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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鄭媛 -【投胎(貝勒格格系列)】《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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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媛 - 投胎(貝勒格格系列)

投胎(上)–鄭媛

禧珍格格生來只會笑,不會哭,
連最親愛的額娘去世,她都擠不出一滴眼淚。
可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呀!
想不到她那狠心的阿瑪一氣之下,居然把她流放到江南當村姑!
格格只得摸摸鼻子,帶著她忠心耿耿的四名貼身小奴才:
小碗、小碟、小杯子、小盤子遠走天涯,來到杭州鄉間當農婦,
每天蹲在菜圃裏播豆豆種子、做臭臭堆肥……
可這平靜的村姑日子,卻在遇到一個怪怪小孩後全數亂了套──
救人喔~
誰來告訴她呀~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厚~
怎地在撞到那人心窩上後,她的眼淚就從此嘩啦啦流個不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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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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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禧珍驚愕之下忽然被捉住手--

  「跟我走!」蕭易全抓住禧珍,欲往外衝撞官兵。

  情急下,永琰縱身飛越數人攔住蕭易全的去路!蕭易全被迫放開禧珍,全力與永琰過招。

  然而此時官兵越眾越多,再不走,眼看就再也走不了了!

  情急之下,蕭易全卻忽然閉目舉臂,接著凝聚全力徒手出掌。原以為他將運力發掌,未料一把短刀忽然從他袖縫中飛出,射向永琰--

  「永琰小心!」

  永琰輕易便躲過那飛來的暗器,然而,正當禧珍松一口氣時,詭異的事發生了!蕭易全忽然反掌一揮,那短刀竟然像有生命一樣,回頭再一次朝永琰背心射去……

  剎那間,任何人都來不及警告永琰,那短刀飛行的速度就像剛才一般快速!盡管永琰聽風辨位再次躲過這刀,然而那詭異的短刀在空中不斷盤旋再剌,到最後永琰竟然是跟一道詭異的力量在對抗!

  正在緊張萬分時,從蕭易全的袖縫中竟然又射出一刀,這刀是把暗箭,趁永琰與前頭那力量對抗時,它轉到後方對準永琰脅下死穴--

  「不要!」

  霎時禧珍奔過去,撲在永琰身上--

  那把後發先至的刀刺中禧珍的背心!

  「珍兒!」

  這一刻,永琰全身的血液倏然從頭涼到腳底!

  「走!」

  蕭易全見自己失手,他神色慘白、以退為進,揮令下屬跟隨他衝向守在牢房口的官兵。

  那群官兵見蕭易全剛才那怪力亂神的招式,無不驚畏恐懼、紛紛讓開,任其脫逃,數十名官兵竟然不戰而敗!只有那矮老者似乎因為傷重已經暈迷,根本無力與黨羽一同撤退!

  永琰看到禧珍在自己面前倒下,她那痛苦的小臉,剎那間撕裂了他的心……

  阿布坦等人圍繞在貝勒爺身邊,根本已無心追敵,此時官兵終於進入大牢,將那名矮老者拘捕。

  「永琰……」禧珍喘著氣,額上直冒冷汗。

  永琰緊握住禧珍的手,大聲對眾人狂吼:「格格傷重,快!快叫禦醫!」

  眾官兵一陣忙亂,有人早已經去請禦醫,還有牢頭見格格受傷嚇得早已經往上報去。

  「永琰……我的背心好疼……」禧珍吃力地眨著眼,虛弱地對永琰說。

  她不明白,為什麼她漸漸看不清永琰的臉孔?

  「沒事,妳會沒事的。」他冷靜地對她說。

  只有禧珍感覺到,永琰的手在微微顫抖。

  禧珍想對永琰微笑、想說話安慰他、更想告訴他,自個兒一點事都沒有……

  然而她才剛露出笑容,還來不及開口就已經暈死過去!

  *  *  *  *  *  *  *  *

  禧珍救了永琰一命,自己卻身受重傷。

  她受的傷實在太重,那把飛刀刺得又深又重,傷及心脈,放眼全京城只有宮內禦醫的高明醫術,可能救活她的命,但這也得奇跡發生才行。

  皇帝知道禧珍救了永琰一命,也明白她傷重也許可能不治,如今唯有禦醫能暫時護住她的性命,因此皇帝特別恩準禧珍住在宮內,永琰就近在她床邊照顧。

  這段期間,禧珍的身世已經鬧得天下人盡皆知!

  同時那名暈迷被捕的矮老者,已被認出是平貝子府中的家丁,同時他被捕後已經道出蕭易全與神珠教之事。

  對於蕭易全竟能運用常人所不能的詭異奇功,皇上得知後十分驚奇疑懼!

  雖然皇上的閣老們有人推斷,蕭易全使用的是迷魅人心的幻術,然而那名矮老者聽後只是冷笑,陰冷地說道:幻術?幻術若能真在虛空中使一把刀,刺到格格的心窩裏,那就算叫幻術,也是幻術中的真本事了!

  至此,蕭易全冒充平貝子一事也已被揭穿,福晉的圖謀無功,只是眾人萬萬沒料到,那蕭易全竟然會使出迎娶自己親生女兒這種駭人聽聞的手段!

  然而他這麼做究竟是為了什麼?

  倘若只為認親生女兒,他不須如此迂回,大可以一開始就直接找上禧珍,並對禧珍說明自己的身分!

  這三天來,永琰守在禧珍床邊心力交瘁,他根本沒有心思去細想。

  皇帝走進鐘粹宮時,心頭也正被這樣一個問題所困擾著。

  禧珍此刻就躺在裏頭,她的生命正在旦夕之間。

  永琰坐在床邊悉心看護禧珍,過了許久才發現皇上站在他身後!

  「皇上--」

  「不必多禮。」皇帝扶起下跪的永琰。「小珍兒如何了?」皇帝問。

  自從皇帝得知,禧珍為了救永琰而身受重傷、性命垂危後,皇帝就不再怪罪永琰為了禧珍忤逆自己的行為。

  況且如今情況已有了改變--原來那平貝子與其獨生女早已被害身亡,平貝子竟然是外人易容假扮的!而那「萱兒」其實是一名街頭上騙吃騙喝的乞兒,她是蕭易全安排,用來騙取禧珍同情心的一顆棋子!

  「情況仍舊一樣,她仍然昏迷不醒。」

  「太醫與朕回報過,小珍兒雖然昏迷,然而她能撐到這一天已經是奇跡!朕想她一名纖纖弱質女子,傷勢如此沉重既然能撐到三日,想必福星高照,後續必能漸次康復。」

  皇帝雖然安慰意味濃厚,然而這番話卻忽然驚醒永琰。

  這些日子他心亂如麻,確實未曾想過,今天倘若換成是他身受如此重傷,極可能已經當場死亡,然而以珍兒一纖纖弱質,何以還能撐過三天之久?

  永琰忽然想到,在牢房當夜,蕭易全忽然施行詭術一事!

  「永琰,有一件事朕實在不明白,」永琰正思及關鍵時,皇帝問他:「那蕭易全既然是小珍兒的生父,他又何須煞費周折易容成平貝子迎娶自己的親生女兒--這究竟是為了什麼緣故?」

  「只有一個理由。」永琰道。

  皇帝挑起眉。「你想到了?說給朕聽聽!」

  永琰望向禧珍,對於近日所發生的一切謎團,他忽然能串聯在一起了!「他有所為而來,目的卻不是為了認親。」永琰緩緩地道。

  「有所為而來?不為認親?那麼,那蕭易全的目的是什麼?」皇帝問。

  「為了一顆,有神秘力量的銀珠。」永琰沉聲道:「他本來並不想揭露身分!他猜測珍兒的生母已將銀珠轉到她手上,蕭易全之所以大費周章,只因他一心一意只想打探銀珠的下落,然後奪走這據蕭易全所言,原本應屬於他的東西。」

  蕭易全當夜在牢中,首先提起銀珠一事,並說明銀珠是他贈送給禧珍的生母,而至於當年禧珍的生母為何會帶著銀珠,跟了安親王爺--也就是永琰的「阿瑪」,便是事情關鍵所在。

  而蕭易全,他能擁有那非凡的力量淩空駕馭短刀,證明他確實有過人的奇異能力!而這能力與珍兒的能力雖然形式不同,然而卻本質相似,足以證明他確實曾經擁有過那顆神奇的銀珠,而且是在禧珍的生母擁有之前。

  永琰眼色一沉,他忽然想到了一個教人匪夷所思的可能--

  「神秘力量的銀珠?這是什麼東西?!」皇帝是頭一回聽見。

  永琰回過神,對皇帝道:「皇上,想必已有人跟您回報過,珍兒之所以受傷,與當夜在牢房中所發生的詭異情景有莫大關連?」

  皇帝點頭。「是有人對朕說過,不過閣老們一致的看法,都認為蕭易全使的是一種幻術!」

  「幻術絕不能在虛空中使一把刀,刺到珍兒的心窩上。」永琰心痛地道。

  皇帝點頭同意,沉吟後道:「你這話,那已經被抓進刑部大牢的老頭,倒也曾經這麼說過。」

  「皇上,」永琰接下道:「事實上臣曾親眼見過,那所謂的『幻術 。」

  皇帝瞪大眼睛。

  於是永琰將他曾與珍兒去過的那神秘之處,一一告知皇帝。

  「這世上當真有如此神奇之處?」

  「確實不錯。然而那個地方,現在也只有珍兒能進入了。除非蕭易全也具有相同的能力。」但是永琰猜測,蕭易全並不知道這一處地方。

  即使蕭易全知道,也竟然能進入--

  因為他淩空禦物的本事,較之珍兒他心通以及灌注意志的能力,其實略遜一籌,難道這是因為銀珠離身太久所導致的後果?

  無怪乎,蕭易全一心一意想奪回銀珠!

  但是珍兒曾經末使用銀珠,便靠意念力量打開井底密門,足見這股力量經銀珠導引後,是可以滋生增長的。也許蕭易全居心不正,因此力量不進反退,然而他自己卻不明白,反倒一心一意想緣外他求,倚賴神珠的加持!

  永琰望向躺在床上的禧珍,此刻靜下心來他才發現太醫說的沒錯!

  禧珍雖仍然昏迷,然而她的表情似乎沒有太大痛苦,非但人未消瘦,臉上氣色也末因重病而蠟黃,反而在「沉睡」三日後,臉色竟然越來越紅潤!

  「這麼說來,如果朕想上那井底瞧上一瞧,就非得要等這小珍兒醒來不可了?」皇帝的興趣被挑起來了。「不過,你既然說那銀珠有如此神奇力量,那麼那顆珠此刻何在?難道被蕭易全奪走了?」

  永琰搖頭。「皇上想知道那顆珠子所在……」他轉頭看著禧珍,開始堅信奇跡已經在發生。「等珍兒醒來,她還可以跟您講一個十分奇特的,關於『我們的 孩子的故事。」

  聞言皇帝倏然瞪大眼睛--

  聽起來,這一切怎麼比他這當皇帝的所見所聞,都還要離奇?

  *  *  *  *  *  *  *  *

  禧珍於昏迷七日後,終於清醒。

  期間太醫除給予治外傷的金創藥外,其實不曾用內服藥給予禧珍醫治,因為她非但昏迷而且無法灌藥,這七日來每回所灌的藥,禧珍都全部吐出!

  禧珍清醒後,她的「奇跡」不僅驚動了皇帝,更驚動皇太後也前來鐘粹宮探望這一個小丫頭,並且驚嘆於這丫頭身上所發生的,這不可思議的大事!

  「這小丫頭吉人天相、福大命大,真真是貴氣!」皇太後就坐在床邊,拉著禧珍的手說話,她見禧珍長得靈秀可愛、氣質清純,一見面便喜歡上了她!

  禧珍搔搔頭哈哈笑。「老奶奶,我哪有這麼福氣!要能像您長得這麼好、這麼『珠圓玉潤 的,瞧起來才像是有福氣的老太太!」

  禧珍不稱皇太後為「皇太後」,卻一開口就叫老奶奶還有老太太,直把一旁所有的人全嚇出一身冷汗來!

  旁邊陪著皇太後一道前來的皇帝,一時瞪大眼睛心底直犯嘀咕--永琰怎麼會喜歡這樣一個口沒遮攔的傻丫頭?

  可只有皇太後,她老人家聽見禧珍的話這麼逗人,非但沒生氣還笑不可抑!「真的嗎?小珍兒,妳當真覺得老奶奶我長得很有福氣?」

  「當然有福氣啦!」禧珍笑呵呵地反握著「老奶奶」的手。「您瞧,您的手這麼細膩、這麼光滑,這要不是天生註定的命好福大,尋常人想養也養不出來這樣的好手!」她裝模作樣地左瞧右看,假裝一副很懂的模樣!

  禧珍把從前春蘭老在她耳邊嘀咕的話,全拿出來獻寶--因為從前在杭州時,她固執著要下田跟小碗他們一起農作,所以春蘭老愛在她耳朵旁邊碎碎叨念,說她要是手粗又長老繭,看往後還有哪個阿哥、貝勒爺的敢要她!因為人家要的,都是兩手滑又細的美人胚子格格!

  「喲喲,妳這小丫頭,小嘴兒可真甜的!」皇太後被逗得開心極了!

  皇太後一開心,所有的人都笑出來!連皇帝也露出笑容。

  「還不止這樣呢!」禧珍接下說:「老奶奶,您待人這麼和和氣氣、笑口常開的,不僅能常添喜氣,老天爺公公看著喜歡,肯定還能給您招來更多更大的福氣!您一定能吉祥如意、萬壽無疆、萬載千秋、萬夫莫敵、萬紫千紅……」

  「嗯哼!」永琰打斷禧珍的胡言亂語。

  她說著、說著本來還很好,結果越說卻越離了譜!皇上原本掛在臉上的是笑容,這會兒卻變成皺起眉頭打問號了,永琰見狀趕緊「暗示」她。

  皇帝瞪著永琰,淡眼看著這兩個孩子眉來眼去。

  不過禧珍可沒弄懂永琰的「暗示」,她重復一遍永琰的擠眉弄眼,心想永琰難道眼睛有毛病?

  「永琰,你的喉嚨跟眼睛還好吧?」她擔心地問。

  永琰就知道她不懂。「我很好,妳更該問皇太後好,別累著皇太後了!說夠了話,就該請皇太後早早回宮歇息。」這才保險。

  「我不困、也不累,不必這麼早就回宮歇息!」皇太後笑著說:「這丫頭挺聰明機伶的,很能逗我開心!」

  「永琰,你聽見了沒?皇太後誇我聰明、機伶呢!這回,你肯定聽得很清楚了吧?」禧珍好生得意的,回頭她一定要告訴新眉和春蘭、小碗她們!

  想剛才她可是卯足了勁兒,把這輩子所有認識的成語全都用上了!

  永琰笑得無奈。

  皇帝見禧珍那傻裏傻氣的可愛模樣,他再左看看這個、右瞧瞧那個,忽然發現這兩個孩子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看起來,永琰的確是遇到「剋星」了!

  皇帝親眼看見兩人間的情意如此喜悅綢繆,他有些好笑也有些感動。這時皇帝才終於明白,倘若他再執意阻止下去,恐怕真的會失去永琰這個「兒子」!

  皇太後坐在禧珍房裏說說笑笑,逗留了好一會兒,才在皇帝的陪同下笑呵呵地離開。

  等宮裏所有的「大人」全都走後,終於輪到永琰的份兒。

  他坐在禧珍床邊,喜悅地看著她「康復」後,反而越顯紅潤的臉色。

  「永琰,你看著我笑得這麼開心做什麼?難道我的臉上有什麼好笑的嗎?」禧珍天真地問他。

  「不是。」永琰笑答,握住她的手。「看著妳的身體健康起來,我很高興、很欣慰、很感激,所以自然而然笑容就掛在臉上了。」

  永琰這話說得溫柔又貼心,禧珍情不自禁也對著他傻呵呵地笑起來。

  「可是,永琰,」禧珍忽然收起笑容,她想到了自己因何受傷的事。「你說,我真的是那個叫蕭易全的女兒嗎?如果是這樣,那為什麼我又會變成阿瑪的女兒?」

  「我想,當年妳額娘是懷著妳,嫁給阿瑪的。」盡管這真相傷人,然而永琰還是對禧珍說真話。

  她有權利瞭解事實真相。

  「額娘懷著我,嫁給阿瑪?為什麼?」禧珍卻不明白。「如果她已經懷著我,為什麼不嫁給讓她懷上我的男人?」

  永琰柔聲對她說:「珍兒,男女之間有些事,是無法說得很明白的。也許當年妳額娘發現自己懷孕了,卻聯絡不到蕭易全,也或者是因為其他因素,因此讓她下定決心跟隨阿瑪離開。然而我相信,妳額娘後來嫁給阿瑪的決定,一定是為了妳。」

  「為了我?」

  「當年妳額娘將銀珠交給妳時,銀珠是放在妳額娘身上的嗎?」

  禧珍搖頭。「額娘把銀珠放在一個寶篋裏,很慎重地交到我手上,她要我答應一定要隨身帶著。」

  「這就對了。」

  「永琰,什麼對了?」

  「妳額娘將蕭易全交給她的訂情物看得很貴重,因此慎而重之地放在一個寶篋裏,否則阿瑪當年曾送過妳額娘那麼多珍寶金珠,一顆銀珠若沒有深厚意義,不會被如此珍藏。然而也因為這樣,妳額娘始終不知道這顆銀珠具有神奇的力量!當年她之所以要求妳,一定要隨身帶著,必定是希望妳未來能有機會,認回自己的親生父親!然而這陰錯陽差,竟然讓妳因此得到神珠的神奇力量。」

  禧珍聽完永琰的解釋,她忽然有些黯然神傷。「如果這一切都是真的,他真是我的父親……那麼,現在他到底上哪裏去了?」

  「珍兒,妳不怨他傷妳?」

  禧珍猶豫了會兒,然後才搖頭。「要是他傷了你,我也許會怨他,可他傷的人是我,那就算了。」

  永琰輕輕擁住她。「但他傷了妳,我卻會怨他。」

  「永琰?」

  「不過看在妳的面子,我願意放他一馬。」

  禧珍釋懷地微笑,然後她垂下小臉對永琰說:「我從沒喊過他父親,他也從沒認過我這個女兒,可他畢竟生下了我,所以這回他刺傷我這件事,就算咱們扯平了吧!」

  「但是,妳仍然想見他?」永琰一語道出她心底話。

  禧珍猶豫片刻,卻輕輕搖頭。「不想。」

  「為什麼?」

  「因為他竟然想傷害你。不管他是不是為了我,這麼做就是不對,是邪惡而且不能容許的!」

  聽見禧珍的答案,永琰松了口氣。

  他並不忍心告訴禧珍,蕭易全之所以忽然認親,真正的目的其實是為了那顆銀珠--而非為了認回他親生女兒的真相。

  「不過,這件事皇上一定會追究。」

  禧珍神色略略緊張起來。

  「妳別擔心,蕭易全能易容假扮成平貝子那麼長一段時間,可見他足智多謀,沒那麼容易被捕。」永琰安慰禧珍。

  禧珍忽然想到什麼。「永琰,你說小雋又坐那什麼船的離開,會不會跟這件事有關係?」

  「妳指的,是留在珠內的訊息?」

  禧珍猛點頭。

  永琰笑著取出一隻珍珠手鐲。「小雋的訊息,就是這只手鐲。」

  「這只手鐲?」禧珍瞪大眼睛。

  那是一隻非常美麗的珍珠手鐲,上頭鑲的全是太湖所產最上好純凈的金珠。

  「就是這只,」永琰將手鐲套在禧珍的手腕上。「擁有訊息的珍珠手鐲。」

  「永琰,你為什麼把它套在我手上?」她想取下來細瞧,可永琰不許。

  「這是我送妳的『訂情之物 ,當然套在妳手上。」他似笑非笑。

  「訂情之物」這四個字,禧珍可聽懂了,她紅潤的臉蛋又潮紅了幾分。

  「可是這珠子的表面這麼光潔滑溜的,你到底把字藏在哪裏了?」她最好奇的就是這個。

  永琰笑道:「當然得藏在別人不容易發現的地方,就是小雋所說的,珠中之珠。」

  「珠中之珠?什麼叫珠中之珠?」她眨巴著眼,快好奇死了!

  「關於這個……」永琰撇嘴一笑。

  「什麼?你快說呀,我好想知道!」她急得要命,偏偏永琰賣關子。

  「妳想知道?」

  「當然想知道!」

  「那麼,就閉上眼睛,湊耳過來。」

  「為什麼要閉上眼睛?湊耳過去?」

  「因為,這是個秘密,得悄悄的說。」

  「噢……」

  禧珍果然閉上眼睛、湊耳過去。

  見她為滿足好奇心,難得如此乖巧聽話,永琰好笑--

  他終於找到一個方法,讓她乖乖安靜片刻了!

  禧珍等了好一會兒沒聽見什麼秘密,於是不耐煩地問:「永琰,什麼秘密,你到底說了沒?」

  對頭安靜無聲。

  禧珍等了片刻,覺得不太對勁,於是張開眼睛:「永琰,你--」

  她話還沒說完,突然被堵住小嘴--

  禧珍瞪大眼珠子,看見永琰的臉孔湊近,正吸住她的嘴……

  她愣了好半晌,疑問全吞進了喉嚨裏……

  難道這秘密是這麼嘴對嘴說的?

  這未免--也太奇怪了?!

  *  *  *  *  *  *  *  *

  永琰與禧珍,帶著換過一身便衣的皇帝,一同回到井底。

  這是他們兩人第三次回來。

  而這一回,是應皇帝的要求,把當日兩人走過的路線再重走一遍,就當是一次皇上的探險之旅。

  「永琰,記得咱們那時候還以為,秘密是在這道泥墻後頭,你說這道泥墻究竟是做什麼用的?」來到這道泥墻前禧珍忽然想到這個問題。

  「這個朕知道!」皇上搶著答話。

  「咦?皇上您知道?」禧珍問。

  「是呀!」皇上威風凜凜地表示。

  一早聽禧珍在宮裏提起時,皇帝已經想過這泥墻的緣由!

  「那永琰,你知不知道?」禧珍問另一個。

  「大概猜到了。」永琰言簡意賅。

  禧珍一聽,這下可不得了!「什麼?!不僅皇上知道,就連你也知道,那豈不就剩我不知道?」禧珍指著自個兒鼻頭。

  皇上跟永琰對看一眼。「嗯,朕瞧,就妳小珍兒不知道!」

  「這怎麼成!」禧珍不同意。

  「什麼東西不成?」皇上問她。

  「你們都那麼聰明,全都知道,就只有我一個人不知道,當然不成!」禧珍鼓起腮幫子。

  皇帝一聽,簡直笑倒。

  「好好,要不小珍兒先猜,猜對了就算妳知道!」連皇上也逗起她來。

  「嘻嘻,這還差不多!」她笑呵呵地,可回頭一想--

  叫她猜,她猜什麼來著?

  禧珍皺起眉頭,開始前前後後、來來回回踱起方步,然後搖頭晃腦、念念有詞、東推西敲、左拉右扯--

  「唉呀,有了!」

  「什麼?」皇帝問。

  見禧珍終於「有了」,皇帝鬆口氣,要再不有,頭可要給她轉暈了!

  「我想到答案了!」絞盡腦汁,妤不容易終於給她想到個什麼!禧珍高興的不得了。

  「什麼答案?」皇帝與永琰異口同聲問。

  「這泥墻是做好玩兒的!」

  「好玩兒的?」皇帝瞪大眼睛:「這倒新鮮,朕可沒想到!那小珍兒妳說說,怎麼個好玩法?」

  「就是好玩兒、讓咱們心情能放鬆嘛!這樣才不會讓來到井底的人覺得這兒同咱們生活的地方一點都不相像,因為除了這堵泥墻外,這兒實在太冷漠、太無情的緣故!」

  「這也算個道理?」皇帝瞪大眼。

  「當然呀!」

  「那麼那井底的屍骨怎麼說?」皇帝問。

  「那是不小心掉進來的人!因為,這兒本來就不是讓普通人進來的。」禧珍答。

  這點倒說對了,永琰嘆口氣,幽幽想。

  「朕仔細想想,小珍兒這『好玩兒 的想法,倒也不失為一個有理的猜測。」皇帝寬宏大量地道。

  「那麼皇上,您猜的是什麼?」禧珍笑瞇瞇地問。

  她只是瞎掰胡認,沒想到皇上還真的認同,可樂得她好不得意!

  「朕猜想,這堵泥墻,就是那在墻中密室畫圖的人築的!」

  皇上的想法,很快就得到永琰的認同。「皇上也猜到了。」他淡笑。

  「嗯,永琰,你的想法跟朕一致吧?那麼你就代朕說說!」皇帝見永琰認同,於是眉飛色舞地道。

  「永琰,你快說吧!」禧珍好奇死了!

