的閉上嘴,只能看著兩人的身影消失在眼前。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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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6-16 00:45:26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阮靖慶幸帶著夜風兄弟及時趕到,沐晴兒雖然流了不少血,卻沒有什麼大礙,只是此時虛弱的樣子讓人看了心疼萬分。

  阮靖不眠不休守在她身旁,直到看她蘇醒過來才鬆了口氣。

  「還好嗎?」他焦急的看著她,「疼嗎?」

  她把他的擔憂全看進眼裡,扯了下嘴角,「玉佩呢?」

  「別管玉佩了!」他的手輕撫著她的頭髮,輕聲的說。

  她的心不由得往下沉,「沒找回來嗎?人沒抓到?!」

  「給逃了。」他輕聲的道:「你傷了,流了不少血,要多休息!其他的別管。」

  沐晴兒抬頭看了四周,沒有看到桂花和蘭花的身影。「我可警告你,最好不要拿我受傷做藉口,說我是因為在外頭胡作非為,惹了賊人,弄傷自己,丟了阮家的顏面,然後把我丟回沐家,順便給我休書一封。」

  「胡說八道,」他皴了下眉,「不過,你倒是給了個好提議。」

  「你敢!」她一時心急的想起身,卻扯到傷口,痛得白了臉。

  「你小心點!」他緊張的扶著她。

  她順勢靠近了他的懷裡,嘟起嘴,「對不起!我應該聽你的話把桂花和蘭花帶在身邊,或許玉佩就不會丟了,現在玉佩不見了,怎麼辦?」

  「命中注定,也莫可奈何。」他摟著她,輕聲說道:「我只是沒料到玉佩給了你,反而替你惹來殺機。」

  她在他懷中閉上眼,「搶玉佩的人是誰?」

  他的手撫著她的髮,沒有說話。

  她幽幽的嘆口氣,「阮靖,你說我收下玉佩才不把我休了,現在我搞丟了,你會不會休了我。」

  「別提這個,」阮靖溫柔的說:「先把傷養好再說。」

  他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她的心不由得一緊,睜開眼望向他,「不論發生什麼事,都不要丟下我,好不好?你是這輩子對我最好的人。」

  阮靖嘆口氣,將她摟緊,「睡吧,你該休息了。」

  她的眼中有淚,但她忍著沒掉下來。

  她已經太了解他,知道他依然一本初衷,難道她做了這麼多,他都不願改變念頭?!她真的不想走到最後,他一心為她,卻讓兩人一生錯過。

  子時過後,大地一片漆黑,阮靖雙手摟著熟睡的沐晴兒,一聲輕微的聲響從屋頂傳來。

  眼神一冷,他輕輕的將睡夢中的沐晴兒放下,悄無聲息的起身穿衣,開啟房門。

  「將軍!」亦山立刻上前。

  阮靖借著微弱的星光看著四周,將手背在身後,面無表情,「出來吧。」穿著白色錦袍,易天凡從黑暗中帶著自己的六位侍衛現身,臉上還掛著一抹淡淡的笑。

  「元青,你縱使傷了腿,依然行動自主。」

  阮靖好整以暇的看著他,「三王爺深夜來訪,所為何事?」

  「你是我的表弟,我們向來親如手足,」易天凡柔聲說道:「我擔憂你的傷勢,所以來看看你。看來你的傷勢果然沒有外頭傳言的嚴重,見你好轉,我也放心多了。」

  「多謝三王爺關心,」寒意染上了阮靖的眸子,「只是用傷我妻子的方式逼我現身,實在不是君子所為!」

  「不過就是個女人罷了!你對我向來忠心,我看在眼裡,自然不會虧待你,將來你要多少女子,我就給你多少,要忘了她很容易。不過她也夠狠的!」易天凡輕笑抬起自己的手,手背上有明顯的一片紅腫,「沒料到她竟然會用暗器,我該慶幸她的暗器沒有毒,不然我可就一命嗚呼了!這筆帳,你說,我得怎麼跟她討?」

  「晴兒受到驚嚇,只是自衛,王爺應該清楚,晴兒無辜。我已經告病返鄉,過些日子會請人入京稟告皇上,從此不再回京,要在這裡過著閒雲野鶴的日子,三王爺就高抬貴手,放過我吧!」

  「元青,」易天凡的神色也轉冷,「我是你的血親,你該助我一臂之力,而不是置身事外,若有朝一日登基,我可以讓阮家更上層樓,與你共享富貴。」

  「三王爺,正因為你是我的血親,所以我不想你一錯再錯!你派人暗殺五王爺,要不是我早一步知曉,替他擋下這一劫,讓五王爺安然無恙,以皇上疼愛五王爺的心,事情早晚會查到你頭上,你最後只有死路一條,趁現在還未鑄下大錯,收手吧!」 
 
     「元青,我已經回不了頭!」易天凡冷靜的看著他,「皇后是我母妃派人殺的,當年沒殺了易天雲那個小子是失手,那日他喝醉酒,我聽他言下之意,他早已懷疑當年的事不是意外。如此一來,太子一旦登基,絕對不會放過我和我母妃!反正終究是一死,我不如跟他一拚。

  「你縱使已告病還鄉,我父皇信你依舊,你還是護國將軍,你的軍隊依然聽令於你,只要你幫我,將來我絕對不會虧待你!」

  阮靖明白,易天凡是真心的信任他,不然不會對他透露他的野心,只是——

  「王爺既然知道我是護國將軍,就該明白我只能以國為重。你若執迷不悟,最後只是逼我與你刀劍相向。」

  「阮靖,」易天凡臉上失去了溫文儒雅神色,「你終究還是說出了口,你果然對我有二心!」

  「王爺,我的心從未變過!自始至終忠於國,只要你放下野心,我可以當什麼事都沒發生。」阮靖當初離開京城,沒有拆穿他的計謀,不是因為怯懦,只是想要給表哥一個機會,看他今日臉上的陰狠,他還是沒有想通。

  「你不幫我,若我出事,我也會拉你阮氏一門陪葬!」易天凡拿出懷中的玉佩,「皇太后當時賞給你,或許就是算到了今日要保你一命,可惜一場大火丟了鳳鳥玉佩,現在這個——」

  他冷著臉,用力的砸向石塊,玉佩應聲而裂。

  「玉佩毀了,我看你還能保住誰!」

  阮靖看著地上已碎的玉,雙手不由得緊握。

  「從此以後,你我兄弟之情也如同此玉,就此恩斷義絕!待你回京那日,便是你命喪之時。」話落,易天凡如同來時,帶著自己的護衛,迅速的消失在黑夜之中。

  「將軍,你有何打算?」亦山在一旁輕聲問道。

  阮靖沒有說話,只是彎下腰將已斷成兩塊的玉佩拿起,眼神微冷,用手輕輕撫過玉佩,看見手上的傷疤,靜默許久,才淡淡的吐出一字,「殺!」

  殺了皇子,他也難逃一死,只是原以為可以保住沐晴兒一命的玉佩毀了……他的神情轉冷,若有所思的轉身進屋。

  「他果然如五王爺所說,心狠手辣。」

  阮靖進門,就看到沐晴兒長髮披散,臉色略微蒼白的靠著窗檯。

  「你怎麼下床了?」他連忙上前,將她抱起。

  「有貴客到,我當然得要起來瞧瞧。」她柔順的任他抱放到床上。

  「別這麼好奇,」他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頭髮。「與你無關!」

  她的心微微一揪,「怎麼會說與我無關,」她嘴角扯了一抹笑,「原來你早就知道了三皇子的事,這樣說來,我真的白擔心一場了。我的夫君果然如天下人所言,是個聰明人。」

  她對他伸出手,「把玉佩給我。」

  阮靖眼神微斂,將玉佩給她。

  「可惜了這塊好玉!」她輕撫而過,語氣有些遺憾,「本來可以賣不少錢的,現在直接對半砍。」

  聽到她的話,阮靖簡直哭笑不得。這塊玉的珍貴可不是錢財可以計算的。

  「晴兒,過幾日我要回京。」

  她垂下眸子,聽出他並沒有打算帶她隨行的意思。她方才清清楚楚的聽到阮靖那句不帶任何情感的話。

  這輩子她沒殺過人,也沒動過殺人的念頭,但對阮靖這個將軍而言,殺人有時卻是不得不為之,可這次他動手的對象卻是自小一起長大的表兄弟,而對方還是個白主子。

  「你想休了我嗎?」她柔聲的問,可以感覺他的身子一僵,她明白的淺淺一笑,「你還是斷了這個念頭,我是不可能離開的!我已經打定主意跟你生同衾,死同穴,你甩不掉我的!而且——」

  她原想告訴他,他以為遺失的那塊鳳鳥玉佩在她身上,但最後她選擇隱瞞,那塊玉佩是最後的護身符,可以保住阮靖一命。她抬起手,晶亮的眸子看著他,「我可是個福星,不一定可以在最後關頭救你一命。」

  他看著她的笑容,輕嘆口氣,拉下她的手,在她的手背上印下一吻。

  他該放手,但終究捨不得。生同衾,死同穴,夫妻同命,多吸引人的一句話,今生有幸能娶你為妻,他的嘴角揚起一抹滿足的笑。

  沒幾日,沐晴兒的身子已經好了許多。

  阮靖帶著她,拜別了兄長,搬出阮府。新建的宅第頗為氣派,就如同阮靖這個將軍給人的威嚴。

  「大哥對你還真是不錯。」夜已深,沐晴兒半臥在床上,取笑的瞅著翻看帳冊的阮靖。

  「大哥堅持給我一半家產,」阮靖意興闌珊的看著帳冊,「這些全給你。」

  沐晴兒皺了皺鼻子,「我沒興趣!別以為我不知道我那間木藝行的工匠全是你們阮家的人,原以為可以靠著自己的力量撐起一片天,誰知道都是你在後頭幫著,真是沒力。」

  「我相信以你的能耐,縱使沒有我,也可以做得很好。」

  她的臉微沉,「將軍,我不喜歡你這種說話的口氣!」

  「這些年來,我與大哥商量,用計謀陸陸續續以風災、搶劫等事將阮府大半的人都帶向大漠,」他走向她,坐在床邊,柔聲的說:「我一返京,大哥也會帶著大嫂走,到時北寧再無富可敵國的阮家,阮家將徹底消失在天地之間。你,可以跟著他們走。」

  「我不要,」她倚進他的懷裡直接拒絕,「我說過,你要對得起你的天地良心,我則要對得起我的心!在你心目中,我排在你忠君護國之後,我明白,但除非我想走,不然你別想趕我離開。跟我說說,你到底什麼時候跟大哥盤算這一切的。」

  「從我知道原來皇后是麗妃所殺那日開始!我承認我沒拆穿,是有私心。」他的手輕撫著她的頭髮,「一來是希望麗妃和三皇子能知錯,能負荊請罪,二來則是希望若他們執迷不悔,也能給大哥多些時間處理,就算阮府受牽連,也能將傷害減到最低。」

  「我的將軍還真是足智多謀,」沐晴兒伸手捏了捏他的臉頰,「什麼都想到了。」

  「我也不是什麼都想到,」他似笑非笑的看著她,「至少就沒想到你會出現在我的生命中。」

  「你我相遇是註定!」她的眼底有著依賴和情意,「縱然是命中注定,最後的下場會不會還是等到休書一封?」

  阮靖深深的看著她,最後嘴角逸出一絲淡淡的笑,「縱使如此,也是為你好。」

  「我拜託你,別口口聲聲都說是為我好,」她輕敲了下他的額頭,「聽久我一點都不感動,反而像是想要擺脫我的藉口。」

  阮靖沒再多言伸手將她摟入懷中。

*             *             *

  只是阮靖千算萬算也沒算到一場暗夜大火燒了沐家,兩個沐家少爺來不及逃出,慘死火場,奶娘雖被救出卻也奄奄一息,醒來之後,知道兩位少爺慘死,自責的趁著看顧的桂花不注意,一頭撞死在床柱上。

  當看到奶娘的屍體,沐晴兒的心痛如刀割。

  怎麼可以就這麼死了?!想她一心一意要守護他們,最後卻讓他們落得這個下場。

  「這是騙人的,騙人的……」她尖叫著,胸口痛得像要炸開,趴在奶娘的身上,「奶娘,睜開眼睛看看我!我是晴兒啊!」

  阮靖從後頭緊摟著她,「奶娘死了,你別這樣。」

  沐晴兒失聲痛哭,淚怎麼也止不住,覺得這一切就像是作夢一般,突然眼前一黑,整個人癱在阮靖的懷裡。

  看著昏厥的她,阮靖心中有股窒息的疼痛,幾乎快喘不過氣來。

  這場火到底是意外還是人為,他幾乎有些害怕事情的真相。

  夜幕降臨,新居的裡外一片悲哀的死寂。

  沐晴兒很想這輩子都不要再醒來,但她醒了,不言不語也不想動,心痛蔓延,幾乎無法忍耐。

  耳裡聽到房門打開的聲音,但她連轉頭去看的力氣都沒有。

  阮靖進門,看了漆黑的屋內一眼,將手中盛著食物的托盤放下。

  「將軍。」夜風跟夜竹在門外輕喚一聲。

  阮靖轉身,上前一步,壓低自己的聲音,「查出來了嗎?」

  夜風點了點頭。

  阮靖的雙眼危險一瞇,走了出去。

  「有人放火,」夜風低聲說道:「但是誰做的,還在查!」

  「想也知道是誰,」夜竹一臉憤慨,揚起音調,「三王爺也夠狠的,夫人也不過剌他一針,有必要放火燒她一家嗎?」

  「別多話!」夜風掃了自己的弟弟一眼,「事情還沒查清楚,不要胡說!」

  「若是當初別把亦山、亦海叫回來就好了。」夜竹不禁嘆息,「有他們在,或許今天這場悲劇就不會發生了。」

  「都叫你別說了!」夜風氣得想要動手打弟弟一頓。

  「我只是說實話——」

  夜竹的話因為房裡傳來的哭泣聲而隱去,他臉色大變,說得痛快,倒忘了夫人還在屋子裡。自知做錯事,他怯生生的瞄了神情鐵青的主子一眼。

  阮靖此刻無心斥責他,一心全懸在沐晴兒身上,連忙轉身進房。

  「是我害死的!」巨大的悲傷籠罩沐晴兒,令她的神情一片絕望。「他們是我害死的!」

  「不是!」阮靖憐惜的將她摟進懷裡,「跟你沒有關係,是天意。」

  「不是天意!」她的心中有悲痛,更有濃濃的恨意,「這一切全都是易天凡害的!我要殺了他、殺了他!」

  在皇室的人眼中,一介平民的命就如螻蟻般不值錢。所以易天凡可以隨意在閻羅王的生死簿上,任意添上一筆。

  她的奶娘和兩個弟弟做錯了什麼?!她好恨!真的好恨!

  「你別這樣,」他收緊雙臂,緊摟住一臉佈滿絕望的她,「我會替你討回公道。」

  「沒有用的!都怪我,是我的錯,是我讓他們走到今天這一步!」第一次,他溫柔的話語進不了她的心。

  她的眼淚終究沒能忍住的落下,她的手緊揪著他的衣襟,哀戚的哭聲在黑夜裡更顯悲涼,凌遲著阮靖的心。

  陽光照射著湖面,微風輕拂,閃著粼粼波光,一個早上沒人打擾,沐晴兒靜靜的倚著窗檯,久久不聞阮靖今日回京,大夥都在前頭忙著,她這個將軍夫人卻像失了魂似的不言不語,彷彿夫君的離去跟她沒有半點關係。

  藍天依舊,陽光依舊,但什麼都變了。酸澀溢滿心間,除了阮靖,她在這個世上,再也沒有任何的親人。

  沐晴兒低頭看著阮靖當初特意送到沐家給她的玉梳,那時她是多麼的天真、單純。

  今天阮靖一走是生離,或許來日便是死別,她已經沒了奶娘和兩個弟弟,現在有可能又要失去他,她的心好像被撕裂一樣的痛。

  她將玉梳放進衣襟,站起身,像遊魂似的離開房間,黑眸幽深的出現在堂前。阮靖見到她微驚,立刻走了過去,「不是說不出來了嗎?可有不舒服?」

  她抬頭看著他略微憔悴的臉,眸子溢滿不捨,「這些日子,你忙壞了吧?!謝謝你替我處理奶娘和大寶、小寶的後事。」

  阮靖伸出手,憐惜的輕撫著她的臉頰,「這是我該做的!你這些日子精神不好,在這裡待著,等我回來,好嗎?」

  「你真的會回來嗎?」

  簡單一句問話令阮靖沉默,斂下眼,他掩去心中的思緒,「會!你等我!我一定回來!」

  她知道他會回來,她也願意等,只是她真的怕等到的是他跟奶娘和兩個弟弟一樣冷冰冰的身體。

  她心中的痛意翻滾,蒼白著臉,輕聲說:「將軍,我累了。」

  阮靖的手扶住她。

  「我想求你一件事。」她仰起頭,柔聲的請求。

  阮靖的眸子滑過一抹深沉,「你說。」

  「我想離開!」

  阮靖沉默,心中有著複雜的情緒翻騰,「離開?!你的意思是——」

  「如你一開始所求,求將軍給我休書一封。」

  阮靖盯著沐晴兒半晌,最後一抹苦澀釋然的笑淺淺的揚上嘴角,「為什麼?」

  「我的奶娘和弟弟們若不是當初我執意嫁你,今天還活得好好的。」她原本不想再哭,但眼淚還是忍不住從眼角滴落,「我一心想讓他們過好日子,但最後卻落得這種下場!我情願依然過著乞討的日子,也不想要失去親人。」

  「是我一開始就錯了!我不要等你?我不要等到最後是一具冰冷的屍體,我不要!我已經要瘋了!所以我求你,讓我走吧。從此以後,我不想再聽到有關你的消息,你的死活與我不再相干。」

  看著她的淚,阮靖的心頭一擰,明白自己終究傷害了她,這一次離去,他會為她討回公道,但卻也如她所言,最後等不到他回來。

  「好!」他勾起她的下巴,直視她的雙眸,這張臉一如初識那日一般令他驚艷,只是眼中笑意不見,他幽暗深邃的黑眸一黯,「我給你!」

  「謝將軍。」她的臉色蒼白得幾乎沒了血色。

  他鬆開了她,退後一步,「我還將從阮家分得的一半家產全部給你。」

  「我不要!」她搖頭拒絕,「阮家的東西,我全都不要!」

  「晴兒,沐家沒了,你將來——」

  「你休了我之後,我將來如何,與你無關!」沐晴兒不留情的打斷了阮靖的話,「但如果桂花願意,我希望能帶著她,蘭花還給你,你比我更需要她。」

  桂花立刻在一旁點著頭,「將軍,奴婢跟著夫人。」

  阮靖當然不會拒絕,畢竟有桂花在她身旁,他可以稍稍放心。

  他看向一旁的蘭花,蘭花立刻會意的上前,交出衣襟裡的書信。

  阮靖接過手,拿到沐晴兒的面前。

  休書二字清楚的寫在上頭,沐晴兒嘴角忍不住揚起一抹凄楚的笑容,「原來不用等我自己開口,你早就打算一走就休了我……」

  情字,傷起人來比利刃更甚。壓著滿心的心痛,她伸出手,將休書緊握在手中。

  只帶著桂花,她什麼都沒拿的走了。

  一切就如一開始他所斷言,兩人走到最後,終是陌路。

  阮靖沒有叫住她,她也不曾回頭。

*             *             *

  「夫人,你真的要這麼做?」在繁華京城的客棧裡,桂花正一臉的擔憂替沐晴兒打扮。

  沐晴兒一笑,眼中寫著肯定,「今天可是大好的機會,你不是也說,將軍打算在今日動手嗎?我要做的只是比他更快一步。」

  桂花的表情很複雜,早知道她就不該將夜竹跟她說,將軍打算趁著狩獵之時殺了三皇子的事告訴夫人,弄得夫人現在竟然打算親自去殺三皇子報仇。

  拿了休書,阮靖前腳才離開北寧城,沐晴兒就帶著桂花跟著走,到了京裡,找了間客棧,就開始計劃。

  離開阮靖時,沐晴兒就已經做下決定,她奶娘和弟弟的仇,她要親手報,沒理由那種小人的命要拉著阮靖作陪。阮靖是大將軍,是她沐晴兒愛的人,她要他活得好好的。

  「夫人,殺了皇子可是死罪!」桂花紅了眼苦勸,「別去了,好嗎?」

  沐晴兒淺淺一笑,心意已決,「我若不去,今天犯下死罪的就是你家將軍。其實跟他比起來,我比他更適合動手。不可否認,阮靖的安排很周到,大哥一家已經遠走高飛,但他今天要殺的畢竟是皇帝的兒子,龍心難測,誰知道死了兒子的皇帝會不會捉狂?!到時一氣之下,下旨要滅阮靖的九族,阮家上下就算已經避居大漠,只怕也逃不掉!」

