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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嗜酒態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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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簡瓔 -【醫妻獨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謝絕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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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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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7-17 20:39:04 |顯示全部樓層
【第九章】   出國外交

  秦肅兒做了半個月飯來張口的廢人,傷勢好了許多,而吳三接回的臂膀也確認無礙了,蕭凌雪便做好了回京的萬全準備,從京城來的寶船是皇上御用,特地到宜州來接他們回京,路上可以讓秦肅兒好好養傷。

  高大夫聽聞消息,找上門來,向秦肅兒懇求道:「絕非因為您是翼親王妃而想追隨,也絕對沒有別的企圖,在下只是一心想學習您的醫術,就算在您身邊當個醫僕也好……」

  秦肅兒見他說話時臉色漲紅,覺得這害羞到家的男人實在老實得可愛。「你跟我去京城,那你的親人怎麼辦?你的父母、妻子、孩子也一塊兒去嗎?」

  高大夫回道:「在下自便父母雙亡,拜在師父門下學習外傷醫術,前年師父也過世了,如今是孤家寡人一個,無牽無掛的,去哪裡都成。」

  秦肅兒點頭。「那好,你隨我回京,在惠仁堂坐堂,供吃住,有薪俸,更重要的是,只要你有心學,我的醫術定會無條件的傳授給你,只不過你萬萬不要再提拜我為師之事,我可受不起。」

  此事敲定後,高大夫歡天喜地的回去收拾行裝,他連租賃的房子也退了,決心一輩子跟在秦肅兒身邊學習醫術。

  出發之日很快到了,一行人的行李都上了馬車,白府上下都出來大陣仗的相送,蕭凌雪、秦肅兒等人正準備要啟程到碼頭時,一輛奢華的大馬車緩緩駛來,停在白府前,一名銀袍玉冠的男子下了馬車,眉眼均飛揚著喜色,正是那朱含玉,後面跟著下來的則是孟大夫。

  朱含玉一眼便見到了秦兒,他也不管在場還有許多人,喜孜孜地來到她面前。「秦大夫。」

  孟大夫慢了幾步,他恭敬施禮。「見過秦大夫。」

  秦肅兒微感訝異。「朱公子?孟大夫?」

  朱含玉含情脈脈地看著她。「秦大夫,你是否知道我會來,所以在此等我?」

  秦肅兒失笑道:「怎麼可能?我與你又無心電感應,怎知道你會來?」

  朱含玉一愣。「心電感應?」

  蕭凌雪狠狠的瞪了秦肅兒一眼,不悅全明明白白寫在臉上。

  秦肅兒連忙問道:「朱公子怎麼來了?是否朱夫人有何不適?」

  朱含玉一臉的笑意,帶著幾分討好說道:「沒有沒有,我娘好得很,都是秦大夫的功勞,若不是秦大夫給我娘開刀,我娘這會兒不知道要痛成什麼樣子,幸好在船上遇到了秦大夫,這都是我娘的福氣……」

  珊瑚在一旁不耐煩地打斷道:「既然朱夫人好得很,那你來幹麼?我們小姐不是說了,朱夫人有事才來這兒找人嗎?」

  朱含玉又是一愣,本能回道:「在下老早就想來拜訪秦大夫了,但因為家裡有事,回了一趟慶州,昨日才到宜州,這不就立刻備好了禮來拜訪秦大夫。」

  秦肅兒笑道:「真是不巧,我正要離開宜州,現怕要辜負朱公子一片好意了。」

  朱含玉十分錯愕。「你要走了?要去哪裡?」

  珊瑚不屑的道:「我們家小姐要去哪裡,關你什麼事?」

  朱含玉頓時一臉尷尬。

  秦肅兒好氣又好笑地制止道:「珊瑚,不得無禮。」

  珊瑚這才不甘不願的噤聲。

  這時,與吉安站在一起的高大夫忽然訝異地喚道:「師兄?」

  同時,站在朱含玉身後的孟大夫也認出了人群裡的高大夫。「師弟?」

  秦肅兒笑道:「原來兩位是師兄弟啊!」

  孟大夫詫異問道:「師弟為何在此?難道師弟與秦大夫相識?」

  高大夫淺淺笑道:「我也是不久前才識得秦大夫,深為秦大夫的醫術所折服,幸得秦大夫不嫌棄,如今正要隨同秦大夫回京,在秦大夫開設的醫館坐堂,秦大夫亦答應了要傳授我醫術,實在是我的幸運。」

  孟大夫臉色一變。「你說秦大夫要傳授你醫術?難道秦大夫收了你為徒?」

  秦肅兒立即解釋道:「沒有,我沒收高大夫為徒,我說了不再收徒弟便不再收徒弟,高大夫有心學習醫術,並願意拋卻在宜州的一切,我便讓他隨我回京,到我醫館坐堂。」

  孟大夫想到自己與朱家還有合約,且妻、子都在慶州,不可能跟去京城,但又不甘心師弟能學到開膛剖腹之術,將來會超越他,再想到師父生前疼愛師弟較多,他一直疑心師父有某些獨門醫術只教了師弟一人,種種加起來,令他越想越不甘心。

  「師弟,你隨他人學習醫術,要叫父在天之靈如何安息?你背棄我師門,又如何跟師父交代?」

        面對如此義正辭嚴的指責,老實的高大夫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一向溫和不出頭的潤青忽然冷冷地道:「你這人實在可笑,當初你不也天天纏著我家小姐,要我家小姐收你為徒嗎?若我家小姐真收了你為徒,那你如何跟你師父在天之靈交代?又如何跟師門交代?」

  孟大夫的臉色頓時一陣青一陣白。

  秦肅兒忍不住撫掌笑道:「說得好,我家潤青說得真是好極了!孟大夫,為了不讓你對師門不好交代,我永遠都不能傳授你任何醫術了。」

  蕭凌雪淡淡地揚聲道:「王妃,既然都說清楚了,那麼便啟程吧!寶船在候,莫要耽誤了時辰。」

  秦肅兒好笑的看了蕭凌雪一眼,他是故意的啊,存心要嚇死朱含玉來著。

  果不其然,朱含玉滿臉困惑的看著秦肅兒,和蕭凌雪適才放上她玉肩的那隻大手。

  「王……王妃?」

  白守誠好心地解釋道:「你是朱家商行、朱老爺家的公子吧?在下白家商行白守誠,這兩位乃是翼親王和翼親王妃,來舍下做客,正要返回京城。」

  「翼親王妃……」朱含玉感覺到頭上彷彿有道焦雷滾過,完全呆愣住,直到浩浩蕩蕩的馬車走遠,他才漸漸地回過神來。

*             *             *

  秦肅兒回到京城,便先去向太后請安。

  打從太后壽宴後,她便沒再見過太后婆母,她自己也知曉她後來一連串的舉止是任性了些,受些教訓也是應該,所以這回進宮,她已做好了聆聽教誨的心理準備,因此她特意不要蕭凌雪陪同,自個兒單槍匹馬,很勇敢的去見太后了。

  慈惠宮裡,帷幔、地毯都已換成了春夏的明亮花色,象徵著萬物復甦,太后優雅地品茗,今日來向太后請安的還有太子妃。

  「肅兒,往後可萬萬不許你再擅自離京,凌雪受累,軍機閣的事務已夠他忙了,再說了,堂堂翼親王還要千里尋妻,這舉動落入他人眼裡,真真是貽笑大方。」

  秦肅兒低眉順眼地道:「是,母后,兒媳再也不敢了。」

  太后不假辭色的又道,「凌雪同哀家說,他無論如何都不會納側妃,也不會納妾,若哀家一定要逼迫他,他便要拔掉這親王頭街,與你到外頭去雙宿雙飛,雖然哀家勉為其難接受了,可你得給凌雪多生幾個孩子,至少要生五個。」

  秦肅兒有些瞠目結舌,也就是說,她人生有五年必須在懷孕中度過?她又不是母豬,怎麼能生五個?

  太子妃微微一笑,說道:「皇祖母莫要操心,孫媳看皇嬸是個有福氣的面相,生五個絕無問題。」

  秦肅兒偷偷瞪了太子妃一眼,在心裡腹誹,你自己倒是生五個看看啊!

  太子妃抿唇一笑,兩人的交流,盡在不言中。

  稍晚,陪太后用了午膳之後,秦肅兒與太子妃一同告退。

  宮裡各處已綻放出嫰綠鵝黃,與秦肅兒離開京城時截然不同。

  「肅兒,我一直在想,若我離宮出走了,太子不知是否會像皇叔一般,不管不顧的去找我?」

  太子妃以前都對秦肅兒自稱侄媳,是她要太子妃在私下不要拘禮,叫她名字就好,兩人年輪相仿,她不想被叫嬸嬸啊!

  「你想都不要想這個問題。」秦肅兒悠閒的說道:「因為你不能離宮出走,那會天下大亂。」

  太子妃臉上有絲惆然滑過。「我當然知道,我就是想想而已,想知道太子對我的心意是否能令他做出衝動之舉。」

  秦肅兒想到或許是太子納側妃之事令太子妃心生感觸,她很想開導開導太子妃,可又想起蕭凌雪的警告,不許她對太子妃洗腦……洗腦這詞,自然也是她教他的。

  因此,到口的話她又硬生生吞了回去,轉為輕描淡寫的道:「你有君兒,已經贏在起跑點了。」

  太子妃微愣。「贏在起跑點嗎?這說法倒是貼切。」

  秦肅兒笑著又道:「而且在我看來,太子很愛你,這就夠了,不是嗎?你又何苦作繭自縛,自尋煩惱。」

  太子妃幽幽嘆息。「我知道太子很愛我,我們青梅竹馬一起長大,我很了解他對我的心意,可是他身為儲君,不得不納側妃,將來,後宮還會有更多女人。」

  秦肅兒神情凝肅,索性說道:「蕭凌雪讓我不許影響你,所以,我只告訴你一件事,不要學前人那般想方設法的去防止側室誕下太子的孩子,也不要想著弄死那些女人,那麼你會快樂許多。」

  太子妃聽了不由得一驚。

  事實上她日日夜夜都在想這件事,她已有了君兒,側妃們不必喝避子湯,現在隨時可以懷孕,若是她們之中有人得寵,又生下了兒子,母憑子貴,難保不會威脅到她和君兒的地位,娘家母親多次耳提面命,要她絕不能讓側妃生下兒子,若是生下了,也要弄死……

  秦肅兒見她表情變幻不定,心裡已有數,她寬慰道:「你聽我的,只要你不存惡念,太子的心永遠都是你的,你不去沾染那些骯髒事,你的心才能夠真正的平靜,否則終日都要提心吊膽的過,你和太子年少共同走過的感情早晚也會消磨殆盡。」

  太子妃細細琢磨她的話,最終點了點頭。「我明白了,我一定聽你的。」

  「若你真要比,那麼就比誰比較美吧!」秦肅兒從寬袖中取出一罐白瓷瓶,笑道:「這是我積心研製的煥膚潤顏膏,早晚擦一次,保證你比任何女子都要光彩奪目,太子自然會把目光放在你身上。」

  太子妃笑著收下了。「你去大周之前可還有空暇?君兒、佩兒吵著要聽你說哈利波特的故事。」

  秦肅兒淺笑盈盈。「自然有空了,如今我雙手還不甚靈活,不能開刀,天天都能進宮來給他們說故事。」

  打從她給君兒、佩兒進了哈利波持的冒險故事,他們都喜歡得不得了,她每回講一段,打算講完哈利波特要講航海王,她腦中還有源源不絕的中外冒險故事,他們現在可是崇拜她甚於蕭凌雪了。

  窗外月色迷濛,帳裡伊人眼神迷醉。

  秦肅兒本不知曉蕭凌雪曾對太后撂下不納妾的狠話,如今知道了,夜裡看著躺在她身邊的男人便覺得特別可愛、特別帥氣,天下無人能及。

  蕭凌雪終於還是被秦肅兒的動靜擾得無法睡,皺眉輕哼道:「不好好地睡,古里古怪地直盯著我看做什麼?」

  因為她身上有傷,他已經好一陣子沒碰她了,本就忍得辛苦,她卻偏生這般深情款款的看著他,叫他如何把持得住?