  「築這堵泥墻的主人,應該是這幢宅子原本的主人。」永琰道:「這人一定見過那飛船,因此能繪出那樣一幅圖像。我想在這道泥墻後頭,必定有通氣的穴孔直通地底,能聽見飛船發動的聲音,然而在這井底只能聽見卻看不見,而並底的構造又極怪異不可理解,誠如珍兒所言,這不是一般人能來的地方,普通人根本進不了密門,也就不知玄機在哪裏!於是基於未知而產生恐懼的心理,這宅子的主人便命令家丁,建造這一堵泥墻將其封死以阻擋穴孔,眼不見、耳不聽,然後任其後園荒廢!」

  一番話,禧珍聽得一愣一愣,聽完後猛拍手鼓掌--

  「唉呀,永琰,你跟皇上怎麼都這麼聰明、這麼有見解?」禧珍好生佩服。「那麼好吧,我這個人也很有自知之明,就不跟你們倆搶第一、第二,我就當那第三聰明的好了!」至少她還排在子揚、阿布坦、新眉、春蘭、小碗、小杯子他們前頭!

  皇帝一聽,樂得呵呵大笑。

  他還沒見有哪個小姑娘這麼逗的!

  「不過這可不行!」皇帝忽然道。

  禧珍問:「為什麼不行呀?我已經不做第一、第二,都把第一、第二也讓給你們了,你們還不滿足呀?」

  「不是不滿足,是在朕的面前,還沒有人敢自己封自己的!就算是第三也不成!」皇帝道。

  「啊?還有這項新規定呀?」禧珍問。

  「當然有這項規定!」皇上道:「而且還得嚴格執行!」

  「嚴格執行?」禧珍瞪大眼。「那要怎麼樣嚴格執行法?」

  「就是這『第三 的名號,得讓朕來封!」皇帝假做威嚴地道。

  禧珍一時沒聽懂,可永琰卻聽懂皇上的意思了--

  皇帝明白禧珍的身分揭露,已不再是格格的身分!可皇太後喜歡她、而他愛她,所以皇帝必須給禧珍一個「名分」。

  「嗯哼,禧珍跟永琰聽旨!」皇帝忽然道。

  「珍兒,快跪下受封!」他拉著禧珍一道下跪。

  皇帝背著手、昂著頭,於是正經八百地封起禧珍--

  「從今個兒起,朕認妳為義女,就賜--就賜封號第三格格!」

  「第三格格?」禧珍念著、念著,越念越順口。「太好了!皇上第一,永琰第二、我就是天底下排名第三的第三格格!」

  禧珍高興地跳起來歡呼。

  皇帝見她那模樣,起先被這丫頭嚇一跳,繼而打心眼底笑出來!

  「永琰,你聽,皇上封我是第三格格呢!往後我就排名第三,誰也不許跟我搶了!」禧珍高興的不得了。

  皇帝樂得笑呵呵。

  他還沒封過哪個人,能這麼直接、這麼喜悅接受封爵的。

  眼見一個老的、一個小的,兩個鬧得不亦樂乎……

  永琰無語問蒼天--

  他沒想到,皇上竟然跟珍兒瞎攪和在一塊兒了!

  不過,能見到此生中他最重要的這兩個至親至愛的人,都能笑得這麼快樂、鬧得如此開心……

  永琰打從心底微笑起來。

  在這井底,幸福的滋味兒,正蔓延著。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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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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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6-17 00:29:22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然而永琰的神色,並沒有禧珍預料中的,知道事實後跟她一樣的驚恐。

  「我知道。」他居然淡淡地對她說。

  「你知道?」她不明白!禧珍緊緊地握著他的手,果然清晰地感應到永琰心中的平靜。「你既然知道,為什麼還能這麼冷靜?」

  「因為我相信,妳有能力打開每一扇門。」他沉著而篤定地對禧珍說。

  禧珍茫然地瞪著他,不明白他的意思。

  「妳知道我心中很平靜,妳真的『知道 ?還是看到?感覺到?」他問。

  「我……」她一時答不上來。

  「妳有很特殊的能力,而我相信,這個能力與那顆銀珠必定有關。」永琰說。

  「永琰,你是什麼意思?」她怔怔地問。

  永琰伸手,溫柔地拭去她頰上的最後一滴淚水。「如果我的推測不錯,那顆珠子只是一個媒介,真正的力量,來自於妳的體內。」

  禧珍仍然睜大眼睛瞪著他,似懂非懂。

  「只要長年累月地帶著,那是一顆能導引入內在力量的神珠。」他溫柔地對禧珍說:「記不記得小雋那夜說過的話?小雋相信人死後靈魂投胎轉世,拿小雋的話說,靈魂投胎所做的旅行,比起小雋搭船來見咱們,那等於天差地別,是完全不能相比的。」

  禧珍還喘著氣,這回是認真地想要明白永琰所說的話。

  「換言之,靈魂、或者稱為妳我內在的力量,比任何有形之物還要寶貴可觀的多!」他捧著禧珍的小臉,笑著對她說:「所以,咱們千萬不能小看了,在妳身上發生的異常現象。」

  「永琰……」禧珍吸著鼻子,兩眼瞪大,小臉上布滿好生佩服的感慨。「直到現在我才知道,原來,你很有求知精神!」她愣愣地誇獎他。

  瞧她那副認真的可愛模樣,永琰忍俊不住。

  「可是,你怎麼能知道你的猜測就是對的呢?萬一你猜錯了,那咱們不是永遠都回不去了嗎?」禧珍有疑惑。

  「記得我跟妳提過密宗上師?」

  禧珍點點頭。

  「密宗上師在修法時,也有神聖莊嚴的法器以為引導。大概也就是這個意思,因此我聯想到那顆小珠子的功用,也許就在這裏!」

  「所以你立即就明白,那珠子並不是什麼打開密門的關鍵,它只是引導我,讓我能很容易就發揮自己的力量,而將密門打開?」

  「很聰明。」他輕點了下她的鼻尖。

  禧珍破涕為笑。「那當然啦!我本來就很聰明嘛,還用得著你說嗎?」

  見到她的悲傷已經一掃而空,永琰趁此對禧珍說:「妳先將手指放在門上的圓孔內,然後將意念灌注於指尖,以自己的力量想像門開的情景。」

  「嗯,」禧珍點頭。「我試試。」

  她聽永琰的話,將指尖放入那圓孔凹槽之中。

  禧珍屏氣凝神、全神貫注於指尖之上,永琰也不再出聲……

  突然之間,圓孔內就如同從前嵌入銀珠時一般,綻放出佛青色的光芒--

  下一刻,密門已在兩人面前開啟!

  看到這不可思議的景象,這刻來臨之前一直以深厚內功控制心性、不讓禧珍得知,其實自己也並無十分把握的永琰--

  這才真正松了口氣。

  *  *  *  *  *  *  *  *

  永琰與禧珍走出趙府時,天已經大亮了。

  兩人還沒回到四合院,在街上就遇見春蘭--

  「春蘭!」禧珍叫住她。「大清早的,妳在街上團團轉、沒頭沒腦的瞎逛什麼?是不是有什麼好玩的?」

  春蘭看到兩人,這才松了口氣。「貝勒爺、格格,大事不好了!」

  「咦?咱們才剛見面,妳怎麼就知道大事不好了,小雋已經離開咱們了?」禧珍問。

  「不是呀,格格,」春蘭滿臉焦急。「聽說福晉進宮去找皇上,昨兒夜裏皇上已經下旨給格格您指婚了!」

  「指婚?」禧珍指著自個兒鼻頭,莫名其妙地問:「皇上給我指什麼婚?」

  「就是您與平貝子呀!」春蘭道。

  禧珍聽了這話臉色發白,她轉頭望向永琰--

  永琰沉著眼,神色冷然。

  「別慌,」他斂下眼,低柔地對禧珍說:「珍兒,妳願意隨我一道進宮嗎?」

  「進宮?」

  「進宮,把妳的意願講清楚。」

  「我的意願?」永琰凝望著她的眸光好溫柔,禧珍的心窩一緊。「永琰,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她垂下頭低聲說。

  「我的意思就是,」他伸手握住禧珍的肩膀,讓她面對自己。「妳必須進宮,把妳不願嫁給平貝子的理由與原因,都跟皇上解釋清楚!除非我弄錯了,妳其實願意嫁給他?」

  「不,我當然不願意!」她急切地答。

  一遇上永琰喜悅的眸光,她的臉頰忽然泛紅了。

  「我以前說願意,那是驅你的……」她躲著他的眼睛,臉孔燒得火熱火熱的。「誰讓你那時候那麼壞,一點都不讓我,還凈是欺負人。」

  「我不讓妳,是因為另有安排。」永琰握住她的手。「妳坦白說,我當真欺負過妳?難道每回不都是妳惹我生氣的?」

  好像真是這麼一回事。禧珍啞口無言,紅著臉瞪著永琰。

  永琰忽然將她的手執到嘴邊親吻,然後大膽地將她擁入懷中。

  直至此時,他才毫無顧忌地盡情釋放心中愛意!

  永琰的動作已經清楚明白的表示,他心底在想些什麼!禧珍再天真單純,也不會不明白永琰的心意,她因為害羞與心慌,而暫時安靜地依偎在他胸前……

  然而一旁的春蘭看傻了眼!

  「貝勃爺、格格,你們--」

  「我們並不是兄妹!」永琰簡短扼要地解釋。

  「你們不是兄妹?」春蘭瞪大眼睛,從剛才到現在她的心跳幾乎停擺,已經不能再受刺激了。

  「春蘭,永琰他並不是阿瑪的親生兒子。」禧珍對春蘭坦白。

  春蘭張大嘴巴,然而下一刻她便喊道:「可是,名義上你們倆就是兄妹,這是無論如何都改變不了的事實呀!這回就算格格不嫁給平貝子,也不能跟貝勒爺您成親呀!」

  春蘭的話有道理,禧珍臉色一白,憂心忡忡地望向永琰。

  永琰沉下眼,他緊握著禧珍的手。「進宮,只是把話講清楚。這是我身為臣子與為人子的責任。」

  聽見「為人子」三字,春蘭的眼睛瞪得更大。

  「至於未來如何,有很多條路可走,」他低頭問禧珍。「珍兒,妳是否願意陪我大江南北,亡命天涯?」

  「大江南北、亡命天涯?聽起這麼有趣,我當然願意!」禧珍笑哈哈地回答。

  春蘭聽到這裏,已經快暈倒了!

  她希望自個兒這是在作夢,於是用力掐了一把大腿--痛呀!更讓春蘭心焦的是,貝勒爺的表情一點都不像格格那樣嘻嘻哈哈的……

  看起來,貝勒爺居然是認真的?!

  *  *  *  *  *  *  *  *

  當日,永琰立即帶禧珍,一道入宮求見皇上。

  永琰再三叮嚀,禧珍進宮後便收斂了些,不敢亂說話、卻忍不住左顧右盼地四處望,因為這可是她頭一回進宮。

  太監將兩人領到暖閣後,便先行退下,門前只餘兩名當值的小太監。

  禧珍從來沒進過皇宮,頭一回進宮她這才知道,原來皇帝辦公的地方竟然這麼大!

  「永琰,我瞧見剛才經過的那些大房子上頭,都有一塊大招牌,難道皇上都是在那些大廟裏辦公的?還有呀,這兒可真大!皇上一個人住在這麼大的地方,不會覺得太空曠了嗎?」太監公公走後,禧珍忍不住問。

  她可不知道那塊「招牌」有個名字叫做「匾」。

  永琰似笑非笑。「這兒不但有皇上辦公的『大廟 ,還有皇上的寢宮,以及皇太後、皇後與娘娘們的寢宮,另外還有皇太子的宮殿以及諸多別院,當然還有後院著名的禦花園。怎麼,妳喜歡這些『大廟 ?」

  禧珍搖搖頭,她可一點兒都不羨慕!「皇上的家這麼大,倘若他要從前院走到後院,下就要花上一個時辰?更麻煩的是,如果皇上今天突然心血來潮要逛完所有的院子,這一趙走下來豈不是天黑了?」

  永琰忍俊不住。「算妳說的對。」

  禧珍拍著胸脯。「好險我不是皇上!就算我是皇上,我也絕不住在這兒!否則這樣從早到晚,來來回回、前院後院的跑,幾趟折騰下來腿不酸死了才怪!」她口沒遮攔地道。

  「珍兒,皇上起居住行,都有公公們伺候,要上哪兒自有公公們扛轎。」言下之意,是她少見多怪。

  禧珍瞪大眼睛。「你的意思是說,皇上都不走路的?」

  「可以這麼說。」

  「那可不成!都不走路怎麼行?坐轎子雖然舒服,可坐久了不膩死、也悶死人了--」

  「嗯哼!」

  禧珍還想再發表意見,忽見一人威風凜凜地走進暖閣,後頭跟了一大票公公太監。

  禧珍認得這個人--他不就是當日在漠北,永琰代替他被刺了一刀的那個「皇上」!

  「臣永琰給皇上請安!」永琰單膝跪地,並以眼色暗示還在發愣的禧珍。

  禧珍跟著永琰跪下,她垂著頭以眼角偷偷瞧這個「皇上」……

  「起來吧!這一位,就是禧珍格格吧?」皇帝問。

  「她就是禧珍。」永琰拉禧珍站起來,回答皇帝的問話。

  禧珍聽見皇上喊自己的名字,於是抬頭大剌剌地與皇上的目光對視。

  皇帝挑起眉。見這小丫頭長得清純可愛,兩只眼睛圓骨祿的逗人,氣質清新毫不忸捏做作,皇帝於是笑了出來。

  「永琰,今早你進暖閣不為奏事吧?你把格格帶來見朕,有什麼目的呀?」皇帝閒閒喝了口茶,慢條斯理地問。

  「稟皇上,臣是為格格指婚一事。」永琰開宗明義,直切入正題。

  「噢?」皇帝放下茶杯。「這事兒朕不是已經按你額娘的意思,交代清楚了?」

  「臣聽說了。」永琰抬頭,直接面對皇帝,然後突然又跪下。

  禧珍見狀,趕緊跟著永琰再一次下跪。

  皇帝見永琰忽然跪下,心頭已經有不好的預警。

  果然永琰跪下後看著皇帝,不卑不亢地道:「臣這一趟進宮,鬥膽請皇上收回成命!」

  一聽見此話,皇帝倏然瞪大眼睛,然後用力一拍桌子--

  「荒唐!」

  禧珍嚇了一跳,不明白皇上為什麼突然生這麼大的氣。

  「君無戲言,何況是朕昨天才講過的話!」皇帝站起來,瞪著永琰疾言厲色。

  「你進宮要朕收回成命,有什麼天大的理由和原因?!」

  「如皇上所見,格格年輕稚嫩,然而平貝子已年屆半百,他們兩人差異太大實在不相配!臣只恐皇上若不收回成命,執意如此,將傳為天下人笑柄。」

  皇帝瞇起眼。「你在威脅朕?」

  「臣不敢。」永琰斂下眼。「臣只不過將實際可能發生的情況,加以詳述,如此而已。」

  皇帝暫且按下脾氣,忍耐地道:「永琰,朕明白你心底的不平!不過自古以來兒女婚姻但憑父母之命,這樁婚事既然是福晉的意思,格格這個做女兒就得遵從,沒有相不相配的問題!」

  「可福晉不是我的額娘呀!怎麼算得上是父母呢?」禧珍忍不住開口了。

  皇帝瞇起眼。「妳既然是安親王的親生女兒,福晉是安親王的妻子,她就是妳的額娘!」

  「可是--」

  「珍兒!」永琰握住她的手,暗示她捺著性子說話。

  禧珍癟癟嘴。「可是我又不喜歡他,為什麼要嫁給他?就算是聽福晉的命令,為什麼就不能挑一個我也喜歡的人呢?」

  皇帝瞇著眼。「那好,妳喜歡什麼樣的人,倒是說給朕聽聽!」

  「很簡單呀!」禧珍說:「我喜歡永琰,如果能嫁給他我就願意。」

  禧珍表情天真、自然而然說出來的話,永琰聽在耳裏,胸口剎那間湧起一股暖意。雖然他明知道,禧珍如此坦白,會給兩人帶來什麼不可收拾的後果,然而他並不想阻止她。

  可皇帝一聽這有悖倫常的言論,簡直非同小可。「胡言亂語!簡直是不可理喻!妳跟永琰兩人是兄妹,要怎麼嫁給他?!」皇帝怒斥。

  「你明知道我跟永琰不是兄妹--」

  「珍兒!」永琰制止她。

  然而已經來不及,禧珍已經把皇上最不想聽見的話,一股腦兒說出口了!

  皇帝的臉色瞬間變了,他嚴厲地瞪著禧珍,然後一字一句地吐出話:「朕給你們最後一次機會!」皇帝背過身,壓抑著極大的怒氣。「回去,乖乖安分地等待安排,膚就不把剛才聽見的話,當一回事!」

  禧珍想說話,卻被永琰拉住。

  這個時候,該說話的人是他。

  「皇上,珍兒剛才所說的話,就是我的意思。」永琰平靜地看著皇帝轉過身,怒極地瞪著自己。「如果硬要把我跟珍兒拆開,那麼我肯定會不顧一切,做出令您傷心的事。」他清楚明白地表達了自己的意思,並且握緊禧珍冰涼的小手。

  皇帝瞪著永琰,這一刻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聽見的!

  「永琰!朕沒想到你居然--」皇帝怒極指著他。「居然為了一名女子,膽敢忤逆朕?!」皇帝的手甚至在發抖!

  對於永琰,皇帝有太深的愛、情、愧疚與無奈,然而這一切在聽見永琰的表白後,皇帝怒極攻心、傷心透頂,此時此刻對永琰也失望透頂了!

  「皇上,永琰絕無忤逆之意。」他不再自稱為「臣」,過往皇帝與他之間微妙的依存情感,深醇濃厚,他一直不僅止是皇帝的臣子,更是皇帝實至名歸的「親人」。

  「請您相信,永琰只是為了自己心愛的女子,不得不做如此抉擇,雖然這麼做也許會讓皇上傷心難過,但永琰相信皇上必定能瞭解!因為皇上也曾經滄海,只有您最清楚,永琰此刻的無奈與決心。」

  皇帝啞口無語。

  「皇上一向愛護永琰,」他接下道:「永琰今生無以為報,只能就此叩首拜別。」

  語畢,他伏跪在地上,對著皇帝三叩首。

  禧珍與他心意一致,跟隨永琰一起叩拜皇帝。

  皇帝的表情如冰封凍僵了一般,神色木然地看著這一幕……

  直到兩人叩跪完後,永琰拉起禧珍的手,欲轉身離去。

  「站住!」皇帝回過神,忽然斥喝。

  他不能讓永琰就這麼走!

  禧珍回頭見到皇帝猙獰的表情,她心中升起不祥的預感……

  「來人,給我拿下兩人!」皇帝果然高聲命左右待衛,鎖拿永琰與禧珍。

  待衛立即衝進暖閣上前鎖拿,永琰幾乎沒有掙紮。他只是握住禧珍的手,炯炯有神的目光凝視著她……

  禧珍忽然「聽見」永琰在問自己:珍兒,妳後悔嗎?

  她回頭看著永琰,親口對他說出:「我不後悔。」

  我愛妳,珍兒。

  她又「聽見」他的話了,這一回禧珍紅透了臉。

  皇帝自然不知道兩人之間的秘密傳遞,他一心只想要留住永琰,他最心疼、心愛的兒子!即使用最激烈的方法,他都要永琰覺醒,不能讓永琰一錯再錯!

  「你們不能走,一個都不許走!」皇帝瞪著兩人,對待衛喝道:「立刻把這兩人給我拿下鎖進大牢,分開拘禁起來!」

  「皇上!」

  聽見「分開拘禁」這四個字,永琰神色驟變。

  「沒聽見嗎?即刻把人鎖下大牢!」皇帝不由分說,毫不容情。

  「永琰!」禧珍慌了。

  兩人緊緊握住的手被迫分開。

  永琰還來不及對禧珍說話,已經被分開帶走。

  就這樣,禧珍與永琰被鎖拿,在皇帝的命令下,被分開拘禁於大牢。

  *  *  *  *  *  *  *  *

  安親王府三貝勒為了一名女子,居然忤逆犯上一事,很快就傳出宮外。

  永琰貝勒與禧珍格格,兩人有違倫常的戀情,被傳得沸沸揚揚,眾人都估計禧珍格格既然已被關入大牢,她與潤王府平貝子指婚一事已經泡湯!

  阿布坦和子揚、新眉、春蘭以及小碗他們四人,得知貝勃爺和格格被皇上關進大牢,簡直心急如焚!

  因為情況看起來,這回貝勒爺是真的犯了皇上忌諱!

  「我親耳聽見,貝勒爺跟格格是這麼說的!」春蘭把今早聽見永琰對禧珍說的話,對眾人重復一遍。

  「如果這是真的,那麼貝勒爺是在行險招!可這會兒皇上一時惱羞成怒,一定不會饒了貝勒爺和格格的!」新眉急死了、也擔心死了!

  「情況怎麼會變成這樣呢?春蘭當時妳怎麼沒攔住貝勒爺呢?」小碗憂愁萬分地問春蘭。

  「我……貝勒爺打定主意的事,我當時哪攔得住他們兩人呀?」春蘭啞巴吃黃蓮。

  「貝勒爺不是不知道皇上的性子!」子揚代春蘭解釋:「可他一定要去!因為他明白,如果不給格格一次機會就貿然逆君,皇上也一定不會善罷幹休!」永琰的身世他早已知情,眾人中唯他一早就明白事實。只不過連子揚也沒料想到,事實會演變到如此不可收拾的地步--

  就因為貝勒爺與格格,竟然相愛了!

  「那麼,現在可怎麼辦才好?」春蘭問。

  子揚道:「皇上對貝勃爺愛之深、責之切,如果要皇上同意兩人的請求,除非皇上能認回貝勒爺!可看起來皇上之所以同意福晉,將格格指給平貝子,好像正為難在這裏--皇上不能認回貝勒爺!因為貝勒爺『名義上 是安親王的兒子,他籍入宗人府,皇上如要認回貝勒爺,等於公開承認一樁皇家的醜事!我看,福晉恐怕看出點蛛絲馬跡,明白皇上與貝勒爺已經知道彼此的身分,於是掌握住這個關鍵,以貝勒爺的前途與未來,用以說服皇上給格格指婚!」

  「這個福晉,可真是姦詐陰險!」直腸子的新眉氣壞了。

  「我看什麼都不必說了!聽起來皇上是不會心軟的,以咱們爺的性子更不可能讓步!現在唯一的辦法,也只有咱們動手先劫獄再說!」阿布坦終於石破天驚地開口。

  「劫獄?!」眾人瞪大眼睛面面相覷。

  「看來,也只有這個方法了。」子揚附和。「皇上竟然把貝勒爺和格格拿下鎖在宗人府大牢,看來這回貝勒爺是真犯了聖怒!現在不怕一萬只怕萬一,皇上正在氣頭上,難保不會做出什麼遺恨終生的事。要救貝勒爺和格格,咱們手腳得快!」連一向沉穩的他,竟然也同意這樣的做法!

  難得,這回兩人看法一致,同仇敵愾。

  「那麼說做就做,不必猶豫!」豪氣萬千的新眉,第三個跳出來同意。

  「是呀!咱們全賭上了,救不了格格,咱們也全不想活了!」小碗道,春蘭他們幾個人猛點頭。

  於是這晚,大夥兒在四合院裏,圍著火爐子開始嘰嘰咕咕地商議著--

  事不宜遲,就在今夜,眾人合力非得把貝勒爺和格格救出來不可!

  *  *  *  *  *  *  *  *

  盡管在夜裏,宗人府內大牢守衛森嚴。

  也只有阿布坦、子揚與新眉三人,才能突破重重包圍,進入大牢救人!其他春蘭和小碗他們,就負責在外接應並且備好馬車,準備一將貝勒爺與格格救出後,一行人就往南方而去,先逃離紫禁城再說!

  然而這三人萬萬沒想到,已有人先他們一步潛入宗人府內,正要劫走他們今夜想救的人--

  *  *  *  *  *  *  *  *

  神珠教主率領那武功最為高強的矮胖瘦三名老者,也選在今夜闖進宗人府大牢劫人。

  如此迅速行動,便是要趁牢獄內沒有防備,劫它個措手不及!

  神珠教主與三名老者的目標當然只有禧珍,永琰不在考慮之列,因此行動就簡單容易多了!

  此時正值五更天,夜正深沉,連守獄的牢頭都倚著墻閉目打瞌睡,三人很順利地摸到獄門,那一重重的木門與鐵柵在他們而言都是小事,篤定要劫人之時,宗人府的獄門鑰匙早已由餘一得奪到手--

  餘一得與當朝數名權貴都有交情,這天晚上他約了宗人府宗令與左右宗正,至牡丹苑內飲酒作樂,這酒自然是下了藥的!

  眾人酒酣耳熱之際紛紛醉倒,那宗令平日綁在腰眼上,鎖拿了皇親國戚的大串監牢鑰匙,就這樣神不知、鬼不覺地被神珠教徒餘一得弄到了手!

  四人以迷魂香先迷倒了半睡半醒的獄卒們,之後打開牢門,連袂進了大牢--

  就在三人進入大牢之前,永琰已經察覺到一股香氣!