  「至於我,你也看到了,沐家只剩我一人,將軍休了我,若皇帝真要滅我九族,最多就只掉我一個人的腦袋,所以我才是下手的最好人選!你說,對吧?」

  聽到沐晴兒的話,桂花實在無法反駁,只能一臉哀傷的替沐晴兒換上士兵的衣裳,然後將暗器打點好。

  「夫人可是我收的唯——個徒弟,才短短時日就已經青出於藍更甚於藍。」桂花的眼裡盈滿淚水,「這支箭頭做的真好,上頭奴婢已經塗了毒,只要射中三皇子,就算是大羅神仙來也救不了他!」

  看著桂花手中特製的弓箭,沐晴兒眼神一黯,「桂花,其實我好後悔當時沒有聽你的話,在你教我使毒的時候,直接在銀針上塗毒,如果當時我照做,或許在三皇子動手搶我玉佩時,我就已經殺了他,我奶娘他們也不會……」

  沐晴兒的話聲隱去,壓下心中一湧而上的酸楚,這世間沒有後悔藥,想再多都只是徒勞。

  易天凡殺了她的奶娘和弟弟,現在又打算對付此生對她最好的阮靖,她跟他拚了,就算是下地獄,也要拖著他作陪。

        沐晴兒深吸口氣,平穩的直視著桂花的淚眼,「我走了之後,你就回將軍府?」

  桂花搖頭,「奴婢在這裡等夫人!」

  「傻丫頭,別等了。」沐晴兒拿出那對玉梳交到了桂花的手裡,「告訴將軍,他的心意,在一開始我便明白!只可惜今生無緣,當我負了他,無法跟他偕老到白頭。」

  「夫人!」桂花的眼淚終究沒能忍住。

  沐晴兒抱了下她,明白時間到了,她鬆開手,頭也不回的走了。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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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夫人!」一看到沐晴兒,桂花心急的迎上前,「你是上哪去了?方才進屋子沒看到你,真是嚇死奴婢!」

  沐晴兒沒說話,只是一昧的直衝到阮靖的書閣。

  「夫人?!」夜竹在門口,手一伸就擋住了她的路,「容屬下進去向將……」

  「讓開!」沐晴兒直接將人推開,打開門,闖了進去。

  阮靖見到她,眼底閃過一絲光亮。方才聽桂花焦急的說她不見了,他還以為她真的已經離開了。

  沐晴兒不管不顧的衝進了他的懷裡,接著抬頭狠狠的吻上他的唇。

  她的舉動令在場的人都傻了眼。

  阮靖還沒反應過來,沐晴兒就加深這個吻,直接把他給壓在床上。

  原本正在與阮靖交談的夜風看傻了眼,被桂花一扯回過了神,連忙走了出去。縱使知道將軍夫人活潑好動,但從沒見過一個女人如此主動,還真有些被駭住了。

  待沐晴兒抬起頭,看著阮靖微瞠著眼被她壓在身下,不發一語,難不成嚇到他了嗎?!

  她的心跳失速,知道自己肯定臉紅了,雖然她的男女觀念不像這個時代保守,但這麼主動,她也從沒做過。

  「你怎麼了?」阮靖回過神,將她微微推開。

  面對雲淡風輕的他,沒來由的令她的心中微微泛酸,「有些事情令我心頭紛亂。」

  他伸出手,遲疑的輕觸了下她的臉頰,「是奶娘他們有事嗎?若想他們,你多回去看看便是。」

  「不是他們,是你!」她拉下他的手,專注的看著他,「我的心亂是因為你!」

  「我不懂。」阮靖在她的髮絲裡拿起一根枯萎的草,「你方才去了哪裡?」

  「後頭的園子,想一個人靜靜,卻遇上了髒東西。」

  「髒東西?」她壓到他受傷的腿,有些疼,但是他沒有制止,心中反倒享受這樣貼近的感覺,「五王爺?!」

  雖然心頭煩悶,但她忍不住笑了出來,「將軍倒是越來越了解我。」

  看她一臉笑意,阮靖輕搖頭,「有些話出了門就別再說。」

  「我知分寸。」她雙眼直視著他,「但將軍可知分寸?」

  阮靖打量著她,知道自己該推開她,但是她眼神中的祈求卻令他不禁心軟,「有話就直說。」  

  「既然都已經回了阮府,朝廷的事情就別再管了。」她挑明了說。

  阮靖壓根沒料到沐晴兒會突然提出這個要求,「這件事,不是你該插手。」

  「別跟我說應該不應該,」她皺起眉頭,「你跟大哥要分家,是擔心有朝一日真的要滿門抄斬,分了家至少也能留大哥他們一門的性命對不對?」

  阮靖心頭微訝,但也沒有說出口,表面上仍一臉平靜的說:「分家一事是早就說定的,娶妻之後,樹大分枝理所當然。其實大哥早就派人在城郊趕工,下個月新居便能完工,隨時能夠搬進去。」

  沐晴兒拉開兩人的距離,露出不悅的眼神,「這件事我為什麼不知道?」話才出口,她立刻搖頭,「算了,你別說,說了我肯定會火冒三丈,因為在你心目中,從沒把自己的未來算上我,你應該是想著把我休了之後,你自己搬過去吧!所以我們夫妻關係,頂多再一個月……真沒料到我的婚姻還真是短命,不到一年就結束了。」

  「晴兒——」

  「無所謂!反正不到一年就得萬兩聘金,我也沒吃虧。」她讓自己的語氣聽來灑脫,「你若要休了我,就把守在沐家的亦山、亦海兩兄弟給叫回來。」

  阮靖輕挑了下眉,「你這是在命令我。」

  「不是。」她不想在這個時候挑戰他的權威,特意放低自己的姿態,手搭在他的胸前,「是祈求!」

  「你的眼神告訴我,你口不對心,」他搖頭拒絕,「我既然把人給了你,就沒有收回來的道理。」

  「我知道你大方,」她皺眉,阮靖這傢伙還真是軟硬都不吃。「只是你一昧的給我東西,可有想過我真正要的是什麼?」

  他沒有回答,只是靜靜的看著她,不該心疼也不該不忍心,最後他伸手將她輕輕推開,他無法放任兩人之間的關係越來越複雜。他的存在只怕會害死她,平靜了這些日子,他知道危險將近了。

  「把人給你只是暫時,」阮靖淡淡的說:「等我將你休離之後,這一切我都會收回!」

  她嘲弄的勾唇,阮靖看似溫和,卻比任何人都強硬,滿心以為自己可以掌控一切。

  「阮靖,」她抬起他的下巴,對他挑了挑眉,「別口口聲聲說要將我休離,若你不聽話,到時是誰休了誰還不知道!」

  「你——」

  「你要與我劃清界線,我偏偏不如你願,看你能拿我何?你的表弟——不!該說麗妃和三皇子,是否有問鼎皇位的野心?」

  他炯炯目光直視著她,「沒有!」

  她不相信!她的視線落在他臉上的傷,又移到他被火灼燒留下傷疤的手。「皇太后給你那對鳳凰玉佩是要你守護皇室,而不是守護麗妃和三皇子,你明白嗎?」

  阮靖眼底閃過驚奇,最後只淡淡的回應,「明白。」

  「你明白,卻還是走到今天這步田地!說到底,當個臣子只能是上頭的棋子,一旦跟錯了人就萬劫不復,人活在這世上為什麼要這麼難。」

  「沒有難不難,只求對得起天地良心就好。」

  「好一個天地良心,」她冷冷一哼,一臉不屑,「你就去對得起你的天地良心,我只想對得起我的心!我決定了,在你休了我之前我們還是夫妻,就得像夫妻的樣子,」她立刻朝門口大聲喚道:「桂花,我累了,進來替我更衣。」

  桂花立刻出現在跟前,眼底寫著驚訝,嘴角噙著笑,「夫人今夜要宿在書閣裡。」

  「當然!將軍不願回房,我只有到他的書閣來。」

  桂花瞄了阮靖一眼,不顧他神色鐵青,立刻替沐晴兒更衣,說到底,她私心希望阮靖能與沐晴兒做對恩愛夫妻。

  看著阮靖一副有氣卻不知如何發作的樣子,沐晴兒心情大好。

  只穿著白色中衣,沐晴兒一臉素靜的越過阮靖,逕自躺在他身旁,「真不知道你為什麼要窩在這裡,你這床又小又硬,根本不舒服。」

  「若不喜歡,你大可離開。」他仍期盼她改變主意。

  「不用!大不了委屈一天!」她對他一笑,「明天叫桂花弄些軟墊來,這樣你也能睡得舒服點。」

  阮靖撐起身子,「你現在到底想怎麼樣?」

  「只想做些讓自己開心的事。」她看著他的表情一柔。

  「你夜宿在我房內,不怕毀了名節。」

  沐晴兒嘲弄的看著他,「將軍,我跟你拜堂成了親,你以為我出去跟人家說我是處子會有幾個人信?」

  阮靖身子一僵,沒料到她會臉不紅氣不喘的反駁他。

  「我請人做了個輪椅給你,以後你要去哪裡就方便多了,也不用怕被人知道其實你的腳還能走,不舒服的時候也可以隨時休息。」沐晴兒拍了拍身旁的位置,「別躺這麼遠,你要掉下去了,過來睡。」

  她的口氣就像是哄孩子,阮靖不自在的撇過頭,倔強道:「我不累。」

  「隨你!不過你身子不好,早點睡。」她也不勉強,自顧自的閉上眼。

  易天雲的一番話,她覺得氣憤卻一點都不感到害怕,畢竟她的命早該絕,現在活著或許是因為阮靖的一塊玉佩。

  若是為他而來,最終就算是死,她也無悔。

  主意一打定,她的心情一下子開朗了起來。

  她悄悄的睜開眼睛,阮靖就斜臥在身旁,在燭光籠罩下,她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她原不屬於這裡,來自另一個世界,如果這一切的際遇真是命中注定……她不顧他的閃躲,突然伸手抱住他,她也認了!

*             *             *

  「這幾日,你倒挺忙。」

  沐晴兒有些意外在園子裡看見阮靖,之前替他做好的輪椅送來,原本他有些排斥,但是坐了幾日之後因為舒適又方便,便接受了。

  天氣已經變冷,見阮靖連披件披風都沒有的坐在輪椅上,她不由得眉頭微皺,走了過去,「天冷了,你在這裡做什麼。」

  「等你。」

  沐晴兒聞言有些雀躍,「想我了。」

  阮靖似笑非笑的看著她,「今日爹來了趟暖月居。」

  沐晴兒一愣,這些日子阮震天都住在棲鳳山的寺廟,怎麼會突然回來。

  「爹說了什麼?」她蹲在他的面前,拿著水汪汪的大眼瞧著他。

  「一旦分家後,大哥要帶大嫂和阮府上下移居北方大漠,所以他回來看看;一下山之後似乎聽了些外頭傳聞,所以來問問我。」

  「喔,傳聞啊!」她露出瞭然的神情,「阮府二少奶奶飛上枝頭當鳳凰,嫁個廢人夫君,貪圖阮家的萬貫家財,是個厲害角色,三天兩頭便出府,只怕搭上了什麼野漢子,正想方設法害死夫君,謀奪家產。

  偏偏兩位少爺吵著要分家,看來就是這禍水害的。」

  阮靖先是一愣,最後忍不住笑了出來,「胡扯什麼。」

  「傳聞啊!」她回他一笑,「外頭都這麼說,怎麼說我胡扯。」

  阮靖搖頭,「我不是要聽你說這些。我相信我的眼睛,爹也知道分家之事與你無關,我在這裡等你,是想知道你一天到晚在忙些什麼。」

  她握著他的手,柔聲的說:「你口口聲聲說早晚休了我,所以我在創業,努力掙銀子。」

  「創業?」

  「我開了間木藝行,我告訴你,我很有設計天份,如果你有興趣,你看中的東西,我可以算便宜點。」

  「你這不擺明了跟阮家搶生意!」

  「你家大業大,布匹、酒樓、木材甚至當鋪、錢莊生意都做,我只不過是開個小小的鋪子,你就怕了啊?」

  「我不怕!就算你真有本事鬥垮了阮家的鋪子,也是大哥頭痛。」

  「看來阮家二少爺真把自己當廢人了!」她取笑他一副事不關已的樣子。

  「知道你不喜歡人跟著你,但至少把蘭花和桂花帶著,桂花一早沒看到你,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似的。」

  「不如跟你打個商量,你把亦山、亦海叫回來,我就帶著桂花和蘭花。」

  「晴兒——」

  「亦山、亦海守在你身邊多年,武藝高強,把生命都奉獻給你,你現在卻要他們去幫我奶娘下田、養雞,你真捨得。」她都為他們抱不平。

  看著沐晴兒,阮靖覺得有點頭痛,「為什麼你常令我無話可說。」 

  「當然是因為我有道理,」她大言不慚回應,站起身,她推著他的輪椅回屋,「我餓死了,陪我吃飯。」

  「我已經叫桂花將晚瞎備好在你房裡。」

  「我說了……」她沒好眼掃了他一眼,「我要你陪我吃!」

  「我已經用過膳。」

  「沒關係,」她不在意的說:「你坐在旁邊看我吃。」

  「晴兒——」

  「就算你再冷漠也沒用,我偏要像狗皮膏藥一樣黏著你,讓你甩都甩不掉!」她毫不氣餒的揚高下巴宣誓。

  狗皮膏藥?!

  「這是什麼不倫不類的形容!」

  「管他不倫不類,我覺得挺貼切的。」她對他燦爛一笑,將他直接推向自己的房裡,「跟我說說……今天那個髒東西有沒有來找你。」

  阮靖搖頭,「五王爺知所進退,知道我身體不好,暫不見客。」

  沐晴兒扮了個鬼臉,她壓根不信那個笑面虎,不過他竟然答應會暫時放過阮靖,她相信他會說到做到。

  「夫人。」才推阮靖進門,就見桂花一臉哀怨迎來。

  「哇,別這樣看著我。」沐晴兒將頭一撇,躲過桂花的眼神,「要怪就怪你家將軍,他不聽話,所以我才不聽話。」

  「將軍——」桂花只好轉向阮靖求救。

  阮靖搖著頭,也來個相應不理。

  沐晴兒忙了一天,餓得前胸貼後背,也顧不得形象,逕自大快朵頤。縱使有失大家閨秀的風範,阮靖也由著她。

  看著她的笑容,他忍不住揚了下嘴角,放下碗筷,拿出玉佩,放到了她面前。

  沐晴兒拿筷子的手一頓,瞄了他一眼。

  「收下!」他淡淡的表示,「若不想我休了你,就把玉佩收好!」

  保命符——他把自己的保命符給了她!她的眼睛微紅,他真是個傻瓜!不過或許他們兩人都傻。

  「若真有滿門抄斬的一日,我們夫妻倆,誰有玉佩誰就能活命,」她伸出手將玉佩握在手中,「想來我沐晴兒還真是好福氣,嫁了個凡事為我著想的好夫君,情願自己死,也捨不得讓我跟著死。」

  「總是胡說八道!」阮靖的態度依然冷冷的,「吃飯。」

  有很多話不用多說,一個眼神、一個動作就已經足夠。她將玉佩放進衣襟,繼續拿著筷子吃飯,什麼話也沒說。

  關上門後,這小小的天地平靜而溫馨,好像外頭的事情與他們都無關,可以不問世事的過一輩子。她多希望這樣的平和真能長長久久——

*             *             *

  「夫人,」李先覺一看到沐晴兒從後門走了進來,立刻迎上前,「有個和尚從一大早就站在店門口,給他銀子他也不拿,只討了杯水喝。」

  沐晴兒向前,拉開布簾,目光落在門外那個慈眉善目的和尚身上,這幾日木藝行的生意好得不得了,才開業不久訂單就已經接到手軟,正愁沒人手,無法如期交貨,李先覺卻突然帶來一批熟手,說跟他之前在同一個地方幹過活,因為現在也做得不愉快,這裡缺人手,索性就過來幫忙。

  她也沒多問,反正只要是人才能做事就好,沒幾天,木藝行就打出了名號,只不過她低調的沒有出面,不讓外人知道這店幕後的老闆是她這個阮家二少奶奶。

  這個和尚,不是要化緣,只是站在外頭盯著裡頭瞧,到底要做什麼。

  沐晴兒交代李先覺,「去跟師父說一聲,他站了一天,該累了,不如進來歇會兒。」

  李先覺點了點頭,柱著拐杖走了過去,沒多久,老和尚便被請進了內堂。

  「大師請坐。」沐晴兒放下手中正在作畫的木炭,指著一旁的空位道。

  「老衲圓通,謝過施主。」

  圓通?!這名號好像在哪裡聽過,可她一時之間卻想不起來。

  圓通坐下,看著桌上攤開的畫,看那樣子該是個女子所用的梳妝台,「將軍夫人真是才華洋溢。」

  沐晴兒微愣,她的身分沒什麼人知道。她輕挑下眉,「大師認得我?」

  圓通微微一笑,沒有回答她,反而問道:「夫人可有想過為何而來?」

  沐晴兒聽出他似乎話中有話,腦中突然靈光一閃,「你是棲鳳山的圓通大師!」

  是他提議要阮靖娶妻沖喜,難道冥冥之中,他知道了些什麼。

  圓通沒有答腔,只是臉上掛著淺笑。

  「大師,」沐晴兒連忙說道,她心中有一堆的問號,想要得到答案。「你可知道將軍在京城得罪了人嗎?」

  看著沐晴兒一副心急的樣子,圓通輕搖下頭,「看來將軍夫人關心將軍比在意自己的事要來得多上許多。」

  「他是我夫君,自然關心他。」在大師面前,她也不矯情,「更何況,我都已經來到這裡,成了他的妻子,難不成還能回去不成?」

  圓通沒有說話,只是拿著銳利的眸子看著她。

  沐晴兒的心一驚,「我能回去?!」

  「不是沒機會。」圓通淡淡的回道。

  回去?!奇怪的是她從沒動過這個念頭。回去做什麼?那裡沒有任何她掛念的人,回去也只是孑然一身。

  「大師,我不回去!」沐晴兒的語氣堅定,「我要留在這裡!」

  「夫人,你就算留下,也改變不了宿命。」

  「我不妄想改變什麼宿命,」沐晴兒搖頭,「大師若能算到我與阮靖有段情緣,自然也有辦法讓他渡過劫難,化險為夷才對。」

  「老衲只是凡人,參不透天機。將軍原本應該死在那場大火之中,卻被你所救,一個命該絕的人,多活在世上一日,已經是老天的恩澤了。」

  沐晴兒驚訝,「我救了他?」

  「那場火,若不是夫人出聲示警,將軍註定逃不過那塊原該砸在他頭上的樑柱,因為夫人,將軍不過只毀了隻腿。」

  「大師,什麼叫才毀了隻腿,」沐晴兒發出不平之鳴,「將軍是一介武將,少了那條腿,這輩子再也上不了戰場了!」

  「但至少他的命保住了,不是嗎?」

  沐晴兒一時語結,確實,跟命比起來,一條腿實在不算什麼。原本滿心以為是他的玉佩有靈性讓她的魂魄來此,搞了半天,原來她也在無意之間救了他!

  真不知道是什麼樣的緣份,竟然讓他們相逢在一場時空交錯重疊的大火裡。但無論她為何而來,又是誰救了誰,她已經打定主意,跟他在一起就是一輩子,她不會後悔,也不會退縮。

  「大師,」她帶著希冀的眼神看著大師,「老天爺既然讓阮靖逃過一劫,此後他該苦盡甘來,對吧?」

  圓通沒有回答,只是掛著淡淡的笑看著一臉激動的她。

  沐晴兒的心一沉,氣憤的跺了下腳,「我明白是我想得太簡單,五王爺要他的命,現在人就在阮府。」

  「這些恩怨夫人別插手,一切就交給將軍處理。」

  她搖頭拒絕,「不可能!阮靖愚忠,交給他處理,不是擺明了看他去送死嗎?