  「其實我的傷已好得差不多了。」秦肅兒側身看著他,用那輕軟嬌甜的嗓音說道,眼波裡流動著毫不掩飾的愛意,還伸手在他胸口輕輕畫圈。

  蕭凌雪的體內不爭氣的通過一道熱流,身子便毫不遲疑的欺了過去。「你是說,能行房了?」

  她的唇角浮起一抹淺笑,雙手輕輕摟住他結實的腰身,卻故意說道:「如果你不想的話就算了……」

  「不能算了。」蕭凌雪已在她身上蹭了起來,大手環住她的腰,輕輕把人摟進懷裡,收緊了力道,火熱的雙唇冷不防堵住了她的唇,含住她的唇游吮了起來,一隻手探入她的衣襟裡。

  ……

*             *             *

  由大雲到大周,只有陸路官道,並無水路可行,蕭凌雪一行人共百來名使節團浩浩蕩蕩的由大雲出發,至今是第二十日,他們已進入大周國境,距離大周京都岳陽城約莫還有十日路程,沿途住的是驛館,進入大周之後也有大雲在各處的使館接待。

  秦肅兒當成觀光旅遊,時值夏初,氣候宜人,一路上花紅綠柳,夏風溫煦,倒也愜意。

  此行,她把能帶的人都帶來了,當成員工旅遊,惠仁堂繼續休診,而她和潤青、珊瑚、多兒、林曉翠、林曉花幾個有伴,平時蕭凌雪和禮部官員有事商討,常常一開會就是大半天,她也不無聊,和她們幾個打打葉子牌,不然就是和吉安、高大夫論醫,時間一下子便過去了。

  這一日,他們抵達善州城下,此處地廣人稀,是個偏僻小鎮,並無使館。

  他們在鎮上找了兩間鄰近的客棧住下,蕭凌雪交待禮部侍郎紀德安去安推住宿用膳事宜。

  時間還早還沒到晚膳時候,秦肅兒想出去走走,蕭凌雪也有此意。

  凌寶見他們要出去,欲言又止,「爺,小的也想去……」

  蕭凌雪、秦肅兒異口同聲道:「電燈泡!」

  秦肅兒哈哈大笑,她把蕭凌雪同化得真徹底,好多她的「家鄉話」他都能夠運用自如了。

  夫妻兩人在市集閒逛,感受當地的風土人情。

  此地雖然人口不密集,但鎮上的各家店鋪生意倒也不錯,秦肅兒依舊是對在地的醫館有興趣,她想知道大周的醫學發展到什麼程度,是進步於大雲還是落後於大雲。

  「娘子留步!穿杏黃衫裙的娘子請留步。」

  秦肅兒今日正是穿了杏黃衫裙,她抬起眼,對面是一個算卦的小攤鋪,後方坐著一名五十開外的男子,留著小鬍子,端著一副故弄玄虛的模樣,身後掛著一面幅條,寫著「天靈靈,地靈靈」幾個歪七扭八的醜字。

  秦肅兒對蕭凌雪道:「那人在叫我。」

  在蕭凌雪強烈的要求下,她梳了婦人髮式,因此不會再有人誤會她是姑娘家,那半仙叫的人肯定就是她。

  蕭雪看了那半仙一眼。「不必搭理。」

  見他們要走,那半仙又嚷道:「娘子!你快過來給我看看,你的面相不是此地人,你從哪裡來,不久的將來,會回去那裡……」

  秦肅兒凜然一驚,本能的拉住了蕭凌雪。「你聽到沒有?他說我不是此地人……」

  「江湖術士之言,有何好信?」蕭凌雪一挑眉。「況且他說的也不錯,你是大雲人,確實不是此地人,可能是看你打扮不像本地人,想騙點零花錢吧。」

  秦肅兒心裡七上從下的,總覺得那半仙意有所指,不像凌雪說的那麼簡單。

  就在她神色不安時,那半仙又開口喊道:「娘子!若是你不想回去,我胡半仙能替你消災解厄,只要一百兩銀子便成,一百兩銀子便能讓你逢凶化吉,否極泰來,安安穩穩地留在你想留的地方!」

  蕭凌雪不屑地揚起了嘴角。「看吧,見咱們錦衣貴胄,想誆你呢!」

  秦肅兒見那半仙開口就是一百兩,即便先前相信他的話,現在也不信了。

  兩人逛了一會兒,秦肅兒臉上又有了笑容。

  天氣漸暗,秦肅兒見一個酒攤上聚集了許多客人,心想那兒必定有本地美食,便拉著蕭凌雪過去要了一個位子。

  沒看到菜牌,兩人也不知如何點菜,秦肅兒便跟在收拾桌面的大娘說了要招牌菜,不一會兒,兩大碗熱騰騰、紅通通的麵食上桌了,還有四樣小菜和一壺燒酒。

  秦肅兒立即被這麵食吸引,吃得很歡,一邊對蕭凌雪低聲說道:「幸好你沒做皇帝,皇帝可不能這樣隨便吃路邊攤,吃什麼都要先試毒,很可憐。」

  「你又胡說了。」蕭凌雪不禁寵溺一笑。「皇兄在宮裡錦衣玉食,哪裡可憐了?」

  「你不懂。」她想了想,又道:「更正,是我不懂才對,我怎麼會懂身為九五之尊的心情,皇帝哪裡會羨慕平民百姓?」

  他面色一整。「這些話在我面前說說可以,千萬……」

  秦肅兒背書般的同時說道:「千萬不要在皇兄面前說這些。」

  這人,對他皇兄真是始終如一啊!鐵粉。

  蕭凌雪好笑地揉揉她的頭。「都知道我要說什麼了,想必不會犯這等錯!」

  秦肅兒笑著給他倒酒。「你喝吧,我是不喝酒的,不過這酒聞起來香醇,肯定很好入喉……」

  她還沒說完,旁邊竟有人翻桌,幾個人刀光劍影的打了起來,客人都嚇得尖叫,四處竄逃。

  蕭凌雪火速丟了塊銀子給酒攤大娘,拉起肅兒也跟其它人避去一旁。

  酒攤的桌椅被打得都斷腳四散了,五個人打一個,被圍攻的那個,身穿青布短打,看起來拳腳功夫極好,他手裡沒劍,左閃右閃,都沒被掃到衣角。

  秦肅兒目不轉睛,覺得自己好像在看李小龍還是成龍的電影,他們打架好像事先套好招似的,進退之間,無比微妙,更神奇的是怎麼可能五個人手裡的劍都傷不到那青衣年輕人?

  「走吧!」大周不比在大雲,蕭凌雪秉持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拉著秦肅兒的手就要走。

  兩方打得正火熱,秦肅兒看得正興起,哪裡肯走,她反而拉著蕭凌雪留下來。「打得正精采,反正回客棧也無事可做,再看一下。」

  「敢情你當他們是江湖賣藝的?」蕭凌雪很是無言,但也只好陪愛妻留下來看熱鬧。

  雙方又打了一陣,依然分不出勝負,忽然之間,那青衣年輕人自己蹲了下去,手緊緊按著右腰倒了下去,在地上痛苦的扭著,沒多久開始嘔吐。

  「老三這是怎麼了?」那五個人嚇得均往後退了幾步,不敢上前察看。

  圍觀的人群裡,一名老婦尖聲叫道:「肯定是被邪靈附身,中邪了!」

  幾名漢子中氣十足地道:「不錯!這是山神在懲罰!誰讓他們霸佔了山頭,佔地為王,強搶商團,自以為是山的主人,這才叫山神動怒了!」

  一個男人剔著牙,弔吊兒郎當地道:「什麼中邪?我看他是吃壞了肚子吧!方大娘,肯定是你的麵攤不乾淨,我看今兒就甭收錢了,不然告到官府去,可有你受的。」

  方大娘拿著撈麵杓指天咒地的嚷道:「你才不乾淨!你全家都不乾淨!我方大娘是最愛乾淨的,整個麵攤連隻蒼蠅都沒看到,龜孫子,你敢含血噴人,我才要你吃不完兜著走!」

  四周吵吵圍圍,秦肅兒卻只定定的看著那叫聶老三的年輕人,單憑目測診斷他的症狀。

  他的手按著右側腰,那是輸尿管的位置,是輸尿管有什麼問題嗎?還嘔吐……是不是輸尿管破裂了?輸尿管破姴是泌尿科急症,放著不管會死人的……

  然而一想到先前在宜州的教訓,她告訴自己少管閒事、閒事少管,可是她的腳卻怎麼樣都移不開。

  蕭凌雪有些不耐煩地道:「走吧,此地不宜久留……」

  秦肅兒牙一咬,轉身抬眸看著站在她身後的蕭凌雪,眸光澄澈的說道:「不要形同陌路,不要恩斷義絕,你讓我救救那個人,好嗎?」

  蕭凌雪緊蹙著眉,這才知道自己好傻好天真。

  他為何以為她會經一事、長一智,不會再多管閒事,是他太樂觀、太自信了,這個女人恐怕永遠都學不到教訓。

  「拜託你……」秦肅兒滿臉的懇求和迫切,叫她見死不救,她真的做不到。

  蕭雪緊盯著她。「若是我說下不為例,你能做到嗎?」

  秦肅兒直白的回道:「我不能保證。」

  他苦笑了下,果然是他的老婆。「去吧,去救他吧。」

  在她的面前,他的所有原則最終都會被打破,誰叫他愛極了這個女人,就算明知道是搬石頭砸自己的腳,也要硬下去。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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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7-17 20:39:19 |顯示全部樓層
【第十章】   綁架王妃

  聶如風醒來時,就見到一張明麗的俏顏,那濃密如羽扇的長睫和挺俏的秀鼻,宛如朝霞在他眼前乍現,烏髮只鬆鬆地抓了個髻,還有些凌亂,卻別有一番隨興之美,由於他的腦子還迷迷糊糊的,一時之間,他以為自己在作夢,夢見了天上仙子。

  這是什麼人?為何目不轉睛的看著他?她識得他嗎?

  「師父,患者有動靜了。」

  聽到男子的聲音,聶如風這才意識到房裡還有別人,不是只有他和天上仙子。

  「他睜開眼睛了。」秦肅兒微笑了下。「手術很成功,一般來說,輸尿管結石又破裂,約莫兩至三日能出院,他年輕,還有功夫底子,復元情況應該會相當不錯。」

  吉安仔細聆聽,又詢問了幾個相關問題,秦肅兒針對問題一一解答。

  如今醫案紀錄她都交由吉安整理,吉安寫好之後,她會再看二遍。

  她對吉安有很大的期望,他不但有天份,也肯努力,更是她古今的第一位弟子,她自然會將生平所學傾囊相授,也相信假以時日,他肯定能成為大雲第一外傷聖手。

  在他們師徒對話時,如風已經完全清醒了,他努力回想自己為何在這裡,想到了未失去意識前,他在麵攤和幾個泥鰍幫的傢伙一言不合打了起來,正當他在自豪他們五個連他一根手指都碰不到時,他忽然腹痛如絞,眼前一黑,暈死了過去。

  他以為自己肯定是一命嗚呼了,因為老林早說過他的腹症沒救了,將來若是死了,一定是活活疼死的,可適才仙子說什麼?說他復元情況應該會相當不錯?這話的意思是,她救活了他,他不會死?

  急於知道答案,他費力的開口問道:「這……是哪裡?」

  秦肅兒沒回答他的問題,反問道:「患者,你叫什麼名字?」

  「聶如風……」

  想他聶三郎在善城一帶可不是吃素的,仙子聽到他的名諱肯定要大吃一驚。

  「聶如風……」秦肅兒念了一遍,示意吉安在醫案上記下來。「名字還挺文雅詩意的。」

  聶如風噎了下,他的名字哪裡文雅詩意了?從來沒有人這麼說過。

  秦肅兒在床邊居高臨下的看著他,問道:「患者,你知道自己下腹有問題嗎?看過大夫嗎?」

  聶如風著魔似的看著她那兩片張闔的水潤菱唇,下意識的答道:「看過,大夫說我的腹症沒救了……」

  秦肅兒揚唇一笑。「原應該是沒救了,但恭喜你,遇到了我,所以有救,如今只要再觀察幾日便成,日後也不會再疼了,這點我可以向你保證。」

  聶如風眩惑的看著她美麗自信的笑容和亮亮的眼眸。「你是……大夫嗎?」

  吉安與有榮焉地道:「我師父乃是大雲神醫,一手開刀神技無人能及,能遇到我師父出手相救,你實在幸運。」

  聶如風心裡一動。「大雲?你們是大雲來的?」

  這兩個月以來,有不少他國使團經過黑羊山腳,他們也搶了不少財物,這兩人不會是大雲使團的人吧?

  「不錯,我們是大雲人。」秦肅兒笑了笑。「我們要去周京,途經此地,也算與你有緣,原本這類的手術要收費二十兩診金,可是情況緊急,沒得到你本人或家屬同意便先為你開刀治療了,所以不收你診金,當做教學教材。」

  聶如風聽到了一個陌生辭彙。「開刀是什麼意思?」

  秦肅兒又笑了笑,泰若自然的在他右側腰比劃了個剖開的手勢。「從這裡切開,取出輸尿管的結石並做修補手術。」

  饒是聶如風自認一向火裡來水裡去,此時也不免瞠目結舌。「你說……什麼?」

  秦肅兒輕快的說道:「手術過程待會兒會有專人向你說明,你家在哪裡?可要通知家人?」

  聶如風垂了眼眸,掩住了眼裡的光芒。「不必了,他們……都不在城裡。」

  秦肅兒不疑有他,也不以為意。「那你好好休息,有什麼需要,或者哪裡不適,就告訴吉大夫。」

  秦肅兒回到她和蕭凌雪的房裡。

  蕭凌雪正在寫信,她進房,他頭也不抬,她走到他身後,將嬌軀貼了上去,雙臂摟住他的頸子,頭靠在他髮,好奇的問道:「你在給誰寫信?」

  她照著信上寫的念了出來,「鎮遠大將軍……」

  「那傢伙醒了嗎?什麼時候能出院?」蕭凌雪繼續寫他的信,嚴肅地說道:「莫要耽誤了上周京的時辰。」

  她笑了笑,往他臉頰親了一口,「醒了,再觀察兩日,若沒問題咱們就可以啟程了。」

  蕭凌雪不會問「若有問題要如何」這種話,他相信她,她必定是有把握才會開刀。

  他正色地又問道:「問出那人叫什麼名字了嗎?」

  「聶如風。」秦肅兒打了個哈欠,「我累極了,得去瞇一會兒,晚膳時叫我……對了,大周有辣嗎?我想喝碗辣乎乎的魚湯。」

  蕭凌雪盯著她凌亂的髮髻、泛油的面龐和疲憊的臉色,這副鬼樣子,那個叫聶如風的小混混總不會再對她心動了吧?