  「珍兒,閉氣!」他對被鎖在隔壁鄰房的禧珍說。

  「永琰嗎?為什麼要閉氣?」禧珍不明所以。

  「妳先閉氣,一會兒再說。」永琰迅速對禧珍道。

  禧珍於是趕緊憋著氣,直到快憋不住了,她終於聽見永琰壓低聲對她說:「可以了。」

  「永琰--」

  「噓。」

  永琰聽見四人腳步聲極輕,正走進大牢。

  這是練家子提氣躡足的真功夫,看來,今夜有人打算劫獄了!

  來人竄過永琰獄門前,一身黑衣、黑褲,臉上還蒙著黑布,他們往禧珍的牢房而去。

  這兒關的是未審者或初犯,還不是重犯牢房。那些手上鎖著、腳下扣著的,被重罪定讖的皇親人犯,全關在下麵一層!這上面一層就只有永琰與禧珍兩人。

  永琰見到四人往禧珍的牢房而去,他心頭一凜!

  「誰!」永琰大喝一聲。

  然而此時牢頭和獄卒們,都已經被迷香迷得暈死過去,沒有一個人跑過來援助。

  黑衣人中為首的那個,正打算拿出從牢頭腰上奪得的牢房鑰匙,打開禧珍牢門之際,外頭又有三個人跑進來--

  阿布坦、子揚相新眉雖然也用黑布遮住臉面,然而他們沒穿得一身烏漆抹黑,十分好認不致於混淆。

  開頭那四名黑衣人見有人進來,看那模樣像是也來劫獄,雙方照面愣了一愣,隨即混打了起來!

  阿布坦對那為首的黑衣人,子揚一人對兩人,新眉收拾剩下那名老者。

  「阿布坦,拿到牢房鑰匙,先開我的門!」永琰早已認出三人,他對阿布坦喊道。

  「好!」

  阿布坦應一聲,接著拗手硬幹,以蠻力擋住那首領一掌後,搶過他手上那串牢房鑰匙!

  「貝勒爺,接著!」急亂中,阿布坦將鑰匙丟給主子。

  永琰打開牢房後還未奔出,那矮老者已打傷新眉並且扔出暗器突襲--

  「永琰,小心!」禧珍叫道。

  她還被關在牢裏,緊張萬分地看著這一幕,卻無可奈何!

  矮老者趁機奪走鑰匙,後以絕妙輕功竄到禧珍牢房前,打開牢門。「教主,這裏!」矮老者大喊一聲,並且拉了禧珍就要往外跑。

  然而此時子揚已先趕到,一掌擊中那老人!

  老人受掌後不由得松了手,然而另一名瘦老者已經補上,與子揚對招。

  那首領取代矮老者,伸手捉住禧珍--

  「幹什麼,你放開我呀!」禧珍掙紮也沒用,那人的五指就如鐵爪一般牢牢抓住她!

  永琰奔到禧珍面前,首領見永琰趕來立即一掌劈出!然而卻未砍中永琰,反而被永琰回手發掌,整個人震至牢門上--

  「教主!」矮胖瘦三人同時大喊。

  這是第二次,永琰聽見「教主」這個稱號!

  正在此時,一群兵丁聞訊已經趕到大牢,圍困在牢房入口。「大膽,來者何人,竟敢劫獄!」

  見永琰已經脫困,神珠教主知道以他的武功恐怕很難再奪回禧珍,再見到此刻官兵已經趕到,於是他當機立斷對禧珍道:

  「珍兒!妳本姓蕭,是我蕭易全與顏寧的親生女兒!妳認賊作父十八年,還不快隨爹回去,到妳娘墳上叩頭!」神珠教主蕭易全,終於將埋藏在他心中十數年的秘密說出口。

  此言一出,除了三名老者外,所有的人都呆住了!

  「你胡說八道什麼?」阿布坦大聲喝斥。

  「珍兒!妳額娘死時必定遺有一顆銀珠,那正是為父贈予她的定情之物!」蕭易全道。

  聽見那人提到銀珠,禧珍瞪大眼睛,久久不能反應過來……

  額娘擁有銀珠這件事,除了永琰與小雋外,沒有其他人知道。

  「過來,如妳還不信,咱們父女倆可以立即滴血認親!如果我真是妳的親父,咱們倆的血就能在這水杯中融合在一起!」蕭易全從懷中取出一水袋與白瓷杯,迅速在瓷杯內注水後,張嘴一咬手指,幾滴血立即墜落白瓷杯內。

  禧珍滿臉困惑,然而此情此景下,實在詭異得教她無法分辨何謂真實?何謂詭詐?她瞪著那個瓷杯,迷惑地走向前……

  「別過去!」永琰拉住她。

  「不,你讓我過去,」禧珍認真地對他說:「我要知道事實真相究竟是什麼!」

  她掙開永琰的手,走到那人面前,雖然她怕痛仍是狠下心一咬手指--

  禧珍手指上的血一樣滴落在瓷杯內……

  須臾間,在眾目睽睽下,水杯內兩人的血滴竟然瞬間融合!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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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訊息?」禧珍不暸。「那是什麼玩意兒?」

  「就是消息。爸爸在古董珠寶的真珠殼裏面,留下珠中之珠,上面刻的訊息寫的很清楚。」小雋從口袋裏掏出一顆明珠,然後念給禧珍聽:「康熙三十七年戊寅年三月朔丙子日醜時三刻,小雋回來取走能源顆粒,再回到康熙十八年己未年八月癸亥朔醜時三刻,解救額娘與阿瑪。」

  永琰取過小雋手上珠子細察--那確實是他的字跡。

  倘若這裏的「額娘與阿瑪」,指的就是他與禧珍,那麼康熙三十七年戌寅年三月朔丙子日醜時三刻,正是剛才發生大爆炸,地牛翻身的時刻。

  然而康熙十八年己未年八月癸亥朔醜時三刻,禧珍當未出生,小雋要如何「解救」他們?

  再者,「能源顆粒」又是什麼?難道……

  「小雋,你怎麼會知道格格跟貝勒爺,就是你的額娘跟阿瑪?」從剛才就沒怎麼聽懂,而呵欠頻頻的春蘭,這下總算聽出了興趣。

  「因為爸爸跟媽媽還是長得跟前世一模一樣啊!」小雋有問必答。「雖然命運很復雜,是不是有一套時空旅行的『命運程式 ,還沒有人知道,但是我認為應該有一套這樣的『命運程式 。不過小雋相信,就算不知道『命運程式 的結果,這一輩子爸爸跟媽媽最後一定能幸福的生活在一起,因為你們又相遇啦!」

  小雋的話沒讓禧珍臉紅,反而讓她哈哈大笑。「原來我每一世都長得一個模樣,真有趣--」

  春蘭古裏古怪地看了她家主子一眼……

  格格好像沒發現討論的重點?重點是,格格跟貝勒爺居然是夫妻?春蘭怎麼也想不通!因為格格跟貝勒爺是兄妹,他們倆想成親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但是,到目前為止,我並沒有留下這樣的東西給你。」永琰對小雋說。

  「也許爸爸留給我訊息這件事,是發生在未來。訊息上說我必須帶著能源顆粒回到一六七九年,也就是康熙十八年,去救額娘和阿瑪!」小雋顯得有點苦惱。「可是我的時空飛行器已經消失了,我要怎麼做才能再回到康熙十八年?」

  「消失了?什麼東西消失了?」禧珍沒聽懂。

  「飛行器呀,媽媽,我就是坐著它來這裏的。」小雋耐心地對媽媽解釋:「剛才飛行器來到這個時間,準備要降落的時候,突然失速,所有的手動設備幾乎都失靈了!它一路俯衝到地表上的時候,秒數居然又開始運轉,最慘的是,墜地的時候因為強大的撞擊力,導致我昏迷了一分多鐘,那個時候要不是酷克把我從座艙裏叼出來,我可能跟故障的飛行器一起消失,不知道又會跑到哪個時間和空間去了!」

  永琰忽然對禧珍和春蘭道:「剛才轟天巨響的雷聲,一定驚動了官兵,咱們在這裏逗留了太久,先帶小雋回四合院再說。」

  「對呀!我怎麼沒想到!」禧珍笑瞇瞇地對小雋說:「小雋,你就先跟咱們回去吧!」

  「當然好,媽媽。」

  只有春蘭瞪大眼睛。她不明白格格跟貝勃爺,為什麼要帶這個滿口胡言亂語的怪小孩回四合院?

  答案,大概也只有天曉得了!

  *  *  *  *  *  *  *  *

  深更時分  潤王府

  這夜時辰還早,平貝子已回房歇息。

  三更天,平貝子的睡房內忽然有了動靜。窗門悄無聲息地被人推開,來者身形輕巧地躍過窗臺,然後落在屋內陰暗處--

  「妳來了!」

  藏身在暗處的女人笑盈盈地說:「原來您早就發現了。」

  平貝子掀開床帳,他身上衣物整齊還是白天的模樣,看來一整夜都未入睡。「就等妳一人了!」平貝子瞪著女人美傃的容貌,面無表情地說。

  女人低著頭走出陰影,赫然竟是麗夫人!

  「有話,進密室再說。」平貝子謹慎地道。

  「是。」麗夫人的態度十分恭謹。

  平貝子轉身打開衣箱,然後用力一拉衣箱上的環櫃,箱底應聲洞開一道暗門,暗門下竟然有直通地底的階梯。

  平貝子不發一言,率先走進洞內,麗夫人尾隨其後並且於洞口處拉下一鐵制把手,緊接著箱底又闔上,箱口同時蓋上。

  麗夫人隨平貝子走下階梯,梯道旁早已點起篝火供給照明。

  階梯盡頭,儼然是一間偌大密室,室內已有數人正在等待。一顆足有手掌大小的銀珠供於密室正中,以紅玉琉璃柱撐托於半空中,眾人正圍繞銀珠而坐,見平貝子到來,皆紛紛站起來拱手為禮。

  平貝子陰沉的視線一一掃過在場眾人。密室內除隨行而來的麗夫人外、在場的赫然還有相士餘一得、牡丹苑的鴇母、以及矮胖瘦三名老者。

  平貝子走到密室一角,背著眾人伸手往臉上一抹--

  那是一個極精緻、極貼肉的人皮面具。

  面具下,竟是一張容貌清瘦的中年男子面孔,原來腫脹老實的「平貝子」已徹底改頭換面。

  原來這位「假平貝子」,冒充「真平貝子」已一段時間,他身上腫腫的肥肉皆為易容術偽裝。

  男子揭下面具後,頓時眼露精光,視其原來容貌顯見是一名中原漢人,與平貝子旗人的相貌外觀實在大相徑庭。

  「教主!」

  眾人見男子卸下面具,於是齊聲呼喊教主。

  「眾位請坐。」男子臉色嚴肅地對眾人道:「眾位都是神珠教的耆老。神珠教創教十餘年,為的就是等待神珠重現,光興我教!讓眾位都藉神珠之力,得到長生不死的力量!」

  神珠教主說到這裏,眾人眼睛全都放光。

  神珠教乃數年前才竄起的一神秘教派,傳言神珠教徒供奉靈力神珠,其教教主是一名極其神秘的人物,凡親眼見過他施法者,都震懾於他偉大非凡的力量!

  然而,也因神珠教供奉的神珠,與四大會館之金珠圖騰不謀而合、極其相似,因此時常容易遭人誤解,以為神珠教徒就是四大會館的會眾。

  例如麗夫人在家中廳堂上供奉寶珠,實因她是神珠教徒,與四大會館卻沒有任何關聯。

  「這些年來,眾位齊心合力協助,原本近日已大有斬獲,」神珠教主道:「眼見大事將成,然而如今……」

  他語稍停頓,在場眾人神色立即緊張起來。

  「如今計劃有了改變。」

  此言一出,所有的人臉色皆變。

  那名矮老者問:「教主,您不是已得到趙府原欽天監所藏之淩空神器圖?現在眼看那神珠也即將到手,您為何--」

  「安親王府三貝勒出面阻攔,事有變故。」

  「當初餘一得出面遊說,安親王福晉不是已答應要將格格許配給您?三貝勒憑什麼阻止?」那藏身在牡丹苑的鴇母道。

  「話雖如此,但福晉竟然派了一個她左右不了的三貝勒,下江南接回珍兒,如今他不肯放手,只怕事有波折!」神珠教主道。

  「果真如此,那該如何是好?」麗夫人問。

  「教主,」餘一得憂心忡忡。「我估算天象,三十六年丁醜年閏三月辛巳朔辰時日食蔽空至今,已過去一年!當時異象蔽日,吸去您大部分的精力,若不能盡快取得神珠納其吉氣,您所失的元神恐怕難以補救!」

  餘一得這話道盡了眾人心眼,各人聽見如此皆神色緊繃。

  神珠教主眼色一沉。

  沉默中,他忽然伸掌,朝向那顆供在密室中央的銀珠,片刻後銀珠忽然詭異地淩空而起,飄浮在半空中……

  然而須臾間,銀珠卻像忽然失去力道一般,垂直墜落於地面--

  「教主!」

  眾人齊聲驚呼!

  神珠教主臉色大變。

  這麼多年來,他的能力一日日退化,早已大不同前!現在竟然連吸取銀珠這樣懾服眾人的雕蟲小技,都會失手!

  然而只有神珠教主心底清楚,餘一得所謂異象蔽日,能力將被吸取雲雲,只是他用以說服教眾、掩人耳目的說詞!實際上的真相是……

  「這事,不能再拖了!」神珠教主,終於在眾人面前宣佈。

  麗夫人聞言大喜!「教主,您已打算--」

  「事已到緊要關頭,」神珠教主眼色一沉,他截斷麗夫人的話道:「該是說出真相的時候了!」

  聽見教主如此言道,眾人臉色一松,紛紛露出笑容--

  終於,教主終於下定決心了!

  神珠教主陰沉的神色再次掃過眾人,然後才緩緩道:「珍兒已經長大,也到了時候,她該知道自己認賊作父,已經足足十八年!」

  *  *  *  *  *  *  *  *

  把人帶回四合院後,天已經亮了。那一貓、一狗、一孩子古怪的模樣,讓阿布坦和小碗他們一群人看得目瞪口呆!

  「子揚,把你所繪的圖拿出來,交給小雋。」永琰道。

  「是。」子揚回過神,趕緊自懷中掏出描摹的壁圖。

  雖然他不明白貝勒爺為何要將圖交給這個怪孩子,可他仍然照辦不誤。

  「小雋,你知道這是什麼嗎?」永琰問。

  小雋推推眼鏡,仔細的瞧。「大概知道,爸爸。」小雋瞧了半天,然後回答:「不過這個圖畫的不是挺清楚--」

  「有更清楚的,實際的東西能讓你瞧。」

  禧珍睜大眼睛,一臉興奮。「永琰,你是想……」

  「沒錯。」他咧開嘴。

  小雋雖然聰明,不過這回他就聽不懂爸爸媽媽在說什麼了。

  不止小雋,其他人聽著也不甚理解。

  「也許,」永琰看著小雋,卻是對禧珍說:「也許,小雋能幫咱們解開那一夜之謎。」

  *  *  *  *  *  *  *  *

  大夥兒散會要回屋裏睡覺時,天已經快亮了。

  「媽媽,小雋可以陪妳一起睡覺嗎?」十二歲的大孩子拉著禧珍的手,依依不捨地凝望她。「小時候咱們都睡在一起,妳走了以後,就剩酷克和摩斯陪我睡覺了。」他感傷地對禧珍說。

  聽見這些話,不知道為何禧珍的心口突然一痛--

  「當然好呀!反正我一個人睡也挺無聊的,今晚你就來陪我一起睡覺吧!」禧珍笑瞇瞇地對小雋說。

  小雋口口聲聲叫她媽媽,禧珍雖然有些不習慣,然而對這孩子卻有一股說不出的親愛與憐惜,就好像彼此已經認識了一輩子,好像他們真的是一對血脈相連的親生母子……

  「那爸爸呢?爸爸也一起睡覺嗎?」小雋問。

  禧珍兩眼忽然瞪大。「當然不能一起!」她再傻也明白,她跟永琰可不能睡在一起!

  「為什麼?你們還沒結婚嗎?」小雋問。

  他雖然聰明但畢竟還是個孩子,問話還是很直接可愛。

  小雋問話時,永琰沉默不語。

  「結婚?你是說成親嗎?」春蘭哈哈大笑。「怎麼可能嘛!格格跟貝勒爺是兄妹呢!」她沒心眼地道。

  聽見春蘭這話,禧珍愣了愣。信疋呀!別人眼中看來,她跟永琰的確是兄妹,而兄妹是絕對不可能成親的……

  禧珍忽然有些失魂落魄,她一抬頭就對上永琰的目光,他炯炯的眼神,正目不轉晴地盯著自己。

  禧珍別開眼。「小雋,咱們趕緊回房裏去,再不睡覺天就快亮了!」她拉起小雋的手就走。

  *  *  *  *  *  *  *  *

  一清早,恪瑤進宮前早已思前想後,擬妥了進宮的說詞。

  也許永琰知道了什麼,也或者他什麼都不知道。

  然而倘若永琰清楚「真相」,那麼皇上必然不會蒙在鼓裏!但為何永琰與皇上都絕口不提當年的「秘密」?

  恪瑤隱約猜到,永琰如今籍入宗人府,皇上如要認親,必然成為皇家笑話一樁,天子的威權受到挑戰,這是絕對不被容許的。

  因此,盡管皇上想要這個兒子,卻不能認親!

  永琰的身世既然不能被揭穿,那麼他就永遠就是安親王的「兒子」!與格格是同胞父親所生。

  這也是恪瑤之所以能進宮,請求皇上的主因--

  她要利用皇上這點矛盾與心結,達成自己的目的!

  「福晉,您的意思是,希望朕親口為格格指婚?」

  「是的,倘若能由皇上金口指親,那麼將是我安親王府的光榮。」恪瑤笑答。她因雙腿不便於行,皇上賜坐安親王府福晉於禦前。

  「不過朕以為,這潤王府平貝子人品雖貴重,然他畢竟年歲稍長,平貝子與格格婚配是否--」

  「妾身不敢欺瞞皇上,這一切也是為永琰著想呀!」恪瑤忽然面露憂容,神色為難地道。

  皇帝眉峰一挑。「此話怎講?」

  「皇上您也知道,格格因她阿瑪的緣故,長年住在京外。我本一片好意掛念著格格的婚姻大事,才會讓永琰將她接回京城,可誰知,這回永琰將她接回京後兩人竟然一見如故、惺惺相惜,雖說兄妹之間和樂融融是一件好事,然而發生在他們兩人身上……卻讓我何其憂心呀!」恪瑤故意說得煞有一回事,她接下道:「畢竟不是自小一塊兒長大的兄妹,我擔心兩人兄妹之情不夠深濃,兒女之情反倒……」她故作猶豫。

  「永琰這孩子我很瞭解,斷不可能發生這樣的事,福晉會不會多慮了?」皇帝沉下臉。

  「不怕一萬只怕萬一啊!」恪瑤壓下聲。「永琰是您最器重的臣子,也是咱們愛新覺羅氏的子孫,皇上,我只怕倘若發生皇家醜聞,將嚴重影響您的聖譽!」

  皇帝悚然一驚。

  他心底明白恪瑤說的有理!

  即使永琰是他的兒子,然而他籍入宗人府,為皇族宗室,他與格格為「親兄妹」是事實,即使兩人並無兄妹關係,然而正如恪瑤所言--不怕一萬,只怕萬

  「福晉說的是。」皇帝改口,笑著對恪瑤道:「其實朕能為格格指婚,也是美事一樁是吧?」

  「若能如此,妾身在此先叩謝皇恩。」

  「那麼明日我便下旨,讓格格與平貝子著期於下個月十六日成婚!」皇帝笑間恪瑤:「福晉,朕如此處置可好?」

  「皇上聖明。」恪瑤垂下頭。

  她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皇上如此私心袒護永琰,居然能為永琰而犧牲禧珍!現在恪瑤更能肯定,皇上清楚永琰的身世!

  恪瑤離開後,皇帝收起笑臉,眉頭深鎖--

  以永琰的性格,倘若他真想要那禧珍格格,絕不容人阻擋!

  他最擔心的事……

  只怕要發生了!

  *  *  *  *  *  *  *  *

  當夜禧珍和小雋幾乎一夜沒睡,兩人聊到天大亮了還不肯休息!

  隔日白天睡了一整日養足精神,夜裏永琰與禧珍兩人,帶小雋和他隨身的寵物摩斯、酷克一起,再度來到趙府,重回井底。

  當然,這回他們不必再從井口「摔」下去了。

  禧珍使用銀珠進入密門的時候,小雋很好奇地盯著那珠子瞧。

  「媽媽,這是什麼?」小雋問禧珍。

  「這是我額娘留給我的,至於它是什麼,我也不知道?只知道這顆銀珠能用來開門。」禧珍把銀珠交到小雋手上。

  小雋推了推眼鏡,很認真地盯著那珠子瞧了半天。「爸爸,我昨天到這裏後,一直沒發現訊息上提到的『能源顆粒 ,難道『能源顆粒 就是這個東西嗎?」

  小雋問的,正是永琰心底的疑惑。

  「我想,等你到了井底,答案也許就更清楚了。」永琰答。

  「嗯,這裏真的很奇怪,看起來像我們那時代的建築模式,不過所使用的材質又比目前地球上的建築用料還要先進,可是為什麼這些東西會出現在這裏呢?」小雋仔細地觀察壁面上的銀灰色物質,卻看不出個所以然來。

  於是他從口袋掏出一個小小的玻璃皿以及一把合金小刀,努力想刮下壁面上些許銀層。

  「小雋,你在做什麼呀?」禧珍問。

  「採集標本呀,媽媽!」小雋笑瞇瞇回答。

  「這能做什麼?」

  「等回我的時代後,就可以帶回實驗室研究。」

  「噢……」禧珍對「兒子」瞇瞇笑。

  其實她半句也沒聽懂。

  他們邊說邊走,這段路由於已經走過一遍,這回似乎很快就到達上次那個擁有透明玻璃的大房間。

  就算是第二次看到那個「怪東西」,禧珍還是忍不住覺得驚嘆。「說真的,這東西這麼大、而且這麼古裏古怪的,雖然不知道能拿來做什麼用,不過這麼大的東西讓人每看一回都還是覺得驚奇。」

  「那是太空飛船。」小雋忽然搭腔。

  「你說什麼『船 來著?」禧珍問小雋。

  「太空飛船。類似我坐到這裏的時光飛行器,而且,」小雋兩眼亮晶晶的,露出笑容。「這架飛船的設備非常先進,好像能旅行到很遠的地方,看起來比我那個時代的地球文明還進步。由於我們目前的科技,所進行的一般太空探測旅行,因為經費有限導致負能源無法充分開發使用,所以太空探測旅行,還不能突破太陽係範圍。如果這是一艘能做宇宙旅行的飛船,那麼使用的能源以及飛行器的速度,也許能把我送回爺爺和奶奶那裏。」

  這回他為了做時空旅行,光是時空飛行器造價就三億美金,負能源更是昂貴,幾乎花費三十億美金才儲滿往返所需能源,相當於打造時空飛行器的十倍價錢。

  然而由於著陸失敗,他竟然把飛行器弄丟了。

  「小雋,你的意思是,你可以搭這個東西回去了?」禧珍只聽懂這點。

  「理論上,」小雋推推眼鏡。「如果這是一艘宇宙船,也許可以,但是我必須知道該怎麼操縱飛船。可是現在的問題是,我們該怎麼下去呢?」

  「那裏還有一道門。」永琰指向透明玻璃鏡前端。

  「對了,就是那裏!」小雋眼睛放亮。「那裏一定就是往下直達飛行船的通道,爸爸真聰明!」

  「那兒?怎麼可能?!」禧珍滿臉狐疑。

  永琰指的,是房間中心一個圓筒型的箱子。

  「那叫升降梯,跟我們剛才到這個房間前搭的一樣,這個東西不一定要做在墻壁裏,只要空間夠大都可以。」小雋解釋。

  禧珍猛點頭,只是有聽沒懂。

  「爸爸,那我就使用媽媽的珠子開門。」小雋說。

  在永琰的同意下,小雋將銀珠嵌入暗孔,密門立即打開,門內果然出現類似的「封閉室」。

  三人與摩斯、酷克一道進入後門立即關上。

  「有了這東西真方便,想上天便上天、想下地便下地!」盡管已經不是第一次搭乘,禧珍還是覺得很神奇。

  小雋推推眼鏡,對媽媽微笑。

  密門一打開,還有兩道透明玻璃門阻隔。

  這兩道門看起來像玻璃,然而卻異常厚實堅固,如同強鋼。

  「看起來,這裏應該就是停機坪。」小雋兩眼放亮。「如果連飛行通道都沒有,難道他們的文明已經達到科幻電影裏才能實現的加速技術,能使飛行船瞬間加速,直接進入扭曲的時間與空間嗎?」

  小雋利用銀珠打開兩道玻璃門。他仔細觀察飛行船外觀,確定自己從來沒見過這種材質的飛行器構成原料。

  「爸爸,我必須到裏面去看一看。」他回頭對永琰說。

  永琰點頭。「小心一點。」

  「我知道,爸爸。」小雋笑瞇瞇地回頭要跑進艙內--

  「小雋!」永琰忽然叫住他。

  「什麼事?爸爸?」小雋回頭站定。

  「你很聰明而且勇敢,相信你的阿瑪一定以你為榮。」

  得到爸爸的稱讚,小雋笑的很開心。「謝謝爸爸!」他跟禧珍揮揮手,然後才轉身走進飛行船,摩斯跟酷克也就跟著主人一道走進飛行艙。

  看到小雋跑進機艙,禧珍忽然覺得胸口悶悶的,於是她調頭問永琰。「永琰,咱們也進去瞧瞧好嗎?」

  永琰卻抓住她。「不行,咱們必須留在這裏。」

  「為什麼?既然都下來了,不進去瞧瞧多可惜呀?」

  永琰卻忽然握住她的手,柔聲問她:「珍兒,現在妳可知道,我心底在想些什麼?」

  「咦?」禧珍不明白永琰為什麼這麼問自己,然而下一刻--

  變故忽然發生了!