  「若夫人硬要插手,只怕會惹來殺身之禍。」

  沐晴兒聞言不由得沉默。她不是不怕死,但若真的遇上,她也沒打算要逃。

  「阮家敗象畢現,誰也無力回天,但重要的是寒冬過後,誰能夠存留下來。」

  因為皇室的爭鬥就要賠上阮氏一門!沐晴兒露出嘲諷的神色,心中滿是不服氣。

  「夫人不如好好的發揮長才,安穩的過日子吧!」

  她的長才?!指的是這間木藝店嗎?沐晴兒覺得荒謬。

  「大師,雖然這店的生意好,我也有不少進帳,但我也不可能只管店裡的生意,卻對阮家的事置身事外。」

  圓通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夫人果然如老衲所料,將軍要老衲跑這一趟,只是徒勞無功。」

  沐晴兒心中一突,「是阮靖要大師來的?!」

  圓通點頭。

  這傢伙把玉佩給了她,她還以為他真斷了要休了她的念頭,看來是她太一廂情願了。

  「沒想到大師是世外高人,也會來當阮靖的說客。」沐晴兒的嘴角嘲弄一揚,「阮靖也知道我們之間的緣份嗎?」

  「此事老衲並未多提。」圓通說道。

  「確實不用多提,畢竟我來都來了,也不打算回去。既然遇上他,他就別想甩開我!」

  沐晴兒送走圓通大師,無意識的拿出阮靖送給她的玉佩。 

        她生氣阮靖的一意孤行,逕自安排她將來的出路,卻又不能不感動他凡事為她設想,她緊閉下眼,心中一團亂。

  在她死纏爛打下,昨日阮靖終於勉為其難的說今日會將亦山、亦海兩兄弟給叫回阮府,但說不擔心奶娘和弟弟們的安危是假的,她握著玉佩的手一緊,還是多請些人保護他們才對。

  一思及此,沐晴兒無心再作畫,站起身,如同來時沒有跟任何人打招呼,悄然一人從後門離開。

  北寧城依然熱鬧,老百姓安居樂業,皇室卻為了皇位而暗潮洶湧,這權勢讓人良心滅絕,縱使得到天下又如何?走到最後,仍全化為塵土。

  她心思雜亂,若有所思的朝沐家方向而去。

  「你聽說了嗎?阮家的商船才出港沒幾天就被搶了!」

  沐晴兒的腳步停頓下來,拉長耳朵仔細聆聽。

  「聽說船上三十幾個人全死了,真是可憐!聽說阮家大當家還痛心的打算把船運的商行給結束!真不知道最近這阮家是走什麼衰運,前陣子木藝行的老師傅突然都走了,看來撐不了幾天,連木藝行都得關門。再這麼下去,阮家就要敗在這一代手裡了!」

  沐晴兒垂下眼臉,心情一下子沉到了谷底。又是一件打擊阮府的事,只是木藝行的師傅全走了……她狐疑的停下腳步,她的木藝行卻來了不少師傅,這之間是否有關聯?

  在她思索的當下,突然一隻大手從她的身後摀住了她的嘴,她悶著聲掙扎著被拖進巷子裡,慌亂中,察覺對方的另一隻手探進她的衣襟。

  她驚訝的大瞠雙眼。死色鬼!稍後察覺對方好像不是要輕薄她,反而像是在找東西。

  她的心一驚,最近獨自出府,她總刻意穿得像個平凡村婦,身上沒什麼值錢的東西,除了阮靖給她的玉佩。

  她怒急攻心,想起了桂花給他的銀針,桂花的體質不適合習武,卻最擅長用毒和使暗器,她教過她,但她沒實際的操作過,千鈞一髮之際,她掏出銀針,狠狠的刺向對方探進她衣襟裡的手,對方呼痛一聲,鬆開了她。

  她一得到自由,連頭都不回,飛也似的往前跑。

  但才跑沒幾步,就被黑衣人從後頭給抓住。

  「放開我!」

  她才吼出聲,一個巴掌便甩下來,打得她暈頭轉向,跌在地上。

  「不知死活,我殺了你!」

  沐晴兒還沒喘口大氣,只能眼睜睜看著黑衣蒙面人持劍刺向她,當下她真的很想罵髒話,連死都不知道是誰殺了她,讓她做鬼都不知道要去找誰報仇。

  突然她眼前一花,一抹白色身影掠過,原本直接刺穿她的劍只刺進了她的身子就抽離,但依然痛得她臉色大白,軟軟的倒在地上。

  迷糊中聽到打鬥的聲音,她無力的被抱起,落入熟悉的懷抱。

  「晴兒?!」

  聽著耳邊焦急的呼喚,她虛弱的抬起頭,眼底閃過驚訝,「你怎麼出府了?!」

  「先別說話!」阮靖摀著她的胸口,觸目驚心的血令他的心猛然一縮,尖銳的剌痛漫過全身。

  「別這麼狠心,我都快死了,」沐晴兒扯了下嘴角,「你還不讓我說!」

  「胡說八道!我不會讓你死!」阮靖一把將她抱起,知道夜風和夜竹應付黑衣人綽綽有餘,此刻的他氣得想要殺人,偏偏黑衣人的身分特殊,若讓他死在這裡,會惹大麻煩。

  「等等,玉佩——」她的手無力的指著黑衣人,「被搶了!」

  阮靖聞言臉色微變,抱著她的手一緊,「沒關係,只要你人沒事就好。」

  「不行,把我放下來,」她咬著下唇,不準自己昏死過去,「你先去把玉佩拿回來,我知道玉佩對你很重要!」

  「重要不過你!」他飛也似的抱著她離去。

  「你腳傷了,還能疾行如風,看來,我的關心……真的是多餘。」

  聽出她話中的失意,阮靖咬著牙,將她摟得更緊,迅速帶她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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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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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6-16 00:44:55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書閣裡因為門窗緊閉,光線有些昏暗,但沐晴兒一眼還是看到半臥在床上的阮靖,見他略微蒼白的氣色,看來他身體不適不是推託之辭。

  「你怎麼了?」她臉上沒有顯露出太多關心的神色,逕自上前詢問,坐到他的身旁大剌剌的問。

  阮靖張開眼,對她微微一笑,「不礙事,受了點風寒。」

  「該不會是因為前幾夜為了嘲笑我,坐在外頭看了我大半夜,所以才染了風寒吧?如果是的話,這叫做現世報。」

  「我坐在外頭可不是為了嘲笑你。」他正色反駁。

  「那是為什麼?」她直視著他,「難不成是關心我,怕夜竹粗手粗腳的傷了我?」

  他沒有回答,只是微斂下眼,看他瞼色蒼白,她神情一柔。

  「看你人高馬大,沒想到身子這麼弱。」她嘲弄語氣底下有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關心。「我情願當個下堂妻,也不想當個克夫的寡婦被掃地出門。所以在你休了我之前,麻煩你好好的活下去!」

  「越看你越是看不透你,就連關心人也得夾槍帶棍,可不討人喜歡。」

  「我也可以討人喜歡,只是要有好處我才做。」她替他蓋上毯子,手卻因為觸及他腰間的玉佩一僵。

  他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這隻羊脂白玉是皇太后所賜,見她看呆了,以為她喜歡,就拿了下來,交給她。

  沐晴兒也沒有跟他客氣,一把搶了過來,手急切的撫過上頭的細膩雕刻,「鳳凰?!」

  「這是凰鳥,與鳳鳥是一對。」

  一對?!難道這塊玉跟現在落在她手上的玉佩是一對?!她有些胡塗了。

  「原本一對好好的鳳凰,可惜被我搞丟了其中一隻。」

  沐晴兒用力的吞了口口水,有些遲疑的開口,「怎麼搞丟的?別再說你的事與我無關,叫我不要過問,這件事我一定要知道,不然我現在就出去,找五皇子說,你的情況根本沒有外頭傳說中的嚴重。」

  阮靖看她一臉激動,不由得輕挑了下眉,「在我受傷時,遺失在狩獵小屋的大火中,事後派人去找也沒找著,那塊玉佩莫名的隨著那場大火消失無蹤。」

  沐晴兒驚得發不出聲,思緒飄遠。那場熊熊大火、黑暗中的男人、發亮的白玉,浴火的鳳凰……

  「這塊玉怎麼來的?」她要自己冷靜下來,繼續問道。

  「當今皇太后所賜,當時我尚年幼,麗妃娘娘要我娘親帶我進宮陪伴三皇子,初見皇太后時,賞了這對玉佩給我,娘親原不願接受,畢竟鳳凰乃百鳥之王,我娘親擔憂這對鳳凰玉佩會給我招至禍端,但是皇太后說人間傳說鳳鳥現,則天下太平,她給這對玉佩也是有私心,衷心盼望我的存在能守護皇室一切順利安寧。

  「這麼一頂大帽子扣下來,我娘親當下不得不將玉佩收下。從那時起,原本鳳鳥玉佩從不離我身,直到那場大火……你手上這隻凰鳥玉佩,我暫時帶在身上,是為了不讓我爹發現鳳鳥玉佩遺失又胡思亂想。」想安他爹的心。

  沐晴兒自始至終以為她奇特的際遇是老天爺終於開了眼,看她可憐,才給她機會重活一次,但現在看來似乎不是這麼一回事。

  她與他因為一場火,時空重疊交錯,是奇跡?是緣分?還是命中注定?她忍不住將玉佩緊握。

  看著她的舉動,阮靖說道:「這隻玉佩你喜歡就拿去吧!反正原本該屬於我的那一隻已經丟了。」

  她如夢初醒,搖了搖頭,彷彿玉佩會燙人似的塞還給他,「皇太后所賜之物,我不能要!」

  這話沐晴兒說的有點心虛,畢竟另外一隻鳳鳥玉佩正在她手上,不過這件事她也很無辜,畢竟她莫名其妙來到這個時代,又莫名其妙擁有那隻玉佩,她也是被迫的。

  「你的臉色不對勁,」他仔細的打量著她,「有事?」

  「沒有!」她用力搖頭,「能有什麼事,總之這隻玉佩你好好留著,人家說玉佩可以讓人逢凶化吉保平安,左看右看都知道你比我更需要,你這種破身子得好好補補才行。」  

  「放心,下人會看著辦,府裡的貴重藥材可不少。」

  「吃當季的食材最好,無須貴重藥材!冬吃蘿蔔夏吃薑,不勞醫生開藥方,這是古時候傳下來的,你是古人,應該比我還清楚。」

  他對她挑了挑眉,「胡說什麼?」

  「跟你解釋,你也聽不懂,不如不說。」她一撇嘴,裙擺拉順,閃躲他試探的目光,故意轉移話題,「對了,你到底找我進來做什麼,你可從沒主動找我過,為此我可是受寵若驚。」

  阮靖靜靜的看著她,「方才你與五王爺在外頭的話我聽得一清二楚,你認得他?」

  「在與你成親前,我救過他一命,」她也沒隱瞞,語氣有些懊悔,「若我早知道他的身分,當初見他溺水就不管他了。」

  「原來他早來了北寧。」阮靖輕揚嘴角,看來他的身子狀況,五皇子多少心中有了底,該來的終究逃不掉。他看著沐晴兒,淡淡的說道:「五王爺孩子性情,你別跟他鬧脾氣,他是皇子,讓著他些。」

  易天雲縱使率性妄為,但卻深受皇太后、皇上的寵愛,這個人不能得罪。

  「我已經很讓他了,」說到易天雲,沐晴兒來了精神,她的手直指著自己的額頭,「你都沒看到,他丟了顆蘋果砸了我的頭,我沒揍他,已經很客氣了。」

  他沒有多想,伸手輕揉了下她的額頭,「他沒惡意。」

  「將軍,你識人不清,」她與他四目交接,扮了個鬼臉,「所以你說這句話,服不了人,沒有意義。」

  「我並非識人不清,」他打趣的瞄著她,「畢竟若我真識人不清,也不會選你入府為妻。」

  「將軍,你這話說錯了。」她拉下他的手,大剌剌將自己的臉湊到他的面前,「是我選了你,不是你選了我。」

  「不論誰選了誰,」阮靖忍不住一笑,「只求你別強出頭。」

  「我不會強出頭!」她不是很認真的答應,「只是你今天會變成這副樣子要怪他,我才不相信他沒惡意。」

  「他是皇子——」

  「那又如何,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更何況他不過是個小小皇子,你也有一個表兄弟是皇子。他們兩個若鬥起來,你會幫誰?」

  阮靖沉默片刻,突然察覺兩人太過親近,於是拉開距離,神情微冷,「你扯遠了!三皇子雖是我表哥,但他與五皇子可是同父異母的親兄弟,感情甚篤,我與五皇子之間的事,不需要將三皇子牽扯進來。」

  「將軍,你一條命差點因為那個色胚就沒了,你還要當沒事發生?!」她不可置信的揚高聲音質問。

  「為人臣子,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愚忠!自古當英雄的都短命,因為功高震主則身危,不管幾千年過去都沒有改變。我看要你命的人可能還不單只有五皇子,就連你那個表哥都有可能。」

  「晴兒!」阮靖驀然沉下臉,「不許胡說!」

  看得出阮靖動怒了。沐晴兒不滿的抿了下嘴,「我只是實話實話,如果你心中沒有一點懷疑,為什麼你受傷的事連三皇子都要瞞?你別把我當成笨蛋。」

  「沐晴兒,做人,尤其是個女人,最不需要的就是太過聰明!」阮靖冷下臉警告。「我的事,不需要你插手!」

  「你以為我想插手啊,王八蛋!」她忍不住氣得跳起來,「我只不過怕到時被你連累得一起死!」

  「若你真害怕,阮府的大門在那裡,你走,三天後,我休書一封,送到你手裡。」

  「你——」她快被他氣死了!「阮靖你好樣的!」

  要不是他身體不好,她真的想給他一巴掌。

  「記住,我娶你只是為了安撫我爹,若你出錯,我休你出府,我爹也不會有二話。」

  「如果你找我來,只為了強迫我當個白痴,什麼事都不能做,我情願從此而後你都別找我。反正你不把我當妻子,我也不屑當你是丈夫,你是死、是活與我不相干。」

  當他是恩人時,相信他做什麼都有道理,現在他成了她的夫君,雖然只是名義上的,她仍對他這種委曲求全的態度感到十分氣憤。

  「走就走,你以為我怕你!」見他沒有回應,她氣憤的轉身離開。「我還年輕,有大好的人生,幹麼硬要跟你綁在一起,欺負人也得有個分寸。」

  阮靖沒開口留她,他冷漠的態度令她更不高興。

  一出門看到一臉興奮的桂花,沐晴兒氣衝衝說:「你家將軍要休了我,你最好現在好好盤算,是要跟著我還是留下來。不過醜話先說在前頭,本小姐我什麼都不會,比你家將軍還像個廢人,到時被趕出去,我沒臉回沐家,最後可能再重回街邊當乞丐婆子。」

  她的聲音不大,但肯定能傳進阮靖這個自小練武的武將耳裡,她並不確定他是否真在乎她被休離之後的下場,或許內心有點希冀,他能有一絲絲的在乎吧?她沉著臉,頭也不回的往院落外的方向走去,但走沒幾步就停下腳步,真要走嗎?!

  走了就一了百了,從此橋歸橋、路歸路,生死不再相干,只是心中的牽掛能這麼輕而易舉說斷就斷嗎?

  想起那場大火,那塊玉佩……

  「夫人!」桂花一副快要哭出來似的跟在一旁。

  「我想一個人靜一靜!」沐晴兒嘆口氣,腳步一轉,走回自己的屋子。「別煩我!」

  桂花無奈的目光看著沐晴兒的身影消失在眼前,怎麼也想不透夫人才進書閣一會兒,怎麼就跟將軍鬧得不愉快。她無精打采的垂著頭,心頭滿是失望。

*             *             *

  又是無眠的一夜,從與阮靖成親之後,她似乎常常無法安穩入睡,她倚著窗檯,看著對面的書閣,門窗依然緊閉,裡頭一片漆黑。

  夜已深,阮靖該是早已入眠,他與她雖是咫尺天涯卻難以相見。

  突地黑暗中幾道人影快如閃電的接近,看著人影停在書閣前,她心一驚,守在門口的夜竹上前,恭敬的樣子令她皺眉。

  阮靖?!站在最前頭,一身夜行衣的人確實是阮靖,看他的身手,傷似乎已經好了大半,施展輕功,看起來與常人無異。

  他站定書閣前,正要推開門,像是感覺到什麼,轉頭看向暖月居的方向——沐晴兒來不及抽身,兩人四眼交接,縱使隔了一段距離,她也能感受到他的訝異,但他沒有解釋,只是冷冷的移開目光,推門進去。

  他的冷漠令她抿嘴,不知道到底自己期望些什麼?

  她憤憤的將窗戶關上,這陣子自己為他擔憂,還要李老和慶子替他做輪椅,想來就像個白痴一樣。

  她把自己丟向拔步床,心中忍不住詛咒了阮靖幾句,用力的緊閉上眼。

  「夫人昨夜沒睡好?」桂花一大早替沐晴兒梳頭,看著鏡子裡明顯精神不濟的沐晴兒問。

  「沒有。」沐晴兒想也不想的否認,「我睡的好得很!」

  她才不要讓別人知道她為了阮靖失眠。

  蘭花端了壺茶進來,沐晴兒看了她一眼,對桂花說:「我餓了,你快去備膳。」

  「是。」桂花沒有遲疑的出去張羅。

  沐晴兒轉身面對蘭花,「昨夜去了哪裡?」

  她認出昨夜跟著阮靖一行人中的纖細身影正是蘭花。

  蘭花斂下眼,沒有回答。

  「將軍交代,不能說嗎?」沐晴兒問。

  「將軍沒交代。」

  「既然沒交代,那就快跟我說!」沐晴兒原本是不打算理會這件事,偏偏就是忍不住。

  蘭花總是波瀾不興的臉上難得閃過一絲笑意,「不如夫人自個兒出府去看。」

  沐晴兒一臉狐疑。出府去看?她立刻站起身,衝了出去。「夫人,去哪?」

  桂花才端著早膳進來,就看到沐晴兒風風火火的跑出暖月居。「不是餓了嗎?怎麼?」

  「別問,」蘭花拉著桂花,「快跟上去。」

  桂花雖摸不著頭緒仍趕忙跟著。

  今天北寧城異常熱鬧,街頭巷尾都在談論昨夜的一場火。

  起火的不是別的地方,而是向來魚肉百姓的胡家。

  聽說是胡家不知道哪位少爺,不長眼的去輕薄了南方富豪的小妾,所以人家派人來教副他們。

  沐晴兒的目光看著一旁淡定的蘭花,顯然南方富豪指的是阮靖,而她這個正宮娘娘成了小妾了。

  早看姓胡的一家人不順眼,沒想到阮靖竟然先替她出手教訓了。

  「咱們北寧這兩個土皇族真不知最近是走什麼衰運,阮家是天災不斷,現在還鬧得要分家,原以為阮家已經夠慘,沒想到胡家更糟,昨夜一場火,燒了他們的珍寶房,一些銀票、珠寶還有下人的賣身契全都燒光了,這些年搶來的房契、田契都被拿走,說是物歸原主,看來胡家這次真的完了。」

  這麼嚴重?!沐晴兒心中有驚訝,卻沒有半點同情。這些人害得她家破人亡,現在得到報應也算老天有眼。

  「城門外還吊著兩個人。」有人大聲的說:「看樣子,好像是胡家的兩個少爺,丟人啊!還整身光溜溜的。」

  沐晴兒正要過去,就看到奶娘牽著兩個弟弟走過來。

  「姊姊!」大寶、小寶興奮的跑了過來。

  沐晴兒牽著他們,看著奶娘紅著眼,「奶娘,怎麼了?有人欺負你嗎?」

  奶娘搖搖頭,「沒有的事,我只是太開心了!小姐,你聽說了嗎?」

  「奶娘指的是胡家大火嗎?」

  「嗯!」奶娘一臉激動,「老爺生前的土地咱們有機會可以拿回來了!」

  沐晴兒也忍不住眼眶泛淚,「拿回來之後,奶娘就不用這麼辛苦了。」

  「不苦、不苦!」奶娘緊握著沐晴兒的手,「現在看小姐嫁個好人家,幸福過日子,奶娘已經很安慰。」

  想起阮靖為她做的,沐晴兒心中不禁一暖。

  「以前窮,讓小姐帶著兩個少爺跟著乞討吃苦,老婆子心裡頭難受,如今有生之年可以拿回沐家的家產,我有臉見老爺、夫人了。」

  「奶娘!」沐晴兒感動的抱住奶娘,「以前窮,但是我過得很開心,乞討日子沒什麼不好,我每天可以陪你聊聊,大寶、小寶只要有個大大的熱包子吃,就可以樂個好幾天,一家平平安安、和和樂樂,不論什麼日子都會開開心心。有時我還會懷念跟奶娘坐在市場門口,拿著破碗乞討的日子。」

  「小姐就會逗我這老婆子開心。」奶娘忍不住笑了出來。「回去了、回去了,小姐別去看那兩個光溜溜的大男人,那不過就是輕薄小姐的胡家六少爺,搶了沐家家產的三少爺,報應,報應啊!」

  沐晴兒牽著兩個活潑好動的弟弟跟著奶娘離開。

  「少爺受了風寒是真。」蘭花在沐晴兒身後輕聲的說:「但為了替夫人討回公道,自己跑這一趟。」

  沐晴兒的嘴角忍不住上揚,但想起他對她總是冷若冰霜的態度,喜悅瞬間蒙上了層陰影。

  阮靖啊阮靖,如果你真打算要推開我,為什麼還要對我這麼好?