  他寵妻無度地道:「去歇會兒吧,我派人去找找辣椒。」

  她相信他不管上天或入地,肯定都會為她找到辣椒,等到她睡醒便有熱呼呼的辣魚湯可以喝,她心滿意足的脫了鞋,鑽進被窩裡,將紗帳放了一半,側躺著,但並沒有馬上閉上眼睛,而是望著那正在振筆直書的男人。

  他的肩多寬啊,背多厚實,剛毅的鼻粱,性感的唇,還有不為人知的狂野……想到夜裡兩人窩在這被裡的火熱纏綿,她的身子便滑過一陣酥麻,想叫他上床來陪她,卻也知道自己此時精神不濟,還是不要輕易招惹他得好,否則將他的熱情勾了出來,她可沒精力應付。

  秦肅兒在胡思亂想中睡著了,這一覺睡得很沉,直到蕭凌雪喚她,她才醒過來。

  稍事梳洗一番,珊瑚便端了兩碗辣魚湯麵進來。

  秦肅兒見那紅通通的辣椒末撒在湯麵上便食慾大開,好心情全寫在臉上。

  蕭凌雪見她吃得很歡,忍不住停下了筷子,定定的望著她。「肅肅,你……是不是懷上孩子了?」

  使節團裡,好些人因水土不服而食欲不振,還有幾個人更是清減了一圈,她卻是吃得好睡得好,讓他不免有些起疑。

  秦肅兒被他這麼一說,也有了幾分懷疑。翌日上午,趁著在給聶如風「查房」時,她便讓吉安給她診脈。

  結果,她沒有喜脈,她自己也有些失望,他們都成親那麼久了,還有太后婆母給她的壓力,最重要的是,她自己想懷上,她怕自己若是不能生,蕭凌雪再怎麼愛她也一定會被迫納妾,和一個女人分享他,她是萬萬接受不了的。

  雖然失望,她還是打起精神來給聶如風看診。「今日感覺如何?是不是好了很多?」她拿出聽診器仔細聆聽,他的呼吸、心跳都很正常,沒任何異狀。

  聶如風看著她掛在頸上的奇怪東西,狐疑的問道:「你當真時常這樣給人開膛剖腹的治病,還能縫合人身上的傷口?能縫手臂?」

  昨天那個曉花的丫鬟來跟他講述何謂開刀手術,見他半信半疑,便笑著說自家主子對於給人開刀駕輕就熟,還能縫身上的傷口,叫他不須擔心,說有她家主子在,斷掉的手臂也能縫回。

  老實說,他壓根兒不信,尤其是這樣花般的姑娘家,有那膽子縫手臂嗎?

  「你不信?」秦肅兒存心逗他,杏眸噙笑,表情卻萬分認真地道:「不然,你把手臂砍斷,我幫你縫回去,到時你便知道是真是假了。」

  聶如風臉色一變。「你說什麼呢!」

  秦肅兒噗哧一笑。「嚇到了?逗你的。」

  聶如風咬牙切齒的瞪著她。

  要知道,向來只有他耍人,沒有人耍他的份兒,整個善城,乃至整座黑羊山,沒有人敢逼弄他聶如風,她是第一個。

  他板著臭臉,沒好氣的問道:「你掛在脖子上的是什麼東西,我怎麼從來沒看過?」

  「你沒看過的東西可多了。」秦肅兒一臉的高深莫測,亮晶晶的黑瞳瞅著他,戲謔地道:「飛機你看過沒有?手機你看過沒有?太空梭你看過沒有?」

  聶如風蹙眉。「你到底在說什麼?飛雞是什麼?會飛的雞嗎?手雞又是什麼?」

  「哈哈哈哈哈……」秦肅兒笑得開心極了。

  聶如風呆愣愣地看著她,她的臉蛋鮮艷明媚,比花還美,那麼一笑,整個房裡好似都跟著明亮起來。

  「不跟你說渾話了,你好好休養。」秦肅兒很自然的替他掖了掖被角,就像前世她查房時都會為病人做的那樣。「再觀察一日,若是沒問題,你便可以走了,到時我會開幾張方子,你照方子抓藥,喝上半個月也就足夠了。」

  聶如風想到她昨天說他們是路經善城,要去京城。

  若是讓她走了,他可能再也見不到她,但要是能把她留在寨裡,日後弟兄們出去打家劫舍受了傷都不用愁了。

  其實呢,他也不是特別喜歡她,但她敢在他面前說說笑笑這點倒是讓他頗為中意,他就不喜歡那些小眉小眼、動不動就嚇到花容失色的姑娘家,要做他聶三郎的媳婦兒,得有點膽識才行。

  而她恰恰符合了標準,不過他可要事先說明,他絕對不是因為她長得標緻才動心,她頂多就是順他的眼而已。

  「喂,聶如風,你在想什麼?有沒有在聽我說話?」秦肅兒拍手在他面前揮了揮,見他回神,又叮囑了幾句注意事項,這才離開。

  一出房間,她的手便立即被人緊緊拽住,力道讓她吃痛,她訝異的抬眸看著蕭凌雪,他的眼裡結成了冰,身上透著不尋常的怒氣。

  「你又在招蜂引蝶了。」蕭凌雪很是不悅。

  他一直在外,練功之人,耳力持別敏銳,她和那傢伙在房裡的對話,每一句都讓他很不悅。

  「說什麼啊?」秦肅兒對他笑了笑,眼神明亮。「就是大夫與患者之間的閒話家常罷了。」

  蕭凌雪把她拉進懷裡,警告道:「以後不許你和患者……男的患者閒話家常。」

  秦肅兒看著他,猜想他若生在現代,肯定會把她的手機定位,二十四小時監看她在哪裡。

  他眉頭一挑。「又在心裡編派我什麼了?」

  她眼中閃耀著笑意。「妾身豈敢?」

  蕭凌雪哼道:「你若不敢,誰敢?」

  秦肅兒知曉他吃軟不吃硬,討好地柔聲道:「王爺,你在這兒堵我,不會只是為了警告我兩句吧?」

  他的臉色這才和緩了些。「你不是想看看醫館嗎?我帶你去鎮上走走。」

  她自然喜歡這個提議,那日她本想看看本地醫館水準如何,卻半路救了個聶如風回來,一間醫館都沒看著。

  她興匆匆的跟著蕭凌雪出門,正午陽光正炙,蕭凌雪買了頂帷帽給她,如此一舉兩得,既能為她遮陽,又能讓他人無法窺視她的容貌,他應該規定她以後出診都要戴帷帽才對……

  就在蕭凌雪一臉笑意的為她戴上帷帽時,秦肅兒已經輕易看到他心中的想法了。

  現代有哂娃狂魔,而他是愛妻狂魔,做為妻子的她,能讓丈夫表現出如此強大的佔有慾,她算成功的吧?

  「我覺得你也應該買頂帷帽戴上。」秦肅兒正經八百地說道:「你看太陽這麼毒,陽光中含有部分紫外線,紫外線會使皮膚粗糙、皺紋明顯、黑斑雀斑加深,不可不防。」

  蕭凌雪笑道:「胡說什麼,這是女人家戴的東西,男人豈能戴之?」

  她抿嘴笑。「那你買頂斗笠好了,我劇才看到一頂斗簽很適合你……」

  兩人在帽鋪外嬉笑之際,蕭凌雪忽然在煕來攘在的人群裡瞥見一抹熟悉的身影,他心裡一震,不可能……

  秦肅兒見他忽然不與她笑鬧了,順著他怔然的目光看過去。「怎麼見到熟人了嗎?」

  蕭凌雪定了定心神,卻還是緊緊蹙著眉。「應該是我看錯了。」

  棺木都下葬了,他還在胡思亂想什麼?穆越彤已不是這世間的人……

  秦肅兒也沒多想,換住他的手臂,輕快地道:「對面有間藥鋪,咱們過去看看賣了些什麼……」

*             *             *

  秦肅兒取下聽診器,微笑道:「恢復得很好,想必你自己也有感覺到病發之前時不時的痛意消失了,今後只要照我開的方子喝藥便可,我開的都是消炎的方子,於你有益。」

  聶如風一語不發的看著她。

  適才,姓吉的大夫為他換好傷口的藥之後便說要去收拾行裝,早上有個叫珊瑚的丫鬟為他送湯藥來,由兩人的對話聽來,他們好像下午便要離善城了。

  那麼,這時想必所有人都在忙著收東西,而客棧裡來往的人本來就多,加上他原來就知道今日會有個大商團路經善城,怡好便是投宿在這間客棧,趁著一進一出的混亂,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他眸光微閃,命令道:「你過來看看我的眼睛,從昨晚開始便陣陣發疼,恐怕跟你給我動這鬼手術脫不了關係。」

  「眼睛?」秦肅兒好笑地道:「我又不是給你開眼,你也太會牽拖了。」

  不過,她還是傾身過去替他檢查眼睛,兩眼都看了,看不出有什麼異狀,她雖然是外科全能,可是在眼科方面實在外行。

  「你再去找專精於眼疾的大夫吧,我實在看不出什麼,我只能告訴你,你的眼晴看起來很好,沒有血絲,也沒有黑眼圈……」

  她還沒說完,聶如風便出手如電的點了她幾處穴道,她頓時不能動了。

  秦肅兒雙眼如冰珠子般瞪著他。「你做什麼?」

  她的眼神讓他不舒服,聶如風有些煩躁的哼道:「沒要對你做啥,只不過要帶你去個地方而已。」

  秦肅兒背脊一涼。「什麼地方?」

  殺人魔電影都是這樣演的,把被害人帶到荒無人煙的地方,先奸後殺,或者先殺後奸,跟著再分屍棄屍。

  該死!她是造了什麼孽,怎麼老是遇到白眼狼?救人一命,不被感激涕零便算了,怎麼可以個個都恩將仇報?

        「到了你便知道。」聶如風想到她將是自己的媳婦兒,想到自己終於可以一親芳澤,胸口不由得一熱,他都二十四歲了,總算要討媳婦兒了,老大肯定也會很高興。

  他臉上說不清道不明的神情讓秦肅兒渾身的警戒再度升高,她冷聲說道:「聶如風,你聽好,我可事先警告你,不顧我警告一意孤行的人,如今流落街頭,下場凄滲,你最好不要輕舉妄動。」

  聶如風壓根不怕,反倒更為滿意。

  她若是哭求他放了他,他可能會興趣全消,可是在這種情況之下,她連狠話都說得這麼好,簡直天生要來做他聶老三的媳婦兒的,他要定她了,一定要她做他的押寨夫人!

  「不用怕,你睡一覺,到了我再叫醒你。」

  他手刀敲向秦肅兒的後頸,她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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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7-17 20:39:36 |顯示全部樓層
【第十一章】   九死一生

  秦肅兒醒過來時,腦子還暈乎乎的,她睜眼見到床邊一個身穿灰袍、留著花白山羊鬍,約末莫六旬的清瘦長者蹙眉看著她,她嚇了一跳,不動聲色的在被子裡握拳再鬆開,發現自己的手腳已經能動了,只是軟綿綿的沒什麼力氣,估計要跑也跑不掉。

  她勉強撐坐起身,看著對方問道:「請問您是誰?我又在哪裡?」

  那長者負手回道:「叫我老林就可以了,這裡是黑風寨。」

  「黑風寨?」秦肅兒蹙眉,這名字聽起來像盜匪窩,隨即她想起自己是怎麼失去意識的,暗自咒罵了幾句。「聶如風在哪裡?是他將我劫持來此的沒錯吧?我要見他。」

  老林緩緩道:「三當家此時不在寨裡,和二當家去城裡置辦你們成親要用的東西了。」

  「我們成親?」秦肅兒急促地問:「您說我要跟誰成親了?跟那個聶如風?」

  老林慢條斯理的點了點頭。「三當家是這麼說的。」

  「該死的。」她火速掀開被子要下床,心中萬千滋味流轉,氣得如雷神暴跳。「我真是瞎了眼才會救他的命!早知道他是挾持救命恩人還妄想要逼迫救命恩人與他成親的混蛋,打死我也不會救他!」

  事到如今能怪誰?是她自己又將蕭凌雪的諄諄告誡丟在一邊,見不得有人死在她面前,要怪,只能怪她自己!

  老林很是意外的看著她。「三當家說他腹炎發作,在城裡遇到一個大夫救了他,難道姑娘就是救了三當家性命的大夫?」

  秦肅兒重重一點頭,慷慨激昂地道:「不錯,就是我!我恨我自己幹麼要雞婆救他,讓他活生生痛死就好了,那種人渣不配我出手相救,我真是後悔死了!這些話請您一字不漏的轉告聶如風那傢伙!」

  老林卻不理會她的激越之詞,深蹙著眉道:「姑娘,據老夫的診斷,三當家的腹炎極是嚴重,脈象裡有無法排出體處之物,應是無救之症。」

  她緊了緊拳頭。「不錯!原是無救之症,是我多事救了他,才讓他的狗命活了下來!」

  他仍是不理會她對聶如風的一句一罵,抓住重點問道:「姑娘是如何救治三當家的?」

  秦肅兒沒好氣地道,「我給他腹部開了刀,將體內排不出去的石子取了出來,再縫回去,他才得以保住性命,而他卻將我劫持到這裡來恩將仇報、忘恩負義,不配為人!」

  老林臉色一變,「姑娘是在跟老夫說笑嗎?」

  她定睛瞅著他。「您是大夫嗎?」

  他點了點頭。「老夫是黑風賽的大夫,對醫術也算頗有研究,可姑娘口中的醫治之法,未免太過匪夷所思,駭人聽聞。」

  秦肅兒看著他,不苟言笑地道:「老林大夫,簡單來說,人體裡有許多臟器,臟器若生病了、損傷了,靠外力是無法醫治的,必須開膛剖腹,該修的修,該補的補,再縫合回去,這是一種治療方式,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身為醫者,不該存在我不會、別人亦不會的迂腐想法,這開刀修補臟器在我大雲是司空見慣之事,是大周的醫術有所落後,才會未曾聽聞。」

  「姑娘是大雲人氏?」老林恍然大悟道:「原來如此,確實是老夫孤陋寡聞了。」

  罵罵咧咧一陣後,她覺得恢復了不少力氣,套上了鞋。「那我現在可以走了嗎?」

  老林搖了搖頭。「除非大當家點頭,否則姑娘不能離開。」

  「這是綁架!」秦肅兒鏗鏘有力的說道。「再說,我為何要受那個大當家的箝制?」

  他尷尬的咳嗽一聲。「因為這裡是黑風寨,寨裡的事,一向是大當家說了算,三當家已經把姑娘介紹給大當家,而大當家也同意了你們的親事,若是沒有大當家的命令,姑娘是無法離開的。」