  那艘原本靜止不動的飛行船,忽然原地旋轉起來,船身周圍發出朱墨靛紫青橙白,各色車輪狀的毫光,就像趙府墻內密室所繪的圖騰一般!

  禧珍瞪大眼睛,這一刻她只想到正在裏面的小雋--

  「小雋!」

  她大叫一聲,然而就在她還來不及跑到那艘大船邊時,飛行船在剎那之間,便突然憑空消失不見了!

  *  *  *  *  *  *  *  *

  當小雋隨著飛行船消失瞬間,禧珍的胸口忽然感到劇烈的疼痛--

  然而這一刻,禧珍卻忽然感覺到永琰心中的平靜。

  飛行船消失、徹徹底底地消失了!直至過了許久,禧珍才從驚愕中醒來……

  她慢慢調頭望向永琰,沒想到他正盯著自己,眸光深沉。

  「永琰,你看見了嗎?小雋他,」禧珍到現在還不敢相信,「小雋他居然就這樣消失、就這樣不見了!」她眸中含著淚,苦著小臉對永琰說。

  她不明白,為何永琰親眼看見小雋在兩人眼前消失,卻還能那麼平靜?

  永琰緊握住她的手,依舊沉默地凝視她。

  「為什麼?難道……難道你一點都不感到悲傷嗎?」禧珍問。

  小雋說走就走,她居然有一種痛失親人的痛苦,就像當年額娘去世一樣……

  「這是註定的命運。」永琰緩緩地對她說:「這孩子註定會來,也註定要走,因為他的使命還沒有達成。」

  「你在說什麼,永琰?為什麼我半句也聽不明白?」禧珍搖著頭,不願接受。

  「妳『看到 我心底的平靜了,是嗎,珍兒?」他忽然問她。

  禧珍又點頭,她流著淚問他:「永琰,你為什麼不傷心?」

  「小雋來這裏,是因為那則留在珠中的訊息。」永琰對她說:「妳忘了那則訊息還有下半段?」

  禧珍模模糊糊地回想起,好像還真有下半段……

  小雋回來取走能源顆粒,再回到康熙十八年己未年八月癸亥期醜時三刻,解救額娘與阿瑪。

  換言之,小雋必須走,他必須再到康熙十八年己末年八月癸亥朔醜時三刻,這樣,他才能解救他的額娘與阿瑪。

  所以永琰說,小雋要走是註定的?

  「妳明白了,是嗎?」他溫柔地問她。

  禧珍仍然不停地流著眼淚……

  她並不明白,為什麼人總要有生老病死?總要有讓人措手不及的意外?

  見到她的眼淚,永琰將她擁入懷中,心疼地擦拭她頰畔的淚珠。

  禧珍依偎在永琰懷中,哇地一聲大哭出來--

  她盡情地哭得好傷心!

  從小雋出現後,那孩子就一直叫她「媽媽」,感覺上小雋好像真是她自個兒的兒子一般!而現在小雋忽然走了,禧珍就像失去了最親愛的親人!

  這也讓她想起了額娘!於是十年前喪親,一直壓抑在禧珍心中的痛苦,忽然一股腦兒全發泄了出來!

  然而傷心難過中,禧珍忽然想到一件事--

  「永琰!」她突然推開永琰,眼睛睜得好大。

  頰畔仍掛著淚痕的她,臉色慘白。

  永琰沉著地盯著她驚恐的眼神。

  「永琰,」禧珍喘不過氣。「小雋他--他帶走了額娘的銀珠!」

  永琰眸色一濃。

  禧珍屏息地接下說:「咱們被關在這裏,再也回不去了!」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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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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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6-17 00:28:42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禧珍快快樂樂的趕路,卻沒料到眼前突然冒出個程咬金--

  永琰先她一步到了平貝子府前,就站在那條必經之路等著她。

  禧珍瞪大眼睛,躲在春蘭背後質問:「你、你是人是鬼呀?為什麼扮成永琰的模樣,裝神弄鬼的嚇人?!」她聲量頗大其實氣虛得很!

  永琰好氣又好笑。「不管我是人是鬼,妳都別想去潤王府。」他沉下聲。

  春蘭硬著頭皮,壓根兒不敢瞧貝勒爺一眼。

  「你、你真的是永琰?!」

  「不然呢?」她當真以為撞鬼?

  禧珍咽了口口水,心虛地傻笑。「永琰呀,我沒說要去潤王府呀!我不過是夜裏躺在床上左翻右轉的睡不著,出來走走散散心而已!」她猛拍胸脯,還好不是見鬼。

  「半夜散心?」他冷嗤。

  虧她編得出來!

  「是呀!」她呵呵笑。「就半夜散心而已,沒人規定不可以嘛!你說是不是?」

  他冷笑。「散心?那好,現在散完了心,可以回四合院好好睡覺了?」

  禧珍「咻」一聲收起笑臉。「可我還沒……」

  她本想說她「還沒散夠」,可一見永琰那張鐵青臉,到口的話又給吞了回去!

  「走吧!」永琰押著她。

  「好啦、好啦,回去就回去嘛!」禧珍鼓著腮幫子、皺眉頭。

  不情不願地被押著走?禧珍懊悔極了。「肯定是剛才關大門的時候太大聲!春蘭,下回咱們得再小心一點兒,知道嗎?」她嘟嘟囔囔地,全然不知道,打從她走出房間就已經被盯上了。

  春蘭癟癟嘴,無語問天。

  *  *  *  *  *  *  *  *

  回四合院一路上,春蘭原不敢多話。

  可憋了許久,春蘭終於忍不住對禧對珍道:「格格,我瞧貝勒爺的模樣,好像不太高興?」她試探著問。

  春蘭根本不清楚,她是被她家格格設計了!於是她當然不知道,貝勒爺究竟在生什麼氣。

  「什麼不高興?」禧珍裝傻。

  春蘭看著禧珍長大,她瞧禧珍顧左右而言他,就覺得不太對勁。「格格,是不是您惹貝勒爺生氣了?」

  「我?」禧珍屏著氣,鼓起腮幫子。「我惹他生氣?為什麼是我?怎麼不是他惹我生氣呀?」

  「啊?」春蘭搔搔頭。「不會吧!貝勒爺那麼成熟世故,他又不是個孩子!」

  「我也不是個孩子呀!」她抗議。「春蘭,剛才妳這麼說有欺負主子、偏心不公正的嫌疑!」

  春蘭瞪大眼睛。「格格,您平常不會這麼大驚小怪的!」

  「現在就會了!春蘭,往後妳說話要公平、公正一點!知道嗎?」她板著小臉,一臉嚴肅,嚴詞警告春蘭。

  春蘭立刻閉起嘴巴--好好兒的,她說實話又到底招誰惹誰了?真是!

  此時夜已深沉,潤王府位於城西二裏處,是個比較偏僻的地方。

  這一路趕回四合院,春蘭也想不明白,為什麼自己竟然會答應格格,陪著主子大半夜的「散步」了這二裏多路……

  突然間一聲轟雷巨響!

  緊接著大地驟然掀起一陣波浪,瞬間大地一陣天搖地動,禧珍跟春蘭連站也站不住--

  「媽啊!」春蘭先摔在地上慘叫一聲。

  永琰早已經奔過來,緊緊抱住禧珍--

  「啊!」禧珍瞪大了眼驚叫。

  永琰立即將她的頭緊壓在胸口上。禧珍知道這是地牛翻身,可她從沒見過這等石破天驚的景象!

  在劇烈的震蕩下,禧珍與永琰兩人同時摔到地上,永琰用自己的身體護著禧珍。

  片刻後,禧珍只覺得腳底下一陣搖晃忽然停了!然後她已大剌剌地壓在永琰身上,直接把人家的身體當肉墊。

  「格格……」春蘭撐著腰,在旁哀哀叫著主子。

  「春蘭……妳沒事兒吧?」禧珍頭暈目眩,一屁股坐在永琰腰上--

  「嗚!」

  咦?好像聽見有人在慘嚎喔?還好她有這肉墊……

  低下頭,她這才忽然發現,自個兒壓了個人--

  「永琰?!你沒事吧!」禧珍發現他直挺挺躺在地上,嚇得她兩手抓住他胸口的衣襟用力搖晃。「永琰!你快醒過來--你別嚇我呀!你沒事吧--」

  「咳咳!」

  永琰突然坐起來,禧珍一個重心不穩,屁股摔到泥地上--

  「唉喲!」她慘叫。

  「妳沒事吧!」他趕緊捉住她問。

  「沒事……」只是屁股疼!疼得她眉毛鼻子嘴巴擠成一團。

  「貝勒爺,剛才那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呀?」春蘭終於爬過來,她嚇得臉色慘白。

  「是啊,簡直嚇死人了!」禧珍拍著胸脯。

  兩人四隻眼睛全瞪著永琰,要一個答案。經過這一嚇,禧珍已經全忘了她還在跟永琰賭氣的事。

  永琰先站起來,然後拉起禧珍,禧珍拉著春蘭。

  舂蘭忽然皺起鼻子,她頭一個先聞到異味。「這什麼味道呀?怪難聞的……」

  「是啊,好嗆鼻的味道!」禧珍也聞到了。

  永琰看到前方不遠處有火光隱現,彷佛有什麼東西正燃燒著……

  「啊,在那裏!」禧珍順著永琰的視線,看到遠處的火光。她掙脫永琰的手,好奇地跑過去--

  「格格!」春蘭站在原地窮嚷。

  她都快嚇死了,說什麼她也不敢跑過去!

  永琰臉一綠,卻一聲不吭跟在那「麻煩」的後頭--

  到底從什麼時候開始,他成了她的褓母?!

  好奇的禧珍才跑到那一團熱源周圍,遠遠的就看到地面上出現一個大窟窿。「天呀……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原來剛才大地一陣搖晃,並非地牛翻身。

  永琰站在她身邊抓著她,提防她再冒冒失失往前一步。「看起來像有什麼東西,曾經猛力撞擊到地面。」

  他左右察看,發現那大窟窿旁平白冒出了一座亂石山。

  「看,那裏在冒煙!」禧珍指著那亂石堆叫了一聲。

  永琰一個沒留神就被她掙脫,然後禧珍就朝亂石堆後的一堆白煙跑過去--

  「回來!」

  永琰回神已經來不及抓住她。

  可禧珍沒料到,亂石堆後突然奔出一隻大型長毛怪物--

  「嗷……」

  她冷不防跟那「怪物」打了一個照面,一時嚇破了膽、根本叫不出聲!

  「快過來!」永琰朝她喊。

  可這時,禧珍已經完全嚇呆了!

  那怪物的體型足有成人一半高,已經長到禧珍的胸脯。她嚇得跌在地上,只能瞪大眼,眼睜睜看著那只「長毛怪」朝著自個兒一蹦一跳地跑來,前爪將她壓在地上,然後張開血盆大口--

  「啊--」禧珍閉起眼尖叫。

  那渾身毛絨絨的怪物,突然伸出又長又肥的溼舌頭,洗臉一樣把她的臉蛋當飯碗舔……

  這回來不及救她的永琰,只差沒心跳停止!

  可不對啊!

  長毛怪似乎只對她的臉感興趣,卻沒有「飽食」一頓的打算……

  禧珍睜開眼,看到一雙又圓又大的眼珠子藏在長毛後頭,好奇地凝望著她……

  「咦?」禧珍忽然不害怕了,雖然「長毛怪」還在不斷舔她,她只覺得癢。「呵呵,好癢喔!」

  她伸手摸摸牠,覺得觸感毛絨絨、又滑又軟的……

  「你好可愛喔!」她快樂地張開雙臂,用力抱住「長毛怪」。

  「禧珍!」看到她怪異的舉動,永琰的心跳剎那間真的停止。

  「汪汪!」那被禧珍熊抱住的「長毛怪」,豪邁有力地叫了兩聲,像是回應。

  「永琰、春蘭,你們快來看,牠好可愛喔!我從沒見過這種小狗兒。」禧珍笑嘻嘻地叫來兩人。

  「小」狗兒?!永琰臉上冒出三條黑線。

  永琰已經走到她身邊,見那只「長毛怪」似乎沒威脅性,他站在禧珍身邊小心提防。

  「小狗兒,你哪兒來的?你的主人呢?」禧珍問牠。

  「汪汪!」狗兒回她兩下洪亮叫聲。

  「什麼小狗兒!『酷克 才不叫小狗兒!牠可是一只有優良血統證明書的英國古代牧羊犬。」一把老成的「童音」突然從亂石堆後冒出來--

  禧珍抬起頭,看到一個「奇裝異服」、背上馱著只大藍貓、臉上戴著兩片透明圈圈的小孩,忽然從亂石堆後走出來……

  「咦?!」

  那小孩見到禧珍,本來不屑的表情忽然戲劇性轉變--

  小雋張大嘴巴、瞪大眼睛,然後那雙圓骨,碌的眼珠突然「淚光盈盈」……

  「媽!」

  冷不防地,那孩子竟然撲上前叫禧珍--

  媽?!

  *  *  *  *  *  *  *  *

  媽?!

  禧珍腦子一片空白。

  她還沒反應過來,旁邊那只叫「酷克」的什麼勞什子長毛怪犬,見小主子撲上前,也興奮地趴上去玩迭迭樂……

  「該死的,你們把她壓壞了!」永琰臉色大變,一把拎起小鬼,推開大狗。

  「喂,放我下來啦!」小雋兩腿亂踢。

  永琰扔下小鬼。

  可待小雋定睛一瞧仔細,他居然張開雙臂抱住永琰的大腿--

  「爸!」高興得歡呼!

  小雋樂壞了!

  雖然著陸失敗,他卻沒想到自己一「回到」這個年代,就能馬上見到爸爸和媽媽。爺爺花了幾十億美金,實在太值得了!

  永琰沒料到這小鬼會如此反應。

  他抬頭看到那一團「廢墟」,只剩一堆亂石,顯見是經巨大重物撞擊地面後,卷起的碎石,地面除多了一個大窟窿外,什麼都沒留下!

  這小鬼,到底從哪兒來的?

  「什麼『罷 呀?什麼東西罷了?」剛跑過來的春蘭見這一幕,不禁傻了眼。

  「我們那個時代叫『爸 ,就是你們這個時代的『爹 啦!」小雋推推眼鏡老氣橫秋地解釋,兩手仍緊抱著他「爹」的大腿不放。

  「噢……」春蘭跟禧珍兩人眨巴著眼。

  禧珍仔細盯著小雋的臉瞧,總覺得有一股似曾相識的親切感……

  「可你這突然冒出來的小鬼,幹嘛叫格格『媽 呀?咱們家格格又還沒嫁人,更生不出你這麼大的兒子,你怎麼胡亂叫人呢?」春蘭問他。

  「我才沒亂叫!」小雋雖然不捨得,但終於放開他「爹」。他推推眼鏡,超齡的成熟讓他對春蘭的 哩叭嗦很有耐心。「她上輩子是我媽,這輩子當然還是我媽!我叫我媽有什麼錯?」

  春蘭眼睛鼻子都皺在一塊兒了!「什麼上輩子、這輩子,什麼媽不媽的……」可憐,這孩子要不是瘋了,大概也不甚正常!

  「孩子,你打哪兒來的?叫什麼名字呀?」禧珍一向喜歡孩子,對這孩子又有種親切感覺,雖然他滿嘴胡言亂語的,她還是笑瞇瞇地問他。

  「我從妳不知道的地方來,我叫小雋,是妳的兒子。」小雋認真地對他的「媽」說。

  「我的兒子?」禧珍指著自個兒鼻頭。

  春蘭翻個白眼,一臉「看吧,這孩子瘋了!」的表情。

  「是呀!」小雋伸手抱住一旁永琰的大腿。「妳是我媽,他是我爸!」他答話向來簡單俐落。

  禧珍皺起眉頭。這孩子,怎麼越看越覺得面熟,他好像個什麼人來著……

  「我來自二○二○年的地球,是坐時光飛行器來的,這裏現在是清朝康熙年間一六九八年--」

  禧珍趕緊掩住他的嘴。「那是皇上的年號,不能隨便提,會殺頭的!」她警告他。

  小雋拉下禧珍的手。「別怕,有酷克和摩斯保護我!」他開玩笑安慰他媽。

  「你剛說坐什麼來著?那東西呢?」禧珍接著問,雖然剛才這孩子究竟說了些什麼,她半句也沒聽懂。

  「我坐時光飛行器來的!因為太爺爺的傳家珠寶,我才來到這個年代。」小雋笑瞇瞇對他的媽說道:「雖然妳聽不懂廣義相對論與量子學理論,不過我還是可以跟妳解釋一下。」他推推眼鏡,他可是航太物理係的十二歲超齡資優生。

  禧珍有聽沒懂,只能眨巴著眼。然而永琰沈默著,他看著這個孩子,思及近日發生的一連串詭異之事……

  小雋開始解釋前,低頭看了一眼他設定好時間的電子表。「相對時間,倒數一億六千零四萬三千三百九十二秒。」抬起頭,他開始解釋:「根據『結構拖曳效應 ,星體運轉時,周遭時間與空間會產生扭曲。相對論說,任何力的速度都不能超過光速,但只有一樣例外,那就是質量引力!也就是說,在時間和空間產生扭曲那一瞬間,只要得到反重力特性物質,又稱為『負面能源 ,就能讓飛行器通過『蛀孔 ,展開時光旅行!」

  他自己覺得已經講得很簡單,但看每個人的表情,都是一臉復雜!

  「反正,你們也不需要聽懂。」小雋露出絕頂聰明的微笑。「只要知道,我不來自於你們的世界就可以了。」

  聽到這裏,春蘭終於忍不住伸出手。「真可憐,你沒發燒吧,孩子?」她估計這孩子的額頭肯定發燙。

  可春蘭的手還沒伸到小雋頭上,那只名叫摩斯的藍貓,全身的毛已經豎起,張牙舞爪的模樣,嚇得春蘭沒敢碰小雋一根汗毛!牠們果然會保護人。

  「根據廣義相對論,速度接近光速時間變慢;但只要快過光的速度,過去的歲月就會變成未來的日子!」小雋繼續解釋:「雖然這樣會造成時空矛盾,因為對我來說,回到『過去 卻是我的『未來 ,如果我回到前一分鐘的我,那麼前一分鐘的我是否會消失或者被取代?否則已經發生的事,就會因為時空旅行而改變。但是……

  小雋抬頭看著他的「爹」,臉上出現滿意的表情。「我把這個理論應用到佛教的輪回觀念,所以我相信,人類生老病死然後輪回轉世,其實非常符合時空構成的科學定律。因為死亡那一刻,人類的意念會決定靈魂時空旅行的時間空間和地點。較之人類使用飛行器的觀念,等於跳躍了一個劃時代的『斷鏈 !比起使用飛行器做時光旅行,不知道要先進多少萬倍!」這就是之所以爺爺花了三億美金打造的時光飛行器,會這麼爛的緣故。

  「噢,我解釋一下,」小雋接下說:「所謂的『斷鏈 指的是達爾文進化論中不可解釋的一環。關於達爾文的進化論,這是一個被反傳統科學界否定的理論,這不可解釋的一環,就是人類進化時有一個非常神秘、現今科學仍然不能解釋的環節--人類從猿猴突然變成猿人。進化論之所以被質疑,是因為事實上這個神秘環節時期的化石根本找不到!回到剛才,我提到靈魂的時空旅行,其實這個靈魂時空旅行也有缺點,因為旅行者會完全忘記前世的事,只有少數人記得上一次『旅程 中發生的情況!但是人類靈魂是從什麼開始,決定利用形體不斷轉換,也就是『投

胎 的行為開始時光旅行的,這牽涉到高等宗教學,我最近正在Harvard神學院研究--」

  「小雋!」永琰終於開口,打斷小雋滔滔不絕的話。

  「有,爸爸!」小雋很有精神地應答。

  他從出生以來,只看過照片上的爸爸,爺爺和奶奶為了滿足他的心願,才答應讓他冒險,打造了時光飛行器回到未來,找尋爸爸和媽媽的去向。

  永琰看到這個孩子聰明的模樣,他露出笑容。「你不是我們這時候的人,但你又是我的孩子,那麼你是我前一世的孩子,還是下一世的孩子?」

  「難怪媽媽說我比較像你,因為爸爸真的比較聰明!」小雋心無城府地說。

  禧珍這回可聽懂了!意思是說她比較笨嗎?她不以為然地鼓起腮幫子。

  不管是前世或下一世的「那個自己」,怎麼可以承認她比較笨呢?還真是不給自己面子!

  「這一世的爸爸跟媽媽,就是我那一世的爸爸跟媽媽的下一世--也可以說是前一世,你們投胎了,但是時間和空間是平行存在的。因為在宇宙中,絕對的時間並沒有意義,宇宙只有相對時間。所以我回到相對時間,倒數一億六千零四萬三千三百九十二秒,遇到這一世的你們。解釋的更清楚一點,時間對靈魂來說也是沒有意義的,靈魂可以在宇宙的過去與未來時間,做跳躍式的時空旅行。」

  「小雋,你那一世的『爸爸 跟『媽媽 ,為什麼讓你來找咱們?」

  就在禧珍和春蘭已經聽得頭暈腦脹的時候,永琰已經一語道破關鍵。

  小雋的笑臉,瞬間垮下。「小雋一生下來就沒有爸爸,後來媽媽也走了。」他沮喪地回答。

  用小雋的話解釋,他的爸爸跟媽媽都已經進行靈魂的另一段時空旅行--投胎去了!

  「所以你就來找我跟永琰?」禧珍心疼地握住小雋的手,終於想起來,小雋長得很像永琰!

  小雋點頭。

  「為什麼是這一世?你又怎麼知道,我們會在這個時候,出現在這裏?」永琰問他。

  「因為太爺爺的傳家珠寶。」小雋恢復精神。「太爺爺年輕時把在蘇富比拍賣會上買到的古董珠寶,送給了太奶奶,後來爸爸在銀行辦的慈善拍賣會上,拿出太爺爺的傳家寶拍賣,然後又故意買回來,等爸爸快要『轉世投胎 的時候,他把傳家寶送給已經懷了小雋的媽媽,後來媽媽『轉世投胎 前又送給小雋。」

  「說來說去,這個傳家珠寶,跟你上咱們這兒來又有什麼關係?」春蘭插嘴,她也終於聽懂了。

  「太爺爺的古董珠寶有秘密。」小雋回答。

  「什麼秘密?」禧珍跟春蘭異口同聲,好奇地眨巴著眼問。

  小雋笑著對眾人說:「是這一世的爸爸,留給小雋的訊息。」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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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6-17 00:28:28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子揚與新眉回到四合院後,仍然沒見到主子。

  「阿布坦,貝勃爺還沒回來嗎?」子揚上阿布坦的四合院找爺。

  「你不是跟貝勒爺出門辦事了嗎?怎麼反倒問起我來了?」阿布坦見到新眉,略感驚訝。「還有呀,新眉,現在都五更天了,妳沒留在潤王府陪格格,怎麼回到四合院來了?」

  「子揚說格格跟著貝勒爺一道出門了!我是跟蹤平貝子,一路到了趙府,才巧遇子揚的。」新眉答。

  「格格跟貝勒爺一道出門?」阿布坦瞪大眼睛,彷佛剛才聽見了什麼天大的稀奇事兒。

  「廢話少說!阿布坦,我問你,爺呢?」

  「爺?」阿布坦嗤之以鼻。「這會兒你倒跟我要起爺來了--」

  「貝勒爺跟格格都失蹤了!」新眉插嘴:「子揚在趙府,同他們倆約好了三更天會合,可一直到剛才咱們離開趙府的時候,仍沒瞧見貝勃爺跟格格的蹤影!」

  「什麼?!」阿布坦這下臉色變了。「你們的意思是--貝勃爺丟了?」

  「耳背唄你?不止貝勒爺,還有格格呢!」子揚皺起眉頭,他難得愁眉苦臉。

  阿布坦愣了半晌,接著便突然轉個身往四合院外衝--

  「喂,你幹什麼你?!」子揚攔住他。

  「幹什麼?我找爺去呀我!」阿布坦鼻子眉頭全皺在一團了。他的主子,可比他的性命還重要!