  今晚月亮很圓,就像個白玉盤高掛在夜空中。

  沐晴兒偷溜出房,甩開了桂花和蘭花,獨自在屋後的園子裡,以大地為床躺在地上。

  有些冷,但她不在乎,空氣中有著淡淡的青草味道,她高高的舉著手中的羊脂白玉,這玉佩就像天上的明月般皎潔。

  「老天爺,你讓我苦了一輩子,難道現在重活一次,還是不能為自己活?」她的話聲隱去,腦中閃過阮靖的臉,她坐起身,把玩著手中的玉佩,「阮靖,你能不能告訴我,難不成我命不該絕,全都是因為你的這塊玉佩救了我?如果真是如此,我怎能放著你不管?」

  「玉佩是死物,怎麼救你?」空中突然響起聲音。

  沐晴兒一驚,將玉佩緊握手中藏進衣襟裡,站起來。

  「不過就是鳳凰玉佩的其中一隻,天下人皆知,這有什麼好藏的。」易天雲率性的坐到了沐晴兒的身旁,取笑道:「聽說阮靖一時大意將其中一隻鳳鳥搞丟了,現在他就算是把凰鳥給了你,就像圓月缺了角,永遠不再成圓。」

  沐晴兒嘴一撇。這傢伙怎麼有臉如此大言不慚,玉佩還不是因為救他而丟的,這裡只有他們兩人,她也沒必要裝作恭敬模樣。

  「不過就是不見一隻玉佩罷了,你說得未免也太嚴重。」

  「不過一隻玉佩?!」易天雲仰頭大笑,「皇太后當時獨排眾議將先皇所贈的玉佩賜給阮靖,你都不知當時有多少人嫉妒、羨慕他。這對玉佩可不是普通東西,它是先皇特地從一塊成色極好的玉石刻出來,極具靈性,先皇送給皇太后,一對鳳凰代表著相知相守、比翼雙飛的愛,更代表著至高無上的榮耀與恩寵。」

  沐晴兒輕哼,「榮耀、恩寵我不看在眼裡,我感興趣的是這對玉佩能值不少銀兩。」

  「你可千萬別小看這塊玉佩,它相當於我父皇所賜的尚方寶劍,擁有玉佩,就算是我父皇都不能殺你!皇太后當時把玉佩給了阮靖有何心思,我不知道。但我肯定阮靖給了你是擔心有朝一日出事會波及你,現在你有玉佩在身,至少能保你一命。」

  沐晴兒真沒料到這塊玉佩竟有這麼大的作用。
 
 「你有沒有想過,」易天雲瞄了她一眼,「阮靖將自己的保命符給你,代表了什麼意思?」

  沐晴兒冷冷一哼,故意裝傻,「我怎麼知道?」

  「晴兒,你是個聰明人,不會不知道。看來阮靖對你有情,沒想到阮家男人都是多情種,難怪你情願選擇跟著他也不要本王,著實傷了本王的心。」

  沐晴兒有些不快的掃了易天雲一眼,「我對你不感興趣,少在口頭上佔我便宜。」

  易天雲看她動怒了,似乎更開心,哈哈大笑。

  他的笑聲聽來剌耳,沐晴兒忍不住怒目相向質問,「你到底想怎麼樣,你人早就到了北寧,一直拖到今日才出現在阮府,暗地裡是不是又打算做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她掛心的全是阮靖的安危。

  「晴兒,」易天雲懶洋洋的開口,「單憑你這不敬的口氣,本王就可以要了你的命!」

  「若真有本事要我的命,就拿去,」沐晴兒的語氣沒有一絲懼意,「阮靖雙腿已廢,一生已毀,你還想苦苦相逼到什麼地步才甘心?」

  易天雲似笑非笑的看著一臉怒氣的她,「也沒什麼,只不過想逼他到死的那一天為止。若他死,我就收手。」

  他的直言令沐晴兒心頭一震,「阮靖做錯了什麼?他為了救你重傷,一條命去了大半,你還恩將仇報非要他的命不可?」

  「我也不願意啊!」易天雲無辜的聳聳肩,「阮家財大勢大,縱使高高在上如我父皇,也得重視這富可敵國的阮府,偏偏三皇子與他們有血緣關係,當今太子是我同母的兄長,只要阮靖站在三皇子那邊一天,就註定是我的敵人!如果你是我,應該也會跟我做同樣的事,不讓人擋住兄長的路吧?」

  他的坦白倒令沐晴兒一時啞口無言。易天雲一臉坦蕩蕩,這個人除了吊兒郎當了一點,其實並不是那麼討人厭,至少直來直往,不像是個會耍陰狠手段的小人。

  「我問你一件事。」

  「說。」

  「阮靖的傷,真是你搞的鬼?」

  易天雲靜默一會兒,「若我說不是,你信嗎?」

  「信。」沐晴兒回答得肯定,「你雖然是個色胚,但應該不會耍陰的。」

  易天雲聞言有點哭笑不得,「晴兒,我真是太喜歡你了!你要不要再考慮一下離開阮靖的身邊,投入我的懷抱。」

  「無聊!」沐晴兒不留情面的啐了一聲,「你們自家兄弟之間的事搞不定,為什麼硬要扯上阮靖?」

  「沒辦法,」易天雲有些做作的嘆口氣,「木秀於林,風必摧之。誰叫你家將軍太過優秀,縱使重傷返鄉,我父皇依然信他有回京的一日,硬是不收回他手中的兵權,朝廷上下眾所周知,誰擁有阮靖的支持,誰就有更多的勝算。」

  「拜託!」沐晴兒冷哼,「那你就回京去叫你老子把兵權拿走,我們阮家不要。」

  「你這女人實在……」易天雲徹底無語了,「我跟你講個故事。」

  「我不想聽!」

  「給本王個面子,」易天雲難得低聲下氣,「反正你在這裡一個人對著月亮也無聊,就當打發時間。」

  她沒好氣的掃了他一眼,雙手抱胸,看他想搞什麼鬼。

  「小時候,我的一匹小馬經過我三皇兄身旁,濺起黃土髒了他的衣服,他一怒之下活活將我的馬匹鞭打至死。當年我父皇為了此事狠狠斥責他沒有慈愛之心,將來也無法愛民如子,不配生在皇室,盛怒的派人鞭責三皇兄。皇兄的母妃苦苦求情,才使我父皇息怒。」

  沐晴兒聞言,奇異的冷靜下來。她在心中推敲易天雲跟她說故事的用意,他是想告訴她……三皇子看似溫和,卻有暴戾的一面。

  「那件事發生過後沒多久,麗妃娘娘就派人來北寧接阮靖進宮。阮靖自小聰明溫和,甚得我父皇疼愛,皇太后還親賜了對極具榮寵的鳳凰白玉給他,或許當年皇太后就已經看出,麗妃娘娘要阮靖進京,絕不是要他陪伴皇子成長這麼簡單,之後三皇兄有阮靖陪伴就像變了個人,變得彬彬有禮、待人溫和起來。」

  「但我知道骨子裡,他還是那個心狠手辣的易天凡。阮靖若對他有二心,他連死都不會給他一個痛快。」

  沐晴兒沉下臉,雖說三皇子才是阮靖的表哥,但不知為何,沐晴兒直覺認定易天雲沒有騙她,她與三皇子雖然只有幾面之緣,但她也察覺這個人不若外表所展現的單純。

  沐晴兒隱藏自己的思緒,一臉平靜,「不管三皇子是什麼樣的人,現在都與阮府無關。阮靖已經毀了,縱使阮府再富可敵國,也只是一般商賈,不是威脅,更別提這些日子以來,阮府的家業因為天災損失慘重,早已大不如前。」

  易天雲直視著沐晴兒,「有些事確實是天災,但或許裡頭有更多是人禍!阮陽、阮靖兩兄弟是聰明人,玩些把戲也很容易瞞騙人。只不過他們把事情想得太簡單,就算阮家毀了,以三皇兄的性子,他們想置身事外,仍會惹來殺機。」

  「別動不動就說引來殺機,我實在很討厭你這種講話的態度。」沐晴兒不悅。易天雲帶笑的瞄了她一眼,「當年母后為了救我而慘死在賊人刀下,所有人都說那是意外,但在昏迷前我清楚的聽到那賊人所言,我知道主使者是誰,等我皇兄登基,我一定報仇!」

  易天雲沒把話說明,但沐晴兒是聰明人,她猜得到是誰,突然間她有那麼一丁點同情起這個眼底寫著悲哀的五皇子。

  「只可惜,」易天雲眼眸一斂,聲音微冷,「阮靖雖救我一命,但我一日不知他的真實心思,就只能當他是敵非友。」

  「五王爺,虧你還記得阮靖救過你一命,」沐晴兒實在覺得易天雲是白痴,「若他真想與你為敵,就不會救你了。」這麼簡單的道理也想不通。

  「我沒有把握。」易天雲輕搖下頭。

  沐晴兒瞪著他,想要罵髒話。

  「別拿這殺人似的目光看我,」易天雲帶笑的看了她一眼,「你是個美人,要對付你,本王也百般不捨。不如我給你個機會,若你能離開阮靖,我許你一生榮華富貴。」

  她冷哼!要走,她早就走了!想到離開阮靖,她的心一痛,或許在一開始,他就已經走進了她的心裡,只是她不想向他人承認。

  「榮華富貴如過眼雲煙,我看不在眼裡!總之,我不會離開他!」沐晴兒冷著臉,「有我在的一天,阮靖會活得好好的。如果我能說服他,不再理會朝廷皇子間的紛爭,這樣你可以放過他嗎?」

  易天雲靜靜的看著她,「晴兒,你太天真!阮靖一旦選錯了路,將來一個不好,可是會被——」

  「會被誅九族是嗎?」她不客氣的打斷他的話,一臉不屑。這些皇族的人,明明就是自己搞不定家務事,硬是拖別人下水,還動不動要殺人全家,真是莫名其妙。

  易天雲笑著搖頭,「不會誅他九族,畢竟若誅他九族,麗妃娘娘和三皇兄也躲不掉,他們可是九族內的血親。所以頂多是滅門,滅了阮靖一門,到時滿門抄斬,憑你一介女流,你以為你能有多大能耐可以扭轉乾坤?」

  「我有我的辦法,不用你管,」沐晴兒正經要求,「我只要你一句話,若我能說服阮靖,不理會朝廷皇子間的紛爭,你可不可以放過我們?」

  「晴兒,我說了這麼多,你還不明白嗎?」易天雲嘆了口氣,「就算我放過他,也會有人對付他。」

  沐晴兒微瞇著眼警戒著說道:「關於這點,就不勞五王爺費心。我只要你一句承諾!」

  易天雲沉默了一會兒,眼底閃過一絲光亮,「阮靖自小進宮,我也算是與他一同長大,走到今日這步田地,只能說是造化弄人,我也是百般不願。好吧,我答應你!」

  看他點頭,沐晴兒心頭一鬆。至少解決了個麻煩,剩下的就再看著辦。

  「對了,這個給你。」易天雲懶懶的從衣襟內拿了封信給她。

  沐晴兒接過手,在他的眼神示意下打開,雙眸因為驚訝而微瞠,「三王爺瞞著宮裡上下,私自出宮?!」

  「嗯。」易天雲點頭,「這事原不該跟你說,但你現在知道,心裡有個底也好。三皇兄十之八九會再來北寧,他跟我一樣,都不相信阮靖沒事,但阮靖若真有你說的這麼嚴重最好,若是沒有,只怕向來善猜疑的他,會有所行動。」

  沐晴兒咬著牙,「我會要夜風他們小心。」

  「不單他們,還有你!」

  「我?!」沐晴兒覺得可笑,「他對付我做什麼?」

  「聽說你有兩個弟弟和一個相依為命的忠心奶娘。」

  她的心一突,怒道:「你為什麼提我奶娘和弟弟?」

  「別氣惱,」易天雲覺得她的反應有趣,意有所指的打量著她,「只是告訴你,人都有弱點,我未必要對付你才能使你生不如死。正如同要對付阮靖也未必要殺了他才能讓他不再是威脅,只要捉了你就行了。」

  他算計的眼神令她心頭一緊,「阮靖不在乎我!」

  「他把最忠心的奴婢給了你,不是嗎?」

  想起了阮靖給了她桂花和蘭花,還派了兩個貼身侍衛到沐家,她無言了。

  「晴兒,若有機會抽身就抽身吧!」易天雲給了忠告,「或許離開他才能讓自己不受傷,阮靖也不為難。」

  沐晴兒沒有答腔,牙一咬,不管易天雲說什麼,她打定主意絕不會離開阮靖,不管他多想把她推開,她都不走。

  她轉過身,頭也不回的離開。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天使長(十級)

謝絕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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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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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6-16 00:44:39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在暖月居裡,夜靜悄悄的有些詭異。

  沐晴兒靠著窗檯,看著不遠處的書閣,這個角度可以清楚的看到裡頭的阮靖。也只有在夜幕低垂,緊閉的門窗才會打開,她也才有機會可以看看他。

  縱使他察覺到她盯了他大半夜,也沒有費心的看她一眼,始終靜坐低頭看書,好似屋外的一切都與他無關。

  「夫人,晚了。」桂花在一旁輕聲的說:「奴婢替你鋪床。」

  「我不睏,」沐晴兒的手撐著下巴,連頭都不回的說:「桂花你說,他是存心的嗎?」

  她坐在這裡盯了阮靖好久,除非他是死人,不然不可能沒有感覺,不過他卻連個眼神都不願賞給她。

  桂花微笑的順著沐晴兒的目光看向阮靖,「方才蘭花替將軍沏了壺茶送去,今夜將軍心中似乎有事。」

  「有事又如何?他縱使有事也不會告訴我。」提到這個,沐晴兒頓感煩躁,起身離開了窗檯,往大門的方向而去。「蘭花呢?」

  「在外頭。」桂花連忙拿了件披風跟在她身後。「外頭冷,夫人小心身子。」

  「我沒這麼嬌弱,」沐晴兒好笑的掃了她一眼,「不過我倒有個疑問想問你。」

  桂花趁沐晴兒問話停住腳的機會,將披風替她穿戴好,「夫人想問桂花什麼?」

  「你與蘭花是將軍賞給我的人,但若有一日我與將軍的命令相違背,你是聽我的,還是聽他的?」

  桂花沒料到沐晴兒會問她這個問題,她想了一下回答,「將軍將我與蘭花賜給夫人,我們姊妹倆自然是夫人的人,一定聽夫人的,但我們的命,是將軍的。」

  沐晴兒覺得好笑的看著桂花,「這話不跟沒回答我一樣?」

  「若夫人與將軍心意相通,一生都不相違背就行了。」

  看著天上皎潔明月,沐晴兒揚起了嘴角,「一生不相違背,談何容易!」她推開門,叫了一聲,「蘭花。」

  蘭花一聽到叫喚,立刻走到她跟前。「夫人。」

  「教我功夫!」沐晴兒直截了當的說:「我要學!」

  蘭花微驚,向來不擅言辭的她,只能看向桂花。

  「夫人,你一個嬌滴滴的姑娘,學什麼功夫。」

  「防身健體啊!今天要不是有蘭花在身旁,難保我不會被打一頓,現在學點功夫,以後也能自保。」

  蘭花看著沐晴兒痩弱的身子板,真不是個練武的料,若真要學,只怕還沒學會一招半式,就先傷了自已。

  「這件事,」桂花遲疑的開口,「不如先問過將軍吧!」

  「你剛剛才說凡事都聽我的,怎麼一眨眼,有事就得去問過他呢?」沐晴兒嘲弄的看著桂花。

  桂花與蘭花對視,一時語塞,進退兩難。

  沐晴兒也沒勉強,目光直落在阮靖門外的夜風和夜竹,夜風這人向來不苟言笑,嚴肅過人,她看著笑臉盈盈的夜竹,這傢伙就單純多了,除了嫁來的那日看到了亦山、亦海之外,這幾日都沒見到那對兄弟,只有夜風和夜竹輪流守著阮靖,她對夜竹勾了勾手指。

  雖然隔了一段距離,但夜竹把沐晴兒的動作看得清清楚楚,他困惑的搔了搔頭,看了自己的兄長一眼,見他沒說什麼,這才一個躍身,來到了沐晴兒的跟前,「夫人。」

  「夜竹,」沐晴兒拍著手,「你的動作真帥!」

  「沒有啦!」論起能力,夜竹真的是眾人中最差的一個,所以第一次聽到這麼直接的讚美,他有些不好意思。

  「看你這個身手,我太崇拜了,所以有件事,」沐晴兒低垂的目光閃過一抹光亮,「你能幫我嗎?」

  「夫人請說。」夜竹挺起胸膛,一臉正經,「只要夫人開口,屬下一定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桂花聞言,不由得翻了個白眼,蘭花則在一旁輕嘆口氣。

  「話是你說的,」果然跟腦子簡單的人說話比較輕鬆,沐晴兒笑道,「我要蘭花教我功夫,但她不願意,或許是嫌棄我的能力不足,令我好難過。」

  「蘭花真是大膽!」夜竹皺起眉頭,掃了蘭花一眼,「夫人不過是想要學點功夫,你怎麼可以推三阻四?」

  蘭花冷冷的看著他。白痴真的沒藥醫!