  「親事個鬼!」她肅了容顏,沉聲道:「老林大夫,請您跟姓聶的混蛋說,我是有夫之婦,我夫君此刻人在客棧裡,肯定在為我失蹤而焦急,他的脾氣並不好,等他查到我在這裡,肯定會殺過來將這裡夷為平地,你們最好趕快放了我!」

  老林無比驚詫。「三當家可知道姑娘……娘子是有夫之婦?」

  秦肅兒指著自己的頭,語氣不耐地道:「我不是梳了婦人髮型了嗎?他若不是瞎子應該看得出來吧。」

  「婦人髮型?」老林一愣。「髮型還有做婦人之分嗎?」

  秦肅兒直想扶額大嘆一口氣,蕭凌雪規定她將頭髮梳起來,以免再招來爛桃花,這下可好,他千算萬算,就是沒算到他們會來到對於髮式並無規定的大周朝。

  她深呼吸一口氣,表情嚴肅地說道:「總之,我是有夫君的人,不可能跟姓聶的白眼狼成親,勞煩您去轉告那位大當家,若即時放我走,我可以不追究你們綁架我的罪……」

  她還沒說完,有人直接開了門,她嚇了一跳,自動住了口,就聽見那人微喘著氣,著急地說道。

  「老林,你快去看看!勇哥兒掉進獵人的捕獸陷阱,雙腳血肉模糊……」

  老林震驚急問:「人在哪裡?」

  那人回道:「抬回來大堂了!」

  老林匆匆對秦肅兒道:「等三當家回來,老夫會將娘子的話轉告三當家,娘子先在此處休息,老夫去看看勇哥兒……唉,落入捕獸陷阱,恐怕凶多吉少……」

  秦肅兒本能拉住了他,脫口道:「我也去,我是外傷大夫。」

  很明顯的,某人又忘了適才對自己的耳提面命。

  「你也去?」老林想到她適才那一番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言論,更重要的是,聶如風回來後,他為聶如風診過脈,發現他的脈象和之前時不時便腹痛如絞時大不相同,那體內無法排出之物確實不存在了,讓他有些相信眼前這小娘子的開脾剖腹之說,最終他點了點頭。

  「那好,走吧。」

  三人到了大堂,秦肅兒便見一大堆人臉色凝重地圍著一個躺在草席上的少年,那少年臉色慘白,不斷的哀號。

  有人見老林來了,連忙喊道:「老林來了快!快!讓讓,讓老林看看!」

  秦肅兒跟在老林身邊,引起議論——

  「欸?這不是三當家的準媳婦兒嗎?跟老林出來做什麼?」

  人群裡,一個居中的彪形大漢蹙眉問道:「老林,你把老三的媳婦兒帶來做什麼?」

  老林對秦肅兒壓低聲音道:「這位是大當家,勇哥兒是大當家的獨苗。」

  秦肅兒立即抬頭看著那位人高馬大的黑風寨大當家,匆匆說道:「第一,我不是聶如風的媳婦兒,我夫君姓蕭,我是被聶如風敲昏強行劫持到這裡來的受害者!第二,我是大夫,擅長外傷,所以跟老林大夫一塊兒過來看傷者的傷勢。」

  大當家喬逵看了秦肅兒一眼,沉聲道:「你們先檢查勇兒的傷勢。」

  老林仔細看了慘不忍賭的傷勢,搖頭道:「沒法治了,必須截肢……」

  周圍的人紛紛附和,「不錯,傷勢太嚴重了,只能截肢了……」

  「不!」秦肅兒獨排眾議說道:「我能縫合。」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驚得目瞪口呆。

  老林趕忙問道:「娘子能縫合?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秦肅兒此時只恨聶如風將她劫來時為何沒將她的醫藥箱一塊兒劫來。

  秦肅兒起身看著喬逵,「大當家,現在分秒必爭,我保證會救活傷者,所以請你聽我的,不要問問題,準備兩張到我腰部左右的桌子,把傷者抬到桌上,燒一大桶酒,把屋裡每個角落都仔仔細細的擦過,絕對不能馬虎,在場者去換套乾淨衣裳,並且用烈酒洗手消毒,治療的過程中,不許任何人開口說話!」

  她沒清場,因為她面對的是綠林大盜,與其說破了嘴,不如讓他們親眼見證,相信看過她是如何縫合的,他們對她的尊重亦會有所提升,到時她要離開,阻力也會小一些。

  片刻之後,一切準備就豬,秦肅兒讓老林給她打下手,她首先為傷患施行針灸麻醉,並且如常講解。

  「你說這是……這是針灸麻醉之術嗎?」老林大受刺激,身子不受控制地顫抖了一下。

  「施了針灸麻醉,勇哥兒便不會感覺到痛了,是嗎?」

  「對。」秦肅兒一邊專心施針,一邊說道:「我給聶如風那混蛋開刀時也施了麻醉針。」

  一個時辰之後,她已完美的做好了縫合手術。

  這段時間,在場所有人也屏氣凝神,包括喬逵在內,每個人都瞪大了眼睛,大堂裡只餘起伏的呼吸聲和秦肅兒一邊向老林講解的聲音。

  秦肅兒抽起施在喬勇身上的銀針。「患者半個時辰之內會醒來,現在抬著桌子,送到他房裡去休息,他醒來後應該會很痛,我先開個方子為他止痛消炎。」

  若是她的醫藥箱在,她就可以施打一針抗生素了,此行她可是帶了很多抗生素,但現在想想,用在聶如風身上實在浪費,那種混蛋不值得用那麼好的現代藥品。

  在喬逵的示意上,幾個大漢小心翼翼的抬著桌子往廂房而去。

  秦肅兒向老林要來筆墨紙,快速寫下了方子。「只服兩帖,要服半個月,一個月之內,雙腳不得落地,其餘注意事項我都寫在上頭了。」

  老林接過方子,神情還是很激動,看著她欲言又止。

  這種情況秦肅兒來到古代之後看多了,凡是學醫之人,見到她的手術沒有不神魂震動的,只不過她現在沒有心情傳授他醫術,她要趕回客棧,蕭凌雪此刻肯定急瘋了,說不定為了要找她,整座善城都給掀翻了……

  她站起身,定定地看著喬逵。「大當家,我救了貴公子一命,當做讓我離開這裡的條件,你意下如何?」

  喬逵對她提出這樣的條件毫不意外,但是他搖了搖頭。「你是救了勇兒不錯,但你是老三帶回來要成親的人,眼下老三不在,我不能讓你走。」

  秦肅兒握緊了拳頭,大聲說道:「我不是他帶回來的,我是他劫持來的!他沒有問過我的意願就自行把我敲昏帶來這裡,最重要的是,我說了,我夫君姓蕭,我是個有婦之夫,我死也不會跟他成親,聶如風的行為是強搶良家婦女!

  喬逵大笑起來,雙目炯炯有神。「黑風寨什麼都搶,自然也包括女人,老三搶了你回來當押寨夫人,這不是什麼新鮮事,而你是別人的女人,這更不是個事兒。」

  秦肅兒總算知道她遇上的是一群不講道理的山賊,她的醫術震懾不了他們,再醫者仁心她就回不了客棧,見不了蕭凌雪,看來她得使點手段才行。

  她把搶過老林手中的藥方撕了個粉碎,朝空中一拋。

  老林急忙喊道:「娘子,你這是做什麼?」

  秦肅兒臉一沉,冷冷的道:「沒有我的醫囑,你們不知如何照料,那孩子恐怕凶多吉少。」

  喬逵有些訝異。「我瞧你的膽識並不一般,你是何人?」

  「知道了又如何?你是要找我夫君要贖金嗎?」秦肅兒的眼神越發幽冷,哼道:「這樣也好,你儘管開出價碼來,無論是如何天價,我夫君定會來贖我。」

  「黑風寨還不至於那麼無恥。」喬逵微微沉吟,「總之,我不能只聽你的片面之詞就放你走,至於你救了勇兒,我會給你足夠的酬金,其餘的,等老三回來再說。」

  秦武兒皺起眉頭。「聶如風何時回來?」

  外頭無預警傳來的吵雜聲打斷了他們的話,一道身影疾步進來。

  「大當家!有人闖進寨裡來,和回來的三當家打了起來!」

  秦肅兒心裡一緊,不會是蕭凌雪來了吧?

  喬逵要出去察看,秦肅兒立即跟了上去,他轉身瞪了她一眼。「打殺是男人的事,你留在此地就好。」

  秦肅兒情急地道:「可能是我夫君來了!」

  喬逵不以邊然,「一般人不可能進得了黑風寨。」

  秦肅兒想也不想地回道:「他不是一般人!」

  喬逵銳利的目光又瞪了她一眼,但沒再阻止她跟上。

  秦肅兒跟著喬逵到了外頭,這才發現黑風寨位在高山林中,地處山腹位置,四周全是峭壁懸崖,地形極為隱密,外人確實難以尋覓。

  此時太陽剛剛下山,一群鳥鴉在樹梢停留,屋外有三十來人,但正在打鬥的只有兩人,一片刀光劍影中,金屬碰撞聲不絕於耳。

  秦肅兒一見到和聶如風打得難捨難分的人,心臟立即提到了嗓子眼,蕭凌雪一身白衣紅色箭袖勁裝,臉上凶相畢露,神色十分冷峻,她見他出手狠絕,招招要取聶如風性命,不由得心驚膽顫,先前在太后壽宴上面對蕭子毅時,他也沒這麼狠。

  她也不知為何,兩人單打獨鬥,旁邊還有其它人,卻未同時進攻。

  「怎麼回事?」喬逵問問剛才進堂去稟告的手下。

  「回大當家,三當家說不許人幫他,他要和那個不知死活活的叫化子一決勝負。」

  秦肅兒沒好氣地道:「你才是叫化子,你們都是叫化子!」

  喬逵好氣又好笑。「這都什麼時候了,你還計較這個?」

  秦肅兒臉上毫無笑意。「我夫君被人污辱為叫化子,我自然要計較。」

  喬逵來了興趣。「你夫君是什麼人?身手如此矯健,竟然能和老三打這麼久?」

  秦肅兒完全掩不住以夫為傲的神情。「我說了,他不是一般人。」

  蕭凌雪不可能自己上山吧?他的手下呢?是在隱密處保護他嗎?這回他們出使,皇上不知有無派暗衛隨行保護?

  蕭凌雪和聶如風依然纏鬥不休,蕭凌雪的招式銳不可當,顯然已佔了上風,就在他的劍尖勢如驚雷的朝著聶如風頸子而去時,一支小巧的鐵箭飛了出去,箭尖刺進了蕭凌雪手臂,使得他在瞬間鬆了劍柄,往後倒去。

  秦肅兒不知道這一切是怎麼發生的,但實在太不真實了,就像電影畫面,她有幾秒鐘的怔愣,直到她看到躺在地上的蕭凌雪七孔緩緩流出帶著綠意的鮮血……

  「老八!你做什麼?!」喬逵朝空中怒喝,眼裡閃過一絲戾色。

  一個拿著皮鞭的紫衣少女由屋簷輕巧地落地,噘著嘴道:「三哥快頂不住了,我不出手,難道要看三哥死在那人劍下?」

  聶如風氣急敗壞。「誰讓你多事?我有讓你幫我嗎?」

  楊菁沒好氣地回道:「我若沒出手,你已經死在他劍下了。」

  聶如風怒瞪著她,吼了回去,「那就讓我死在他劍下!」

  楊菁氣惱極了:「你——不知好歹!」

  旁邊一個手下怯生生地道:「八當家,您有所不知,三當家說要和那人單打獨鬥,拼個高下,不許我們插手,您這一插手,三當家便成了而無信之人……」

  楊菁不服氣的哼道:「單打獨鬥?那也要水準相當才能單打獨鬥,你沒看到那人的眼神嗎?他是殺紅了眼吶,他存心置你於死地,不是做做樣子而已。」

  秦肅兒耳邊已經聽不到任何聲音了,她急奔到蕭凌雪身邊,迅速取出袖裡的針袋,取出銀針,在他的穴道上施針止血,可是完全沒有用,濃綠的血依然從他七孔流出,她給他探脈,竟然是死脈。

  血色瞬間由她臉上褪盡,她無助又哀痛地低喃,「不……」

  他已經死了……他已經死了……怎麼會?前一秒還在她面前殺伐狠絕的和聶如風過招,怎地下一秒就氣絕身亡了?

  「不可能!」秦兒無法接受,她驚恨萬分的將蕭凌雪箍在懷中,她的手微微搖晃發抖,完全慌了神。「你怎麼了?你快起來……快起來……不要嚇我……」

  她自恃醫術高明,來到古代後靠著一手高明醫術,運氣一直與她同行,她從來沒有如此手足無措過。

  看著似隨時會倒下去的秦肅兒,楊菁得意地道:「不必白費功夫了,他中的是蠱毒,那些綠濃的血是蟲血,蟲蠱正利用他的血液散至全身,眼下看起來還活著,事實上在中蠱的瞬間已經形同死亡,你縱使有再高明的醫術也救不了他。」

  她倒要看看那女人的醫術有多高明,聶如風昨天將那女人帶回來,說那女人用高明的醫術救了他性命,他要與那女人成親。

  呸!她實在不服氣,高明的醫術,能有多高明?會比她下毒的手法高明嗎?

  如今證明了,再高明的醫術也治不了她下的毒,聶如風可是看清楚了,那女人對他一點幫助都沒有,要娶那女人為押寨夫人,問過她楊菁再說!她可不許黑風寨混進亂十八糟、來路不明的女人!