  「找爺?」子揚嗤一聲。「沒頭沒腦的,你上哪兒找爺去?」

  「我--」阿布坦答不上話。

  子揚翻個白眼。

  「我瞧咱們還是得回趙府找人。」新眉出主意。

  「這才是句人話!」阿布坦點頭如搗蒜。

  「你這什麼意思?」子揚質問他。

  「什麼意思你自個兒心底清楚!」阿布坦給子揚兩顆白眼珠子。

  「我清楚?」子揚心頭急,特別容易被惹火。「你倒給我說明白,我心底清楚什麼?!」他對著阿布坦的右耳吼。

  「好,那麼我今天就好好說個明白了!嶽子揚,你好好聽著!我說你奉主不忠、交友不義、居心不仁、其行不肖!」

  「喝!我說你哪來這麼多不幹不凈的詞兒呀你?!」

  「我瞧你才不幹不凈!一肚子賊心眼,才會把我的爺給弄丟了!」

  「你--」

  「好了!我說你們兩個!」新眉又氣又無奈。「貝勒爺跟格格都丟了,你們倆居然還有心思在這兒鬥嘴!」

  「是他壞,老跟我鬥嘴!」阿布坦先發制人。

  「喝,我說你這頭大臉四方體壯蠻如牛、無字能識、六親不認、 七馬八的豬腦子--你可別得了便宜又賣乖!」

  「喂!」聽見「豬腦子」三字,阿布坦就火了!「你說我什麼?什麼豬腦子?你是不是讀書人呀你?」

  「讀書人又怎麼樣?不巧,罵人的字眼兒就是認得多!」子揚甩開扇子撇過頭。

  阿布坦恨得牙癢癢。

  「你們倆,」新眉快急死了!「到底鬥夠了沒有?還找不找格格跟貝勒爺呀?」

  「找!」想不到兩人居然異口同聲說:「當然找呀!」

  「那還不快走?」新眉快給這兩人氣死了!

  阿布坦跟子揚互看一眼,接著哼一聲,分開兩側各走各的。

  *  *  *  *  *  *  *  *

  沒想到新眉三人才剛踏出四合院,就見到永琰跟禧珍朝四合院回來了!

  「格格!」

  「貝勒爺!」

  三個人欣喜若狂,沒料到找都不必找,這兩人已經回來了。

  「子揚,咱們不是約好了在梯洞口見嗎?你怎麼知道要先回來呢?」禧珍笑嘻嘻地問人家。

  今夜探險,可是大大地滿足了她的好奇欲!

  「都過三更天了,本來是回四合院來瞧瞧,沒見著爺跟您兩人,才剛要轉回趙府找人的!」見兩人沒事,子揚這才松了心。

  「咱們先進屋裏再說。」永琰道。

  一群人這才進了屋,在廳裏坐下說話。

  「貝勒爺,下回您出門辦事,還是讓我跟著吧!讓這搖扇子的跟著您,我一整夜的不放心、心底不踏實!」阿布坦急著對永琰說。

  「欸,你這什麼話?」子揚質問他。

  眼看兩人又要鬥起來,永琰於是切入正題。「今夜我與珍兒在一起,有樁奇遇,一會兒我再慢慢說給你們聽。」他轉問新眉。「妳怎麼也來了?」

  「回貝勃爺,今夜我跟蹤人到趙府,碰巧遇見子揚!」新眉把剛才的事又說了一遍。

  「這可巧了!原來平貝子也知道那墻裏頭有古怪?可我不明白,他上那兒去做什麼?」禧珍問。

  永琰思忖片刻。

  「我想,他的目的,也是為了密室壁上那幅圖。」半晌後他徐徐道。

  子揚於是從懷裏掏出暖像,然後攤開。「就是這幅圖。」

  「這畫得什麼呀?」新眉直皺眉頭。

  「古裏古怪的,搖扇子的,是不是你沒描好呀?」阿布坦問。

  子揚翻個白眼。「貝勒爺,您眼力好!這幅圖您瞧大概有九成像吧?」

  「我瞧像極了!」禧珍搶著代永琰答。因為她也瞧過壁上的原圖,更遑論她才剛瞧過「原型」了!

  子揚咧開嘴,得意地瞟了阿布坦一眼。

  「這幅圖描得像,可就跟壁上的原圖一樣,讓人瞧不出所以然來!所以平貝子為什麼對這幅圖感興趣,我可想不明白了。」子揚道。

  永琰不語,然而蛛絲馬跡皆能洩密,已有些關連漸漸串起。

  「我瞧這平貝子不是那麼簡單,」新眉道:「如果格格再在潤王府住下去,怕不安全--」

  「我不怕!」禧珍立即道。她豈能放過這麼有趣的事,不積極參與?「我可以回潤王府,負責打探那平貝子究竟偷偷摸摸地在搞什麼鬼--」

  「不行!」永琰開口了。

  「為什麼不行?」

  「那裏不安全,妳當然不能再回去。」

  禧珍呵呵笑出來。「永琰,我還以為你很聰明呢!難道不知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的道理?」

  「不管什麼道理,妳就是不許回去。」他冷著臉。

  既然知道那潤王府不似表面單純,他就不許她再回去冒險。

  「說不通呀!如果我不回去,那誰能幫你打探消息?」她積極爭取。

  「我自會安排。」他沒第二句話好說。

  「可是--」

  「就這麼說定了!今夜妳就在四合院住下,明天一早,我會讓子揚他們陪新眉回潤王府,對平貝子說個理由,把春蘭和小碗他們五人一並接回四合院。」

  永琰站起來,表示談話結束。

  禧珍皺著臉、鼓著腮幫子,表示她嚴重的抗議!然而她卻不知道,這麼做的結果是讓漂亮的臉蛋,頓時變得很滑稽。

  阿布坦和子揚、新眉三人面面相覷,噤聲不敢言語。

  「那麼,格格、貝勒爺,咱們三人就先回房去睡了?」三人眉來眼去,終於推派新眉當代表,開口說話。

  永琰點頭。

  三人馬上散會,走得就像跑的一樣,比腳底抹油還俐落!

  只有禧珍還留在原地瞪著他。

  「很晚了,再不睡天就亮了。」他撇撇嘴,瞧著她古裏古怪的表情。

  「你別管我!」她氣死他了!

  「我不管妳,還有誰能管妳?」他故意說。

  「我才不要你管我!」禧珍想到他不讓自個兒回潤王府,她便把剛才在井底兩人相偎相依、那盡在不言中的甜蜜,忘得一乾二凈。

  永琰沉下臉。「才剛出險境,又要頑皮了?」

  剛才在井底,永琰發現就在井口正下方,壁面實際上也有一道密門。兩人進入那道密門後,隨即又走進一間「封閉室」,密門再次闔上後便往上滑動,一眨眼功夫,兩人已經從先前那棵古怪的夫妻樹身中「開門」而出,這樹就長在湖邊,那兒正巧有個坡地擋住了會「開門」的樹身,也讓出來的人有地方遮掩。

  原來那株夫妻樹是個幌子!

  那根本就是個通往井底的通道。也許這才是真正的通道,而井口那個「意外」,應該有其他用途……

  他推測修築那一處詭異地域的人,便是搭乘那能上下滑動的「封閉室」,自由來去地面與井底。

  換言之,這一夜他們倆等於在地下繞了一大圈,又回到原點。

  「什麼險境的?」禧珍不以為然。「要不是今夜,你怎麼會知道世上真有那麼稀奇古怪、不可思議的地方存在?」

  「就算知道又怎麼樣?反正弄不清楚,根本沒法理解那是個什麼樣的地方!」他在乎的,是她的命。

  「永琰,你這人真沒求知精神!」

  他冷笑。

  「不然,你讓我回潤王府再住三天,要是三天後我沒查出個所以然來,你再開口叫我回來,我肯定二話不說!」她賊笑,諂媚地談條件。

  「沒有理由,不許辯解!」夜深了,小丫頭累了一夜臉色已經發白。「回房去睡,要不就老習慣!」幹脆他說了算。

  「什麼老習慣?」禧珍眨巴著眼、皺眉頭問他。

  永琰咧開嘴。「我扛妳回去。」

  禧珍瞪大眼珠子。「永琰,你不能對我這麼沒理!」她指控他。

  「沒理?」他沉下眼。

  永琰走近到她身邊,禧珍突然有股「不太妙」的預感……

  「那就沒理吧!」他笑。

  下一刻他扛起她--

  輕松自在地,把一路鬼吼鬼叫的禧珍扛回房!

  *  *  *  *  *  *  *  *

  當平貝子得知禧珍已經離開潤王府,並且不會再回來後,他顯得十分意外!

  然而隔日他便像沒事一般上安親王府,且把禧珍已住進潤王府之事向恪瑤說起來!

  恪瑤雖然驚訝,但事情的發展正如她意,於是她不多所置喙。

  平貝子這趟前來,不僅為了親口跟恪瑤提親,他並且積極論定婚期。

  「既然福晉不反對,老夫以為如能盡早完婚,也算了卻妳我一件心事。」平貝子自稱「老夫」,因實際上他的年紀不小,甚至比恪瑤還大。

  「貝子爺說得對!」平貝子的話,正如恪瑤的心意。「格格的婚事已不能再拖,既然您與格格已見過面,那麼行禮之事自然是越快越好。」

  「太好了!」平貝子站起來拜謝。「老夫在這裏先多謝福晉成全!」

  恪瑤腿不方便,只得頷首為禮。「貝子爺毋須多禮。您來之前我已瞧過黃歷,也早將良辰吉日揀選好了!那麼這婚事就訂在下個月十六,您說好嗎?」

  十六?到下個月十六就剩不到三十日了!平貝子聽恪瑤主動提到婚期之日,略感驚訝,看來安親王府福晉比他還積極!

  「老夫這兒再謝過福晉一次!」平貝子拱手再拜。「謝福晉如此成全--」

  「我不同意!」

  永琰忽然跨進大廳,他冷淡的目光掃過室內一遍。緊隨主子回府的阿布坦,則留守在廳外,不便入內。

  乍聽到永琰這話,不僅恪瑤,連平貝子也面露不以為然的表情。

  「永琰,你這是什麼意思?」恪瑤瞇起眼審視她的兒子。「當初你把格格接回京城不就是已經明白,格格回京是為了她的婚事?這會兒你怎麼忽然冒出來,在貝子爺面前說這奇怪的話?」她言語中有微微斥責之意。

  然而恪瑤始終沒敢當真責備,她這太皇太後許給她的皇兒子!

  恪瑤名義上是永琰的「額娘」,孩子是不是她懷胎十月生的,她當然清楚!

  當年太皇太後托了一名太監,將孩子抱給她的時候,不許她多聽多問,可宮內的謠言是封不住人口的!

  皇上與宮女所行茍且之事,她自然時有耳聞!永琰的身世究竟如何,恪瑤當然會有聯想。

  「福晉請勿責怪三貝勒!」平貝子老好人的面孔,笑瞇瞇地轉向永琰。「三貝勒當日既然親口承諾讓格格住進潤王府,必定不會不滿老夫,也許三貝勒尚有所顧忌,可請三貝勒但說無妨。」

  「平貝子,」永琰淡笑。「當日格格住進貴府,乃誤打誤撞,與您的人品涵養沒有絲毫相關,當日在下也並未與格格的婚事,做任何聯想或考量。況且……」

  他略一停頓。

  平貝子臉色一滯,眼珠子卻不斷轉動。

  「況且當時格格會與平貝子相識,乃因為牡丹苑的緣故--」

  「三貝勒!」平貝子打斷永琰的話。「老夫要娶格格之心,乃是至誠至懇的!三貝勒如有懷疑,可問格格本人,她住潤王府時老夫是否始終以誠、以禮相待?」

  「不管怎麼說,格格尚未嫁人就住進潤王府,成何體統?」恪瑤道:「如今既已如此,那麼婚事自然是越快越好!」

  「婚事需不需越快越好,不應在此時定論。」永琰斂下眼。

  「永琰!」恪瑤質問他:「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在平貝子面前,恪瑤的面子有些掛不住。明顯地,永琰根本不把她的話當成一回事!這讓她無論身為永琰的「額娘」、或者安親王府大福晉的身分與尊嚴,都受到了挑戰!

  面對恪瑤的不高興,永琰卻露出笑容。「額娘,我必須提醒妳,格格現下不住在王府,倘若行禮之日她人不出現,屆時您恐怕很難對平貝子交代。」他淡道,眸色卻深沉。

  恪瑤臉色一變。

  永琰在威脅她!

  原來他早已盤算了這一招!格格不回王府,便只有永琰一個人知道格格的下落!原本她以為能眼不見為凈、故意冷落欺淩那孤雛的妙招,想不到如今卻讓永琰得以拿來威脅自己!

  恪瑤疑慮……她是否太輕看自己這個「三兒子」了!

  平貝子聽到這裏才明白,原來格格並不住在安親王府內。

  如今格格已不在他府中,連他也不知道格格的去向!

  而平貝子原以為,只要上安親王府提親,便一切可解決,然而他萬萬料想不到,如今永琰卻冒出來從中作梗!

  「三貝勒,您這話的意思,老夫不明白!」平貝子收起笑臉,寒聲問。

  他眼中犀利的鋒芒,與平日那老好人的模樣大相徑庭,已再也掩藏不住他內在包藏的機心。

  「永琰,」恪瑤插嘴:「我不是讓你照看她?怎麼會--」

  「平貝子,舍妹性情頑劣好動,您既與她相處過數日,應能瞭解一二。」永琰維持一貫淡冷的口氣,他冷眼直視平貝子。「舍妹既能隨你回家,小住數日,那麼如今她又野到哪兒、上哪戶哪門遊樂玩耍,這個就連我這為兄的都不知情了!」他咧開嘴。

  廳外,阿布坦聽見這話忍不住偷笑。

  說格格頑劣,這倒是真的!

  「額娘與平貝子若執意要訂下婚期也成!」永琰接著道:「不過屆時,我就不能保證格格的人,會如期出場了。」他笑著把話說完。

  廳上其餘兩人臉色難看。

  「兩位慢談。」

  扔下話,永琰轉身走出大廳,阿布坦緊隨主子的腳步離開。

  平貝子瞪視福晉,眼中轉過幾個思量,卻都不能解決他的疑慮!

  而恪瑤的臉色難看至極……

  她沒料到,永琰會在這個時候反對自己!

  永琰的態度,全然不是恪瑤所認識的那個三兒子--莫非他知道了什麼?

  恪瑤寒著眼,心底已開始盤算計較……

  *  *  *  *  *  *  *  *

  永琰不讓她回潤王府,禧珍心底一千個不平!

  每回有什麼好玩的事,永琰總是一個人攬著,不讓她參與,這叫禧珍越來越相信,永琰肯定想悶死她!

  這夜禧珍翻來覆去睡不著,躺在床上一直想著那平貝子到底有什麼古怪、什麼陰謀陽謀?

  禧珍想著、想著,越想越覺得放心不下,她終於從床上爬起來。

  「不行!」禧珍坐在床上,嘀嘀咕咕地喃喃自語:「這麼有趣的事兒,我怎麼可以不參與呢?這樣豈不是有違我的本性,豈不是讓永琰稱心如意?不行,說什麼也不成!」

  黑夜裏禧珍終於「痛下決心」,於是低頭摸黑在床下找鞋,打算效法上回前去趙府一樣,這回就來個「格格夜探潤王府」!

  禧珍壓根兒沒想過,那潤王府豈是能容她隨意來去的地方!然而禧珍可不管這些,只要能滿足她「夜探」的欲望,她就心滿意足了!

  穿妥鞋後,禧珍還沒來得及踏出房門,春蘭已經揉著惺忪睡眼走進禧珍房間。

  「格格,妳一夜嘴裏嘟嘟嚷嚷些什麼呀?」春蘭揉著眼睛,走到禧珍跟前。「我在前頭睡著,擔心您不會跟小碗上回一樣,生病了吧!」

  「呸呸呸,我好好兒的,怎麼會生病呢?就算有病,那也是給悶病的!」她對春蘭說。

  「悶病?」春蘭不解。

  「算了,說了妳也不懂。」禧珍眼珠子一轉,笑瞇瞇地對春蘭說:「春蘭呀,我睡不著睡,想出去走走散散心,妳陪我好不好?」

  「現在?散心?」春蘭霎時瞪大她的瞇瞇小眼睛。

  「對呀!」她怕黑怕鬼,當然要拖著春蘭一塊兒去。

  「可是--」

  「妳去不去?不去的話,我可要自個兒走了!」她威脅人家。

  惡勢力下,春蘭果然乖乖就範。

  禧珍於是帶著春蘭,兩人躡手躡腳地穿過四合院的中廳,一路左顧右盼、小心翼翼地走到前廳。

  她可清楚,那永琰就像長了第三只眼,她想幹什麼事兒,他好像全都知道!禧珍甚至懷疑,連自個兒心底想什麼,永琰恐怕都比她還清楚!

  等走到大門前,禧珍才稍稍松了心。

  「好險,這回我臨時起意,他可料不到了吧!」她得意地。

  不過禧珍仍小心翼翼地拉開門栓,盡量不發出半點聲音,打開大門後她依舊躡手躡腳走出去,不發出半點聲音,然後將門掩上。

  「呀呼!」

  出大門後,她快樂地跳起來,拉著不知什麼狀況的春蘭大聲歡呼--她終於能有一回,成功脫離永琰的「魔掌」了!

  於是禧珍高高興興地趕著夜路,朝潤王府的方向而行,殊不知--

  人家早已立於屋簷上,冷眼旁觀著她那副歡欣鼓舞的傻瓜表情。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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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當禧珍得知,發現這個凹洞壓根無助於他們離開這裏時,她再一次覺得沮喪而且生氣!

  「怎麼會這樣呢?我都找到這個凹洞了,為什麼還是沒辦法打開那道泥墻?」她生氣地拿指頭猛戳那凹槽。

  「小心把手指弄傷了!」永琰抓住她的手,握到手心裏。

  「永琰,咱們是不是永遠都出不去了?」她哭喪著臉問他。

  見到以往那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樣,從她的小臉上消失,永琰心口一緊。「很難說,如果老天爺不想讓咱們就這麼死了,也許還有機會。」

  「那如果老爺要咱們死呢?」她傻氣地問。

  他似笑非笑。「放心,妳這麼逗人,老天爺絕對捨不得讓妳死,否則會少了幾十年笑話可聽。」

  「笑話?」禧珍指著自個兒的鼻頭問:「我是笑話嗎?」

  「妳是我的開心果!」他抓住她的手握緊。

  這話有濃厚的寵溺意味。

  永琰握著她的手,把她拉到地上,兩人肩靠著肩坐著。「一夜沒睡,累了嗎?累了就靠著我的肩休息,等到天亮咱們再走回井底,也許子揚回頭找咱們,會發現這口井也說不一定。」

  「他真的能發現咱們嗎?」

  「能,只要有信心就能。」

  禧珍露出蒼白的笑容,

  即使天真如她,到了這個時刻也明白永琰所說的信心,只不過是安慰自己的話。

  禧珍忽然想起額娘去世那時,阿瑪那傷心欲絕的情景……

  她情不自禁地把手探進領子裏,握著額娘留給她的遺物。

  「永琰,你還記得小時候嗎?那時我額娘死了,我見到阿瑪那好傷心、好傷心的模樣,他的眼淚一直流個不停,我一輩都不會忘記!可盡管那時候我一樣很傷心,卻不知道為什麼,怎麼也哭不出來。」

  她濛濛 地回想起,後來她之所以能流得出眼淚,那是在見到永琰之後。

  「當然記得。」永琰回答:「我很清楚的記得,那時阿瑪罰妳跪在妳額娘的靈堂前一整夜,等我見到妳的時候,妳已經快撐不住了!」

  「那個時候我心底沒想什麼,只覺得心裏頭好悲傷、好悲傷,可我真的不明白,為什麼自己就是哭不出來!這些年我一直在想,為什麼當時我連看著額娘去世了,還是流不出眼淚呢?難怪阿瑪那時候會那麼生氣……」

  「不明白就別想,事情已經過去那麼多年,妳額娘知道妳的情況,她一定不會怪妳的。」

  「永琰?」她忽然喚他的名。

  「嗯?」

  「其實在你到杭州之前,我曾經做過一個很奇怪的『夢 。」

  「什麼樣奇怪的夢?」

  反正暫時出不去,他舒下心,開始聽她說故事。

  「我夢到你人在漠北,因為那處地方天與地之間的景象,看起來就像阿瑪對我描述過的塞外風光。那時我『看見 你站在一望無際、幾百幾千個營帳中心,跟一群官兵站在一塊兒,看起來像正包堵著一群外來的人!然後皇上從營帳裏走出來,站在一名穿著與其他官兵不同的男人身邊,這男人的穿著跟那群外來的人,看來非常相似!可接著突然發生了變故,那群外來人中,忽然有一個人手上拿了一把鋒利的短刀,突然像發了瘋一樣朝皇上跑過來!在所有人都急著往那人衝過去的時候,你卻靠向皇上,之後那個人忽然把短刀往皇上一扔,當時你便奮不顧身的朝皇上撲過去了--」

  聽到這裏,永琰悚然一驚!

  「妳……」他疑惑地蹙起濃眉。「妳怎麼會知道這件事的?」

  「這是真的嗎?」禧珍瞪大眼睛問他。

  「這件事,是阿布坦告訴妳的?」

  禧珍搖頭。「剛才我已經說過,這是我『夢見 的。」

  永琰沉吟不語。

  經過這些日子,沒有任何人比他更瞭解禧珍--

  她盡管頑皮、總是惹事生非,每回都像在測試他的脾氣和耐性的極限,然而她可愛的神情和無辜的模樣,總讓他雖然氣到極點,卻又對她無可奈何。

  他能篤定,除了傻裏傻氣以及讓人頭痛外,珍兒是一個絕對不會說謊的女孩!

  如果這些事,不是禧珍從阿布坦或者子揚那裏打聽到的,那麼剛才走到湖邊時禧珍曾經提到,當日她握住小碗的手突然發生的怪事,也可能是真的!

  「妳說『做夢 ,那是什麼樣的情況?」他進一步問。

  禧珍於是把當日的情景重說了一遍。

  永琰第一次聽到,同時禧珍再重說一遍大漠營地的景象,那彷佛她親眼所見般生動細膩,讓永琰再沒有半分懷疑。

  「這倒很奇特,過去我曾聽說,一些修為上乘的密宗師父,也能有這樣的能力,但這只是神通的一種。」

  「神通?」

  「那是一般凡人不可能擁有的能力。」

  「這是一種能力嗎?可除了那回,之後我就再也沒有過這種奇怪的經歷了。」

  「也許妳坐在大石上那時,心念專一,所以才會忽然間有了感應。」

  「那麼小碗生病那時呢?還有剛才咱們趺落井底時--」

  她頓住,小臉蛋忽然漲紅起來。

  r跌落井底?」永琰問:「剛才發生什麼事?」

  「沒、沒什麼事……」她不說,絕對不說。

  禧珍垂下眼,忽然覺得自個兒的耳朵熱辣辣的,不敢看他的眼睛。

  永琰眼色一深。「既然妳還『夢見 皇上不眠不休照顧我,還有--」他一頓,然後嗄聲接下道:「還有我的額娘。那麼妳也知道,咱們倆之間沒有兄妹血緣關係了?」

  禧珍點頭。

  「原來妳早就知道了。」

  他沒料到,她竟會在如此奇異的情況下,得知兩人並無兄妹之實。

  「永琰,我問你,如果咱們真的出不去了,你會恨我嗎?」她忽然轉移話題,低聲問他。

  「別說傻話。剛才我不是說過了?咱們還有機會能出去。」

  「我是說如果,如果真的出不去呢?」她固執地問。

  「為什麼要恨妳?」

  「因為都怪我頑皮,才會害你也掉下來的!你一定很後悔救我,如果你不伸手拉我,就不會一齊被我拖下來了。」

  「這回猜錯了。」

  禧珍疑惑地瞪著他。

  「就算我來不及伸手拉住妳,也會跟著妳一起跳下井底。」

  「為什麼?」

  「我怎麼捨得妳一個人掉下來?」他兩眼晶亮地看著她,笑著對她說:「妳這麼頑皮又愛惹事生非,如果一個人待在井底不知道又會出什麼事,我當然得跳下來陪妳。」

  禧珍心口一跳。

  剛才跌落井底前,她「聽」見永琰心裏的話,果然是真的!

  「永琰,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她垂著小臉故意問他。

  記憶中,從小時候起,永琰就無緣無故地照顧著自己。

  「我對妳夠好嗎?」

  禧珍想也不想就點頭。

  「如果夠好,妳為什麼老是那麼頑皮、老愛惹我生氣?」他笑問。

  「那不同呀!」禧珍抬起臉、瞪大眼,這會兒她可有理了!禧珍扳著手指頭數落道:「因為你老愛瞞著我,不只回京的事兒瞞我、不回王府的事兒瞞我、跟子揚他們一道幹事兒瞞我、就連為什麼讓我留在潤王府也瞞著我!總之你瞞著我的事兒可多了!如果你每回都這麼瞞著我,我還不趕緊查明真相、瞭解狀況的話,那我豈不是太冤了?!」

  「太冤?」他好笑。「妳哪裏冤了?」

  「我什麼事兒都不知道,一點參與感都沒有,那還不夠冤呀?」她都有理。「這樣一來,我豈不是平白錯過許多好玩的事兒?事情究竟怎麼發生的,我前頭不知道、後頭也不知道,這不叫冤,那還得怎麼樣才叫冤呀?」

  永琰瞪著眼半晌說不出話,然後他忽然大笑起來--

  「你笑什麼呀?」她眨巴著眼。

  自個兒明明說得那麼慷慨激昂、義憤填膺的,她不明白永琰聽了怎麼還能笑得出來?