  阮靖已經離開座位,站在門外看著他們。

  「夫人,」夜竹拍了拍自己的胸膛,「屬下教你。」

  沐晴兒的眼底閃過一絲興奮,「還是夜竹對我最好。」

  「這是當然。」夜竹點著頭,「你是夫人。」

  「夜竹,」沐晴兒一臉感動,「你真是太可愛了。」

  夜竹被誇得有點不好意思,「因為將軍交代,夫人就如同他,要用命守護!既然連命都可以為夫人賠上,教夫人功夫不過是小事一件。」

  用命守護?!簡單幾個字令沐晴兒嘴角含笑,她的目光落向書閣的方向,真不知道有性命之憂的人是誰,自顧不暇還把心思繞在她身上。

  這個男人悶得令人生氣,所作所為卻又令她不知從何氣起。

  「來吧!」她收回自己的視線,想要視她於無物,她就看他真能冷靜到什麼程度,「夜竹,現在教我。」

  夜竹有些驚訝,「夫人,現在?!」

  「是,」她揚起下巴,一臉肯定,「不成嗎?」

  「可是這麼晚了……」

  「隨她吧!」阮靖的聲音從書閣的方向傳來,沐晴兒轉過身,有些驚訝他在夜風的扶持下站在門邊盯著她。

  她微揚起嘴角,簡單一句話,代表他同意她習武,沐晴兒倒沒料到他這麼好說話。

  「既然王爺點頭了,夫人,」蘭花難得開口說了一串話,「就由我來教夫人吧!」

  「蘭花,夫人明明要我教,」夜竹可不服氣了,「你別跟我搶。」

  蘭花沒好氣的掃了他一眼,這粗手粗腳的大男人,也不怕自己不小心傷了夫人。

  「是啊,蘭花,」沐晴兒也說道:「我既然要夜竹教我,沒道理還沒開始就換師父!」

  「可是夫人——」

  「將軍也說了,一切隨我。」

  蘭花聞言,不再多語,微斂下眼,退到一旁。

  「你給我小心一點,」桂花要退開前,忍不住叮嚀夜竹,「可別傷了夫人。」

  「我有分寸。」夜竹一副自得意滿。「夫人,紮馬吧!」

  「啥?」沐晴兒一愣。

  「紮馬。」夜竹煞有其事的做了一次。

  沐晴兒看著夜竹差點皺眉,蘭花和桂花在一旁忍不住笑了。

  沐晴兒不悅的掃了她們一眼,她們立刻噤聲,交換了打趣的眼神。

  「夜竹,」沐晴兒嘟起嘴,「我們不能夠先學個劍或棍之類的嗎?」


  「夫人,學功夫急不得,你不能還沒學會走就想跑,得一步一步來。」夜竹一臉正經,他這個人心思單純,第一次當師父很認真,凡事都從最基本的開始。「想我當初紮馬紮了三年才學第一件武器。」

  「三年?!」沐晴兒驚得眼睛要突出來了。

  「夫人別擔憂,因為夜竹好玩,所以沒用心學,才花了三年的光陰,」桂花在一旁多此一舉的解釋,「夜風他們幾個大概只花了一年半的時間。」

  一年半的時間?!沐晴兒頭皮發麻,她後悔了,求助的目光看向蘭花,「還是蘭花來教我吧!」 

  要跟夜竹學,得從基本功做起,以夜竹這種死性子,這一做肯定一年半載跑不掉,甚至還得過三年,蹲馬步蹲三年,她才不要。

  「夫人,你怎麼還沒開始就換師父?」夜竹一副受到傷害的神情。

  「我……」沐晴兒滿肚子無奈,換也不是,不換也不是,最後嘆了一口氣,不太情願的說:「好啦、好啦,讓你教就讓你教。」

  她只能學著夜竹蹲馬步。

  才沒多久,她的腳酸得快要撐不住,眼角卻瞄到夜風竟然從書閣抬了個椅子出來放在書閣外的迴廊。

  正當她一臉狐疑之際,阮靖拿著書竟大剌剌的坐在迴廊的椅子上,懶懶的掃著蹲馬步快要撐不住的沐晴兒。

  「夜風,你瞧今日的夜色真是不錯。」阮靖輕描淡寫的聲音傳來。

  「確實,」夜風冷著臉也在一旁答腔,「將軍好興致。」

  他媽的!沐晴兒心中詛咒,真是一對討人厭的主僕,平常都躲在書閣裡不見人,現在卻這麼詩情畫意,沐晴兒恨恨的瞪了他們一眼。

  「夫人,腰挺直!」夜竹很認真的看著沐晴兒,「要跟奴才學功夫,可不能偷懶。」

  沐晴兒腿一軟,整個人趴在草地上。

  桂花和蘭花再也忍不住的笑出來。

  沐晴兒沮喪的想要呻吟出聲,用力的捶著草地,要不是面子掛不住,還真想不要學算了!

  紮了大半夜馬步,接連幾天沐晴兒的腳抖得彷彿不屬於自己的。

  她呻吟著從床上爬起來,痛苦了好幾天,她終於認份的承認,自己就如蘭花說的,天生不是塊練武的料。

  「夫人,你小心!」在一旁的桂花忍著笑,服侍沐晴兒起床更衣。

  「要笑就笑吧!」沐晴兒沒好氣的說:「小心憋著得內傷。」

  「奴婢不敢,」桂花連忙說道,「其實夫人的身子板真的不適合習武,若硬要學,只是平白折騰自已。你看奴婢,天生也不是練武的料,所以跟在將軍身邊多年,我連個一招半式都不會,不過奴婢學了另一種功夫。」

  聽到桂花的話,沐晴兒整個人來了精神,雙眼閃閃發亮,「是什麼?」

  「以後我教夫人。」桂花認真的說。

  「好啊,好啊。」沐晴兒一臉興奮,「你可別騙我!」

  「奴婢不敢,」桂花像是想起什麼似的,連忙說道:「對了,夫人,沐家奶娘派了小廝過來,說是有人上沐府找夫人。」

  「什麼時候的事,你怎麼不來叫醒我。」

  「奴婢看夫人累了,所以不敢驚擾,只叫人回去知會奶娘一聲,把人留下,夫人稍後便到。」

  沐晴兒連忙換好了衣物出房門,看了下依然大門深鎖的書閣,曾為個男人掏盡心思,最後卻落到心碎神傷的下場,她實在不該再相信一個男人會真心愛一個女人到老,只是她的心放不下他。而他的所作所為,對她似乎也不是那麼無動於衷。

  他會不會也跟她一樣……明白這世上情愛傷人,所以情願留在原地,不願貿然上前,只要維持一段距離,帶著淡淡的情意,到最後終要失去時,縱使難過,至少也不會那麼刻骨痛心。

  她對他,真能抱一絲冀望嗎?沐晴兒收回自己若有所失的視線,帶著桂花和蘭花回了沐府。

  兩個可愛的弟弟一看到她立刻衝上前,一把緊緊抱住了她,這樣擁抱的感覺才是最踏實的。

  「大寶、小寶有沒有用功讀書啊?」

  「有!」大寶率先回話。

  小寶則在一旁用力的點著頭,「姊姊怎麼都不回家了?」

  「姊姊嫁了人,自然不能三天兩頭回家。」沐晴兒親熱的摟著兩個小傢伙,「不過你們放心,等姊姊被休了之後,就能搬回家住了。」

  「夫人!」桂花忍不住嘆息,這話傳出去可還得了。

  沐晴兒俏皮一笑,一手牽著一個孩子走進屋子裡,卻意外看見一身莊稼打扮的亦山、亦海兩兄弟正要出門。

  「你們怎麼在這裡?」她驚訝的問。

  亦山低下頭,恭敬的回答,「將軍交代。」

  她不解的皺起了眉頭,「不會我到哪,他的眼線就得到哪吧?咦,你穿這樣,該不會是要幫我奶娘下田吧?」

  亦山搖頭,「回夫人,小的要去孵小雞。」

  沐晴兒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孵小雞?」

  「李嬤嬤買了些雞蛋,說要試著自己孵小雞、養雞仔。」

  沐晴兒搔著頭,看著亦山一臉的正經樣,知道自己別想從悶葫蘆嘴裡套出話,索性不浪費口舌,她揮了揮手,讓他們下去忙。

  雖然可以肯定有這對任勞任怨的兩兄弟在,年邁的奶娘和兩個活潑好動的弟弟有人照料,但不禁可惜了這兩個人高馬大的人才,竟然幫她奶娘養雞,這阮靖腦袋瓜子到底在想什麼?!

  她進了大廳,就見之前在大街上被她解救的老人家帶著慶子在廳裡等著。

  「老人家。」沐晴兒興奮的上前,行了個禮。

  「不敢。」老人家受寵若驚的從椅子上起來,「老朽李先覺,夫人別行如此大禮。」

  「那我就叫你聲李老吧。」沐晴兒一笑,「別見外,坐吧。」

  沐晴兒見李先覺坐下,自己也跟著坐下,奶娘在一旁一臉的不認同,反正她家奶娘鐵定認定她嫁了人就該安份的待在阮府裡,欸,跟這種上古人類無法溝通,最好的應對方式就是視而不見。

  「李老的身子還好吧?」

  「托夫人的福,已經快復原了。」看著站在一旁低著頭都不說話的慶子,他解釋,「慶子向來怕生,不太理人,讓夫人見笑了。」

  沐晴兒看了一眼,搖了搖頭,「李老一個人照顧孩子,辛苦了。」

  「不苦!只是我年紀大了,眼睛又漸漸不成,」李先覺擔憂的看了兒子一眼,「只怕將來無法好好照顧慶子。」

  「李老別擔心,我正打算做點小生意,如果你不嫌棄,就來幫我吧!」

  「多謝夫人。」素昧平生,夫人這麼幫他令他感動,「這次來是想跟夫人談談那日你在街上給慶子的那張圖,這椅子特別,是誰想出來的主意?」

  「是我特地為我夫君所畫的,他受了傷,走動久了會不舒服,李老和慶子能幫上忙嗎?」

  慶子突然有了反應,用力的點著頭。

  「慶子會做?」

  慶子看到沐晴兒激動的神情,驚得縮到了李先覺的身後。

  「慶子別怕,夫人沒惡意。」李先覺不好意思看了沐晴兒一眼,連忙安撫兒子。

  沐晴兒一點都不介意慶子的反應,「是啊!我是高興慶子會做椅子,將來姊姊出銀子,開間木藝店給慶子,生意肯定好,慶子能賺大錢養爹,以後就不用害怕別人欺負了。」

  李先覺受寵若驚的跪在地上,「夫人大恩大德,我跟慶子沒齒難忘。」

  「李老,我會用你們也得你們有本事。」她伸手扶起李老,「慶子不笨,只是自閉了點,他是天才。」

  「自閉?!」李先覺對這陌生的詞感到困惑。

  「一點小問題罷了。」她微微一笑,「以後你就讓他多接觸人,多點耐心,給他擁抱,他會慢慢好起來的。」

  「慶子能好?!」李先覺激動得快要哭出來了。

  「嗯,一定能好!」沐晴兒肯定的點著頭,「慶子能有你這麼一個關愛他的爹,一定會好起來!你的腳也不方便,到時順便替自己也做個輪椅,要出去也方便些。」

  「謝夫人、謝夫人!」

  沐晴兒連忙扶起李先覺,沒想到這麼順利就找到人,看來她有一個好的開始,一顆心不由得雀躍了起來。

  回府的路上,就見桂花抿著嘴不時偷笑。

  「笑什麼?」沐晴兒實在忍不住的問了句。

  「沒什麼。」桂花收起了笑意,正色回答。

  沐晴兒壓根不信她,「老實招來,有什麼好事是我不知道的。」

  「奴婢開心自然是好事,還跟夫人有關。」

  沐晴兒輕挑了下眉,心急的湊上前,「跟我有關的好事,快說給我聽聽。」

  「夫人關愛將軍,奴婢看了開心。」

  沐晴兒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我關愛他?!你哪來這個想法?」

  「夫人會擔心將軍久站不適,所以特地設計請師傅製造輪椅給將軍,這是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的。將軍知道,心頭一定欣喜。」  

  沐晴兒開口想解釋,但是話到了嘴邊又吞了回去。

  想起初識時,他漆黑的眸子閃現一絲若有似無的溫柔神情,到成親後視她為無物,私底下卻替她安頓好一切……她揚了下嘴角,一個狀似冷漠,卻溫柔體貼的男人,偏偏在一開始他早已經安排好兩人最後的結局,終是陌路。

  沐晴兒帶著桂花和蘭花悄悄從後門回到阮府,一路上沒見著幾個奴才,隱約察覺似乎有些異樣。

  「蘭花,」她輕聲說道,「去打聽一下。」

  蘭花立刻會意點頭,很快的消失在眼前。

  桂花伴著沐晴兒回到暖月居,才換好衣物,蘭花就回來了。

  「府裡出了什麼事嗎?」沐晴兒的手把玩著阮靖送的那對玉梳,目光在銅鏡裡與蘭花相視。

  「五皇子來了。」蘭花回答,「說是來探望將軍。」

  五皇子?!

  沐晴兒低眉思索了一會兒,「三皇子前腳才走,五皇子就來,這兩兄弟是說好的,還是王不見王?將軍當初不就是為了救五皇子而受傷的嗎?」

  「是。」蘭花面無表情的回答。

  沐晴兒放下手中的玉梳,好整以暇的問道:「五皇子是什麼樣的人?」

  「不過就是個紈褲子弟,」桂花低語,雖然知道大不敬,但對於阮靖受傷一事,難免心中對五皇子有怨慰。「向來不學無術,成天打獵嬉鬧,將軍當初便是陪著五皇子到城郊的倚丹山打獵時中了埋伏,將軍受傷,還被困在著火的狩獵小屋,結果五皇子毫髮未傷,卻害慘了將軍。」

  沐晴兒靜默好一會兒,「一同狩獵,一個毫髮未傷,一個卻差點命喪火窟,看你們的樣子,懷疑將軍的事是五皇子的計謀吧?」

  蘭花與桂花對視一眼,桂花婉轉的開口,「將軍下令,不許下人碎嘴。」

        沐晴兒一笑,「這句話真好,偏偏我現在是將軍夫人,不是下人,所以我不單可以碎嘴,還能去查個清楚。阮靖連三皇子都不見,看來也不會見這個五皇子,將軍人呢?」

  「將軍身子不適。」蘭花恭敬回答,「正在書閣歇著。大少爺安排五皇子暫宿落雨軒。」

  沐晴兒不知阮靖身子不適是真是假,不過害他受傷的罪魁禍首來了,身為他的妻子,她自然得要在人還沒自己跑上門前,先代替阮靖會會他。

  「去落雨軒。」

  沐晴兒在蘭花和桂花的陪伴下進了落雨軒,就見裡頭奴才們全都一臉的慌張。「怎麼了?」桂花拉了個小廝問。

  「五王爺不見了!」小廝急得冒冷汗。

  這麼大的一個人,怎麼可能說不見就不見?!

  沐晴兒的眼神一凜,猛然回頭,腳步匆促的回到暖月居,夜風、夜竹依然守著書閣的門,一切看來如舊。

  「夫人?!」桂花擔憂的看著沐晴兒,「五王爺應該不至於無禮的硬闖吧?」

  沐晴兒看著四周,「你們比我更了解那傢伙,所以這個問題你不該問我。」

  這話才說完,額頭正中央突然被個硬物用力的砸了一下,她忍不住驚呼一聲,蘭花立刻擋在她的面前,機警的看著四周。

  沐晴兒撫著額頭低頭一看,原來是一顆蘋果,還這麼好巧不巧的砸中她的頭。「出來!」臉一沉,她有些不悅的喝道。

  一陣狂妄的笑意響起,接著一抹紫色身影從屋頂一躍而下,蘭花和桂花的臉色微變,立刻跪了下來。

  沐晴兒沒有任何動作,目光須臾不離紫衣男子,她心中驚訝,看蘭花她們的舉動,用膝蓋想也知道這人的身分,只是她沒料到自己在街上意外救的溺水之人竟然是當朝五皇子。

  「將軍夫人膽子倒是不小,」易天雲懶懶的掃了呆若木雞的沐晴兒一眼,「見了本王還不跪下!」

  沐晴兒彎下腰撿起地上的蘋果,要不是礙於情況特殊,她現在人在阮府,還頂了個將軍夫人的身分,早就一把丟回去。

  「與其聽五王爺喚我一聲將軍夫人,我倒比較喜歡你叫我一聲恩人。」沐晴兒沒下跪,語氣冷冷的道。

  易天雲的嘴角揚起有趣的弧度,揮手要蘭花和桂花起身,「真沒料到不過幾日光景,再見面,你已經嫁了人,還嫁給阮靖那個廢人!可惜了你這個國色天香的美人兒。」

  沐晴兒斂眼,掩去不悅,「妾身可不覺得有何可惜,說到底,還得謝謝老天爺讓將軍受了傷,不然以我的身分,怎麼高攀得起將軍。」她抬起頭,直視著五皇子,「提起這件事,我好像還得謝謝五王爺。」

  「謝我?」易天雲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說來聽聽。」

  「畢竟要不是為了救王爺,將軍也不會受傷,更不會接受老爺的安排娶我入阮府沖喜,平白讓我當上了將軍夫人。」

  易天雲忍不住大笑,「說是謝我,倒不如說是拐了彎在責怪本王!你果然有趣,本王喜歡!」

  蘭花聞言,冷冷的提醒,「五王爺,在你眼前的這位可是將軍夫人。」

  「我知道!不過本王初識她時,她不過就是個野丫頭,」易天雲帶笑的掃了蘭花一眼,「怎麼幾日不見,蘭花妹妹依然對本王冷若冰霜,不像桂花妹妹總是笑臉盈盈,討人喜歡。」

  蘭花沒有答腔,依然面無表情。看來她早就對五皇子吊兒郎當的樣子老僧入定,沒半點感覺。

  「五王爺,將軍今日身子不適,」桂花輕聲開口,「來了暖月居也不先通報一聲,好讓奴婢們有所準備。」

  「桂花,你別緊張,本王不是為阮靖而來,而是為了她。」易天雲不客氣的直指沐晴兒。

  沐晴兒挑了挑眉,「為我而來?」

  「是啊!」易天雲笑著點頭,「那日在街上要是早知道你將嫁給阮靖,本王就該派人拿下你,綁你在身邊,這樣就不會害得你落得一生只能守著廢人過日子的下場。」

  「想五王爺身分何等尊貴,」沐晴兒說得一點都不誠懇,「怎麼看得上妾身這種卑微之人,我還是認命的守著將軍,安穩過平凡日子比較踏實。」

  「嫁給阮靖還想過平凡日子?!」易天雲搖著頭,「你是天真還是愚蠢,還是你根本不知道你夫君的野心?」

  阮靖的野心?他已經離開了朝廷,還能有何野心?!

  沐晴兒冷著臉,看著一臉試探的易天雲,「將軍身子不適,王爺要見他,還是改日再來。」

  「我堂堂一個王爺,要見個將軍還得等他點頭?」易天雲挑了下眉,「這阮家真要反了不成!」

  桂花立刻上前,柔聲的說:「王爺息怒,夫人沒有這個意思!只是外頭可不比皇城。您身分尊貴,實在不該置自己的安危於不顧,瞧您連個隨從都不帶就跑進暖月居,夫人是擔心王爺隻身一人,若王爺有個萬一,阮府擔待不起。」

  「想他阮大將軍是什麼人物,在他的府裡若還得帶個隨從防身,不也太侮辱了他!」易天雲漆黑的眸子直視著沐晴兒,「阮靖運氣倒好,討了個有膽識的娘子,看來他確實該感謝本王找他狩獵,遇上那場大火。」

  沐晴兒火大的瞪著易天雲,要不是桂花在一旁使眼色,她真想把他給轟出去。

  「晴兒,你可知本王之前曾向阮靖討一個人?」

  沐晴兒聽到他對自己的稱呼不由皺起了眉頭,她跟他還沒熟稔到這種程度。「阮靖向來知人善用,手下有幾個將才,個個身手不凡,深藏不露,本王甚為欣賞,於是便開口跟他要個人。誰知他當時竟然一口回絕,還在告病返鄉之際,把本王要的人賞給了別人,如果你是我,難道不會懷疑他別有用心?」

  「王爺這是欲加之罪,將軍不是小氣的人,妾身相信他不答應將人給你,一定有其用意。」

  「能有何用意?!本王來了北寧才知道,原來在他的心目中,你這個未過門的媳婦安危比本王重要。」

  沐晴兒一愣,聽易天雲的話,他要的人,阮靖給了她?