  「中蠱……」秦肅兒失神的喃喃自語,手緊緊攥住蕭凌雪的衣角。

  她從沒想過所謂的江湖至毒會出現在她眼前,她覺得荒唐、不可思議也無法置信,那不是武俠小說的情節嗎?原來真實存在,那女的說蕭凌雪已經死了……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她不相信,他絕對不會丟下她一人。

  蕭凌雪驀然吐出一大口黑血,秦肅兒憂懼的抱緊了他,聲音顫抖不已,「不可以,你不可以死……我再也不說醫者仁心那一套了,去他的醫者仁心!去他的無法見死不救!如果我知道醫者仁心會害死你,我就不會救人。不救人了,我發誓我再也不救人了,我聽你的話,我以後都聽你的,你不可以死,不可以……」

  不管她說什麼都沒有用,蕭凌雪的七孔已流出黑血,她伏在他的心房上,卻聽不見心跳聲。

  她急急說道:「小阿飛,還記得嗎?我們打賭,我唱了十首你沒聽過的曲子,你輸了,輸的人得答應贏的人的一個要求,不管多困難都要做到,現在我就要你履行約定,你得活過來,不管多困難,你都要活過來!」

  聶如風實在聽不下去了,他大步走到她面前,低頭看著她,蹙眉道:「他已經死了。」

  秦肅兒小心翼翼的將蕭凌雪放在地上,站起身,一個箭步來到聶如風面前,揚起手來,一連重重甩了他十幾個耳光,悲憤的狠狠咒罵道:「混蛋!你這個混蛋!如果他死了,我一定親手殺死你!一定親手殺死你!」

  聶如風愣愣的挨打,她下手極重,他臉頰立即腫了起來,但他還是說道:「沒有如果,他已經死了。」

  秦肅兒心口一滯,她從聶如風手裡奪下了劍,滿含恨意的說道:「那我現在就殺了你!」

  楊菁要衝過去,嘴裡嚷嚷道:「你這臭女人憑什麼打我三哥!你憑什麼要殺他……」

  喬逵伸手拽住了她,同時甩了她一巴掌。「你給我閉嘴。」

  楊菁撫著臉頰,滿眼的不可置信,「大哥……」

  喬逵沉著臉道,「知道她是什麼人嗎?不久之前,她救了勇兒的性命,誰讓你莽撞施毒,還施了毒中之蠱?你這不由分說的性子再不改改,你就給我離開黑風寨,再出什麼禍事來我可擔不起。」

  楊菁一愣:「她救了勇哥兒?真的嗎?」

  喬逵不再理睬楊菁,沉聲吩咐道:「老二!將還陽丹取來!」

  白羽有些遲疑。「大哥,那可是老寨主留下來的,世上僅有一顆的珍貴解藥……」

  喬逵臉色一沉。「少囉嗦,快去取來!她是勇兒的救命恩人,難道勇兒的命不值一顆還陽丹嗎?」

  喬逵說了重話,白羽不敢再耽擱,連忙去取還陽丹。

  楊菁捨不得那絕無僅有的還陽丹要落入別人之口,潤了潤唇道:「大哥,不如讓他先服玉還丹看看,還陽丹那麼珍貴,日後若是……」

  「你有資格說話嗎?」喬逵的噪音極為陰沉冰冷,「盡做一些沒有解藥的毒,你有沒有想過,若是自己人中了你的毒要如何是好?」

  楊菁緊咬著唇不敢再說話了。

  白羽很快便取來還陽丹,他走到蕭凌雪身邊,蹲下身子,扶起蕭凌雪下顎,便要喂蕭凌雪吞下。

  秦肅兒阻止道:「慢著!」她抬眸看著喬逵,神色極為嚴地回道:「我可以相信你嗎?」

  喬逵同樣眼也不眨的看著她。「我拿勇兒的性命擔保,那是解藥,若有謊言,便叫我永遠失去勇兒!」

*             *             *

  馬車緩緩往山下駛去,林中毫無月光,外頭山林一片影影綽綽,只餘烏鴉偶爾的啼叫。

  馬車裡,秦肅兒抱著用毯子裹著身子的蕭凌雪,他不再七孔流血,心臟也恢復了跳動,但還沒醒來,那位大當家說,服了還陽丹要七個時辰才會清醒。

  沒關係,只要他能活過來,再長的時間她也能等。

  她的指腹輕輕摩挲著蕭凌雪冰冷的面頰,她湊近他的唇,吻下一吻,雙眸頓時浮起一層氤氳,珍惜著失而復得的人。

  直到此刻,她仍然覺得非常不真實,他真的曾經死過嗎?由不得她不信,她確實在他身上探到了死脈,死而復生,這不科學啊,對於她這個學醫的人而言,她要花費很長時間才能消化這個事實。

  不管他能死而復生的原理是什麼,他能活過來就好……

  不說歷經了生死交關的他,連她都感到渾身虛軟綿弱,自覺好像死了一遍,這一日一夜比任何時候都還漫長。

  夜色濃重,一路顛簸,不知道過了多久,馬車停了下來,秦肅兒掀開青布車簾一角往外看,馬車停在客棧前,雖然已是夜深人靜,但客棧門口卻候著凌寶、林曉鋒、潤青、珊瑚、多兒等,個個看起來都焦急萬分。

  見到他們,秦肅兒彷彿吃了定心內,這才覺得總算安全了。

  事實上,一路上她未曾鬆懈戒心,深怕護送他們下山的車夫其實要將他們在山裡殺人滅口,而昏迷的蕭凌雪和手無寸鐵的她,只能乖乖受死。

  見到秦肅兒下馬車,凌寶一馬當先的迎上去。「夫人,您可總算回來了!您到底去哪裡了?爺也不見了,吳興帶人城裡城外四處找,但都找不到人,爺肯定是去找您了。」

  秦肅兒柳眉微蹙。「爺在馬車裡,我一個人扶不動,你和曉鋒把爺扶到房裡,無論看到什麼都別問,總之都是我不好,都怪我。」

  凌寶見她臉上濃濃的疲倦之意,也不敢多問,連忙和林曉鋒進馬車去扶人,見到不省人事的蕭凌雪被扶了出來,潤青等人雖感訝異,卻都很有眼色的閉著嘴。

  回到房裡,潤青打了溫水來,秦肅兒打發潤青出去,親自為蕭凌雪擦去臉上的血污,為他擦身、更衣,將他打理得乾乾淨淨之後,她取出一片百年人蔘讓他含在嘴裡,她才去沐浴。

  回到房裡,她小心翼翼的繞過他到床的裡側躺下,他就像睡著了似的,平穩的呼吸,動也不動。

  她忍不住心裡的激動,湊上前,將臉貼著他的側臉。「我愛你,蕭凌雪,這輩子,我只會愛你一人。」

  她一手抱住了他的腰,面頰輕輕摩挲著他的,最後長長吁了一口氣,安心的在他身側閉上了眼。

  秦肅兒再度睜開眼睛時,房裡灑盪了陽光,她心裡一跳,這都是什麼時候了?

  她連忙轉頭要看蕭凌雪的情況,就見到他正凝視著她,她心中一喜,急忙問道:「你何時醒的?」

  看來已經過了七個時辰,她竟睡了這麼久,而且無夢,睡得很沉。

  「沒多久。」蕭凌雪心中怒氣蒸騰卻未顯半分,說得輕描淡寫。

  秦肅兒在這方面是有些後知後覺,她並未察覺到他山雨欲來之勢,抬手摸他的額頭,心中湧起千百樣柔腸。「身子覺得如何?可有哪裡不適?」

  「並無異狀。」他壓抑著怒火,由著她對自己東摸摸西摸摸,不冷不熱的問道:「我記得和那姓聶的在廝打纏鬥,為何突然失去了意識?我們又是如何回來的?」

  秦肅兒簡單敘述經過,說是簡述,但他中蠱停止心脈又服了還陽丹一事卻也花費了一番唇舌說明,畢竟他曾經歷生死關頭又豈是三言兩語能夠帶過,說完,她好奇地問道:「你又是怎麼找上黑風寨的?」

  蕭凌雪撇唇哼道:「你失蹤後我一直在找你,連帶那姓聶的也失蹤了,此事太過蹊蹺,我猜測是那姓聶的吃了熊心豹子膽,擄走了你,我把城裡城外翻了個遍,好死不死,在城裡見到那姓聶的帶了幾個人敲鑼打鼓的在置辦婚嫁物品,聽到他跟同夥說要跟你成親,我便尾隨在後。

  待那姓聶的發現我時,已快到山寨入口,我詢問你的下落,那姓聶的卻說你已是他的人,我要見你,打贏他再說,我嗤之以鼻,反問他擄走的人是我娘子,我要帶你走天經地義,為何要與他決勝負?那姓聶的卻不信你是我娘子,當下不准他的手下幫忙,與我打了起來,邊打邊問我是何時與你成親的,有何證據,還說你已答應他的求親,一口一個你已是他的媳婦兒。」

  秦肅兒聽得氣憤難平,該死的聶如風!真真是一廂情願又語不驚人死不休,她是被他強行擄去,哪裡是他的人了?竟然還敢對蕭凌雪胡說八道,她不該只甩他耳光,應該踢他命根子,讓他牢記教訓,看他日後還敢不敢胡言亂語。

  「怎麼不說話?」蕭凌雪英氣逼人的臉龐突然湊向她,他將她的雙手按緊,雙眸惡狠狠的瞪著她。「那傢伙有無對你做出不軌之事?」

  她被他渾身散發出來的危險氣息嚇了一跳,本能回道:「沒有!真的沒有!我可以發誓,他沒有對我做什麼,就只是會耍嘴皮子罷了。」

  蕭凌雪定定的看了她許久。「你知道他說你是他的人時,我有多害怕嗎?我怕你在無法反抗的情況下,真的成了他的人。」

  秦肅心中一震,一雙水漾的眸子凝視著他。「所以你才會殺紅了眼?」

  「不錯。」他將她牢牢鎖在自己的臂彎內,目光凝重陰鷙,咬著牙道:「光是想像他對你做了什麼,我就要瘋了,恨不得將他碎屁萬段!」

  「對不起……」她的眼中寫滿了歉意,這句對不起百分之百出自她的肺腑。

  「我差點就害死了你……不,我確實把你害死了,雖然我發誓的時候你沒聽到,但我還是會遵守我的諾言,我不會再把醫者天職擺在第一位,以後你不讓我救的人,我一定見死不救!」

  蕭凌雪聽了,笑意在唇邊蕩漾開來。「你真的起了這樣的誓?」

  看來他的死,真的把她嚇壞了。

  秦肅兒抬起雙手攬住了他的脖子,垂著眼低聲道:「你不知道我有多後悔,要是你真的死了,我的餘生都將在懊悔裡度過,不會再拿手術刀。」

  他心中一熱,柔聲道:「小蝴蝶,我以為我對你沒有影響力,只有被你影響的份兒,原來我在你心中也是舉足輕重的。」

  她把臉埋在他胸膣,有些撒嬌地說道:「何止舉足輕重,都要重死了,我沒有你可不能活。」

  蕭凌雪擁著她,輕撫她的髮,眼裡矇上一層柔軟的水光,滿足地嘆息,「怎麼你幾句好聽的話就讓我的氣全消了?這就是你所說的「高手」?」

  秦肅兒將頭埋在他肩窩蹭了蹭,雙手改環住他結實的腰。「我才不是高手,是因為……你愛我……你太愛我了,才會氣不了我太久。」

  「你知曉便好。」他含糊地說道,挺身將她壓在身下,下身輕輕蹭著她的腿,伸手便要解她的衣服。

  她抓著他有力的臂膀,濃睫輕輕撩動,看著他淺笑的俊臉,如玉面頰透著嫣紅。「現在可以嗎?你身子……」

  蕭凌雪手上的動作不停,健壯結實的胸膣將她緊密壓住,火熱的唇冷不防堵住了她的唇,狠狠吮了一下,低聲哼道:「我身子好得很。」說著,他一雙大手放肆的在她胸前的雪膩主盈和纖細的腰間遊走。

  秦肅兒聽到他的呼吸陡然變得急促,沒多久兩人的衣物盡被他褪去。

  歡愛過後,兩人都睡著了。

  又不知道過了多久,秦肅兒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她揉揉眼睛,抬眸見到身邊的男人眉峰舒展,睡得正香,唇角帶著饜足的笑。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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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小試身手

  大周以文立國,尤其是京城,更是文人才子薈萃之地,不過也因為如此,國勢一直無法壯大,大周和大雲建交已有百年歷史,兩國素來親近,過去也曾有大周公主嫁入大雲皇室的美談。

  馬車緩緩進入城門,負責接待的是大周的禮部尚書安瑞麟,他安排蕭凌雪一行人在皇城別館朱雀園住下,其餘來道賀的各國使節團也同樣住在別館裡,分屬不同樓院。

  梳洗過後,無法休憩,秦肅兒盛裝跟在蕭凌雪身邊和安瑞麟夫婦應酬,從言談之中得知蕭凌雪和安瑞麟是舊識,安瑞麟三年前造訪大雲時與蕭凌雪相識,當時安瑞麟在兵部供職,如今高升到了禮部,還坐上了尚書之位,可謂官運亨通。

  聽他們天南地北的聊天,秦肅兒又得知安夫人竟然是大周朝的五公主——蓬華公主,尚了公主,也難怪家瑞麟這小小的京官能步步高升了。

  坐了一天的馬車,秦肅兒實在累極了,可晚上還有場接風宴,到時還會有其它國家的使臣列席,她不得不打起精神來應付。

  廳裡,男人品茶言歡,有說有笑,說的都是朝廷和邊關之事,秦肅兒百般無聊,正當她靠著捏自己大腿提振精神時,一個丫鬟未經通報便匆匆進來了。

  謹華公主當場蹙眉訓斥,「不知有貴客在嗎?如此不懂規矩。」

  「奴婢一時情急,請公主恕罪。」那丫鬟急道:「小少爺又哭鬧不休了,駱太醫說腫塊再也沒法揉進去了……」

  聞言,安瑞麟和謹華公主均是臉色一變,兩人同時起身,突兀的是,秦肅兒也跟他們一塊兒起身。

  蕭凌雪默不作聲的啜著茶,心裡卻忍不住想著,又來了。

  俗話說的好,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這句話用在他媳婦兒身上再恰當不過,不管再怎麼發誓不會多管閒事,碰到了,她還是無法置身事外。