  「我笑,妳說得好、說得有理!」永琰還在笑。

  他笑得眼裏都流出淚了!

  說來說去,她就是不能少一點頑皮、少一點惹事生非!

  然而就因為她這「頑劣」的個性,每回她多惹一件事,他反倒更愛她一分嗎?

  所以他對她永遠牽掛懸念、總是放心不下,所以他能縱容她調皮、頑劣、無知、天真的每一面……

  所以,每回被她氣得半死,他卻永遠無法真的對她生氣?

  永琰簡直不敢相信,他居然對這樣一個天上地下絕無僅有、別的不行、最會生非惹事的麻煩精,全然無可奈何!

  看著永琰在笑,禧珍忽然鬱鬱地說:「可是如果這回咱們出不去的話,那就算往後你什麼都不瞞我,也來不及了!」

  她站起來,皺著眉頭瞪著那個凹洞。

  永琰思索她的話,心頭掠過五味雜陳,忽然間他有一股衝動,想對禧珍說出心底的話--

  「咦?怎麼會這樣?」禧珍忽然叫了一聲。

  永琰迅速站起來。「怎麼回事--」

  他話還未問完,忽然看見那凹洞內放出一道佛青色的光芒,而凹洞外連著一條銀色的鏈子,就接到禧珍的頸子上!

  永琰還來不及反應之前,那鏈子忽然一松,一顆形似珍珠模樣的銀色珠子突然從凹洞內掉出來。

  緊接著那凹洞上下忽然「裂開」一條細縫,然後形成兩道朝旁拉開的暗門--

  永琰與禧珍目不轉睛地瞪著這突來的變故!

  通道盡頭那道泥墻依舊紋風末動,然而這片凹洞所在的銀灰色壁面,卻打開了一條奇怪的光之通道!

  *  *  *  *  *  *  *  *

  那是一片白光,一片極其柔和的白光!

  而在那片白光籠罩下,又是一條冗長的甬道。

  「永琰,咱們該進去嗎?」那甬道看似通往更底層的地下。

  「現在也只有這條路能走。」永琰拉起禧珍的手,走進甬道。

  兩人剛穿過密門,門便無聲無息地迅速闔上,壁面上再也看不出任何痕跡,只留下一個小小的圓孔。現在將他們四面八方包圍的,已盡是這種銀灰色壁面,路自從密門打開後已改了道,往下深入。

  禧珍瞪大眼睛,她沒見過這麼神奇的門,事實上不僅禧珍,連永琰也驚嘆這道打造得鬼斧神工的密門。

  「剛才到底怎麼回事?為什麼那道門會忽然打開?」永琰問禧珍。

  「我也不知道,」剛才突然間發生的事,就跟她以前忽然「做夢」一樣讓人不能理解。「剛才我瞪著那壁面上的圓孔,因為實在太生氣、太沮喪、太無奈了!我氣得戳那壁面,才讓心底好過一點,可那時我手裏握著這顆珠子,就這麼戳著、戳著,忽然就把珠子戳到那洞裏去了!接著胡裏糊塗、莫名其妙的,事情一下子就發生了!」

  聽見她胡裏糊塗、莫名其妙的敘述,永琰苦笑。

  這丫頭,只能說她是傻人有傻福!

  見到她胸口上垂著一條銀鏈子,下方是一顆表面極其光滑的銀色珠子,他伸手握起那顆珠子,發現珠子的質地,彷佛與壁面那銀灰色異物有幾許雷同!

  永琰問她:「這顆珠子是怎麼來的?」

  「這是我額娘去世前,親手交給我的遺物。」

  「妳額娘的遺物?沒想到妳額娘留給妳的遺物,竟然能打開這道密門。」他深深思索,卻得不出結論。

  難道這只是偶然?只是巧合嗎?

  盡管不可思議的事僅能歸之於偶然巧合,然而永琰心底清楚,事情發生突然確實難以解釋,然而這絕非意外。只是現在,他還沒有足夠的證據瞭解緣由。

  「走吧!咱們先一路走下,再看看還會發生什麼突如其來的事?」

  聽見還有「突如其來」的事,禧珍又有精神了!「好呀!那還等什麼,咱們快走吧!」剛才的生氣、沮喪和無奈,她已經一股腦的拋到九霄雲外了!

  永琰於是牽起禧珍的手,兩人繼續往下走。

  這條甬道比先前的甬道長些,盡頭仍然有密門,但這回兩人已經知道在盡頭摸索,找出圓孔所在位置,將另一道密門打開。

  就這麼接連開了三道密門,永琰感到,兩人已經走到地下極深之處。

  最後一道密門開啟後,那是一間形似管狀的封閉室,進入那封閉室後門一闔上,那看似靜止的封閉室忽然向下滑動--

  「啊!」禧珍驚叫一聲。

  這感覺就像今晚永琰帶她飛簷走壁一般,心口快要跳出來了!

  但不一會兒,下滑的感覺停止,密門忽然打開。

  此時此刻,見到那門打開後頭的情景,永琰與禧珍的驚訝之情,實非筆墨可以形容……

  *  *  *  *  *  *  *  *

  「新眉?妳怎麼會到這兒來?」子揚趕緊收手。

  想到剛才險些傷了自己人,他捏了把冷汗。

  新眉抓住子揚的手腕,暗示他跟自己一道藏進剛才那棵古槐後。

  「我是跟蹤人來的。」兩人藏妥身,新眉才道。

  「跟蹤?」

  「是啊,我按貝勒爺吩咐,監看平貝子,今晚我見他房裏早早就熄了燈,原以為沒事,誰知道夜半就有動靜。」

  「妳親眼看見他從房裏出來?」子揚仔細一回想,那黑衣人身形確實像平貝子。

  「我不但親眼看見,而且一路從他房間左側的密道,跟蹤到這裏。」

  「房間左側密道?」

  「這個平貝子鬼鬼祟祟的,這些日子我瞧那潤王府裏有很多古怪!」

  「古怪?那人看起來老老實實的,會什麼樣的古怪?」

  「潤王府園子裏的假山奇石,其實暗布五行八卦陣,只要陣頭一起,外面的生人誤陷很容易就會迷失!」新眉是江湖賣藝出身,打小跟著爹爹四處行走江湖賣藝,見多識廣加以她的父親在旁指點,她於是看得出五行八卦、奇門遁甲與其他術數旁門左道。

  「不僅如此,潤王府內奴僕看起來都不像尋常人,」新眉接下說:「他們個個身懷武藝,卻裝做全然不會武功的模樣!」

  「這不就跟牡丹苑裏,那些保鑣的情況一模一樣?」

  「正是!不過潤王府這群人看起來更加詭異!」

  子揚挑起眉。

  「我瞧他們夜裏時常在府裏巡邏,好似趁著黑夜,在進行什麼見不得人的事!」

  「這倒有趣!」

  新眉朝那洞口張望。「這洞裏頭有什麼?」

  「就是上回我誤打誤撞,探到的那張圖騰所在之處。」

  「這麼說,平貝子也知道這裏?」

  「看起來如此,而且他熟門熟路,看來不止來過一次。」

  「這就怪了……」

  「話說回來,貝勒爺和格格跟我約了三更在這洞口見面,卻直到現在還不見人影。」子揚憂心忡忡。

  「格格也來了?」新眉瞪大眼睛。「貝勒爺怎麼肯讓她跟著?」

  「關於這點,」子揚笑得詭異。「我也覺得奇怪!」

  「子揚,咱們需不需要進洞裏瞧瞧?」

  「不必,這回我除了摹擬圖像外,裏面我已經仔細檢查過,沒有任何機關。」子揚沉吟片刻,然後接著對新眉:「這兒咱們就別管了,我瞧他進去這頭也翻不出個什麼名堂來,我看咱們先回四合院好了,也許貝勒爺和格格已經先回去了,等不到他們倆我實在不放心。」

  「可如果貝勒爺和格格沒回四合院呢?」新眉問。

  「那也得咱們先回去瞧過再說!」

  「那還等什麼,快回四合院吧!」

  兩人於是離開梯洞所在處,心急如焚趕回四合院。

  然而子揚並不知道,禧珍與永琰兩人,此刻正被因在他們腳下數裏之處。

  *  *  *  *  *  *  *  *

  禧珍張著小嘴看著眼前這幕,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永琰,這究竟是什麼鬼東西?」禧珍想不透所以問永琰。

  永琰沒吭聲。他沉著地觀察著眼前這前所未見的景象!

  正確地說,呈現在他們眼前的,也沒什麼特異之處。門開後是一處極其寬敞、像是書房的地方、可這裏頭不但有許多排奇形怪狀的椅子,前方還有許多排奇形怪狀的桌子……

  然而讓兩人驚訝不已的是,「書房」前頭那片怪異的大墻上,居然「畫」了一個龐大、詭異的怪東西!可說「畫」的並不貼切,那墻就像一面窗子,從書房內望去,就像從窗裏頭望到窗外頭!

  「那叫玻璃,可就算是進貢到宮裏的寶貝,也從沒這麼凈透的,更不可能有這樣的手藝,能做成這麼大片的玻璃框子!」永琰徐聲道。

  康熙三十五年,皇帝下令成立清宮玻璃廠。琉璃工藝技術,正式提升到量產出品的階段。

  「玻璃?跟琉璃有什麼不一樣?」禧珍眨巴著眼問。

  「玻璃就是琉璃,也叫水玉,除了玻璃這個名詞外,其他都是古名。」

  「這麼說,在玻璃另一頭的,是真實存在的東西嗎?」禧珍跑到那一大片、足有她二十人寬的玻璃墻前,拿鼻子貼著那冰冰涼涼的玻璃片兒,瞪著另一頭那龐大、詭異的怪東西。

  「妳不覺得,這個東西彷佛似曾相識,與我們今晚才見過的『怪東西 有一點相像?」永琰走到她身邊。

  「對呀!」禧珍想起來了!「這就像今晚我們在墻裏密室,見到的那張怪圖!那怪圓上畫的就是這個!」

  永琰也望向玻璃外。

  那「怪東西」就在深達數丈的地底下方。這房間就好像築在絕壁,透過玻璃框子能見識到外面及下頭盯景象!

  「老天爺……這究竟是什麼東西呀?」禧珍驚嘆著,目不轉睛地。

  原來真有其物!

  而且如此巨大、古怪的物體,竟然就深埋在趙府的地底下。

  「珍兒!」永琰忽然叫她。

  禧珍轉過頭才發現,永琰已經不在她身邊了。「咦?永琰,你站在那兒做什麼?那不是咱們進來的地方嗎?」

  「不一樣,咱們進來的地方是另一側。」

  「那你站在那兒做什麼?」她走到永琰身邊。

  「這兒有另一道門。」他答,指著壁上的圓孔。

  憑著敏銳的觀察力,永琰已經發現凡是那圓孔所在之處,必處於浪形壁面的高點。換言之,當他們墜落井底時,那條連接井底的甬道,壁面少說有三個以上的浪形起伏,依推斷甬道裏應該不僅止有一道密門。只過當時他們未曾仔細搜索。

  「另一道門?」禧珍好奇地湊上去細瞧,果然發現另一個小圓孔。「你怎麼知道這兒有門的,永琰?」

  「妳瞧,我們每回看見圓孔的地方,不都在那浪頂上?」

  「對呀!」禧珍驚嘆。「你不愧比我聰明那麼一點點兒!」佩服不已。

  「好說、好說。」他低笑。

  禧珍於是拿起銀珠塞入孔內,密門立即開啟。

  那裏頭仍舊是間封閉室的模樣。

  「看起來,這房間是所有通道最終目的地。」永琰拉著禧珍的手走進那另一間封閉室。

  這回,那封閉室朝上滑動,片刻功夫已經停下,密門自動開啟。

  他們忽然來到了一個絕對意想不到的地方--

  就是井底。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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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6-17 00:27:58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呼,還是外頭的空氣新鮮!」

  一踏出梯洞外,禧珍馬上伸了個懶腰。

  「妳跟著我,別走丟了!」深怕她頑皮出事,他特別叮嚀,並且又緊緊握起她的手繼續往烏漆抹黑的後院走。

  這回禧珍想到什麼,嘴裏嘟囔起來:「怪了,上回我跟小碗也是像現在這樣握著手,為什麼就能看到那麼奇怪的景象,難道我跟你就特別沒感應?」

  「什麼景象?」他隨口問問,細心探查周遭動靜。

  「說起來我也不太明白,只知道那時候我握著小碗的手,忽然間就『看 到了小碗的爹、媽,然後我就全身開始發軟、動彈不得的,接著便朝後倒下--之後你就接住我了!永琰,你說奇怪不奇怪?」她嘟嘟嚷嚷。

  「是很奇怪。」他無心答。

  永琰停在一座湖邊。

  正確來說,那不只是一座湖,而是一座大湖。這座大湖幾乎佔了後院一半面積,遼闊得驚人。湖面上波平如鏡,月光投射而下,一陣冷風吹來,水面粼粼泛著銀光。

  「嘩,想不到這宅子居然能藏這麼大座湖?」禧珍張大小嘴,瞪著那黑黝黝的湖面。

  「小心一點,別摔跤了。」他一再叮嚀。

  「知道了,我又不是孩子,你別老盯著我!」禧珍癟癟嘴,然後眼珠子一轉。「永琰,不如咱們就以這座湖為中心,繞湖一圈,你覺得怎麼樣?」她出主意。

  難得她想有點貢獻,永琰點頭。「也好。」

  雖然繞湖而行,顯然不是很好的主意。

  永琰拉著她,開始繞湖。

  然而這座湖不僅遼闊,且因後院無人打理而雜草叢生,高高矮矮的灌樹布滿湖邊小路,讓兩人繞湖而行的決定,顯得困難重重。

  「住在這屋裏的人真懶散,有這麼一大片湖,都可以劃水、行船了,居然不好好整理整理。想當初我跟春蘭還有小碗他們剛到西湖邊時,不知費了多大功夫才把荒地墾為良田,努力勞動、愛惜土地,吃著自個兒種的稻米、栽的菜,那滋味不知道有多甜!現在看到住在這兒的人這麼不愛惜環境,任由土地荒廢,實在太不應該了!」她一路嘀嘀咕咕,讓永琰的耳根子沒一刻清靜。

  可永琰居然始終保持微笑,覺得這樣還挺好的,至少在這陰森黑漆的鬼地方,不至於讓人覺得無聊。

  他……竟然慢慢開始習慣這個小妮子,拉裏拉雜的瑣碎個性。

  連她愛惹麻煩、無事生非的小動作,他都一一囊括接受了!

  這簡直是奇跡!永琰清楚這意味著什麼,然而他並不打算這麼早就告訴這小丫頭實情--除非她自己覺醒,否則他大概很難讓她明白,什麼叫做「男女之情」。

  「咦?奇怪!」禧珍驚呼一聲。

  「怎麼了?」永琰問她。

  「那兒有棵好奇怪的大樹!」禧珍指著前方一株從中間劈成半的古樹。

  幽微的月光下,只見那大樹如一團黑影,隱隱可見樹身居然自湖中冒出,樹身還在半空中劈成兩半,左右朝上成長,又相依相偎、枝葉間相互牽絆……

  「那棵叫夫妻樹。」永琰道。

  「夫妻樹?多奇怪呀!不過你這麼一說瞧著倒也像,因為這樹的樹身分成兩邊各自牽牽絆絆、相依相偎的,就像一對恩愛夫妻一樣,只是我從來沒見過像這樣從湖裏冒出的樹!」禧珍睜大眼,努力想瞧個清楚。

  可黑暗中即使禧珍的眼睛睜得再大,無論如何也不能瞧得仔細,於是她掙脫永琰的手--

  「珍兒!」永琰一驚。

  禧珍掙脫跑開,永琰想追上的時候,她已經在雜草亂叢裏賣力拔著腿走到那樹邊……

  「嘩,我瞧這棵夫妻樹挺結實的,咱們倆合抱都不夠!我猜粗的這邊肯定是丈夫、細的這邊肯定是妻子!永琰你快來瞧,這棵夫妻樹是丈夫依偎著妻子,多好玩、多有趣呀--啊……啊啊--」

  禧珍忽然尖叫!

  這下可把永琰的心提到嘴裏。

  然而禧珍腳下早就踏空,樂極生悲,她入險境還不知道收斂,一腳踏空後整個人就往下墜落--

  「珍兒!」

  永琰提氣撲過去,卻只握住禧珍的手,而禧珍下墜的力道立刻拽著永琰一起掉下去--

  這感覺,就像上次在東林寺外的竹林裏做夢一樣!

  那回她看見永琰被刺傷,一驚之下身體突然就往下墜落。

  禧珍深深地記得那下墜的感覺,直可以把人的心,整個吊出胸口……

  永琰!

  *  *  *  *  *  *  *  *

  「永琰!」

  下墜時禧珍大叫一聲。

  兩人所在之處像是一條冗長的、垂直下墜的甬道,無邊無際沒有盡頭!

  永琰清清楚楚地看見她小臉上恐懼的神情,他緊緊握住她,絕不放手--

  那刻禧珍臉色一變,她恐懼的表情忽然有了變化……

  永琰他……

  然後,永琰突然看見了下方幽微的亮光,以及急速接近的地面!

  「珍兒!」他急喘一聲。

  再也沒有比這刻更緊急的時候,虛空中絲毫沒有著力點,永琰用盡力氣奮力一拽,將禧珍扯到自己上方後緊緊抱住她--

  「啊!」禧珍把臉埋進永琰的胸膛,這時她也看見他們就要摔落的地面了!

  永琰緊緊抱住她,擺明打算以自己的身體護衛她……

  然而墜地時卻出乎永琰所料,下方那看似堅硬的銀灰色地面,在兩人落下後居然柔軟如春泥,完全吸納了永琰與禧珍下墜時的力道!同時在兩人急速下墜又突然靜止後,居然絲毫沒有不舒適的感覺!

  「珍兒,妳沒事吧?有沒有哪裏摔傷了?」他不顧自己,先忙著檢查她。

  「我……沒事。」她氣弱地回答,只管拿一雙大眼呆呆地瞪著他,表情怪異。

  永琰以為她嚇傻了,於是擁著她安慰:「沒事了,別怕!」

  永琰認真的眼神直勾勾地盯著她,禧珍喘了一口大氣,逃避地垂下小頭,臉兒紅得像熟桃子……

  就在兩人墜落甬道,直往下掉的時候,永琰緊緊地握住她的手,禧珍明明白白地感覺到,永琰強大的意志力從他的手心灌到了自個兒的手心,那一刻,禧珍忽然讀到了他的心!

  那時,禧珍清清楚地聽見,永琰的心一直「告訴」她:

  我不怕死,但我的珍兒絕不能傷到一絲一毫!

  她「聽得」確確實實、清清楚楚,永琰的心一直是這麼「告訴」她的!

  然而為什麼永琰寧願自己死也要保護她?

  禧珍心底隱隱的有個聲音在告訴自己,永琰不顧性命的抓著她一起往下掉,究竟是為了什麼……

  可她不知道自個兒該想還是不該想,雖然她曾經在「夢遊」中得知永琰並不是自己的親阿哥,然而她並不能證實那個「夢」究竟是不是真的!

  更何況,永琰不是口口聲聲說,要把她嫁到潤王府的嗎?

  也許他想保護自己,只因為她是永琰的妹妹?

  「看起來這是一口古井!」永琰蹲在地上,捏著地面上的軟土,卻無法順利將它掐起。

  剛才兩人掉下來的甬道猜測是一口古井--而這也只是猜測!

  事實上井底是完全幹燥的。而銀灰色的「地面」看起來是由一種奇怪的黏土組成,然而說它是黏土,其實並不貼切!因為剛才永琰試著捏住地面時,感覺手上那一團軟土甚至能彈手,並且無論他如何施力也無法掐起一塊,看起來這些所有銀灰色的「軟土」皆是一體的,任人花多少力氣都不能破壞它!

  「原來這棵樹旁有一口古井,井口居然與地面同高,不知情的人極容易踩空!」永琰已經站起來,左右詳視四周,同時不忘拉起禧珍。

  然而禧珍很快便發現,銀灰色的「地面」四周散佈了一堆白骨!

  她還來不及尖叫,永琰已經抱住她。「別怕,那只是些骨頭而已!」他安慰她。

  「永琰……」禧珍瞪著白骨,喘著大口氣。「這些、這些滿地的骨頭究竟是怎來的?」

  永琰舉目四顧,很快便發現在這個神秘的地穴裏,四面八方都布滿了這種奇異的銀灰色黏土!包含那不甚明亮卻足以照耀整個地穴的幽光,也是從這種銀灰色黏土內散射出來。

  他沉思不語,臉色凝重。

  「究竟是什麼人鑿了一口這麼古怪的井,害人走著走著就往下掉的!難道這口井是專門打獵用的嗎?」旺盛的好奇心,讓禧珍把恐懼暫時拋到九霄雲外。

  「打獵?」他挑眉。倒好奇她會怎麼解釋。

  「就是把那些山羌、水鹿、撢子、飛鼠的全都趕到這處,圍捕起來後,慢慢縮起圈子,等他們一個個全掉進井裏再活抓起來!這不就是打獵了嗎?至於井底這些散佈的白骨,可能是在其他時間,自己不小心掉到井裏來的!」

  他嘴角抽動。「說不通。」

  「怎麼說不通?」

  「把山羌、水鹿趕到井裏之後,要怎麼活抓上去?」

  對嗅!「是呀,我怎麼沒想到這個問題呢?」她搔搔小頭,決定直接問永琰比較快:「永琰,你比較聰明,不然你告訴我,要怎麼把山羌跟水鹿抓上去?」她仍然一廂情願,十分認真地篤定這口井是用來打獵的!

  「也許妳猜對了,」永琰一向冷峻的臉孔,奇跡地露出溫暖的笑容。「倘若這口井果真是用來捕獵的陷阱,那麼這個奇怪的密洞必定有出口。」

  這後院雖大而且荒涼,但畢竟是一幢住人的屋子,怎麼可能會有山羌、水鹿、撢子、飛鼠?不過只要她沒事,要怎麼胡說八道,他都願陪她。

  「也就是說,咱們能出得去了?」她很興奮。

  「應該是。」他配合她。

  「太好了!」

  禧珍得意洋洋,佩服自己果然聰明!

  「那現在,咱們是不是要開始找出路了?」禧珍問。

  「看來只能如此。」

  實際根本就不必「找」,因為這個地穴內只有一條直直通往前方的甬道,甬道四壁呈大波浪的形狀起伏。

  換言之,進入地穴的人,已被「規定」只能朝甬道內往前方而行!

  趙天祥的宅院居然有如此奇異不可思議的地洞,實在令人匪夷所思!

  然而永琰隱瞞了事實,他沒有告訴禧珍,她剛才推測井底那堆散佈在「地面上」的白骨,是飛禽走獸的屍骨,實際看起來卻更像人骨。

  兩個人手牽手,順著甬道往前走,這會兒,禧珍規矩地任憑永琰握緊她的手,再也不敢冒冒失失了!

  「永琰,我覺得這個地方好奇怪呀!」一邊走,禧珍忍不住喃喃道:「你有沒有注意到,剛才咱們在上頭的時候天涼露凍的!但是這裏卻一點也不冷,還讓人覺得好溫暖,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呀……」這些奇怪之處,都讓禧珍忍不住想起堆在井口那些白骨。

  禧珍的話,正點出永琰心底的疑惑。

  那通道一路朝下,彷佛沒有盡頭,他們已經深入地面有一段距離。然而按理說,地下的深井就像個幽洞,例如剛才後院那面墻下的梯洞,踏進梯洞內立即便有一股涼意襲來,較之那淺淺的梯洞,這個深井內部應該更寒冷才是!

  「老實說,我覺得這裏鬼裏鬼氣的,不太對勁……」

  「噓,別說話!」

  永琰忽然掩住她的口。

  因為甬道已經到盡頭,前方一團黑影,顯得十分詭異。

  但前方除了一團黑影外,真的沒有其他東西了。那黑影看起來只是一面灰墻,看來這個甬道是被堵死的!