  她在成親前從阮靖手中得到的人……她的目光看著蘭花和桂花,「王爺口中的人,不會是你們倆吧?」

  蘭花、桂花垂下眼,沒有答腔,但態度已經表明了一切。

  看來這個王爺不單吊兒郎當,還是個色胚。沐晴兒嘴一撇,「我還以為王爺要的人是夜風或夜竹。」 

  「本王是個大男人,」易天雲也不客氣的表示,「要討也要討嬌滴滴的美人兒,要那兩個大傢伙做什麼。」

  「王爺抬愛,只怕我家蘭花和桂花消受不起。」沐晴兒擋在自己的兩個婢女前頭,「王爺萬金之軀,只有金枝玉葉配得起。」

  「各花入各眼,誰說配得起本王的,非得是金枝玉葉不可?就如同你,不過一介賤民,最後不也飛上枝頭,嫁進阮府,成了將軍夫人。」

  去你的賤民!沐晴兒在心中詛咒他,嘴上笑答,「或許是妾身祖上積德,才能有此際遇。只是桂花、蘭花兩姊妹福薄,實在配不上你的高貴身分,過些日子,我自然會替她們各挑個她們喜歡的「平凡人」,歡歡喜喜送她們出閣,不會委屈她們。」

  「晴兒,」易天雲嘴角嘲諷一揚,「聽你這麼說,你該不會也跟你的將軍一樣,不識相的跟本王搶人吧?!」

  沐晴兒一臉無辜,「妾身不敢!妾身只是為了皇族血脈著想,以維持皇室高貴的血統。」

  「說得好,」易天雲沒有因為沐晴兒的不馴動怒,反而笑得開心,「你這調調的女人本王倒沒見過,不如蘭花、桂花我不要了,你跟我走吧!我向你保證,當個王妃比當個將軍夫人威風多了。」

  沐晴兒沒好氣的掃了易天雲一眼。色胚竟然把腦筋動到她頭上,早知道那日他溺水就不要救他,讓他死了算了!一時心軟,竟留下禍端。

  「王爺真是愛說笑,」沐晴兒冷冷開口,「妾身已經嫁了人,奪人妻子,王爺不怕下地獄,我還怕被浸豬籠,所以為了替彼此省點麻煩,王爺還是別把心思花在妾身身上。」

  「果然伶牙俐齒,阮靖娶了你,就算哪日眼睛一閉,進了墳墓也不得安寧。不過若他死了也好,」易天雲露出興奮的神情,「到時你就可以明正言順的跟了本王,本王不會嫌棄你嫁過人。」

  聽易天雲提到阮靖,沐晴兒無法再冷靜,她沉下臉,「將軍已經是個廢人,不對任何人有危害,你何不高抬貴手,當世上沒阮靖這人存在,日子過得也清心。」

  易天雲意味深長的看著沐晴兒,那日在街上就覺得這女人特別,可沒料到再見面,她竟然成了阮靖的妻子,阮靖這傢伙倒是好運氣,危機四伏之際,竟還有美人相伴。

  「阮靖難道沒有告訴你,人在江湖身不由已,一旦捲入了朝廷的紛爭,他要全身而退,難上加難。」

  「將軍身有殘疾,」沐晴兒一口咬死阮靖已經是個廢人,「對任何人都不再是威脅!」

  「你這張臉實在令人忍不住的想相信你,只可惜,阮靖是個人才,他太聰明,本王信你,卻不信他!你嫁給他真是可惜。」他伸出手勾住她的下巴,「本王可得好好想想,到底該拿你怎麼辦才好,不能貿然出手,因為本王可不想看美人難過。」

  沐晴兒不客氣的一把打掉了他的手,易天雲揚頭大笑,轉過身大步離去。

  「這傢伙真討人厭,講那什麼鬼話,」沐晴兒一臉的不悅,火大的心想,若他敢傷阮靖一根寒毛,她就先要了他的命,她的目光看向桂花和蘭花,「你們兩個,王爺要的人是誰?」

  桂花沒說話,目光掃向蘭花。

  「不會吧?!」沐晴兒打量著面無表情的蘭花,「那個色胚原來喜歡冷若冰霜的美人?!他難道不知道蘭花武藝高強,也不怕哪一天被打死。」

  「五王爺向來色膽包天。」桂花知道沐晴兒不會責罵,便大膽的說了一句。「好個色膽包天,」

  沐晴兒懶懶說道:「不如咱們挑個夜黑風高的晚上,拿個布袋蓋住那個色鬼,狠狠把他給揍一頓。」

  「夫人這主意真好!」桂花忍不住笑出來。「到時一定記得叫上奴婢。」蘭花沒有說話,但是嘴角也帶著一絲若有似無的笑意。

  「夫人,」夜風突然現身,恭敬的說:「將軍有請!」

  阮靖找她?!這可新鮮了。看著桂花一臉興奮,沐晴兒覺得好笑,「將軍要見我,你開心什麼?」

  「奴婢自然是想看到將軍和夫人相親相愛,做對只羨鴛鴦不羨仙的璧人!」

  「這可能得等下輩子了。」沐晴兒不甚認真的丟下一句,轉身走進書閣裡。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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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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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6-16 00:44:19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天才微亮,沐晴兒便任由桂花擺弄打扮,她若有所思的低頭打量手中的那對玉梳。

  「這真是阮靖挑的?」她抬起頭,視線在鏡中與桂花的相遇。

  桂花點著頭,「是啊。」

  梳子有私訂終身、欲與你白頭偕老的意思,阮靖特意挑送給她,是無意還是有心。他對她真的沒有一絲感情?

  一個個的疑惑弄得她心頭煩躁,她用力的將梳子放下,「以你家將軍現在的情況,他應該不會與我一同去向公公與大哥、大嫂請安吧?」

  桂花微微一笑,「若夫人想要將軍陪同,奴婢可以叫蘭花去向將軍問一聲。」

  「不用了。」打量了下鏡中的自己,在桂花巧手的打扮下,她還挺美的。氣歸氣,但幾乎一夜無眠的她,前後推敲了阮靖的話,她很清楚阮靖現在的處境並不安全,所以越少人知道他現在身子的狀況越好,她不至於愚昧的讓一時意氣之爭置他於險地。

  「我們走吧!」她在桂花的扶持之下,去向長輩請安。

  不過才開門,卻意外看見阮靖等在門外。他坐在步輿上,由亦山、亦海兩兄弟抬著,夜風和夜竹則恭敬的立在一旁。

  沐晴兒打量著他,阮靖再次戴上斗笠,遮去了他的臉,她有些嘲諷的問:「你這樣子,該不會是要陪我去請安吧?」

  「夫人進門第一日,這是應該。」他的聲音有氣無力,似乎真的病得不輕。

  「若真要論應該,你昨日應該親自迎娶才對!」她忍不住反擊,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彆扭什麼,反正心裡就是不爽,尤其她為了他一夜未眠,此刻他卻一派悠哉樣。

  「你我之間,」他平靜的回她。「情況本就特殊。」

  「是啊!」她心一擰,露出一抹虛偽的笑,「不用你一再提起你我之間的特殊情況!走吧,我們還是早點去請安,我得讓我傷重的夫君早點歇著才是好妻子!」

  他們才走到阮父所居住的憶蘭閣門口,邱思錦早就等在那裡,再過幾日她就要出嫁了,還以為她會忙著當新嫁娘,誰知道竟一大清早就出現在這裡。

  「二表哥,」邱思錦迎上前,目光看了沐晴兒一眼,才不太情願的喚了聲,「二表嫂。」

  阮靖沒說話,只是點了下頭,坐著步輿,直接讓人抬進了屋子裡。

  沐晴兒看著邱思錦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不由得嘴一撇。

  這女人若真的喜歡阮靖,不該因為他身上的殘缺而放棄他,現在擺出一副含情脈脈的樣子是要演給誰說穿了,什麼情愛都是假的,這女人最愛的人是自己,不想將來吃苦,所以情願壓下心中的情感,嫁給另一個男人。不過只要將來別後悔,自私一點也不是壞事,畢竟情感這種東西很容易隨著時光而改變,今日愛,或許明日就恨了。

  最傻的就是她這個白痴,看著阮靖的背影,她嘲笑自己,若有朝一日真的萬劫不復也是自找的!

  她低下頭,要演戲大家一起演,跟在阮靖的身後,她恭敬的進屋。

  阮家當家阮震天早早就坐在屋子裡等著,這些年來,他幾乎都待在棲鳳山上的寺廟裡,家業全交到了大兒子阮陽的手中,這次要不是因為阮靖差點一命嗚呼,他或許還不會下山來替阮靖安排終身大事。

  沐晴兒進門,裡頭除了招親那日見面的阮陽之外,其他都是生面孔,尤其是坐在阮震天旁的俊秀男子,一身貴氣錦袍,面露淺笑。

  「三王爺!」阮靖出聲輕喚。

  「快別——」見阮靖要起身,易天凡連忙說道,「都是自家人,你身子不好,無須行此大禮。」

  三王爺?沐晴兒看傻了眼,阮靖的表哥?!沒料到當今的三皇子跟阮靖一樣是個帥哥。

  一旁跪著的桂花輕咳了下,沐晴兒立刻會意,連忙跪下行禮。

  「弟妹,我都說是自家人,快快請起!」易天凡低頭,柔聲的對沐晴兒說。

  「謝三王爺。」沐晴兒微低著頭站起身,抬頭偷瞄了下易天凡,他一臉溫柔,看來該是個好相處的人。

  「先奉茶吧!別因我而壞了規矩,今日本王不是皇子,只是來看看表弟和甫進門的表弟媳。」

  沐晴兒在桂花的扶持之下跪在軟墊上,給公公奉茶。

  阮震天多年參佛,樣貌慈祥,微笑的喝了口沐晴兒奉上的茶,給了她一個紫檀盒當見面禮。

  「靖兒好福氣,」阮震天笑得安慰,「娶了個知書達禮的好姑娘。」

  「是晴兒好福氣能嫁給了相公。」沐晴兒接過紫檀盒,交給一旁的桂花,嬌羞的瞄了阮靖一眼,滿是女兒家的嬌態。

  看著她的神情,阮靖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沒料到這女人戲演得還不錯,不知情的人真以為兩人是對再恩愛不過的新婚夫妻。

  「好,說的極好。」阮震天聞言笑得開懷。

  沐晴兒轉過身,繼續給阮陽奉茶。

  「弟妹!」阮陽接過了她手中的茶,對她溫柔一笑,「這是我娘子,菀煙!」

  「大嫂。」沐晴兒有些意外阮陽的娘子竟然是個棕髮、棕眼的外國人,外頭說阮家大少奶奶奇醜無比根本就是胡言亂語,這女人長得極美,看來因為是異族女子,所以才會有那些傳言。

  「弟妹,」菀煙送上自己繡的荷包,「我的繡工一般,希望弟妹別嫌棄。」

  「大嫂客氣了,我……」

  「胡說!」阮陽在一旁打斷了沐晴兒的話,「菀煙就算胡亂幾針也是鬼斧神工!」

  這阮大少護妻心切,沐晴兒好笑的看向阮陽。

  菀煙不好意思的對沐晴兒一笑,暗暗的拉了下阮陽。「別胡說,讓弟妹笑話了。」

  「我哪裡胡說了,我說的明明是實話,不然你問弟妹,弟妹你看我娘子的繡工是否了得?」

  低頭看著荷包上的水鴨,「這鴨子極為可愛!」沐晴兒盡力找到了形容詞。

  菀煙臉一紅,低下了頭。

  「弟妹,這是鴛鴦!」阮陽喳呼,「看來弟妹還真是被圈在繡房裡,連鴨子、鴛鴦都分不清,這可不行,我二弟可是護國將軍,文武雙全,你得多讀點書才配得上他。」

  沐晴兒對阮陽輕挑了下眉。他要疼老婆,她沒意見,但若再說下去就過份了。明明就是自己的老婆繡的鴛鴦像水鴨,還要她認了自己書讀得少,見識淺薄。

  阮陽對她眨了眨眼,握住了菀煙的手。

  「我知道了,我以後會多讀點書。」沐晴兒順著阮陽的話哄著菀煙,一個簡單的動作,輕易的看出兩人夫妻情深,她還真有點羨慕。

  不自覺的,她的目光看向阮靖,就見他根本沒看她,整個人有氣無力的癱在步輿上,一副隨時可能去見閻王的虛弱樣。

  「將來還請弟妹對我二弟多擔待。」

  沐晴兒當然聽出阮陽的話中有話,她揚了下嘴角,「對一個快死的人,我當然會多擔待。」

  她的聲音很小,只隱約飄進了阮陽的耳裡。

  阮陽輕笑,拉著菀煙坐了下來。

  「大表哥和大表嫂的感情多年來始終如一。」易天凡含笑的看著阮陽夫妻,「真是令本王羨慕至極!」

  「王爺說笑了。」阮陽說道,「王府裡也有幾位蕙質蘭心的妃子,才該是令人羨慕。」

  「人生有些東西不在於多,若能找到懂得自己的,一生一個就夠了!姨父,」易天凡看著若有所思的阮震天,「對吧?」

  阮震天想起死去的妻子,點了點頭,「王爺說的極好!」

  「這阮家上下總是一片和睦,來了之後,本王真不想走了。」易天凡的目光看著不發一語的阮靖,「只是怎麼本王聽說兩位阮家少爺打算分家呢?」

  「臣已成親,」阮靖輕咳了聲,氣若遊絲的開口,「分家本是理所當然。」

  「但你身子不好,留在阮府,有表哥在,才能有好照料。」

  「臣有晴兒照料就夠了。」

  沐晴兒眼底閃過不以為然,明明就要跟她劃清界線,現在卻把她說得很重要似的,見三王爺看著她,她立刻嬌柔一笑,「妾身會好好照料將軍。」

  「王爺,爹與我原本也不贊成分家,只是……」阮陽長嘆了口氣,「這些年來天災不斷,圓通大師算出阮家劫數未盡。雖說方士之言不可盡信,但我還真是被嚇住了。分家之後,我打算帶著菀煙回北方大漠,這一去千里路遙,若元青跟著,身子只怕會承受不住,所以只好順了元青的意。」 

  易天凡有些驚訝,「表哥要離開北寧?!這數代家業,姨父……你真捨得」

  「王爺,眼前一切都是身外之物,沒什麼捨與不捨。」禮佛多年,阮震天早看開了許多事,他並不清楚兩個兒子這麼做的用意,但他相信他們這麼做一定有其道理,他唯一放心不下的只是阮靖一直未娶親,這次阮靖點頭同意娶親,他便同意讓兩兄弟分家。

  易天凡沉默一會兒,最後揚起嘴角,「如此豁達,倒令本王學了一課!元青身子好些了嗎?」

  「謝王爺關心,已經好了許多。」阮靖刻意裝出虛弱聲音,擺明了不是這麼一回事。

  易天凡沒有懷疑的嘆口氣,「這次要不是五弟不懂事,你也不會白白招受這罪!」

  「是臣不慎,與五王爺無關。」

  「你永遠如此的忠心護主,難怪父皇倚重你,縱使你告病返鄉,依然讓你手握兵權,你可得快點好起來,我需要你!」

  「臣明白。」

  沐晴兒低垂著目光,將兩人的對話聽得清清楚楚。奇怪,怎麼好像有一丁點的不對勁,但到底哪裡不對,她一時之間又說不上來。

  「王爺、爹,二弟的身體不好,不如早點讓弟妹陪他回暖月居歇著吧!」阮陽是個聰明人,適時的替自己的弟弟開口,「我和菀煙陪王爺和爹一塊兒用早膳。」

  易天凡也沒有留人,手輕輕的一揮。

  阮震天交代了下人好好伺候,便讓新婚的兩人離去。

  沐晴兒看得出阮震天真心疼愛兩個兒子,不過他卻沒料到自己也被兩個兒子蒙在鼓裡。

  「你最好晚上睡得著。」才踏出憶蘭閣,沐晴兒就開口。

  阮靖坐在步輿上沒有反應。

  她沒好氣的抬頭看他,「讓自己的爹為自己憂煩,你心裡還真過意得去。」

  「情況特殊。」阮靖淡淡的開口,「逼不得已。」

  到底有何逼不得已?!她想問,但也清楚問了他也不會說。她很不喜歡現在的情況,自個兒就像是被娶進門的一塊木頭,任他隨意擺放,看樣子他還真打算徹底視她於無物。

  「二表哥,我特地從家裡弄了點你喜歡吃的東西,」才走進兩人居住的暖月居,就見邱思錦已等在月亮門前,絕美的臉蛋帶著一抹紅暈,「我親自送來暖月居,思錦陪你用膳可好?」

  「多謝表妹,但我累了,想休息。不如,你陪你表嫂吧!」

  兩個女人的身子同時一僵,沐晴兒沒好氣的看著阮靖,暗忖,自己不想應付就丟給她,他還真好意。

        「是啊!表妹,」雖說她跟阮靖不若一般尋常夫妻,但是她也不喜歡邱思錦這個做作女,於是故意順著阮靖的話,「你就當發善心,陪我這個嫁給廢人的可憐表嫂吃個飯。」

  「二表嫂,你怎麼能說表哥是個廢人?」邱思錦變了臉,瞪著沐晴兒斥道:「果然是身分卑賤的丫頭,一點都不知進退。」

  沐晴兒嘲弄的看著邱思錦,「表妹說的對,我確實是個身分卑賤的丫頭。所以說話讓表妹聽了心裡不舒服,真是罪過!只不過表妹,我怎麼好像記得這些話你這個高貴的表小姐之前也說過,還是你貴人多忘事,明明就是你嫌棄將軍的殘疾在先,這個阮家,二少奶奶的位置才會便宜了我這個不知進退的賤丫頭。」

  「怎麼,現在我只是重複你以前形容將軍的話,你就來指責我。」她眨了眨眼,眼眸流轉著水氣,楚楚動人的看著阮靖,「將軍,我實在委屈!」

  阮靖沒料到沐晴兒會突然靠近,可礙於邱思錦,只能抬起手,狀似安撫的輕拍了拍她。

  邱思錦見狀,臉色一白。

  「將軍,看來我與表妹身分不同,不小心就會惹表妹不快,」沐晴兒檫了擦濕潤的眼角,柔聲說道,「但表妹過幾日就要嫁人,常往阮府的暖月居跑也不好,畢竟表小姐之前心儀將軍是眾人皆知的事,若傳進胡家人耳裡,說表妹對將軍餘情未了,對表妹也不好,不如將軍還是要表妹以後別來了,以免有損表妹清譽。」

  「就由你作主吧!」阮靖擺明了不想插手此事。

  一得到首肯,沐晴兒立刻轉頭,目光有神的直視著邱思錦,「表妹,將軍的話你聽到了,不送!」

  邱思錦眼眶紅了,看著自始至終沒看她一眼的阮靖,不由得摀著臉,帶著婢女跑了出去。

  阮靖的目光淡淡的看著邱思錦走遠。

        「心疼嗎?」沐晴兒冷眼看著他問。

  阮靖倒很識趣,「這裡由你作主,我不予置評。奕山、奕海,抬我上書閣。」

  看著阮靖的背影,沐晴兒忍不住扮了個鬼臉。

  「夫人,」桂花擔憂的看著她,「將軍對表小姐沒有你以為的那種心思!」

  「我明白。」沐晴兒收回目光,好笑的看著桂花,「難不成你以為我趕走邱思錦是因為嫉妒嗎?」

  桂花確實這麼以為,「難道夫人有別的盤算嗎?」

  沐晴兒一嘆,「若將軍想要瞞著自己的情況,越少人進出暖月居越好。今天我對邱思錦如此不留情面,若她還有點羞恥之心,到她出閣前,她該不會再踏進暖月居。你交代下去,就說將軍身子不適,不喜見客,若有事,就在暖月居外稟報就好。除了你與蘭花兩姊妹,還有亦山、亦海、夜風、夜竹外,其他人都別進來!」

  「是。」桂花興奮的一笑,用力的點著頭,「原來夫人是關心將軍,還是夫人設想周到,奴婢馬上去辦!」

  嘴巴不說,但她確實關心他,只是他會在乎嗎?!

  秋風揚起,帶來涼意,沐晴兒抬頭,視線落在書閣裡的阮靖身上。

  他與她隔了段距離對視許久,他沒說話,她也沒開口,最後是她移開了視線,走進了寢房。

*             *             *

  暖月居有兩棟宅院,巧妙的建在一湖清水之上,他們兩人現在分居兩處。

  這裡雖然景觀宜人,但畢竟只是一小方天地,阮靖縱使不良於行,但正值壯年,他真甘心一輩子被困在這裡?!