  「你說腫塊揉不進去可是小腸氣?」秦肅兒問那丫鬟。

  蕭凌雪看著她,覺得好氣又好笑,她適才掩著嘴偷偷打了好幾個哈欠,他都看見了,他甚至以為她會在眾目暌睽之下打瞌睡,沒想到一聽到有病患,她馬上又精神百倍的。

  謹華公主吃驚問道:「翼親王妃如何得知?犬子確為小腸氣。」

  秦肅兒繼續問診,「到了揉不進去的地步,可是有一段時日了?孩子是否經常哭鬧不休?」

  謹華公主愣愣地回道:「不錯,有段時日了,每回都是請太醫揉回去。」

  秦肅兒思忖道:「揉不回去的腸子會引發病變,恐會危及性命。」

  玄瑞麟和謹華公主頓時都目瞪口呆的看著她,也不知道她憑什麼說這番話來危言聳聽,但礙她身分尊貴,他們又不好駁斥。

  蕭凌雪咳了一聲,擱下杯盞起身道:「安大人、謹華公主,內子是大夫,醫術在我朝可稱第一,若兩位同意,不妨讓她瞧瞧孩子。」

  安瑞麟和謹華公主頓時如大夢初醒,急忙說道:「有請翼親王妃移駕。」

  公主府和朱雀園都在皇城裡,只隔了兩條街,馬車由中門而入,顯示了蕭凌雪和秦肅兒這兩位來客的身分特別重要。

  小片刻後,馬車停在二進門前,已有轎子在那兒候著,兩人分別上了轎,沒多久便到了名為「春暉軒」的院子,處處可見富麗堂皇,極有公主府的派頭。

  安瑞麟和謹華公主比他們早一步到,已在外室等待,見他們人到,也省略了客套,急忙領他們進入內室。

  寢房裡,一個約莫六、七歲的孩子躺在床上正在哭鬧。

  一路上秦肅兒已經聽蕭凌雪說了,安瑞麟和謹華公主成婚三年無子,謹華公主確診為不孕,方才給安瑞麟納了兩名側室,兩名側室分別生了兒子後,便記在謹華公主名下,做為嫡出養,如此過了幾年,謹華公主忽然懷上了孩子,夫妻倆都喜出望外,對謹華公主生下的兒子寵愛有加,謹華公主對親生兒子更是當眼珠子疼,想來那鬧小腸氣的便是謹華公主的嫡出哥兒了。

  秦肅兒走到床邊,一名頭髮微白的青袍老者垂首而立。

  謹華公主道:「這是我朝太醫院的小兒聖手駱太醫。」按著她又對駱太醫介紹道:「這位是大雲朝的翼親王妃。」

  「幸會。」秦肅兒隨意朝駱太醫點了點頭算是打過招呼了,她的注意力都在床上的小病人身上。

  駱太醫約六十開外,是經驗相當老道的兒科大夫,他見這緊急時刻卻來了個衣著華麗的女子,還說是大雲朝的王妃,臉上難掩驚訝,不明白安大人和謹華公主領大雲朝的王妃來此有何用。

  秦肅兒在床沿坐下,取出袖中的聽診器掛在耳上,開始聚精會神的為小病人聽診。

  「娘親!救命……」孩子不斷掙扎哭喊,秦肅兒只好命一旁伺候的丫鬟將孩子壓住。

  駱太醫忍不住問道:「敢問翼親王妃,這是在對小少爺做什麼?」

  秦肅兒已聽診完了,她收起聽診器,起身嚴肅地對略太醫道:「駱太醫,這孩子的腫塊揉不進去,既是無法復位,為今之計,只有開刀手術為唯一根治之法。」

  駱太醫愣住。「你說……開刀?」

  他曾在祖師爺的醫書上看過這樣的治療方式,可活到現在,還未曾有幸親眼見到此密技,不要說他了,整個太醫院比他資深的外科大夫也無人見過。

  「不錯。」秦肅兒點了點頭,淡定的說道:「將小腸疝氣脫出的器官放回原處,攏出疝氣囊的頸部進行縫合及切除,再將薄弱的腹壁做重建、修補及增強強度,以預防復發。」

  聽她說得頭頭是道,雖然大部分都聽不懂,可駱太醫還是無可避免的一個激靈。「你……您、您會開刀?」

  「那是自然。」秦肅兒從容一笑。「若是您有興趣,開刀之時,您可以在旁觀摩。」

  駱太醫頓時激動得漲紅了臉。「要、要如何開刀?」

  秦肅兒又笑了笑。「百聞不如一見,看了便知道。」

  秦肅兒的團隊訓練有素,吉安等人被接到公主府之後,不消半個時辰便做好了術前準備。

  為了消除安瑞麟和謹華公主的不安,秦肅兒讓他們消毒後,同駱太醫排排站,一塊兒看。

  而駱太醫見識了適才的各項消毒工作,心中對於手術這件事已是期待大於疑惑了。

  手術開始之後,秦肅兒如常一邊手術一邊解說,吉安已是駕輕就熟,高澄均雖然經驗少,但勝在沉穩,且從大雲來到大周的一路上,他從肅兒那裡吸收了許多醫學知識,功力突飛猛進,且和在宜州時不可同日而語。

  手術歷時一個時辰,待出了臨時充當手術室的寢房,已是掌燈時分,這類的手術對秦肅兒而言只是小菜一碟,可對駱太醫而言好比見到了神仙降世。

  秦肅兒知道駱太醫此時心中波濤洶湧,肯定有一百個疑問,可她疲倦至極,便讓駱太醫有任何問題先問吉安,至於術後照護則由吉安和高澄均一同擔當,他們因此留住在公主府。

  秦肅兒以為她再怎麼累,身為使團身分最高的親王妃,她都必須出席接風宴,但馬車將她送回朱雀園之後,蕭凌雪卻是陪她回到寢房。

  「你肯定累壞了,好好休息吧,我一個人去赴宴即可,你為安大人的公子手術,安大人必定不會見怪。」

  秦肅兒對於應酬場面壓根不感興趣,聽到赦免,歡呼一聲,開心的投入他懷中。「小阿飛,你真好!」

  蕭凌雪好笑的捏捏她鼻子。「不是說沒有我同意,你不會出手救人嗎?我記得我可沒同意你救安大人的公子。」

  她討好的笑道:「可那孩子不是閒雜人等,他是安大人和謹華公主的寶貝兒子,我這是在做良好的國民外交。」

  「都是你的話。」他突地面容一整,又道:「不過我話說在前頭,今日是因為對象是安大人和謹華公主之子,若是換了其它人,我定不會允許。」

  秦肅兒嘴角翹了翹,回道:「我明白,我再也不會在路上看到有人需要開刀便貿然救人。」

  蕭凌雪仍不放心,義正辭嚴地再次叮嚀道:「肅肅,你可要牢記自己說過的話,咱們現在身在大周,不比在大雲,若招惹上什麼事,後果不好收拾。」

  她推他岀門。「王爺大人,王妃聽明白了,你就不要再碎碎念了,要知道,男人婚後對老婆碎碎念是大忌,弄得不好,老婆可是會跑掉的。」

  「說什麼呢?」蕭凌雪笑睨了她一眼,這才出門。

*             *             *

  接下來的三天,蕭凌雪和其它諸國的使團最高位者一起觀看大周特別安排的閱兵、賽馬和圍獵,這類的行程不必攜伴,秦肅兒樂得待在朱雀園裡,每日固定帶著林曉翠去公主府給安小朋友複診,而駱太醫也每日必到,對她亦步亦趨、畢恭畢敬,她醫藥箱裡的每樣東西他都看得津津有味,捨不得放下。

  對駱太醫的提問,秦肅兒自然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也因為謹華公主寵愛兒子,守在病床邊寸步不離,秦肅兒幾天便和她熟了起來,得知此番登基的是她嫡親幼弟,今年才十七歲,由他們皇叔擔任攝政王。

  十七歲的少年皇帝,秦肅兒已經可以預見他的一生將會如何悲慘了。

  從公主府離開後,秦肅兒和林曉翠並沒有馬上回朱雀園,她命車去載她們到京城最熱鬧的大街,車夫便在東城區讓她們下了馬車,秦肅兒不忘和車夫約好兩個時辰後來接她們。

  「夫人不馬上回去,若是五爺回去找不到人,又要生氣了。」到了外頭,伶俐的林曉翠很自動的轉換了稱呼,她跟在秦肅兒身邊也久了,自然曉得王爺最看重的一點是,當他回到府裡時,王妃要在府裡,若是他回府她還不見人影,他會很不高興,還會遷怒下面的人。

  「你別煩惱。」秦肅兒拍了拍林曉翠的手,胸有成竹地道:「我打聽過了,王爺今天行程滿檔,晚上還跟他的舊識鐵騎將軍有約,咱們在晚膳前回去就行了。」

  林曉翠直覺問道:「夫人莫不是想要四處去看看大周的醫館?」

  秦肅兒聽了燦然一笑。「知我者,曉翠也。」

  京城大街路面寬廣整潔,兩側有各式各樣的店鋪、商號,商品種類齊全豐富,興許是新帝登基、大赦天下的緣故,街道上人流熙熙攘攘,熱鬧非凡。

  肅兒放眼望去,馬上就看到一間名為「同仁堂」的醫館前排了特別多人,她立即鎖定了目標,拉著林曉翠走過去,想要瞧瞧大排長龍的原因。

  同仁堂裡,大夫在大堂裡問診,兩個藥童在左伺候,排場頗大,秦肅兒和林曉翠悄悄靠近,走到一旁假裝在看販售的各種藥丸和膏藥,一邊偷看那五旬開外的大夫給個大娘把脈。

  大娘愁眉苦臉地道:「大夫,我胸口悶、頭疼,還常會頭昏眼花,飯量也比從前少了很多。」

  那大夫點了點頭,繼續把脈,問道,「近日是否有煩心之事?」

  那大娘詫異道:「大夫您怎麼知道?」

  大夫溫言問道:「是何煩心之事?」

  大娘澀聲道:「我家老爺子定要納春花坊的賤人為妾,我不同意,他便日日問我,把家裡值錢的寶見都往那賤人懷裡塞,我實在看不下去啊!再過兩個月我兒子便要娶媳婦兒了,想到到時要給媳婦兒看笑話,我就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著,恨不得掐死那個老頭子。」

  大夫聽完,緩緩地道:「有得必有失,有失必有得,過與不及都不好,與其在其中苦苦掙扎,不如放寬心胸,老爺子欲納春花坊的姑娘為妾,顏面掃地的是他,人人只會道你大度,你若堅持,必惹得老爺子討厭你,若動了休妻念頭,可就得不償失了。塞翁失馬,焉知非福?今日你同意了老爺子的荒唐之舉,老爺子必定更加尊重你,人生總是潮起潮落,花落花開,凡事總是一體兩面,人的一生,其實就是得中有失,失中有得,在得失之間,端看你如何想。我給你開一帖藥,每日早晚備服一次,月中再來。」

  秦肅兒聽得瞠目結舌,但這一番毫無章法、鬼打牆的開導對那大娘卻是十分受用,她付了二兩銀子的診金,拿著一大包藥,心滿意足的離開了,壓根沒注意到從頭到尾那大夫都沒說她是患了什麼病。

  秦肅兒在同仁堂裡停留了約小半個時辰,發現那大夫的看診模式都一樣,但總能令每個上門求診的帶著心滿意足的表情離開,她明白了,敢情那大夫就像現代的心理醫師,醫心不醫病的,可若是病人真的有病,後果不堪設想。

  主僕兩人離開同仁堂後,林曉翠忍不住說道:「夫人,那大夫問診的方式好生奇怪,而且奴婢沒聽見他做了何種診斷。」

  秦肅兒微微一笑。「那就是他的厲害之處,也是他的本事了。」

  兩人又接連看了幾間醫館,逛了大半日,腿也酸了,便隨意進了一間酒肆。

  那酒肆不大,佈置也簡單,但生意很好,食客暢飲談笑喧嘩聲不絕於耳,店小二端著酒菜穿梭在桌子之間,秦肅兒舉目望去,座無虛席,每張桌邊都是好幾個人,只有一桌獨獨坐了一個戴著帷帽的姑娘。

  秦肅兒和林曉翠走了過去,問道:「姑娘,方便與姑娘並桌嗎?」

  那姑娘頭也不抬地回道:「請便。」

  秦肅兒和林曉翠坐下,店小二過來招呼秦肅兒點了兩碗雜肝麵,再讓小二自行配幾樣招牌菜。

  菜還沒上來,林曉翠閒聊道:「夫人,奴婢適才瞧了半天,發覺大周朝的醫術和您展露醫術前的大雲並沒有什麼不同。」

  秦肅兒與那戴帷帽的姑媳面對面坐著,因此注意到那姑娘聽到大雲兩字時,拿筷子的手停頓了一下。

  「是沒有什麼不同。」秦肅兒氣定神閒的笑道。

  林曉翠又續道:「還有啊,奴婢瞧那高大夫就是個書呆子,除了每日跟在吉大夫身後問學問,其餘時候都在看書,從沒見他把書本放下過,難怪長得還行,卻快三十了還未娶妻。」

  秦肅兒啜了口茶道:「書呆子好啊,書呆子實誠,一心擺在學問上,將來娶了妻,定是他媳婦兒的福氣。」

  林曉翠忽然壓低了聲道:「奴婢看著,潤青姊姊倒是對高大夫有些不同。」

  秦肅兒一聽,馬上來了興趣。「怎麼說?」

  林曉翠說道:「這一路從大雲過來,潤青姊姊替高大夫補過幾次衣裳,見高大夫鞋裂了,還幫他做了雙鞋,高大夫若是錯過了用膳,潤青姊姊還會主動給高大夫熱飯菜。」

  秦肅兒聽著也覺得有貓膩,但她身為主子,不能隨下人的八卦起舞,只能儘可能收斂嘴角那曖昧的笑意,故作不置可否地道:「做雙鞋不算什麼事吧,我想曉鋒若是鞋壞了,潤青也會幫他。」