  永琰放開手。

  「咱們走到盡頭了嗎?永琰?」禧珍問。

  永琰走到前方檢查墻面,片刻後他回頭對禧珍點頭。

  「這麼說咱們不是出不去了?」

  「現在看來,情況是如此。」

  「什麼?那咱們不是要被困在這兒,渴死、餓死了?」她喪氣地問。

  永琰沒有答案。

  如今通路被封死,已經沒有第二條路。

  「永琰,咱們真的沒法子可想了嗎?」待在密穴已經過了半個多時辰,禧珍頹喪地坐在地上,捧著下巴發呆。

  永琰走到通道盡頭,對著那面堵住通道的墻沉思片刻。

  「妳有沒有發現,這面墻有什麼特別之處?」

  「特別?」聽見永琰這麼說,禧珍趕緊從地上爬起來走到墻前,東敲西拍了好一陣子。「不過就是道灰墻吧,好像沒什麼特別的!」

  「就因為它是道灰墻,所以才顯得特別。」

  「永琰,你打什麼啞謎呀?我聽不懂。」禧珍問他。

  「妳瞧,這個地穴四周都是銀灰色的異物,只有這面墻與眾不同,跟四周這奇異之物沒任何關聯之處。」

  「咦?經你這麼一說,我也注意到了!」

  「倘若咱們摔下來的地方,原先真是口井,那麼現在井水幹涸,恐怕與這道灰墻有絕大關係!」

  「難道是這堵墻後頭,載滿了井水?」

  永琰沉下眼。「不是井水,是湖水。」

  「湖水?」禧珍眨巴著眼,怎麼也想不透。「為什麼是湖水?」

  「咱們穿過甬道走了一陣子的路,現在應該已經到了湖面下。」

  「湖面下!如果真是在湖面下,怎麼我非但一點都不覺得冷,連半點水聲也沒聽見?」

  「如果我猜得沒錯,應該與那一片銀灰色的東西有關!」

  永琰這麼一說,禧珍便忍不住好奇走到墻邊,伸手敲擊那面詭異的墻面。「對呀!仔細想想這東西好像挺管用的,剛才咱們從那麼高的地方摔下來,居然半點事也沒有!」

  永琰走到她身邊。「這不像任何我所見過的東西。」他蹙著眉頭。

  這一切都太詭異了!

  看起來,這裏簡直就不像人間該有的地方!

  「永琰,你剛才說井水幹涸與那道泥墻有關係,你想,是什麼樣的人要費那麼大的力氣,在井裏築一道泥墻,把湖水給堵起來?」

  永琰想起,那道井口與地面同高,那難以理解的詭異之處。「也許原本並沒有這道井,這井是無意中被發現的。」他道。

  「無意中發現的?」

  「那只是個通道,也許通道的門被誤開,被後來搬進宅內居住的人發現,就像子揚發現那道墻內的密室一樣。人們誤以為那是口水井,因此利用來取水。」

  禧珍聽得猛點頭。

  「但因為那口井與地面同高,因此總有人,會因不慎而摔落井內。」

  「對了,就跟我剛一樣吧!」

  永琰點頭。

  「趙天祥搬進來後不再使用後院,也許是有原因的。」

  「原因?什麼樣的原因?永琰你越說越玄,我都聽不懂了!」她雖不懂,可卻一副聽得津津有味的模樣。

  「一年四季總有枯水期,倘逢枯水之期,湖水下降、湖面縮小,湖面上的水高低於井底時,那麼這井內的秘密,極有可能會被一不小心摔進來的人所發現!」

  井底既然摔不死人,倘若湖面上的水高低於井底,那也淹不死人!那麼順著這條通道,就有人能活著走出去,於是秘密便有揭露於世的一日。

  「你的意思是說,曾經有人跟咱們一樣摔落井底沒事,然後活著走出去?」

  「也許有人曾經走出去,也許根本就沒有!然而這面泥墻築起的真正原因,極可能因為這個緣故!」

  「原來是這樣,我明白了!」她終於明白了。

  「倘若這口井真是通道,而這面墻築起是為了阻止誤入之人擅闖,那麼--」

  「那麼肯定有能開啟這面泥墻的機關?」

  「答對了。」他微笑。

  「瞧吧,我可不是每回都猜不準的!」她得意的。

  永琰道:「現在咱們得仔細檢查這四面墻壁,絕不能有任何地方遺漏!只要我的推測不錯,這道泥墻絕對能夠開啟。」

  雖然開啟之後的事,永琰也沒有把握,但現在,這是兩人唯一能走的路了!

  「好,我一定努力找!」

  永琰仔細檢查起那片泥墻。

  然而禧珍被永琰一提醒,於是對那一整片上下左右相連的銀灰色壁面,好奇得不得了。她想這東西既然這麼好用,如果她也有一片,能隨身帶上,那麼下回永琰再帶著她飛簷走壁的時候,就再也不怕從半空中摔下來了!

  禧珍正在胡思亂想,正想得得意、忍不住偷笑的時候,她的手上卻按到一個凹洞--

  「咦?永琰,你快來看,這是什麼?!」

  永琰立刻走來,見禧珍的手指還好奇地插在凹洞上。

  原來那一片銀灰色的壁面,因能散發幽光,故此人的視力根本就分辨不出那片壁面上,是否有任何凹凸不平的地方!

  即使仔細去看,都不容易瞧出來。

  而剛還在井底時永琰已經試過,這片銀灰色的壁面極不易破壞,倘若壁面上有凹洞,絕不可能是人為破壞。也許經年累月能損壞,然而除了這個凹洞,四周壁面根本沒有任何毀損或者陳舊的痕跡。

  禧珍的手指還插在裏頭,她興奮地問永琰:「好端端的,不知道為什麼會有這東西?」

  「這極可能就是開啟泥墻的機關。」

  「機關?」禧珍一聽是機關,於是很認真地用力朝裏頭戳了戳!「一點用也沒有,那泥墻還是動也不動呀!」

  永琰神情凝肅。

  他知道,雖然禧珍找到了這個機關開口,然而從這個開口看來,它需要使用這個開口的人,提供足以辨認身分之物--

  也就是一個能開啟泥墻的關鍵物!

  然而他與禧珍,卻是兩手空空如也掉下井底的。他們甚至連這個關鍵物是什麼,都不知道……

  看來,兩人最後唯一離開井底的希望,到此為止就要徹底落空了!

  *  *  *  *  *  *  *  *

  子揚走出梯洞時,午夜將至。

  他站在洞口等了許久,直至三更天已過,卻一直沒等到永琰和禧珍回來找他。

  「到底怎麼回事?」隨著夜色深沉,子揚不由得焦急起來。

  貝勒爺從不食言,除非發生不得已的情況。

  子揚手上握著那幅描摹下來的圖像,開始猶豫是否該去找人。然而正當他準備往後院去時,忽然聽見細微的動靜。

  子揚原以為是貝勒爺與格格回來了,然而他聽見的腳步聲極輕,而且只有一人的聲音。子揚原本要迎上的腳步一轉,他閃身藏匿在洞口一株古槐後。

  黑影子在子揚剛藏好身,很快便來到洞前。

  子揚終於看清楚,那根本不是什麼影子,而是一名穿著黑衣的人。

  這個黑衣人,與在江南一路追蹤、以及當日潛進王府的黑衣人,是否有關聯?

  只見那黑衣人飛身一蹤,他落腳的位置,正踏在那片機關所在的瓦片上。梯洞適時打開,子揚見那黑衣人等暗門打開後便從墻上躍下,進入梯洞。

  原來這黑衣人,竟然也知道梯洞的秘密!

  子揚從槐樹後走出來,正在揣測這名黑衣人的身分,並且思索該不該跟進梯洞時,忽然一陣風晃至洞口!

  下意識地,子揚身形還未反轉便揚手一抓,對方一個退步閃開後便取他的腕脈,子揚抬腳一個假踢然後身形一矮,對手抓個空後整個身子往旁一帶,子揚同時伸手短挑然後反鉤直取下脅,那一挑已然得手--

  「子揚,是我!」

  那把聲音雖壓得極低,然而子揚再熟悉不過!於是他硬生生地,倏然收回狠辣的手勁……

  「新眉?!」子揚瞪大眼睛。

  黑夜中,只見新眉一臉驚慌,張大眼睛瞪著子揚。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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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6-17 00:27:42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永琰這招夠狠!大夥兒眼睜睜看著格格被貝勒爺扛回潤王府--

  這下禧珍面子、裏子全都沒了!

  只有平貝子和萱兒見禧珍回來,才松了一口氣!因為所有的人都不肯告訴他們父女倆,格格究竟上哪兒去了。

  將禧珍「送回」潤王府後,永琰回到安親王府,子揚已在府中等候。

  「人已經送回了?」這是永琰見到子揚的第一句話。

  永琰不在自己的別苑見子揚,而是在王府提供給子揚的書齋見他。子揚在王府內的身分是一名教席,他若自行上永琰的別苑並不恰當。之所以在子揚的書齋見面,是為了避人耳目,即使最細微之處,永琰也從來不曾輕忽。

  「不但送回,還見著了貝勒爺想找的東西。」子揚回答。

  「說下去。」

  子揚甩開骨扇。「貝勒爺,看情形是讓您給料中了,這位麗夫人不是個平常的買玉人。她的府中雖沒有任何奇特之處,但廳堂上倒是供了一顆令人側目的金珠。」

  永琰眼色一深。「子揚,你的話只說一半。」

  子揚笑著往下道:「那顆金珠看起來是純金所做,價值不菲,即使是豪富之家,將一顆這樣的金珠供在廳堂上也未免太過招搖了!不過這顆大剌剌擺在廳堂上、顯得突兀怪異的金珠,倒是應了貝勒爺的事兒--」

  「麗夫人搜購玉器並非只進不出,綢緞莊是她丈夫生前所創,這十多年來珠寶金玉買賣才是她主要的進項。」永琰道。

  「貝勒爺倒查得比我還透徹!」

  「這一趟,你也收獲不少。」

  子揚道:「想必貝勒爺早已經知道,麗夫人愛的不是玉器,而是金飾。特別是黃金打造、價值連城的珠子,因此才派我上劉府一探究竟。」

  「黃金打造的金珠,不僅價值連城,倘若這顆金珠的質量、成色達到一定比例,就能號令各省商會,調動各地行頭聽令行事!」永琰沉下聲。

  子揚收起笑臉。他明白,貝勒爺的話就要說到點子上了!

  「麗夫人的亡夫是京城知名商賈,即使劉大賈生前是四大會館的人,也不讓人意外。」永琰道出驚人推測。

  四大會館的標記便是金珠圖騰。

  然而這些年來手上握有真金的掌珠人,從不曾洩露身分。

  傳言中擁有金珠的人,便是四大會館館主。而那顆傳說中的金珠成色十足,據聞連當今宮廷冶金匠人,也無法打造出這樣一顆質地純粹的黃金明珠!然而當年冶煉金珠的高超工藝,於今時今日早已失傳!

  「但是劉大賈是一名胸無大志的男人!」子揚接下道:「他生平最大樂事只有賺錢!況且他已經死去十年,倘若金珠為他所擁有,這些年來四大會館不會不收回金珠,任其掌權的令符,落在一名不詳其事的寡婦手上!」

  永琰淡道:「子揚,你在廳上所見到的,絕不會是四大會館館主所擁有,那顆真正的金珠。」

  子揚兩眼一亮。「貝勒爺,您真不愧料事如神呀!剛才我故意不透露,那顆供在麗夫人桌上的金珠,表面實際上雕了龍鳳呈樣圖,在金珠上還鑲嵌了白銀和硬玉,那確實並不是一顆毫無雜質的金珠。可您怎麼會知道,麗夫人這顆金珠實際非彼顆金珠?」

  「如果這是一顆真正的金珠,麗夫人將它供在廳前不僅招人耳目,還將引來覬覦。以她如此精明的性格,不致於做這樣的傻事,我想這顆金珠代表的意義,只在說明她與四大會館的關係。」永琰咧開嘴,似笑非笑。「以龍鳳金珠替代--般館眾擁有的金珠圖騰,不僅富貴吉祥且不失身分。」

  子揚哈哈大笑。「妙呀!說到『關係 ,貝勒爺,您想這趙天祥與麗夫人之間,是否有千絲萬縷的關係?或者他們果真只是生意上的合作夥伴?」他問。

  倘若趙天祥與麗夫人之間的關係曖昧,那麼也許還能證明,趙天祥與四大會館有關。

  「這兩人間到底有什樣的關係,只要深入趙宅探究,不就能知其詳?」

  子揚挑起眉。「貝勒爺,您的意思是--」

  永琰抿嘴一笑。

  在這世上,難道果真有失傳的無上工藝?成色十足的黃金真珠?

  一顆龍鳳倣珠都能掀起波瀾,虛虛實實,世人往往好妄自推斷揣測!

  只怕連傳說中的四大會館,也僅是一個虛無飄渺的名詞。

  *  *  *  *  *  *  *  *

  禧珍越想越不對!

  上回永琰明明很生氣,硬要從潤王府把她帶走,可現在怎麼反而把她往潤王府裏送,好像她如果不乖乖待在澗王府反而不成?

  況且就算永琰答應她住潤王府,也沒道理把春蘭、新眉、小碗、小碟他們全都弄來--

  永琰這麼做,到底有什麼緣故?

  白天永琰把她扛在肩上,一路扛回潤王府,讓她面子裏子全無!禧珍本來氣極了永琰老愛管自個兒的閒事,但繼之一想,卻又覺得好像哪裏怪怪的……

  禧珍想來想去,終於給她想出個不對勁的地方!

  如果春蘭和新眉是永琰派來的,那麼她倆肯定知道永琰在搞什麼鬼!

  禧珍想到就做,她立刻跑去找春蘭和新眉:「妳們兩個就老實說吧!到底是不是永琰派妳們到潤王府來監視我的?」

  春蘭和新眉互看一眼,顯得有些心虛。「格格,您沒事問這個做什麼?」春蘭問。

  「當然是有事才問妳們啦!春蘭妳別岔開話題,快回答我,到底是不是永琰派妳們來的?」白天永琰讓她這麼沒面子,她大人大量可以不跟他計較,可如果永琰想進行什麼「陰謀」,那麼她是一定要知道的!

  禧珍走到兩人跟前,瞪大眼珠子以「威嚇」、「懷疑 的眼神,看看這個、瞧瞧那個……

  春蘭和新眉垂下頸子,不敢嘖聲。

  「看這情形,我能肯定妳們倆是默認了!」最後禧珍鼓著腮幫子下結論。

  春蘭和新眉頭垂得更低。

  「妳們倆不說話,是不是不打算告訴我,永琰讓我留下,究竟想進行什麼『陰謀 了?」

  「沒什麼陰謀、陽謀的呀!」新眉趕緊抬頭對禧珍說:「貝勒爺只是派咱們來伴著您,只吩咐過咱們別讓您……別讓您『出事 ,可貝勒爺也沒說清楚為什麼讓您留下。」新眉說得含蓄,打死她也不敢直接說出「惹事生非」四個字。

  禧珍知道新眉不會說謊。

  她於是皺起兩道眉,歪著頭認真想了片刻……

  「算了,我不問妳們兩個了!」禧珍忽然轉身就走。

  「欸,格格--您上哪兒去啊?」春蘭在後頭喊。

  禧珍卻頭也不回,彷佛發生了什麼急迫的天下大事一般,匆匆忙忙跑出了園子。

  *  *  *  *  *  *  *  *

  這回禧珍從後門溜出潤王府,回到四合院。

  她原打算找子揚或阿布坦問清楚,她想這兩個人老跟在永琰身邊轉,肯定知道得比較真,可她沒料到回四合院後,裏頭竟然連半個人影也沒有!

  禧珍垂頭喪氣地坐在四合院的前廳,撐著頭想了半天,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

  忽然間她聽見後院有動靜,於是趕緊躲到門後。

  不一會兒她就見永琰與子揚一同走出後院。

  「貝勒爺,那麼我就先至趙府,與趙天祥一同『把酒言歡 !咱們子時再見了。」子揚對永琰道。

  待永琰點頭後,子揚先行離開。

  禧珍覺得奇怪,她在這兒坐了半天壓根沒見著半個人影進門,那麼永琰他們到底是怎麼進來的?

  禧珍看不懂這兩人搞什麼鬼,於是咕咕噥噥地嘟囔。「不從大門進來,這兒又沒後門,難不成……」

  盡管禧珍只把話含在嘴裏,永琰已經聽見聲響。他一聲不吭,忽然閃身至門後抓人--

  「唉喲!」禧珍鬼吼鬼叫。

  「是妳!」

  看清楚是禧珍,永琰撂開手。

  「當然是我呀!你抓得這麼用力幹嘛呀?」她揉著痛處,鼓著腮幫子瞪著他。

  「妳不待在潤王府,上這兒做什麼?」他問。

  「你叫我待在哪兒,我就得待在哪兒嗎?那我多沒個性!」她頂嘴,白天的帳她可沒忘。

  「我送妳回去。」他現在沒空跟她瞎攪和。

  禧珍忽然張開兩手抱住身邊的大柱子。「你別想再來白天那套,否則我就一輩子恨死你了!」

  瞧她抱著柱子那副滑稽的模樣、以及臉上那戒慎警備、小心翼翼的表情,永琰忽然忍俊不住。「不讓我扛著妳也成,妳自己走。」

  「我不走!如果你不告訴我,你為什麼放著好好的大門不走要從屋頂上跳進來,我就不走。」

  「妳親眼看見了?」

  「我沒看見,可是我猜到!我猜到你可能有另一個身分,專幹那雞鳴狗盜、偷雞摸狗的事?」她開始發揮胡思亂想的功力。

  「雖不中亦不遠矣。」本質類似,只是差了十萬八千裏。

  「瞧吧、瞧吧!我就知你這個人不說話又不愛笑的,老繃著張臉,好像別人欠你幾千兩銀子似的,肯定城府深沉、心機很深!」

  聽見她這麼評論自己,永琰啼笑皆非。

  「我問你呀,剛才子揚跟你說什麼『咱們子時再見 ,你們究竟想上哪兒?要做什麼?」

  「與妳無關,妳不必知道。」他答得幹脆。

  「那麼你突然答應我留在王府,可跟我有關了!你說吧,你到底有什麼打算?為什麼凈瞞著我?」

  「以後妳就知道了。」他有答跟沒答一樣。

  「以後?憑什麼我要等到『以後 才能知道呀?反正我現在就想知道,等到以後一點參與感都沒有!」禧珍皺起眉頭。

  參與感?永琰有不妙感。「妳要什麼參與感?」他挑眉。

  「嘿嘿,」禧珍笑得賊賊,忽然親親熱熱地貼上去,極諂媚地對人家說:「我說永琰呀,你今晚穿得這樣黑不溜丟、鬼鬼祟祟的打算上哪兒去呀?」

  「不能告訴妳。」他答得直接。

  禧珍笑臉一垮。「為什麼不能告訴我?」

  「告訴妳就會壞事。」這回答得更犀利。

  禧珍瞪大眼睛。「這是什麼話?你又還沒告訴我,怎麼肯定會壞事?」

  永琰連解釋都懶。

  見人家沒理她,禧珍鼻子眉毛全都皺在一塊兒了。「我可警告你別敷衍我呀!如果你不怕我纏著你一整個晚上,讓你一夜都不能出門幹那偷雞摸狗、見不得光的壞事,那你就盡管別告訴我好了!」她自以為這警告威嚇性十足。

  偷雞摸狗、見不得光?永琰打個呵欠,想來今夜不管能不能出門,大概都不能睡了。

  「如何?現在你是不是打算告訴我啦?」她笑瞇瞇地問人家。

  「沒打算。」他言簡意賅。

  「沒打算?」禧珍加重威嚇語氣。「難道你不怕我纏著你?」

  永琰盯著她,英俊的臉孔露出笑容。

  禧珍心跳一時加快,臉孔漲紅……

  「妳真想知道?」他問。

  「當、當然想呀!」怪了,她幹嘛口吃?

  「那麼,」永琰咧開嘴。「就跟我走吧!」

  「啊?」

  他忽然捉住她的手,握住她的腰,下一刻禧珍就被騰空帶上屋簷--

  嚇!

  禧珍張大了小嘴、瞪大了眼睛,一度以為自己的心兒已經嚇得飛到天上親吻月兒星星了!

  *  *  *  *  *  *  *  *

  關於趙宅,子揚只有上回來探查過一遍。後來因為結交上趙天祥,子揚也時常在這屋內走動串門拉館兒,不過活動範圍往往只局限於大門與前廳,內院除了上回潛入一遍查探外,倒是不曾再去過第二回!

  這回再來查探,子揚先灌了趙天樣一壇千日醉--這酒一旦喝下肚,包準醉死十二個時辰!

  「貝勒爺,那個趙天祥是一名光棍,他不娶媳婦,平日只愛逛花街柳巷、眠花宿柳,現在趙天祥已經醉死在前廳,這宅子雖大卻只有十來名奴僕,可想而知,這幢宅院內的人活動範圍僅局限在前院與大廳一隅。平時入夜後大宅內黑闐闐的,僕人們誰也不敢在這幢會叫人走迷的大宅院裏頭亂逛。」子揚雖然對著貝勒爺說,他的目光還是情不自禁瞟向禧珍,一臉不敢相信。

  乍見格格居然一道跟來,子揚錯愕得差點掉了下巴!貝勒爺對這位禧珍格格,好像縱容得有點過火了!

  「趙天祥這幢宅子不尋常,看起來有點機關。」永琰與禧珍、子揚三人一道踏進趙府後院,漸漸看清大宅的外貌形勢。

  「傳說這幢宅子的前任屋主,是前朝一名司天臺監司官吏的府第,據說這府第內的建築,皆依二八星宿於春分之際子夜時刻,運行於天上的方位而作排列。」這是有回趙天祥喝了酒後,得意洋洋、神秘兮兮地跟他透露的。

  「子揚,你到底在說什麼呀?聽起來怪復雜的!」禧珍忍不住插嘴,然後轉頭問永琰:「他是對你說的,難道你聽懂了嗎?」

  「大概懂了。」永琰分神回答她。

  「真的假的?憑他講得那麼不清不楚、不明不白,什麼二八星宿、春分之際的,連我都沒聽懂你居然能聽得明白,算你厲害!」禧珍眉飛色舞地誇獎他,這話裏頭有那麼點兒諂媚的意味。

  剛才永琰帶著她一路飛簷走壁的,驚嚇過後禧珍就開始「享受」那非比尋常的旅程,一路不是叫人家再跳高點兒、就是再蕩遠點兒,只差沒拍手叫好、連聲道讚!

  經過方才那會兒,他帶著她飛高走低的,禧珍因此對永琰改觀,開始承認她對人家由衷的佩服!

  子揚翻個白眼苦笑,然後繼續往下說:「貝勃爺,我這就帶您到上回發現圖騰的密室。」說完話他徑自往內院左側而去。

  忽然一陣陰風吹來,禧珍全身泛起哆嗦。「不過住在這屋裏的人也真懶,這整幢屋子鳥漆抹黑的,晚上還不點蠟燭,怪嚇人的!」她嘟嘟嚷嚷地呢喃。

  「跟緊。」永琰不 嗦,他脫下身上的褂衣披在禧珍肩上,然後很自然地握住她的手,牽著她一路往前走。

  禧珍的心口忽然「噗哆咚」亂跳,嘴角情不自禁露出傻笑。

  永琰的大手暖呼呼的,那褂子上頭還留有他身上的餘溫,禧珍頓時不再覺得寒冷,剛才那涼颼颼的感覺,一下子就「咻」地全不見了!

  子揚帶領兩人來到後左廂房外,一道墻前停下,禧珍好奇地問:「密室難道就在廂房裏頭?」

  「答錯啦!再猜。」子揚玩起解謎。

  「廂房外頭?」

  「不對。」

  「院子裏頭?」

  「不對。」

  「墻外頭?」

  「不對。」

  「墻前頭?」

  「也不對。」

  「難道在墻後頭?」

  「還是不對!」

  連猜連錯,禧珍快抓破腦袋了。

  永琰忍不住嘆氣。「在墻裏頭。」他幽幽答。

  「唉呀!好險終於有人答對了!貝勒爺一分,給!」子揚嘻皮笑臉。

  禧珍瞪大眼睛。「密室那麼大,墻裏那麼小,密室怎麼可能在墻裏頭?」她抵死不信,不承認她的「智慧」會輸給永琰。

  「誰說過密室大來著?」子揚繞口令道:「這間密室長而窄,大而不大,小也不小,足以納一人駐足,而不能容二人駢立。」

  禧珍有聽沒懂。「欸?我瞧你這個人說話,怎麼老是教人不理解?我瞧最該立刻糾正的,是你說話的方式。」她倒糾正起子揚來了。

  「那依格格說,該怎生糾正才是?在下願聞其詳。」子揚玩上癮了。這格格真有趣,無怪乎貝勒爺待她「特別」。

  「你就簡單的說:這間密室很長很窄不大不小一人可以兩人擠死--這不就得啦?」她一口氣說完。

  「啊?」子揚瞪大眼睛。

  然後,也不管是不是作賊,他哈哈哈哈哈的仰天大笑起來。

  這會兒,連永琰也對她另眼相看。

  子揚笑得快拍斷他的扇子。「格格說得是、說得真好,簡直拍案叫絕!」

  聽見子揚的誇讚,禧珍得意洋洋。

  「該進去了。」永琰再不阻止,這兩人大概能鬧到天亮。

  聽見貝勒爺的話,子揚這才收起玩興,縱身上墻。

  「咦?他這又是做什麼?比跳高嗎?永琰,咱們也飛上去吧!」見子揚跳上屋簷,禧珍興衝衝地問。

  子揚卻忽然奔到墻上靠近後院那側,右腳用力踏上一片琉璃瓦--

  墻前地上植的桂樹頓時分開兩側,露出一個地洞來,地洞內隱隱透出幽光,裏頭有一道明顯的階梯一路往下。

  「可以進去了,貝勒爺。」子揚躍下屋簷。

  這個地洞是上回他到趙府探查,跳上墻面後無意間踏到墻頭瓦片才發現的!