  她猜不透他,也無法猜透,微斂下眼關上房門,也隔絕他跟在她身上的視線。他要她記住自己是一個被花萬兩黃金買來沖喜的女人,無權知道太多……她會學著,不要將心思放在他身上。

  沐晴兒要桂花替她找來一塊木炭,一大清早就在紙上仔細的作畫,桂花則在一旁看著覺得新奇,但沒有開口打擾。

  「好了。」忙了大半天,沐晴兒終於停筆,得意揚揚的看著自己的作品。桂花在一旁瞧,「夫人,這椅子好特別!」

  「當然特別,這可是做給你家將軍的。」沐晴兒一笑,「走。」

  桂花連忙跟在沐晴兒的身後,「夫人要上哪?」

  「出去逛逛。」沐晴兒爽朗的回答。

  桂花聞言,連忙叫上蘭花,拿披風趕上去。「夫人,你出府要不要跟將軍說一聲?」

  「不用了!你家將軍神通廣大,」看了書閣的方向一眼,成親多日,阮靖從來沒有踏出書閣過,她聳了聳肩,「我看我每天做些什麼事,他都一清二楚,只怕我前腳才離開暖月居,他就已經知道了。」

  桂花聞言微愣,看來將軍和夫人雖然「相敬如冰」,但對彼此都已經到了心有靈犀一點通的境界了。

  「我們從後門出去。」沐晴兒很快的做決定,她不想要擅自出府引來不必要的耳語。

  桂花和蘭花乖乖跟著走,不過才踏出暖月居,卻遇上易天凡帶著侍衛走了過來。

  沐晴兒見狀,不由得停下腳步,連忙跪了下來。

  「弟妹請起。」易天凡說道。

  沐晴兒讓桂花將自己扶起來。奇怪,怎麼易天凡沒派人來通傳一聲,就直接來到了暖月居前。

  「今日午膳後,本王便要返京,離去前,想要見見元青。」

  「將軍身子不方便,」沐晴兒想起了阮靖的交代,於是說道,「下床都要人伺候著,整天只待在屋子裡,連門都不想踏出,想將軍該是怕受人側目,心頭難受,所以不喜他人打擾。」

  「不是說好了些,怎麼會……」

  「將軍只是怕讓王爺擔憂,事實上……」沐晴兒幽幽嘆口氣,「就算華佗再世,可能也無法治癒將軍的臉和那雙腿。」

  「他真如此嚴重?!」易天凡的眼底閃過一抹擔憂。 

  「嗯!」沐晴兒點點頭,眼眶含淚,「比傳言更甚。」

  「可惜他一介將才,卻淪落如此下場,委屈了弟妹。」

  沐晴兒臉上滿佈哀戚之情。「妾身不敢說委屈。三王爺若想見將軍,妾身去通報一聲,請三王爺在……」

  「免了,元青若不喜他人打擾,那就罷了。」易天凡嘆了長長一口氣,「看弟妹的樣子,他真是傷得不輕,不如本王多派些人手伺候,替弟妹分憂。」

  「妾身謝過王爺好意,只是將軍因腿傷而性子有些暴戾,若暖月居無故多了生人,只怕會責罵妾身,妾身還請王爺收回成命。」

  易天凡若有所思沉默了好一會兒,最後才道:「既然如此,本王也不好勉強。煩請弟妹告知元青,因為京裡有事,本王得趕回去,過些時日再來看他。」

  「妾身代將軍謝過王爺厚愛。」

  易天凡皺著眉頭,轉身走開。

  直到腳步聲走遠,沐晴兒這才抬起頭,臉上閃著得意的笑,瞄著桂花和蘭花,「我演技不錯吧?」

  「夫人厲害。」桂花一臉佩服。

  沐晴兒骨碌碌的轉了下眼,暗忖,這個三王爺笑容溫和,該是給人如沐春風的感覺,但不知為何,她總覺得怪怪的,他關心阮靖……是真心的嗎?!

  「三王爺跟你家將軍關係如何?」她刻意帶著桂花和蘭花在園子多待了一會兒,確定三王爺不會再回來,這才帶著她們出了阮府,在城裡四處打轉。

  「比親手足還親!」桂花說道。

  「如果真是如此,為什麼阮靖的傷勢連他都要瞞?」沐晴兒一針見血的問:「阮靖的情況可沒瞞著他自己的親大哥……阮陽。」

  這個問題連桂花都無法回答。

  沐晴兒察覺古怪,但阮靖不要她多管閒事,她也不知道從何插手,不禁撇了下嘴。

  北寧城是北方重鎮,第一大城,人口繁密,一片欣欣向榮。

  看著沐晴兒一臉若有所思,桂花忍不住說道:「夫人,你難道不覺得你與將軍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將來一定會很幸福。」

  「我與他沒有將來!」沐晴兒沒給桂花說完的機會,眼底閃過一抹難以捉摸的光芒,「不管你想說什麼,我與他最終將走到勞燕分飛一途,這是你家將軍一手安排的結局,我只能聽從,所以我與他保持距離就好。」

  「可是夫人,將軍對你……」桂花欲言又止。

  沐晴兒好笑的掃了她一眼,「你想說,他對我有情是嗎?」

  桂花用力的點著頭,「桂花跟在將軍身邊多年,還沒見過將軍對個姑娘上心過。」

  聽到這話,沐晴兒心中還真是五味雜陳,她死過一次,實在不想再拿自己的一生放在一個男人身上。

  在這個時代,位高權重者要一個人的腦袋是不需要理由,若最後她真的為了他得賠上自己的一條命,會不會太愚蠢了?

  前頭傳來吵雜聲,吸引了沐晴兒的注意力,她走向前方圍觀的人們一瞧,是那個噁心的色胚——胡有量!

  就見他凶神惡煞的踢著一個頭髮已經花白的男子,一旁是一堆被砸壞的木製品。

  「他媽的,這白痴弄髒了大爺的衣服,給我納命來!」

  「大爺,小犬是不小心的,對不起、對不起!我替您擦……」

  「別拿你的髒手碰我,」胡有量不客氣的又踢了老人家一腳。

  周遭圍觀的人不少,雖然有人臉上寫著氣憤,看不慣這件事,但卻沒有一個人上前為老人幫腔。

  「再打下去,就要打死人了!」沐晴兒皺眉,忍不住斥了一聲,「住手!」

  胡有量正要踢向老人家的腳硬生生的停住,狐疑的目光移到沐晴兒的臉上,竟看到他朝思暮想的美人兒。

  以前總看她一身破爛,現在打扮起來,嬌滴滴的模樣還真是令人垂涎三尺。

  「我的美人兒,真是想死大爺我了!」胡有量不客氣的伸出手要拉她。

  沐晴兒不屑的撇嘴,身子靈巧的一閃,「少用你的髒手碰我,識相的話,快滾開!」

  「瞧這派頭,聽說你嫁進阮府,看來是真的。」胡有量面子掛不住,粗聲粗氣的說,「別以為自己真是金枝玉葉,不過就是嫁了個廢人,等同守活寡。過不了多久,等你把阮家的二少爺給克死,被趕出阮府,你就只能跪著來求我了。」

  沐晴兒冷冷看著他,跟他講話簡直拉低了自己的身分,她看著被打倒在地的老人家,注意到他的腳似乎被打斷了,頓時怒火中燒,上前要將人給扶起來。

  胡有量又伸手要拉住她,但是手還沒碰到沐晴兒,頭就被塊木頭襲擊。

  他痛得叫出殺豬般聲音,沐晴兒嚇了一下,這才看到一向沉默不多話的蘭花撿起了一旁被打爛的木椅,用力的砸向他。

  胡有量摀著頭,鮮紅的血液流下,他忍不住驚恐大叫,「還愣著做什麼,把這幾個賤女人全捉起來!」

  他的下人全都一擁而上,只見蘭花身手俐落,沒幾下就把幾個大男人全給打趴,還不忘將胡有量試圖碰觸沐晴兒的手硬生生的折斷。

  「蘭花!」桂花在一旁拍手叫好,還不忘提醒,「別忘了……還有腳,把這傢伙的兩隻腳都給折了,看他以後怎麼出門來欺負人!」

  蘭花冷著臉,不留情的打斷了胡有量的兩條腿。

  「滾!」她瞪著他們,簡單的吐了個字。

  胡有量痛得昏了過去,他的下人連忙抬著他,連滾帶爬的一溜煙跑了。

  沐晴兒跟圍觀的人群一樣看得目瞪口呆,沒想到向來沉默不多話的蘭花有這麼好的身手。

  「蘭花,你好棒!」她忍不住用力的鼓掌叫好。

  蘭花聞言,臉上的殺氣消失無蹤,露出嬌羞的淺笑,「讓夫人受驚了。」

  「沒有的事。我看你打壞人,不知心中有多爽快,」沐晴兒開心的說,「你真是太厲害了!」

  「謝夫人誇讚。」蘭花說完,默默的退到一旁。

  受傷的老人家有些狼狽的跪在地上,「多謝姑娘們相救。」

  「你受了傷,別行這種大禮。」沐晴兒伸手將人扶起,「看你傷得不輕,我送你去看大夫。」

  「不用了。」老人家依然驚魂未定,連忙爬到角落抱住害怕得縮著身子的兒子,「慶子不用怕,壞人走了,沒人會打慶子了!」

  沐晴兒走過去,低頭看著抱在一起的兩個人,她彎下腰撿起方才被丟在一旁的椅子,但手還沒碰到,就被慶子伸手推了一把。

  「夫人!」桂花連忙伸手扶住她,臉一沉正要罵人,卻被沐晴兒用眼神制止。

  「慶子,不可以無禮!」老人家連忙彎腰賠不是,「對不起,夫人!這椅子是慶子的寶貝,親手做的,最喜歡。」

  沐晴兒看著一旁被打壞的木椅,「這些全都是慶子做的嗎?」

  「是我與慶子一起做的。」老人家嘆了口氣,「我老了,眼睛不太行,以前還能多做些大點的東西,但現在沒法子,只能做些椅子、凳子,掙點銀子。慶子的腦子打出生就不好,雖然手巧,但沒人敢用他,我們爺倆只能靠著做些小玩意過日子。」

  沐晴兒不怕慶子一張黑黑髒髒的臉,蹲到了他的面前,「你叫慶子?」

  慶子怯生生的瞄著她,點了點頭。

  「你做的椅子好漂亮,可以給姊姊看看嗎?」

  慶子用力搖搖頭。

  「沒關係!」沐晴兒微笑制止老人家的斥責,就算只是一眼,也可以瞧得出這椅子做得很精巧,不單老人家的手藝好,慶子的能耐也很值得期待,她從懷中拿出一張紙,「慶子跟慶子的爹能做這個嗎?」

  慶子沒說話,目光死盯著那張圖裡的奇怪椅子,眼底閃著奇怪的光芒。

  「這叫輪椅,姊姊的相公腳不方便,需要一個可以活動的椅子,」她柔聲道:「慶子若會做的話,還能做給自己的爹,你看,現在爹的腳傷了,若有這椅子,就能推著爹四處走,你說好不好?」

  慶子突然伸出手,一把將圖給搶過來,塞進自己的衣服裡。

  「慶子,怎麼可以搶東西?」慶子的爹一急,連忙斥責,「快把東西拿出來!」

  「老人家,他要就給他吧!」沐晴兒站起身,要桂花拿些銀子交到老人家的手裡,「你先拿這些銀子去看大夫,等身子舒爽些,上二衚衕找沐家的奶娘,就說是沐家小姐交代你們過去,叫奶娘派人叫我一聲,我會回沐府與你一見,我有事相求。」

  「夫人對小的有恩,沐家我會去,只是這銀子……」老人家搖著頭不願意收銀子。

  「拿去吧!你帶著慶子過日子不容易,這銀子不多,但應該還能撐些時候。」老人家想了想,最後也沒推託,拿著銀子跪在地上,用力的磕著頭。

  沐晴兒見狀有些無奈,連忙將人扶起。這時她的眼角注意到角落有些動靜,但四周看熱鬧的人全都沒注意到。

  雖然只有一面之緣,但她一眼就認出是被她所救的紫衣男子。

  他在角落瞇著眼睛打量她,眼神似乎在探索什麼,令沐晴兒沒來由心頭發毛。

  「夫人?!」蘭花注意到沐晴兒的異狀,不解的輕喚一聲。

  「蘭花,你看……」沐晴兒才分心一會兒,紫衣男子已經消失無蹤。

  蘭花看過去,自然什麼都沒看到,「夫人,你要奴婢看什麼?」

  沐晴兒收回視線,搖了搖頭,「沒什麼。」

  她扶起老人家,送他去看大夫,將那個神秘的紫衣男子給拋到腦後。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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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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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6-16 00:44:02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沐晴兒陪著奶娘進了布莊,各式各樣的布料看得她眼花撩亂,她不懂,索性由著奶娘拿定主意。

  窮極無聊的她打了個哈欠,目光不經意的看到被四、五個婢女簇擁的邱思錦走了進來。

  兩人目光一對上,邱思錦冷冷一哼,「真不知是什麼日子,竟然這麼巧在這裡遇上表嫂。」

  任誰都聽得出那句表嫂帶有多少的嘲諷。

  沐晴兒打直身子,看著嬌小的邱思錦。這女人也真夠狠的了,前一刻還口口聲聲說非阮靖不嫁,一轉眼便決定嫁給胡家四少爺,大喜之日還挑在她與阮靖成親的後幾日。

  看著邱思錦如驕傲的孔雀般,沒有絲毫羞愧之心,她看得極不順眼。

  「表嫂,你都聽說了嗎?」邱思錦臉上有著惡意的趣味,「如今我二表哥的相貌連孩童見了都會驚嚇大哭,你可得有心理準備,別成親那日見到我二表哥的臉就嚇暈了過去。」

  「多謝表妹關心!縱使夫君相貌駭人,但他忠君護主,為救皇子而受傷,大大有功,一點都不像某些人令人噁心,口口聲聲說非君莫嫁,一個轉頭卻立刻翻臉不認人,生怕自己沒人要似的,忙不迭的巴上另一個男子,急著送自己出閣。這種人才真是會把我給嚇暈過去呢。」

  邱思錦臉色微變,當然知道沐晴兒拐了彎在罵自己,她沉下臉對店家說:「本小姐今兒個想要一個人在這布莊好好看看,把其他不相干的人全給我趕出去!」

  店家為難的看著邱思錦和沐晴兒,世居北寧,他當然認得趾高氣揚的邱思錦,不單是阮家的表小姐,擇日還要嫁進胡家,這事兒全北寧都知道;至於沐晴兒,雖然沒什麼家世,之前還不過是個乞丐婆子,但將嫁進阮家當將軍夫人,兩邊都得罪不起,他一時之間也不敢拿定主意。

  沐晴兒眼睛一轉,沒空跟邱思錦這個小家子氣的女人一般見識,也不想讓店家為難,她爽快拉著奶娘,「奶娘,我們走,別在這裡惹了穢氣,讓表小姐一個人好好逛逛,咱們到別處去看看。掌櫃,我們改天再來,到時你可給我們算便宜些。」

  「一定、一定。」掌櫃鬆了口氣,笑著點頭。 

  「跟著她們,」邱思錦氣不過,像是故意似的說:「那個賤丫頭看上什麼,本小姐就要什麼!」

  這不擺明了要跟她槓上嗎?!沐晴兒腳步微頓,掃了一臉得意的邱思錦一眼。真是王八蛋,要不是這麼多雙眼睛在看,她還真想甩這女人幾巴掌。

  阮靖實在應該感謝她的出現,不然成了殘廢又毀容,最後還落得娶個沒腦子的小氣女人當老婆,倒了八輩子的楣都還不足以形容他的處境。

  「小姐,若是邱家小姐存心找麻煩,咱們這嫁妝還怎麼辦啊?」奶娘一臉的擔憂。

  「放心吧,反正還有好幾日,再想辦法就是了。」她就不信那個邱思錦真那麼閒,每天盯著她上哪去、買什麼東西。

  才出布莊沒幾步路,就見一夥人圍著一個弄蛇人,沐晴兒好奇的跟著圍觀。「小姐!」奶娘有些害怕的拉住了沐晴兒,「別過去,那看起來好嚇人!」

  「沒事的,不過就是幾條蛇罷了。」沐晴兒壓根不怕,打量著竹籠裡的蛇。

  「姑娘,小心!」弄蛇人出聲提醒,「這籠裡裝的是我從西南捉來的銀環蛇,被咬一口可沒命。」

  沐晴兒打量著蛇身,看起來確實有點駭人,不過另一個籠子里的小青蛇就可愛多了。

  她腦中靈光一閃,「大哥,這銀環蛇賣不賣?」

  「賣啊!」弄蛇人點著頭,「姑娘若喜歡,我給你個好價錢。」

  「謝謝大哥。」

  「小姐,你買蛇做什麼?」奶娘拉著沐晴兒,滿臉遲疑,「我們向來也不興泡蛇酒補身這事兒。」

  「誰說要泡蛇酒了,我要買來當嫁妝。」

  奶娘驚傻了。買毒蛇當嫁妝?!

  沐晴兒側著身,打趣的目光落在被邱思錦派來跟在自己身後的婢女,故意揚高聲調,「丫頭,你還不快點過來!你家小姐不是交代,不論我買什麼她就要搶什麼嗎?快來搶啊!我要買這條銀環蛇,你再不來,我就要付錢了。」

  小婢女嚇白了一張臉,看著那可怕的蛇吐信,進退維谷。

  「小丫頭,快過來,」沐晴兒挑了挑眉,出聲催促,「我看這條銀環蛇特毒,恰好適合你家小姐,畢竟你家主子心腸也跟這毒蛇的牙一樣,小心你沒乖乖照做,回去少不了一頓打罵。」

  小婢女只好硬著頭皮走過來。

  沐晴兒得意一笑,趁著婢女跟賣蛇人交談,提起一旁裝著小青蛇的籠子,丟了錠銀元,飛快的帶著奶娘轉進小巷子,甩開了她。

  「小姐,你買這條青蛇做什麼?」

  「這條小青蛇可愛,我要當寵物養著,大寶、小寶是男孩子,一定也會喜歡。」她興匆匆的拿起竹籠,看著裡頭捲成一圈的小青蛇,「不然真拿來當嫁妝也不錯。這蛇冷血,正好配得上傳聞中殺人如麻、冷酷無情的阮二少。」

  奶娘實在想不透小姐腦袋瓜子裡在想些什麼,她一個頭兩個大的看著小姐逗弄著籠子裡的青蛇,「小姐難道不怕?」

  沐晴兒嘴角輕揚,「有什麼好怕的,這蛇再駭人,也可怕不過難測的人心。」

  「說的真好,原本還擔心你受人欺負,看來是我多慮了。」

  聽到身後的聲音,沐晴兒臉上先漾出笑容,轉過身,果然看到一身白衣戴著斗笠的元青,「恩公。」

  「沐姑娘。」元青對她輕點下頭。

  顧不得奶娘使的眼色,沐晴兒逕自跑到了元青的身邊,獻寶似的提著籠子到他面前,「我買的,可愛嗎?」

  元青瞄了一眼,想搖頭,卻又怕傷了她的心,只好勉為其難的開口,「姑娘說可愛便可愛。」

  「你也喜歡嗎?!」似看出元青的違心之論,她故意說:「送給你!」

  他微愣了下,「送我了?」

  「是啊,」沐晴兒眨了眨眼,「晴兒送恩公一份謝禮。」

  元青微思量,伸手將竹籠給收下,「這份禮還真是……特別。」

  「我這麼特別的人自然得送點特別的東西。」沐晴兒說得一臉驕傲。

  元青一笑,「可是我以為你打算將這條青蛇當成嫁妝,送給你那個殺人如麻、冷酷無情的未來夫婿。」

  沐晴兒微愣,她扯了下嘴角,「那是隨口說的。」

  「我知道,只是你如此隨心所欲的暢所欲言,終有一日會惹禍上身。」

  「恩公放心,我會看場合說話的。」

  看她說得一臉十足把握,元青一嘆,「姑娘實在是個性情中人。」

  「說性情中人是好聽話,你倒不如說我孩子氣,」她無所謂的聳肩,嘟嘴,「反正我就是看不慣邱思錦那囂張樣子,才讓她婢女買條毒蛇回去,嚇嚇她。」

  「這世上不平之事何其多,姑娘不可能每件事都插手管!你是個聰明人,應該明白我的意思。」

  「我是明白,但就是忍不住,好啦,我答應你,以後會學著忍耐。」她笑了笑,「這樣好嗎?」

  元青的眼底閃過一絲笑意,「希望你說到做到。只是我說了這麼多,你為什麼還是要嫁給阮靖?」

  沐晴兒搔了搔頭,「你知道了啊?」

  「嗯。」元青點頭。

  沐晴兒斂下眼坦言,「阮二少要個沖喜的妻子,我要些銀子安頓我的弟弟,我們各取所需。不論他是什麼樣的人,眼前有多少危機等著他,我也認!」

  「你不擔心他會死嗎?」他一針見血問。

  「人生自古誰無死,如果真如傳言所說,他為了護主而死,也算是條漢子。」

        元青沉默一會兒,由衷淡笑,「你真的很特別。」

  沐晴兒臉微紅,「恩公這麼誇我,我會不好意思。」

  「你無須不好意思,因為你值得。」靜默一會兒,元青幽幽嘆了口氣,「我無法給你任何保證,但至少儘力保你平安一生!」

  沐晴兒不解的看著他,「恩公,你說這話我不懂。」

  「將來你會懂。」聽見身後傳來的吵雜聲,他好心提醒,「看來邱家小姐來了,你快點走吧!下次看到她就走遠點,別再惹事了。」

  「我沒惹事,不過就是看不慣她虛情假意的嘴臉。」

  「丫頭,」他對她一笑,「她再虛情假意也與你無關,記住,禍患多因強出頭,忍住一時之氣,對你有好無壞。」

  沐晴兒看了元青一眼,微微一笑,拉著奶娘走遠。

  「這公子哥待人溫和有禮,就是不知為何總是戴著斗笠。」奶娘低聲說道:「縱使腳有些不方便,但只要小姐喜歡,奶娘倒也希望……」

  「奶娘,別胡說了!」沐晴兒打斷了奶娘的話,「我已經要嫁人了。」

  「小姐,現在還來得及,雖然阮家家大業大,但老身情願你挑個自個兒喜歡的。」

  「奶娘,不論我心中喜歡的人是誰,我嫁定阮靖。」沐晴兒壓下心中的異樣感受,一心只想給親人一個安穩的生活,情愛不在她的考量之中。

  元青——就當有緣無份吧!