  林曉翠卻意味深長的笑道:「我哥哥鞋壞了,也不見潤青姊姊問一句。」

  小二送了她們點的麵菜上來,兩人便暫停聊,開始吃了起來。

  這時,那戴帷帽的姑娘出聲道:「小二,算帳。」

        小二看了眼,笑嘻嘻地道:「姑娘,總共三十文錢。」

  戴帷帽的姑娘擱下了三十文錢,起身要走,身形卻一陣搖晃,連帷帽也掉了,離她較近的林曉翠低呼一聲連忙扶住了她,讓她重新坐下,柔聲詢問:「姑娘,你還好嗎?」

  秦肅兒見那妓娘臉色蒼白,說不出話來,她依照本能疾走過去,不由分說拉了那姑娘的手把起了脈。

  林曉翠見那姑娘有些拉拒,安撫道:「姑娘,我家夫人是大夫,讓她給你把把脈,沒有壞處的。」

  那姑娘似乎好了一些,不等秦肅兒把好脈便不自在的抽回了手,冷冷地道:「不用了,我沒事。」她也沒說個謝字便抬起帷帽戴上,急驚風似的離開了。

  林曉翠望著她的背影,有些不悅地道:「那姑娘是怎麼搞的,好生無禮,好似咱們要對她做什麼……」

  秦肅兒緩緩地道:「她病得很重。」

  林曉翠吃了一驚。「是何病症?」

  秦肅兒神色重地回道:「腎病,已病入膏盲。」

  林曉翠一聽,馬上就原諒了那姑娘的無禮,有些心急的問道:「夫人,那腎病可有法子醫治?」

  「需得換腎。」秦肅兒幽幽嘆道:「這是難上加難之事,不說她本人敢不敢進行換腎手術,即便她有勇氣,也要有人捐個健康的腎給她才行。」

  那姑娘的脈象若在現代,定要洗腎,但古代並無血液透析這回事,唯一的辦法便是腎臟移植,若是沒有換置,恐怕活不過兩年。

  林曉翠瞠目結舌,「那麼捐腎之人把自個兒的腎摘除了,豈不是活不了?」

  秦肅兒開啟了她的教學模式,仔細解釋道:「人均有兩枚腎臟,位於腰部兩側後方,因此又稱為腰子,狀似拳頭大小的扁豆子,儘管尺寸不大,通過腎臟的血流卻佔有總血量的四分之二。腎臟主要可影響血流量、血液組成、血壓調節,並帶有代謝功能,若有相關病變會引起發育異常、水腫或脫水、免疫系統的破壞,甚至導致死亡,而摘除一枚腎臟,並不會導致死亡。」

  林曉翠在耳濡目染之下,對於這些現代的專業醫學名詞,已多半能聽懂了。

  秦肅兒又道:「曉翠,你記著,回去我要寫份關於換腎的教材,跟吉安、高大夫講解,說不定將來能派上用場。」

  林曉翠嘴角輕揚,笑道:「這換腎醫術,夫人過去從未提過,吉大夫和高大夫肯定又要聽得兩眼發直、呆若木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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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醫術妖術

  大周新帝繁鎖又複雜的登基大典順利結束了,秦肅兒也在大典上見到傳說中的少年皇帝,年方十七的大周帝朱棋。

  她覺得朱棋看起來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在高台上閱兵時都快被風給吹走了,實在沒有一國之君的派頭,那番在他的帶領之下大周將會更加昌盛繁榮等等的發言,聽起來更是沒有說服力。

  可是,朱棋乃是現今太后的嫡出,旁人也不敢置喙,這全是因為上一任皇帝去得急,還沒安排好接班人,只好由血統純正的朱棋頂上,幸好攝政王朱昱看起來十公沉穩,應是個能做事的,由他輔佐新帝,大周的未來或許不必太悲觀。

  「王妃肯定會是今晚外賓裡最岀色亮眼的那一個。」多兒為秦肅兒梳著頭髮,靈活的翻轉了幾下手腕,一個大方典雅的髮髻便成型,再往髮鬢上上幾枚簪花,既高貴又不張揚。

  「那可不一定。」秦肅兒看著鏡裡艷光四射的自己,原主這張臉真是隨便打扮就美得要命啊!「我聽說金國美女多如牛毛,宴會上比我漂亮的肯定一大堆。」

  聽到她把美女形容為牛毛,潤青、珊瑚、多兒都忍不住笑了。

  晩上的宮宴在皇宮的碧霞殿行,紅色的長毯由殿外一直延伸到了正殿之內,殿裡殿外宮燈纏繞,燭火通明。

  蕭凌雪和秦肅兒選擇穿了一身白,正字標記依然是繡在衣上的蝴蝶,蕭凌雪的手擱在秦肅兒的腰上,他們一起踏入殿內,金童玉女般的外貌立即引起了注目,座次又在使國第一位,足可見他們身分的高貴。

  秦肅兒跟著蕭凌雪入座,她無事可做,很自然的觀察起各國使團,看到幾張熟面孔,好似在太后壽皇上見過。

  蕭凌雪低聲說道:「對面第一位是金國三皇子康王和康王妃。」

  秦肅兒看過去,是個髮束金冠一身華服的美男子,一雙眼彷彿畫了眼線似的,帶著點邪魅之氣,而他旁邊的康王妃有著秀麗的鵝蛋臉,濃蜜的長睫,水汪汪的大眼睛和櫻桃小嘴,簡單來說就是個美人,但是毫無特色,看起來沒有性格。

  「大金和大周交好,而大雲和大金交惡,所以往後你也只會在這種場合上見到他們。」蕭凌雪語氣不屑地說道。

  秦肅兒反問道:「你的意思是,我不必理會他們?」

  他抬高下鄂,不在意的回道:「不錯,這等番國蠻夷,不必理會。」

  她暗暗覺得好笑,掩唇道:「可是我看那位三皇子一直盯著咱們這裡看,似乎要開口和你應酬了耶……」

  不等她說完,對面確實有了動靜。

  「久違了,翼親王。」完顏錫的笑容滿溢在臉上,但任誰都可以輕易看出他的笑意並未到達眼底。「本王還奇怪呢,為何許久未在沙場上與你兵戒相見,原來是厭倦了沙場,轉到使節團供職了啊!不過這也未免太大材小用了,本王可真不知大雲國君在想什麼,竟將你這等人才放到使節團,實在可惜,還是說,你是因為害怕和本王在沙場上相見,自請調職?」

  蕭凌雪眉一揚,薄唇扯動,用周圍的人都能聽得一清二楚的音量回道:「不管是自請還是皇命,在本王看來,三皇子和本王一樣,都是厭倦了沙場,才會不約而同轉到使節團供職,真真是英雄所見略同,來,本王敬三皇子一杯。」說罷,他舉起了杯盞。

  完顏錫在心中恨得牙癢癢的,他這一舉杯,等於是認同了蕭凌雪的話,可眾目睽睽之下不舉杯又說不過去,只得悖悖然舉杯。

  乾了杯中酒,完顏錫把玩著空杯,邪肆的眸光打量著蕭凌雪和秦肅兒,突然笑得極為玩味。「話說回來,本王還以翼親王是個痴情種,非穆郡主不娶,想不到穆郡主離世不過短短三年就迎來了新王妃,實在叫本王意外。」

  蕭凌雪雙眸如鷹地看著完顏錫。「本王不知康王殿下原來這麼清閒,還有雅興關注本王的婚姻事。」

  完顏錫眉頭微挑,嘴角帶了絲譏笑。「穆郡主是什麼人物?她可是殺我大金大軍數以百計的巾幗女英雄,地位卻如此輕易的叫人取而代之,實在叫本王為她抱屈啊!」

  秦肅兒含著笑,不緊不慢地道:「康王殿下,您此話差矣,所以容本王妃插句話,本王妃乃是天上人間唯一僅有的翼親王妃,並非新的,而是原來就只有一個。」

  眾所周知蕭凌雪和穆越彤是定了親,但並沒有正式成親,穆越彤的名份怎麼說也不會是前一任的翼親王妃。

  「翼親王妃好口才。」完顏錫也含著笑。「可惜出身卑微,不過是個小七品芝麻官的庶女,想必躍進龍門各方面都挺不習慣的吧?」

  聞言,蕭凌雪立即眼含利光,就要發難,秦肅兒按住了他的手,示意他稍安勿躁,這點事,她還應付得來。

  「好說好說,幸好我大雲朝皇室並無康王殿下這般看高不看低的勢利眼,所以本王妃過得如魚得水,極是滋潤。」秦肅兒慢悠悠的說完,神清氣爽,愜意得很。

  是蕭凌雪說的,不必理會這個三皇子,那麼她話說得難聽一些也無妨。

  完顏錫聽了,臉一黑。勢利眼是媚富賤貧、趨炎附勢之人,他掌堂大金朝皇子,有必要如此嗎?

  見完顏錫表情難看,蕭凌雪頓時笑得雲開霧散,他特意拍了拍秦肅兒的手道:「王妃這番話,康王殿下是沒法理解的,因為康王殿下的婚姻大事乃是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未曾領略過真情至愛,哪裡能知曉兩情相悅並無苦事的道理,王妃說再多不過是多費唇舌、對牛彈琴。」

  秦肅兒差點忍不住笑出來,隨即又想到她對潤青她們幾個說宴會上的美女會多如牛毛,她更是想笑。

  「蕭凌雪!」完顏錫不怒反笑,還直呼其名。「你說本王未曾領略過真情至愛,那可就大大的錯了,本王不但領略過,且若你知曉了那令本王領略真情至愛的女子是何人,恐怕會驚得忘了自己姓蕭!」

  蕭凌雪只當他在胡說八道,在他的立場,不管讓完顏錫領略情愛的女子是誰,都是完顏錫自個兒的事,他又怎麼可能會為了一個外人的事心情有所浮動,真真是無稽之談!

  「皇上駕到!恭迎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伴墮著響徹大殿的喊聲,朱棋領著太后、皇后、嬪妃等人入場,蕭凌雪和完顏錫之間的唇槍舌劍也不得不告一段落,只餘濃濃的煙硝味彷彿還在空氣之中飄著。

  秦肅兒看過去,先前她覺得皇上跟個國中生似的,今日見到皇后,不禁更怪異,皇后滿十五歲了沒,一張可愛的娃娃臉,身材纖細,只有肚子很大,看起來像是快要臨盆了。

  「諸國使臣遠道而來,皆是朕的貴客,朕敬諸位一杯,希望諸位使臣今日能夠盡興。」朱棋有些緊張的端起面前的青銅酒盞,彷彿演練過了幾百萬次,他在朱昱的示意下露出侷促的微笑。

  各國使臣紛紛舉起酒杯,異口同聲道:「大周君客氣了,能代表我國前來道賀,乃是我等榮幸。」

  秦肅兒發現了一件事,因大周是個小國,使臣們對他說話也不似在大雲太后壽宴上時那般恭敬有禮。

  敬過了使臣團,朱棋又在朱昱的示意下舉起第二杯酒道:「諸位愛卿,希望日後大家都能同心協力為大周朝盡心盡力,朕在此先敬諸位愛卿一杯。」

  見朱棋一口乾了杯中酒,文武百官齊呼「萬歲萬歲萬萬歲」,紛紛舉杯共飲,接著又喊道:「微臣定當盡綿薄之力,為皇上效忠,鞠躬盡瘁!」

  接下來便是秦肅兒無聊到想打瞌睡的獻禮和說恭維話的時間了,不管新帝說什麼,底下的群臣都是大聲附和,接著是眾人欣賞歜舞,飲酒作樂,氣氛終於熱絡了一些。

  秦肅兒對這樣的場面一直不太能適應,覺得浪費時間,幸而大周的御膳挺美味的,她便專心當個吃貨,只不過殿中人數實在太多,每上完一道菜都要好一會兒。

  一個宮女捧著托盤在秦肅兒桌邊半屈膝地為她上菜,秦肅兒見到白瓷的大碗,那濃綠的湯裡飄浮著幾顆白玉丸子,頓時胃口大開。

  女人嘛,都喜歡甜點,她也不例外,這道甜品類似現代的抹茶湯圓,她見蕭凌雪沒興趣,連碰都沒碰,巴不得向他要來一個人吃兩碗。

  一聲尖叫聲和隨之而來的騷動,讓秦肅兒猛地抬起頭來,就見大周皇帝的座位附近圍了好些人,朱棋則是一臉驚慌失惜。

  「傳太醫!快傳太醫!」

  不知道是誰喊著,可是一聽到太醫兩個字,秦肅兒立即職業病發作,急忙問向蕭凌雪,「發生什麼事了?」

  蕭凌雪蹙眉道:「我也沒看清楚,但似乎是攝政王身子不適,倒了下去!」

  秦肅兒見大部分的人都關心的站起身觀看,她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的站了起來,還踮起腳尖、拉長了脖子。

  蕭凌雪好氣又好笑,他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要看就到前面去看,看得不清不楚,要如何診斷?」

  秦肅兒明白這是他同意她多管閒事的意思,也是,那人可是攝政王,又不是來路不明的人,自然管得。

  蕭凌雪領著她到了核心處就定位,將她護在身前,讓她可以專心地看。

  太醫匆匆趕到了。「微臣拜見皇上……」

  他是太醫院正首,六旬開外的他,有一手精淇醫術,精通內外科,在杏林擁有至高無上的地位。

  朱棋蒼白著臉。「不必拘禮了,快看看攝政王這是怎麼了?」

  秦肅兒見到朱昱雙手捂住上腹部,側倒在地,心中已有了推斷,接著她看見太醫神情凝重地把起脈來,又在朱昱腹部按壓,但只是輕輕壓了一下,不管是位置或者是按壓的姿勢都不對。