  當時他默默記下瓦片所在位置,並且進入地洞勘查後才離開。

  子揚在前領路,三人走下地洞後,禧珍驚奇地發現洞內那幽微的亮光,竟然是嵌在墻壁那兩大顆黑不溜丟的圓珠子發出來的!

  「這兩顆是價值連城的夜明珠,只要一顆就足以買這整座宅第。」永琰見到她張大的小嘴,於是解釋。

  禧珍瞪著眼猛點頭,她是頭一回瞧見這麼稀奇古怪的東西!

  階梯剛開始時往下,之後又朝上,不一會兒就到了盡頭。

  那狹隘的空間裏,寬度果然只能容納一人站立、不容二人駢立。且因受困於墻內限制,室內怪異的格局猶如一條長廊,不過卻能容納數十人前後排列,站在室內,

  子揚所描述,那幅怪異的圖騰,就繪於長廊盡頭。

  倘若不是親眼所見,旁人還真是描述不出來,這幅圖像究竟畫著什麼?

  那看起來像個圓形、又不像圓形的怪異東西,在這怪東西外頭畫了一圈圈的圓孔,圓孔上以朱墨靛紫各色交相繪滿了色彩,讓人見了有種說不出的怪異。至於怪東西裏頭則畫了一個小人,那小人身上不但插著許許多多曲裏拐彎的條狀物,身旁還布滿了不知道什麼圓圓方方正在發光的東西,那怪異東西裏頭彷佛布滿雲霧,小人看起來像被捆著,身體有如生病了一樣腫脹,小人臉上的表情看起來很痛苦,也許因為被關在這個怪東西裏頭的緣故?

  「貝勒爺,您說,這究竟是什麼?」極度的安靜中,子揚首先開口問。

  這副圖像他已經見過一次,不像永琰和禧珍初見那麼震撼!

  「什麼東西倒說不上來,我只知道畫這幅圖的人肯定沒慧根!」禧珍瞇著眼用力研究。「這個畫匠居然比我還慘!我提筆畫的圖已經不怎麼樣了,他居然還比我不堪入目!」她頭一回肯主動承認自己的弱處。

  「這幅圖像確實不好描述,單看圖像所繪也令人猜不出所以然。但任何人只要見過一面,就很難忘記。」永琰答。

  「確實如此。」子揚道:「這回,我打算花點時間,把這整幅圖摹擬下來!」

  「也好,或者能問到知情的人。」

  「子揚,你想畫圖,我跟永琰還得待在這兒陪你嗎?」禧珍忍不住問。

  由於她一直跟在永琰後頭,於是她成了三人中站在最後面的一個,偏偏她人個子矮,剛才瞪著那幅圖看時,她還得踮著腳尖、左閃右躲的才能瞧個清楚!況且這個密室又小又窄的,還散發著一股熏人的黴味兒,實在讓她連一時傘刻也待不住。

  「我跟格格先出去,四處探探。」永琰對子揚道,他當然明白禧珍這樣問話是什麼意思。

  「好!」子揚點頭。「那麼三更天一到,咱們就在洞口見。」

  於是子揚留下來,永琰與禧珍一前一後,先行離開那處墻內密室。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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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6-17 00:27:23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獨自留在潤王府裏的禧珍,雖然有萱兒無時無刻纏在身邊,卻忽然覺得孤單起來!

  她突然開始想念起許久不見的小碗、小碟、小杯子和小盤子他們……

  還有春蘭、新眉、子揚和阿布坦……

  不知道為什麼,無論新的、舊的、前認識的、後認識的,她都開始莫名其妙想念起人家來了!

  然而光想念他們不夠,好像還有什麼很重要的事,她卻抵死想不起來……

  到底是什麼重要的事呢?

  禧珍眼前浮現永琰的臉孔。

  她用力搖頭,企圖把那張礙眼的俊臉甩掉!可每回只要她把心思放空了,永琰的臉孔就會不厭其煩地浮現在她的腦海裏。

  「真是奇怪了!這底是怎麼一回事啊……」禧珍甩得頭都暈了,竟然還是沒辦法把永琰的影子甩出腦子。

  她無奈地皺著眉頭,沮喪地撐著下巴。趁著萱兒玩水的空檔,她又坐在湖邊發起呆來。

  「格格!」

  遠遠的有人喊著禧珍,然後很快地跑到湖邊。

  「春蘭?新眉?妳們兩個怎麼跑來?」禧珍見到兩人,連忙站起來。

  「是貝勒爺,他說--」

  「貝勒爺他怕您寂寞,特地吩咐咱們來陪您!」新眉打斷春蘭的話,笑著對禧珍說。

  春蘭差點說漏嘴把貝勒爺招供出來--她險些說出,實際上是貝勒爺派她們兩人前來「監視」格格的!

  原本春蘭也不知是否該「變節投誠」,可仔細想想,總覺得貝勒爺好像比格格可靠許多,如果她聽貝勒爺的吩咐、凡事以貝勒爺為重,未來應該比較有前途。

  平貝子跟在春蘭和新眉身後,對禧珍說:「格格,她們兩人一定要進來陪您,我想--」

  「那好呀!」禧珍看到兩人高興的不得了。「有妳們兩個來陪我,我就不會無聊、不會寂寞、不會胡思亂想了!」

  「胡思亂想?格格,妳胡思亂想的都是些什麼內容啊?」春蘭好奇一問。

  禧珍眼前頓時浮現永琰的臉孔。

  「沒什麼。」禧珍「咻」一聲收起笑臉,訥訥答。

  「噢。」春蘭滿臉狐疑。

  見禧珍這麼高興,平貝子本來藉口不方便要推辭的話,頓時全咽了下去。「既然格格喜歡這兩位姑娘的陪伴,那麼--」

  「那麼咱們就全留下來了!」新眉笑嘻嘻地回頭招呼:「小碗、小碟、小杯子、小盤子--聽見平貝子應了,你們趕緊全進來吧!」

  「小碗、小碟、小杯子、小盤子?!」禧珍念經一樣喃喃誦念,興奮地瞪大眼睛。

  然後一個個蘿蔔頭,登登登登地從小徑後全冒了出來!

  「格格!」人全到齊後,眾口齊聲問安。

  「你們--你們怎麼全都來啦?!」禧珍簡直高興的不得了,趕忙跑上前去握住這個、又握住那個的手!她還以為自己在作夢。

  「是呀!咱們想念您,不滿一個月就全都回來報到啦!」小碗代表發言。

  他們尚未回王府,就被知會到四合院去。

  「你們全都來陪我,實在太好了!今天見到你們我實在太高興、太高興、太高興了!」禧珍一連說了好幾個高興,卻還不足以表達她的高興,因為她的「孤單」總算暫時一掃而空了。

  「格格,這兒……咱們全都能住下嗎?」小碗問。

  禧珍忽然被問到這個問題,她歪著小頭想了想,覺得這問題好像該問主人才對。「平貝子,你是主人,你說小碗他們都能住下嗎?」她眨巴著眼笑瞇瞇地問人家。

  瞬間一群人十幾只眼睛全望向平貝子。「呃……當、當然可以了!」他要是答「不」,不知道會不會被這十幾只眼睛給瞪死?

  「太好了!」新眉說:「那我就代大夥兒,先謝謝您 !」

  「哪裏,這位姑娘,」平貝子客套道:「我還沒感謝您當日救了我的恩情。」

  「好啦、好啦!既然你們全都能住下,那咱們就又能團聚了。」禧珍高高興興的,全然沒瞧見那主人家愁眉苦臉的表情。

  平貝子瞪著這大群人,他一貫謙和、老好人式的笑容,這時看起來忽然有點勉強……

  *  *  *  *  *  *  *  *

  趙天祥平日愛上酒樓妓館,認識的人物三教九流、龍蛇混雜。子揚便看中他這點,於是借著上酒樓飲酒結交上趙天祥,兩人幾杯黃湯下肚,彼此溜須拍馬的瞎拉館兒,就這麼搭上,成就了一段酒肉交情。

  「你說我一個賣玉的,能這麼俗氣嗎?」黃湯下肚,趙天祥挾著酒意跟子揚嘀咕。「可這個『玉 字拿掉不就是個『賣 字嗎?既談買賣,你說它還能清高到哪去?我嘛,不過就是個俗人!俗人俗人,當然就得要夠俗,才能痛快的當個人嘛!」趙天祥瞎唬弄編上一段歪理,只為解釋他上妓院其實俗得有理!

  子揚抿著嘴微笑不語,模樣兒似很感興趣地聆聽著。「趙爺說得是!你是入門的行頭,不貧氣、不沽名釣譽,我岳子揚生平就愛結交像您這樣豪爽的大爺!」子揚先吹捧他兩句,趙天祥一聽果然受用,眼睛眉毛頓時都笑開懷了!「不過提到這玉嘛--我這兒倒有個上等賣家,手頭有件千年寶玉,估念著就想找個識貨的好買家。」

  「千年寶玉?什麼樣的千年寶玉?你倒說來聽聽!」談到賺錢的生意,趙天祥兩眼雪亮起來。

  「東西不是我的,這我也說不明白!要不這樣好了,趕明兒個我給安排安排,從我那當家手上--」

  「當家?怎麼?你不能做主?」

  「我說趙爺,您可高看我了!」子揚甩開手上那柄骨扇,哈哈笑道:「我上頭那主子是個真正的爺,您要能見著他,就會明白我嶽子揚實在不算個什麼東西了!不過嘛……」他頓了頓,故弄玄虛。

  「不過什麼?」趙天祥果然問。

  「不過我這主子來頭大、身分高,不慣見行頭。」

  「那要怎麼談買賣?」趙天祥一撒手。

  「趙爺要信得過我,我先把寶貝弄來給您細瞧,過後您估個價,再找個買主安排我那主子兩方見面,屆時我就以您估的價說服我那主子,好好給您盤上四成利頭!您說這生意能不能做得?」

  趙天祥一聽,嶽子揚連細節處都替他想得妥妥貼貼、滴水不漏,實在沒什麼不能的!而他自己只要能找到買主便成了,可不過就是--

  「趙爺要信不過我,擔心咱們與買主私下交易,那麼雙方就立個契!」子揚向來善於察顏觀色,早知道像趙天祥這種人,骨子裏誰都下信!「這四成利先對半分兩成,這兩成利就當給您的賺頭,不收回來!將來生意成了,咱們再追加那剩餘的兩成利,足足湊妥該給您的四成利!您說我盤算的這種種成嗎?」

  趙天祥一聽眼睛更亮了!「當然成、當然成!」這筆生意無論算盤怎麼打,他都是穩賺不賠!「唉呀!我說岳兄,您可真是菩薩送來給我的,一尊活生生的財神爺呀!」有錢可賺,趙天祥馬上跟子揚稱兄道弟起來。

  「哪裏、哪裏!趙爺真客氣、真見外了!」子揚對著趙天祥嘻嘻笑,然後壓低聲道:「屆時趙爺賺飽利頭,只要別忘了小弟……記得給小弟一點兒好處就成了!」他兩指掐起,輕搓幾下。

  「這當然!當然!」趙天祥佔了大便宜,當然不吝施點小恩惠。

  兩人談得心花怒放,喝得暢快淋漓,不到三刻鐘光景,趙天祥已經將活財神嶽子揚,視為他平生難得的莫逆!

  *  *  *  *  *  *  *  *

  雖說小碗他們也到潤王府來陪禧珍,可一個地方住久了總是會悶!

  於是這天,禧珍便興起了上街的念頭。想想她自從回到北京城以來,還真沒去過哪處名勝古跡遊逛!既然潤王府她住得悶了,就開始老想著外頭。

  可禧珍出門,總不能帶上所有人浩浩蕩蕩的,因為一群人結伴出去,那實在太醒目、也太怪異了!

  何況禧珍走出潤王府大門,春蘭他們要替她遮掩都來不及,最好不要引人注目。

  於是這天早上,禧珍吩咐小碗他們陪伴萱兒,她好帶著春蘭,兩人又扮成男裝溜出潤王府透氣,漫無目的四處瞎逛。

  正午時分,禧珍拉著春蘭上京城裏最知名的「百花大酒家」吃飯,把春蘭嚇得一陣心驚膽跳。

  「格格,這不行呀!這種地方沒男人陪著,女人是不能夠自個來的,這叫『拋頭露面 呀!您明不明白?」春蘭只想落跑。

  「男人?怎麼又是男人?」禧珍「呵」一聲,頗不以為然。「這也不許進去、那也不許進來!這全天底下好玩的地方都只許男人光顧,那女人豈不無聊死啦?」

  春蘭張口結舌。這話說得倒也對!

  「反正不管他男人女人,妳忘啦,春蘭?咱們現在不就是男人嗎?」

  「咱們是--男人?」

  「是呀!」禧珍得意地拉拉自個兒身上的褂子。「妳瞧!現在誰認得出咱們是男人還是女人呀?在他們看來,咱們這不就是『男人 了嗎?」

  「格格,您該不會是想重施故技吧?」春蘭緊張死了!上回被扔出廂房的慘痛經驗,她可不會忘記。

  「重施故技?」禧珍瞪大眼睛認真想了一回。「這回不必找花娘,不算重施故技!咱們只是吃頓飯而已,簡單多了。」

  春蘭來不及反對,就被她家那不怕死的主子,活生生給拖進那個百花大酒家了!

  兩人在位子上坐定後,原本愁眉苦臉的春蘭,一瞧見店小二遞上那滿漢全席的菜單,她滿腹哀怨才稍稍平息。

  等小二剛送上一桌子飯菜,兩人正準備大快朵頤之際,耳邊忽然聽見一道熟悉的聲音--

  「爺、麗夫人,這兒請!」子揚在前方帶路,將永琰與一名外貌傃麗、身材婀娜妖嬈的女人,一道請進酒家。

  這是場安排好的飯局。這名女子便是趙天樣介紹的玉器買家,京城知名的俏寡婦麗夫人!

  麗夫人是已故金錢綢緞莊莊主劉大賈的老婆,說起這金錢綢緞莊可是京城知名的商號,劉大賈生前即是北京城有名的豪紳,當年麗夫人還不是麗夫人的時候,她只不過是一家凋零小布莊的女兒,劉大賈看中麗夫人的姿色,花大筆銀子買了婚姻,於是六十開外的老夫配了十八歲的少妻,這樁婚事在當年,還曾傳為北京城裏人們茶餘飯後說三道四的笑話!

  今年芳齡才二十八歲的麗夫人,正值嬌媚動人的年紀,十年來養尊處優,她的皮膚保養得白皙滑嫩、身材婀娜動人,加上她以京城貴婦自居,吃穿用度都是最高檔的貨色。俗話說的好:人要衣裝!麗夫人在金錢的烘托下,富貴逼人,自然出落得嬌傃如花、令人望而生羨了。

  然而這名美貌少婦,乍見這位子揚嘴裏口口聲聲稱呼的爺--她這才明白,什麼叫做真富貴與假矜貴之分!

  站在這位爺身邊,麗夫人忽然覺得自個兒自慚形穢,因為他那一身的貴氣絕非後天粉飾,而是自然生成的--如此熠熠生輝,令人不敢逼視!較之自己一身的綾羅綢緞、金珠銀寶,反而俗氣!

  可麗夫人對自己的容貌,倒是有十足自信。因此當她乍見永琰時,雖曾感到一絲自卑,可當下又重拾自信,千嬌百媚地扮演起她貴夫人的角色。

  「嚴公子,您請!」麗夫人掩嘴嬌笑,努力散播她萬種風情。

  「麗夫人先請。」永琰的表情維持一貫矜淡。

  他化身為嚴公子,充任玉器賣家,藉子揚之口托趙天祥找上了買家麗夫人!

  「謝謝公子。」麗夫人踏進百花酒家大門前,再回眸一笑。

  子揚跟在永琰身邊,親眼瞧見這位「麗夫人」不斷對他的爺猛獻殷勤,子揚笑得詭異。

  永琰在麗夫人之後踏進酒樓,原本他並未注意到坐在二樓客座,那兩名舉止怪異的「男子」,可當要踏進酒家特地為他們準備好的廂房時,其中一名男子忽然站起來--

  「貝--」

  「被這兒的酒味醺迷了呎?」禧珍趕緊拉下春蘭。「妳給我好好坐著!一會兒我肯定叫兩大壇茅臺撐死妳!」她輪番眨動左右眼對人家警告。

  春蘭一時看呆了,也不知道格格是眼睛有毛病還是怎地?

  子揚一時迷惑,稍後便認出那兩個古怪的家夥,原來竟是--

  他望向永琰,後者臉色不冷不熱,看不出高興或生氣。但依子揚的經歷判斷,貝勒爺這種表情通常代表……

  格格的後果,實在堪慮。

  不曉得人家早已發現了她,禧珍覷眼偷瞧著永琰,當瞧見永琰竟然跟著一名妖裏妖氣、渾身香得連十裏外都能讓人窒息的女人,共同走進一間廂房,她霎時瞪大了眼珠子--

  「格--公子,您方才瞧見了沒?那個貝……貝公子他竟然跟個狐狸精一道進房哩!」春蘭大驚小怪。

  「什麼狐狸精?妳又怎麼知道人家是狐狸精來著?」禧珍假裝鎮定。「更何況,他後頭還跟著子揚哩!」

  「兩男一女,其中必有古怪!我瞧那女人的模樣,看起來就像個狐狸精!」舂蘭篤定。

  禧珍雖然天真,可也沒天真到不明白「狐狸精」這三個字是什麼意思。「妳少胡說八道了!就算人家是狐狸精又怎麼樣?人家也沒犯著咱們!況且永琰愛怎麼著便怎麼著,又幹我什麼事?」

  「是這樣嗎?」舂蘭存疑。

  「當然是這樣!」她嘴硬。

  「您果真這麼不在乎貝勒爺?」

  禧珍瞪大眼睛。「妳這話問得有毛病!我為什麼要在乎他?」義正辭嚴。

  「噢……」春蘭連聲喏喏,心底壓根兒不信。

  說不在乎人家,眼角凈往那廂房裏瞟又是什麼意思?不過這話,春蘭只敢含在嘴裏叨念,可沒敢問出口。對上她家那口主子,春蘭可就變得聰明多了!

  「春蘭,妳嘴裏嘀嘀咕咕些什麼呀?」禧珍忽然問。

  「啊?嘀咕?我哪有?」她不承認。

  「妳是不是年紀大了?」

  「啊?我……我?!」

  「不是妳,難道是我嗎?」禧珍眨巴著眼。

  舂蘭啞口無言……

  她年紀真的大了嗎?為什麼最近她總會情不自禁喃喃自語,每回還總被格格抓個正著?

  「春蘭,我瞧妳真的年紀大了,再不嫁人就要嚇人了。」禧珍正經八百地下結論。

  「嚇人?」春蘭張大嘴巴。

  這是什麼跟什麼--哪兒猴來的道理啊?這樣的「道理」,大概也只有她家主子扯得出來……

  春蘭愁眉苦臉地吃著一桌菜。話說回來,她年紀真的大了嗎?整頓飯,春蘭深深思索著這個「嚴肅」的問題。

  *  *  *  *  *  *  *  *

  一頓飯下來,麗夫人對這位「嚴公子」的好感又加深許多層,席間她柔媚的雙眼頻送秋波,笑得花枝亂顫。

  禧珍她們坐的位子就在二樓,靠近廂房外,裏頭的對話雖聽得不甚清楚,可是那女子的嬌笑聲卻不時傳出廂房。

  這期間春蘭已經連吃了三大碗白飯,四碟小菜、兩個窩窩頭、一大碗青菜豆腐湯……這才足夠撐飽她的肚子!可禧珍坐在飯桌前卻有一口沒兩口的,半天才扒一次飯。

  春蘭見她主子吃得這麼少,正想開口問禧珍,永琰與麗夫人恰好在此時踏出廂房--

  「子揚,代我送麗夫人回府。」

  「是,爺。」子揚回道。

  永琰不打算親自送她回府,讓麗夫人有些失望。可她想來日方長,憑自己的姿色與財富,這位嚴公子有一天總會臣服在她的石榴裙下。

  「嚴公子,今日談得真是愉快。改日嚴公子有空時,歡迎大駕光臨,至府上喝杯水酒再敘。」她微微欠身,輕言軟語的,婀娜多姿的體態十分撩人。

  子揚臨走前瞟了樓梯口那桌「客倌」一眼,不由得撇起嘴角似笑非笑、表情滑稽。貝勒爺既命令他送麗夫人回府,又不急著離開酒家,看這態勢有人要倒楣了!

  禧珍覷著眼偷瞧人家的動向,見永琰站在那個妖裏妖氣的女人身邊,已走到門口,不意突然回轉過來--

  嚇!

  她趕緊回頭,狠狠地扒了三大口米飯……

  「嗯,好癡、好癡……」再塞了四樣小菜,她一張嘴已漲得像皮鼓,連話都說不清楚。

  「什麼『好癡 的啊?」春蘭眨巴著眼不解。

  禧珍還在假裝吃飯之際,永琰已經上樓,在兩人的飯桌旁站定。

  「癡癡癡……」禧珍嚇得低頭再塞口飯。

  「吃?我剛才已經吃得半飽了呀!」言下之意她還沒吃撐。見禧珍努力塞飯,春蘭忍不住嘀咕起來:「誰讓您剛才凈往貝勒爺的廂房裏瞧,也不吃飯,這會餓著了吧?小心,慢點兒吃,別噎著您了!」

  「咿嗚……」禧珍猛朝春蘭擠眉弄眼。

  「什麼『咿嗚 的呀?格格,您究竟想說什麼呀?」春蘭懷疑,她家主子的眼睛又犯毛病了。春蘭壓根沒發現,她身旁杵了尊背後靈。

  「她想警告妳,我就站在妳後面。」

  一把冷冷的聲音警告。

  「噢,原來是這樣呀!」春蘭終於想通。

  她笑嘻嘻的回頭,欲謝過來者,冷不防卻對上貝勒爺那張冷臉--嚇!

  「貝貝貝貝貝……貝勒爺?!」春蘭嚇得馬上立正站定。

  枉費禧珍一嘴飯、撐鼓了腮幫子,她愁眉苦臉的垮下肩,覺得春蘭跟自己真沒默契。

  永琰冷眼上下打量兩人一身男裝,他的臉色真不是普通冷峻。「妳倆穿成這副德性,又想惹什麼事、生什麼非了?」

  「惹什麼事……生什麼非呀?」禧珍好不容易才咽下那口飯菜,急著為自己辯駁。「憑什麼你一開口,就認定我跟春蘭一定要惹事、一定要生非?」

  「就憑妳們倆鬼鬼祟祟、不男不女的模樣。」他冷著聲。

  「什、什麼不男不女的?你這人真不討喜,怎麼一見面就要教訓人?」禧珍嘟嘟囔囔。

  不討喜?永琰冷笑兩聲。「跟我走,我這就送妳們回潤王府!」索性他就不討喜到底。

  「咱們才剛出來,幹嘛要急著回去?」禧珍不依。

  「此地不是妳們該來之處。」他簡言否決。

  「你就能出來瞎混,怎麼咱們就不能出門?這個地方你能來,為什麼咱們就來不得?」禧珍比他還有理。

  永琰深吸口氣。「我上此處是為了辦正事。」捺著性子。

  她不服。「什麼辦正事呀--唉呀!舂蘭,妳做什麼拉我?」

  春蘭瞧見貝勒爺的臉色不善,趕緊扯她主子的衣角。

  禧珍沒弄懂人家的暗示,還接著連珠炮往下說:「我只瞧見你跟個妖裏妖氣的女人走進廂房,裏頭還不時傳出『嘻嘻呵呵 的笑聲!你辦什麼樣的『正事 ,能這麼愉快嗎?」她鼓起腮幫子,瞪著眼,把心頭憋的一股疑惑全發泄出來。

  他說一句、她便道一串。

  永琰的好性子快被磨光了。

  「格、格格,您就少說兩句。」春蘭壓著嗓子眼嘟囔,她可以想像貝勒爺的臉色,嚇得她瞧都不敢抬頭瞧貝勒爺一眼。

  「我為什麼要少說兩句呀?如果他能少說一句,我就不說二句。」禧珍繞口令自以為講理。

  春蘭翻著白眼。

  然後……

  果然、果真、果不其然,永琰如禧珍所願,直接走到她面前--

  「咦?」禧珍眼前忽然一花,接著她就被騰空抱起,像扛布袋似地被永琰甩上肩。「你做什麼?放我下來呀--」

  她鬼吼鬼叫!

  永琰全當聽不見。

  他「少說一句」直接付諸行動,邁開大步走出酒家,然後把她扛上街,就這樣一路扛回潤王府。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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