*             *             *

  原本沐晴兒對自己辦嫁妝沒多大興趣,不過為了避免奶娘上街再遇上邱思錦或其他不識相的人找麻煩,所以她儘可能的陪著奶娘。

  今天天氣風和日麗,她想著來到這個時代,她從未見過北寧的秀色風景,所以就想讓奶娘陪她到北寧河附近走走,看看河上風光,才信步走到岸邊,遠遠的就看到一群人聚在前頭。

  「出了什麼事,怎麼這麼多人?」沐晴兒好奇的拉著奶娘湊過去一探究竟。「有人溺水了!」奶娘只瞧了一眼,就嚇白了一張臉,「就跟小姐之前一樣落入河裡被人救起來,不過看樣子似乎已經死了。」

  沐晴兒沒有奶娘的驚慌失措,她冷靜的看著被人群圍著的紫衣男子,瞧他一臉蒼白,緊閉著雙眼躺在地上,一個黑衣男子跪在一旁拚了命的搖晃著他。

  「爺,別嚇奴才,」男子急得眼眶都紅了,「要是你出了事,小的該怎麼辦?」

  「走吧!」奶娘看到這一幕就想起之前小姐被胡家少爺丟進水裡差點一命嗚呼的事,現在仍心有餘悸,「咱們別看了。」

  「若不救他,他就死定了!」沐晴兒不顧奶娘的反對,硬是擠到了前面,推開黑衣男子,手探向紫衣男子的鼻息,已經沒氣了。

  「大膽!」黑衣男子吼道,「你要做……」

  「閉嘴!讓開!」沐晴兒怒斥。

  她的氣勢令黑衣男子一時語塞。  

  沐晴兒腦子回想著以前所學的心肺復甦術,反正盡人事聽天命,她的雙手用力的壓著他的胸膛,然後深吸了口氣,將唇壓在他的唇上,替他做人工呼吸。

  她的舉動令原本喧鬧的四周突然靜了下來,怎麼也沒料到在光天化日之下,竟看到一個女子當街親吻一個男人!

  奶娘嚇傻了眼,這件事若傳出去,阮府會如何看待?!沐晴兒沒想那麼多,一心只想著救人。

  沒多久,紫衣男子在她努力下咳出了一大口水,開始咳嗽。

  沐晴兒見了,露出如釋重負的神情。

  「行了,」她看著一旁的黑衣男子,「他沒事了。」

  黑衣男子回過神,連忙扶起紫衣男子,「爺,你嚇死奴才了!」

  紫衣男子沒說話,臉色蒼白的看著沐晴兒,隱約還能察覺雙唇上的溫熱氣息。

  「你救了我?!」他的聲音有些虛弱。

  「舉手之勞。」沐晴兒揮了揮手,要他不用放在心上。

  「扶我起來。」

  黑衣男子連忙扶紫衣男子站起來。

  「你叫什麼名字?」

  紫衣男子高傲的語調令沐晴兒輕挑下眉,仔細看這傢伙一身行頭挺值錢的,看來是個了不得的人物,長得也還不錯,不過她可是他的救命恩人,他卻擺個高高在上的派頭,實在不討人喜歡。

  「就叫我恩人吧。」

  紫衣男子微愣。

  沐晴兒嘲弄一笑,拉著奶娘轉身就走。

  「站住,我還沒準你走!」

  「無聊。」沐晴兒啐了一聲,懶得理會他。

  紫衣男子上前要拉住她,頭卻一陣暈眩。

  「別逞強了!」沐晴兒嘲笑的回看他,「你才從鬼門關回來,還是快點回去休息,把那身濕衣服換下來,我可不想好不容易救你一命,你最後卻死於風寒。你放心,我救人是不需要回報的,所以你不用知道我姓啥名誰,下次若還有緣遇到我,記得叫我一聲恩人就好。」

  男人若有所思的目光緊追著沐晴兒的身影走遠,要不是人太虛弱,他還真想捉住這個有意思的女人。

  「爺,要屬下去嗎?」

  他靠著自己的隨從,搖了搖頭,「有人盯著,算了。」

  他對那隻趁著人多熙來攘往一把將他推入北寧河的手印象深刻,他雖沒看到人,但他猜得到幕後的主使者是誰,這傢伙派人殺他一次不成又來一次。

  他的嘴角揚起一抹淺淺的笑,眼底陰沉神色一閃而過,才來北寧第一天就出事。有趣,看來這趟北寧之行除了可以會會阮靖之外,還會有更多樂趣在等著他。

  隔日一大早,奶娘焦急的敲著沐晴兒的房門入內。

  沐晴兒揉了揉眼睛,一臉睡眼惺忪,「什麼事啊,奶娘?」

  「小姐,你快換件衣服出來看看,將軍府派人送東西來了。」

  將軍府?!沐晴兒困惑的換了衣服出房。

  布匹、首飾、珠寶幾乎放滿了大廳,令她有些傻了眼。

  「夫人,小的桂花,這是蘭花,我們倆是將軍府從京城裡派來服侍夫人的。」

        將軍府派來的?阮靖?!沐晴兒狐疑的打量著眼前的兩個小姑娘。不愧是大戶人家,就連婢女也長得秀麗,活生生兩個大美人,進退得體,只是,她的目光看著滿屋子的東西。

  「我已經收了聘禮了,這些東西又是什麼?」

  「是將軍特地派人從京城送來給夫人的。」

  阮靖送來的東西?沐晴兒有了興致,好奇的跟著大寶、二寶打量著。

  「小姐!」奶娘忍不住輕拉了下沐晴兒,提醒她還有外人在,矜持些。

  「嬤嬤寬心,將軍交代,這些東西給了夫人,就任憑隨夫人處置。這布匹、珠寶是將軍的心意,從將軍府送來,與阮府無關。」

  言下之意就是她可以把這些全當成嫁妝?沐晴兒的雙眼霎時滿是光亮。

  正愁不知道要給自己辦些什麼嫁妝,將軍府適時送來這些好東西倒是替她省了麻煩,想來阮靖的心思倒是細膩。

  「看來你們將軍人挺好的。」

  「將軍本就是好人。」桂花答腔。

  沐晴兒好笑的看著她,「你是將軍府的人,就算主子不好,想你也不敢吭一聲,所以你說的不能盡信,不過這些東西倒替我省了辦嫁妝的麻煩。既然是將軍給我的東西,我就把這些全都當成是我的嫁妝帶回阮府。」

  「當然。將軍已經交代,全憑夫人處置。」

  這下真是發了!看來阮靖在京城裡應該混得不錯。她打開一個精巧的木盒,裡頭躺著一對通透的羊脂白玉梳,她新奇的拿在手中。

  「夫人與將軍還真是心意相通,這是將軍特地為夫人尋來的一對玉梳,盼兩人成雙成對,白頭偕老。」

  一介武將送她一對代表訂情的玉梳……沐晴兒可不相信阮靖會有如此浪漫的心思,她好笑的睨了桂花一眼。只怕是這丫頭自己的意思,但不可否認,她的話聽來會令人心中舒坦。

  她將梳子放下,又打開另一個盒子,裡頭放著一串珍珠項鏈,每顆珍珠都有拇指大,十足十的好東西。

  「這個正好可以送給阮府的大少奶奶,」她很快的做了決定,知道阮靖的兄長最重視的便是結髮妻子。「桂花、蘭花,你們從將軍府來,對阮府上下是否了解,能給我說說阮府有哪些人,喜歡些什麼?」

  還沒嫁進門,沐晴兒已經打好算盤,進門第一件事就是好好的巴結府裡的人,反正都是慷他人之慨,她不會捨不得。

  桂花與蘭花對視一眼,蘭花將一封信封上寫著「晴兒」的信恭敬送上。「將軍提及,若夫人問起,便奉上此信。」

  沐晴兒微愣,伸手接下,打開來一看。有些驚訝阮靖雖是武將,卻也寫了一手好字,上頭仔細寫明了阮府上下的主子、還有各人喜好,甚至連禮物都替她先挑好了。對於這個素未謀面的男人,她莫名升起一絲好感。

  「你們家將軍可有說什麼時候回來?」

  桂花和蘭花原本興奮的神情,突然一黯。

  注意到兩人的神色,沐晴兒勾了勾唇,「怎麼,不會他真到了成親那日也不打算回來吧?」

  「將軍的身子不適,怕是會晚些回來。」

  沐晴兒並不覺得自己有多失望,早認定嫁進阮府等同守活寡,可能連拜堂那日都見不到夫君,但看在他細心替她送上嫁妝、解決她的煩惱,她就不跟他一般見識,就算真到成親那日她得跟隻雞或鴨的拜堂,成了全北寧的笑柄,她也認了。

  她興致勃勃的研究著阮靖送來的珠寶,將所有的思緒全隱藏在盈盈笑臉之下。

*             *             *

  果真到了成親當天,沐晴兒沒有等到阮靖親自前來迎娶,對於預料中的事,她心頭自然不會有太多複雜的情緒。

  阮靖的面子夠大,雖然人因傷重而無法回北寧,卻請到了三皇子——易天凡前來祝賀,據說還從皇室帶來大批的寶物做賀禮。

  沐晴兒滿腦子想的不是這場婚禮沒有新郎,而是那些珠寶,想說那些珠寶若是能分她一些,她就發財了。

  這場少了新郎的喜宴很快就把新娘送進新房,喜娘講了些吉祥話,桂花給了賞銀,便打發人走。

  「夫人,桂花先去替你打盆水。」

  沐晴兒輕應一聲,聽到桂花離去的關門聲,想了一想,直接把紅蓋頭給掀開,入目所及,這間房子擺設雖不特別的華麗,卻有種別緻的古樸感,牆上貼著不少囍字,放眼望去喜氣洋洋。

  「夫人,你怎麼自個兒掀了蓋頭!」桂花進門瞥見在新房四處打轉的沐晴兒,連忙將手中的水盆放在床邊的木架上,上前扶著沐晴兒,要她坐回去。

  「你家將軍又沒回來,」沐晴兒帶笑的看著緊張的桂花,「難不成你要我跟傻子一樣呆坐著,一直等他回來掀蓋頭嗎?不怕我變石頭。」

  桂花無奈一笑,扶沐晴兒回床上坐好。「事情不是夫人想得那樣,夫人心中別覺得不舒服,其實……」桂花壓低了自己的聲音,「將軍早回來了,只是因為身子不好,所以才沒有親自迎娶。」

  沐晴兒聞言有些意外。

  桂花連忙將紅蓋頭蓋回沐晴兒的頭上,「奴婢知道夫人坐不住,請你忍耐會兒……將軍就來了。」  

     沐晴兒在紅巾底下的大眼睛骨碌碌的打轉,搞不清現在的感覺,原本以為還得好些時候才能見到夫君,萬萬沒料到成親第一日兩人就能碰上面。

  她深吸了口氣,盲婚最剌激的就是新人面對面的那一剎那,她心中沒有懼意,反而有些期待。

  她牢牢的記得阮靖因傷而毀容的事,她自己前世的遭遇,所以絕不會以貌取人,她嫁給他雖然沒有任何感情的基礎,但與他的婚姻換得了自己奶娘和兩個弟弟的將來,他也算是對她有恩,她不會恩將仇報,傷人自尊。

  聽到門口傳來聲音,她緩緩的吐出憋在胸口的一口氣,警告自己,絕對不能在看到阮靖的臉時露出驚嚇的神情。

  不過她的一切心理建設在紅蓋頭掀開的那一瞬間全部崩潰,她驚訝的瞪大了眼,看著眼前熟悉的五官——

  「恩公?!」她脫口喚道:「你怎麼在這裡?」

  「這是喜房,」元青此刻沒有戴著斗笠,臉上帶著淺淺的笑,「自然是來看新娘子。」

  沐晴兒回過神,著急的看著四周,「恩公,你膽子也太大了,今日可是我的大喜之日,你闖進來,若讓人看到可就糟了。」

  「有我在,」他輕聲的說:「沒人敢動你。」

  桂花拿著托盤,恭敬的端來了兩杯茶,「將軍、夫人,請用茶。」

  沐晴兒臉色頓時僵住,「將軍?!」

  元青拿起托盤上的杯子,似笑非笑的掃了沐晴兒一眼,「我還是比較習慣夫人叫我恩公。」沒錯,元青的真實身分正是阮靖。

  沐晴兒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你是阮靖?」

  「先喝了吧。」阮靖拿起杯子,遞到了她的面前。「我傷還未痊癒,不能碰酒,所以這交杯酒就以茶替代。」

  沐晴兒沒有伸手接,腦子有些混亂,「等等,你先把事情解釋清楚。」

  「我姓阮名靖,字元青。所以元青是我,阮靖也是我。」

  沐晴兒瞪大眼,待震驚過後,卻有種被耍的感覺。她的目光看向他的腳,「大少爺說你受了重傷,毀了容,腳也廢了!」

  「受傷是真,不過正如你所見,我的傷勢沒有傳言中嚴重,」他輕描淡寫帶過,「外頭的消息是故意放出去的,為的便是讓外人認定我已是個廢人,不再對任何人造成威脅。」

  沐晴兒心中五味雜陳,雖說自己想要嫁進阮府的心思也不太光明磊落,但若是從頭到尾被當成棋子擺弄,心頭仍是不舒服。

  想到招親那日,阮靖在阮府的園子裡跟她說的那一番話,還有阮大少似有若無的要她打消嫁進阮府的念頭,她心中似乎有些明白了。

  「自始至終,你根本不想娶妻!你大哥也很清楚?!」

  阮靖沒有隱瞞,老實點頭,「娶親是父親的意思。我因病還鄉,只想圖一方清靜,從未有娶妻的念頭。」

  「既然如此,你哥哥最後為什麼還要替你答應這門親事?」

  因為他大哥堅持沐晴兒跟他是天造地設的一對,不過這一點,阮靖沒打算告訴她,大哥自作主張令他吃驚,但走到這步田地,他只能想辦法把傷害降到最低。他揚了揚手中的杯子,「這交杯酒,喝不喝?」

  「不喝。」沐晴兒賭氣的說。

  阮靖也沒有勉強,竟然自顧自的將兩杯茶給飮盡。

  「將軍!」在一旁伺候的桂花有些驚訝,出聲制止卻已經來不及。

  「下去吧。」阮靖開口。

  桂花不敢遲疑,知道他們夫妻有話要說,連忙退了出去。

  「我可以理解你的氣憤,」門一關上,阮靖看著一臉不快的沐晴兒,「但你我心知肚明,這不過就是場各取所需的婚事。」

  聽到他不帶情緒的陳述,她的臉色微僵,說不清自己此刻心中的感覺。

  「我不是沒給過你機會,但你硬是闖進這一團混亂之中,既然走到這步田地,只能將錯就錯!你要一個安身立命之地,我給你,只要你替我瞞著我的情況,在外頭繼續說我是個廢人夫君,就當你對我的報答,等時間一到,我自會放你出府。」

  「放我出府?!」她懷疑的看著他,「意思是打算休了我嗎?」

  他平穩的回視她,點了點頭。

  這真是荒謬,就算是各取所需的婚姻,他也無須傷人的在結婚第一天就跟她講離婚吧?!她快要氣炸了!

  她的手緩緩握成拳,「我可以問原因嗎?」

  「原因與你無關,知道太多,對你也沒好處。」他的口氣沒有太大的起伏,「總之時間一到,我放你出府,在那天到來之前,你就安份的待在這個暖月居,不要惹事,我也不會打擾你。」

  她清明的眸子直視他的雙瞳,明明和在街上不顧一切出手相救是同一個男人,當時給了她如沐春風的感受,現在他們成了夫妻,在他的神情裡卻看不到過去一絲絲的溫柔。

  阮靖自顧自的坐在圓桌旁,「餓了吧?吃點東西。」

  沐晴兒冷著臉,挑了個離他最遠的地方坐下。

  「要我不打擾你可以,」她壓下心中的複雜感覺,逕自問道:「但有些事我一定得要問清楚,不然我現在就走!」

  阮靖沒有說話,只是逕自拿起筷子吃東西,似乎沒把她的威脅看在眼裡。

  沐晴兒感到不悅,硬著聲音開口,「你之前說……你在京城裡得罪了人,隨時可能沒命,是真的假的?!」

  他神色自若的用著桌上的點心,淡淡的說:「現在才想到害怕嗎?」

  「去你的!」她再也忍不住的用力一拍桌子,「我有什麼好怕!若真有敵人,要的也是你的命,跟我什麼關係?」

  他沉默一會,嘴角微微一扯,帶著些許嘲弄,「你說的沒錯,我的死活確實與你無關。不過既然我的安危與你無關,你也不需多問,不是嗎?」

  簡單幾句話就堵得沐晴兒說不出話,看著他英俊的五官,她有氣卻無處發。

  「我再問一句,」她丟下自尊,硬著頭皮問:「你娶了我,現在又想與我劃清界線,是不是因為擔心我會因為你的關係而惹禍上身?」

  「你未免太自作多情,兒女情長可不能當飯吃。」他平穩的看著她,看著最後一絲希冀從她的眼底抹去,「你只要記得自己的身分,你不過就是我花了萬兩聘金買來,為的只是讓我爹安心,放心讓我與我大哥分家。」

  他直截了當的回答,彷彿狠狠打了她一巴掌,她的心冷了。是啊!在他心目中,她不過是他買來的女人,自己確實自作多情。

  「我明白了。」她咬著下唇,掩去心頭的難過,「反正我也沒興趣因為你的關係而賠上自己的一條命,所以你最好早點休了我。不過若真到那一天,我頂著阮家下堂妻的身分,這輩子也沒什麼指望,我還要你萬兩黃金。」

  阮靖聞言,忍不住笑了出來,「要不是我了解你,我還真以為你視錢如命。」

  「我本來就視錢如命,」她冷冷回嘴,「不然我怎麼會被你用萬兩聘金給買回來!」她拿他的話回敬他。

  阮靖默默的將筷子放下。「看來我在這裡只會徒增你的不快,我還是走吧!時候不早,你早點歇息。」

  他喚來守在門外的桂花伺候,頭也不回的走了。

  看著他動作有些遲緩的背影,沐晴兒的眼眶微熱,氣他更氣自己竟然會有難過的感覺。

  「桂花,」沐晴兒咬牙切齒的說,「我要收回我之前說的話!」

  桂花看著沐晴兒的表情,識相的沒有答腔,只是手腳俐落的替她更衣。

  「你家將軍不是好人!」

  「將軍人很好,奴婢跟蘭花還有將軍身旁的四個護衛,亦山、亦海還有夜風、夜竹,從小就跟在將軍身旁,我們是死去的夫人親自替被送進京的將軍所挑的隨從、奴婢。將軍因為救五皇子而受了傷,心情一直不見好轉,夫人就不要跟將軍計較了。」

  想起初識時跟在阮靖身邊的那四個壯漢,原來都是從小跟著他長大,看來是很厲害的人物。

  她看著桂花,嘲弄的開口,「我不會跟他計較,畢竟我只是他用萬兩黃金買來的女人,給他爹安心用的。」

  桂花在心中嘆了口氣,明明就是一對璧人,怎麼會在新婚之夜就槓上了,接下來還有長長的一輩子,真不知道這兩人要鬧到什麼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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