  朱棋焦急不安地問道:「太醫,朕的皇叔如何?是何病症?」

  過了片刻,彭木齡才起身對朱棋拱手道:「回皇上,攝政王乃是胃心病,恐是連月來為先帝駕崩之事和皇上登基之事操勞過度,導致胃氣阻滯,胃絡瘀阻,待微臣開幾帖溫胃散寒、消食導滯、瀉熱和胃的方子,每日服用三帖,只要數日便會轉好。」

  朱棋頓時鬆了口氣。「那太好了,你快去為皇叔開藥。」

  「微臣遵旨。」彭木齡吩咐跟他來的醫僕速去開藥方,一邊指揮太監將不斷呻吟的朱昱小心抬起,送到內殿寢宮。

  「慢著。」秦肅兒深知此病症是奪命的兇手,見太監要把人抬起來了,急急開口道:「攝政王並非胃心病,是腹膜炎!」

  彭木齡立即不悅地蹙眉質問道:「你是何人?膽敢在此口出狂言!」

  「我所言並非狂言,是千真萬確之事!」秦肅兒蹲了下去,準確地按壓了朱昱的肚子後放開,問道:「王爺,我放開手之後,你是不是感覺更痛了?」

  見朱昱神情痛苦的點了點頭,秦肅兒馬上轉頭對彭木齡道:「你瞧,這就是腹膜炎的徵兆。」

  「憑你那小兒家家的一按,也能算數?」彭木齡冷著臉,「好,你口口聲聲說是腹膜炎,那腹膜炎是個什麼症狀?」

  秦肅兒不假思索的回道:「腹膜是在肚皮最內層,覆蓋腹內器官的一層薄組織,腹膜炎就是腹膜發炎感染,這是急症,若是沒有及時治療,細菌將會迅速進入血液及其它器官之內,導致敗血症及全身多重器官衰竭,終至死亡。」

  彭木齡狐疑的看著她,心下感到奇怪。「細菌?那是何物?何以如此可怕,可老夫生平卻未曾聽聞?」

  「一時之間也說不明白,總之,我能醫治腹膜炎,只要開刀治療便可,到時你可在旁觀看,我會一一解說……」

  彭木齡頓時臉色大變,壓道:「你——你在胡說什麼!開刀?你可知道開膛剖腹為何?你究竟是何人?竟敢在此地大放厥詞!」

  「這位及是大雲朝的翼親王妃。」從人群裡走出來緩緩開口的是謹華公主,她不是看著彭木齡,而是對著朱棋說道:「皇上,前幾日和兒又犯了小腸氣,駱太醫言道無法可施,當時便是翼親王妃為和兒開刀,臣妾和夫君在旁親眼目睹過程,嘆為觀止,我大周是無此等神奇醫術的,今日和兒已可如常走動,也未曾再犯過小腸氣了。」

  朱棋忙道:「既然是皇姊親眼所見,朕自然相信!」

  太后也走了過來。「既是謹華所見,那便不會有錯,哀家適才在一旁聽翼親王妃說得頭頭是道,攝政王乃我朝棟樑,絕不能有所差池,請翼親王妃一展開刀神技,救治攝政王。」

  「本王妃自當盡力。」秦肅兒對太后說完,又對謹華公主說道:「公主,還請你派人去將吉安等人接到宮裡來,只需跟他說要開刀便成了。」

  謹華公主立即差人去辦。

  秦肅兒要求了一間空房,烈酒消毒和手術台等等基本工作交代了皇上身邊的首領太監去安排。

  朱昱被抬進了空房等候開刀,混亂過後,宮宴如常進行,蕭凌雪留在席上,秦肅兒在做為開刀房的寢殿裡和彭木齡大眼瞪小眼,幸好旁邊有謹華公主派來陪她的貼身丫鬟珍珠作伴,不然氣氛實在尷尬。

  謹華公主偷偷告訴她,彭木齡自視甚高又有些故步自封,她又當眾糾正了他的診斷,他可能會因此心有不甘,阻撓開刀,若是如此,讓珍珠速去稟告她。

  「請教翼親王妃,您可曾為人開過刀?」彭木齡陰陽怪氣的問道。

  秦肅兒有意嚇他,便道:「自然了,在我朝,開刀是極為稀鬆平常之事,任何一個外科大夫都會開刀。」

  彭木齡的嘴角抽了抽,一派胡言,存心誆他,他才不信。

  這時,駱太醫匆匆而來,他一眼見到秦肅兒,先朝她拱了拱手,恭敬地問道:「王妃,下官聽聞您要為攝政王開刀,下官斗膽,有個不情之請,不知能否讓下宮在旁觀看?下官絕對不會干擾您講行術。」

  他看過秦肅兒給安和開刀,又在公主府和吉安、高澄均相處了幾日,對秦肅兒的用語也有些熟悉了。

  秦肅兒笑道:「我本來也想叫您一塊兒來看,只是不知道要去哪裡找人,如今您自己來了,那就太好了。」

  駱太醫滿臉喜色。「多謝王妃!」

  彭木齡不悅的咳了聲,正想刷些存在感,公主府的待衛便護送著吉安、高澄均、林曉鋒、林曉翠、林曉花而來,吉安提著秦肅兒的醫藥箱,高澄均不假他人之手的扛著一個大包袱,裡頭是他們的手術服、手術帽和口罩。

  秦肅兒笑著起身,拍了下手。「全員到齊!」

  吉安馬上替朱昱要開刀的部位消毒,用的是秦肅兒在太醫院庫房發現的碘酒棉片。

  而駱太醫這時才發現彭木齡的存在,他過去施了一禮,「大人也來觀摩王妃動手術啊?觀摩手術需得做好消毒,來,您隨下官這麼做,先以烈酒消毒,再換上手術服,將髮辮包進這綠色的帽子裡,然後戴上口罩之物。」

  彭木齡的臉部肌肉抽了抽,雖然彆扭,但大家都這麼做,他也只得照做。

  見駱太醫熟練的指導彭木齡該怎麼做,秦肅兒忍不住笑道:「駱太醫記性真好,看了一次便記住了。」

  駱太醫拱手道:「王妃過獎了,人命關天,自然須得慎重、再慎重。」

  秦肅兒讓珍珠去外頭守著,以便隨時需要她幫忙跑腿,珍珠離開時順道關上了房門。

  一切就緒之後,秦肅兒手持手術刀站在主位,朗聲道:「外科大夫秦肅肅進行腹膜炎手術。」

  每當做手術時,她總會念出她前世的名字,其它人均已司空見慣,以為那是她和蕭凌雪之間的昵稱。

  說完之後,她穩健的劃下一刀,露出皮下脂肪層,彭木被眼前的畫面刺激得差點站不穩,身子晃了晃,身旁的駱太醫趕忙扶住他。

  秦肅兒仍然專心的繼續手術,一邊說道:「多數的腹膜炎都需要以手術解決根本原因,靠手術切除感染發炎的闌尾、小腸、腫瘤、膽囊、潰瘍等等,解決岀血並移除腹腔內的膿瘍、消化液、糞便、食物等物……」

  手術結束後,彭木齡兩腿發軟的走出手術室,身子不自覺的顫抖。

  不可能,世間絕不可能有開膛剖腹之術,切開了膛腹又如何能活?而且居然像縫補衣裳似的把肚子又縫了回去……

  這不是醫術,這絕對不是醫術,這是妖術!

  是了,是妖術沒錯!他絕不能放任這些人在大周大展妖法,行開刀之術來妖言惑眾,若是讓這等妖術在大周大行其道,必會禍國殃民!

  他主持太醫院已超過三十年,絕對不容許這等事發生,他一定要阻止!

  他汗涔涔的匆匆往太醫院而去,滿腦子都在想著該如何阻止秦肅兒再施行妖法,沒留心到浩浩蕩蕩的一群人迎面而來,正是參加完宮宴要去翠微宮拜見姑母的完顏錫。

  完顏錫的姑母是不久前駕崩的大周先帝——元陽帝的嬪妃,如今已是太妃身分。

  「這不是彭大人嗎?」完顏錫停下腳步,笑著打了聲招呼。「發生何事了?大人臉色為何如此蒼白?」

  彭木齡趕忙停下來施了一禮。「參見康王殿下。」

  大金和大周向來交好,兩朝皇室通婚行之有年,完顏錫的姑母是以貴妃身分被迎入宮的,他對完顏錫並不陌生。

  完顏錫似笑非笑的問道:「大人可是親眼見到了開膛剖腹之術?那位翼親王妃當真會為人開刀?」

  彭木齡的臉色又蒼白了幾分,他壓低聲音說道:「殿下,以老夫所見,那並非醫術,而是妖術吶!」

  完顏錫微微挑眉,「怎麼說?難道攝政王出了什麼事?」

  「就因為攝政王無事,老夫才會說那是妖術!」彭木齡心急如焚的道,「翼親王妃剖開了攝政王的腹肚,在裡頭大肆攪弄一陣之後,又用針線將肚皮縫上,而政王依然活得好端端遄的,若不是妖法,哪裡有人肚皮被剖開了還能活的?」

  「是嗎?」完顏錫雙眉微攏,假意關心地道:「適才在大殿之中,安尚書和謹華公主在皇上面前大肆褒揚翼親王妃的醫術,說她的醫術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太后和皇后聽聞都表示大周也該學習此等開膛剖腹之術……大人,以本王之見,若是真讓那位翼親王妃來教導你們太醫院,你的地位可就要不保了。」

  彭木齡心裡咯噔一聲,如此一來,他豈不是要拜那丫頭片子為師,稱她一聲師父了?

  完顏錫再下一城地道:「彭大人,皇上才初登大位,萬不能讓大雲妖術來迷惑大周百姓,如今攝政王尚在昏迷,必須要由彭大人如此深謀遠慮、允執厥中的忠心臣子在一旁死諫才是,這等大事,須得皇上定奪。」

  彭木齡有些猶豫,他是想要阻止,但他沒想過要告御狀。「可皇上未必會聽老夫的,皇上才初登基,老夫和皇上也並不親厚……」

  完顏錫一笑。「不打緊,你儘管去將此事稟告皇上,本王自會讓國師去見皇上,助你一臂之力。」

*             *             *

  三日過去,朱昱復元情況良好,不只太醫們爭相要向秦肅兒學習開膛剖腹之術,京城裡聞風而來的大夫更是讓朱雀園門庭若市,天天都有大夫登門想要拜會大雲來的翼親王妃,欲向她討教醫術,一時間,開膛剖腹成了周京最熱門的話題,聞者無不嘖嘖稱奇,甚至還有茶樓的說書先生將之編成話本,加油添醋地將開膣剖腹的過程神魔化,以加深其精彩度,百姓們都聽得津津有味,滿口讚揚大雲的醫術卓絕。

  其它使團早在登基大典過後陸續離去,就只有大雲使團停留了最久,蕭凌雪早就想走了,因此一等秦肅兒說朱昱已完全康復,不需要再觀察時,他便急著離開。

  離開這一日,大雲使團的馬車隊伍浩浩蕩蕩的,比來時還要長了一倍,因為攝政王府和公主府都送了厚禮,秦肅兒其實並不想帶那麼多東西長途跋涉,可是他們一片誠意,實在推拒不掉,只好接受。

  綿長的馬車隊伍緩緩通過城門之後,秦肅兒見到蕭凌雪看著窗外景色時,臉部線條明顯轉為愜意柔和,不禁心生好奇,因為過去十天來,他一直都板著臉,臉色陰沉沉的。

  「大雲有小三在等你不成,幹麼這麼急著走?」她拉起了他的手,打趣問道。

  「誰會在等我?若是有,也是母后和皇兄。」蕭凌雪哼了哼。「我只是不樂意你被那些個上門討教的大夫霸佔著,每日忙得連跟我說句話的時間都沒有,晚上要碰你,你又累得翻不了身,動也不動,讓人一肚子火。」

  秦肅兒想像著自己在床上像條死魚的模樣,忍不住噗嗤一笑。「我有那樣嗎?」

  他沒好氣地道:「若是有那手機啥的,定要錄下來讓你自己瞧瞧。」

  她揚著笑意刮刮他的臉。「堂堂親王,就為了這等小事天天朝大夥兒甩臉色,會不會太沒風度了?」

  「我為何要講求風度?」蕭凌雪反手握住她的小手,驀然將她的手往下一帶,按在自己的重要部位上。

  雖然隔著衣物,秦兒卻還是心裡一跳,笑罵道:「你做什麼?光天化日之下也不怕失了身分。」

  他瞇了瞇眼睛。「難道會有人膽敢不經通報就闖入本王的馬車之中?」

  她好笑地道:「就算無人敢闖進來,如此這般也只是你自個兒受煎熬罷了,我可沒法管。」

  「你怎麼沒法管?」蕭凌雪抓著她的手輕輕摩挲著他的分身,嗓音忽然低啞了幾分,「肅肅,你疼疼我……」

  秦肅兒明顯感覺到他的胯間之物有了變化,見他眼神如火,她不由得緊張起來,難道他這是要與她……車震?即便她有著現代人的靈魂,仍是覺得車震太過了,何況還是在馬車上。「你別鬧了,晚上到了行館再……」

  他火熱的雙眸緊盯著她,扣在她手上的大手緊了緊。「我現在就要。」

  她的臉漸漸發燙,「你忍忍……」要命,怎麼他光是用這樣熾熱的眼神看著她,就能讓她有感覺了?

  蕭凌雪蹙了蹙眉,神情有些痛苦。「肅肅,你不是男人,你不懂,忍不了……」

  秦肅兒只好承認世界上真有精蟲沖腦這回事,而且古今皆然,要男人管住下半身是不可能的事,幸好她的男人找的是她,她沒理由將自己的福份往外推。

  她嘆了口氣,半推半就地問道:「你想我怎麼樣?」

  他心口熱燙,毫不遲疑地說道:「坐上來!」

  秦肅兒深吸了一口氣。

  兩人的衣物都層層疊疊,要坐上去並非易事,笨拙的弄了好一會兒,她才順利的跨了上去,而他的分身早已挺立昂揚,她也因為過於尷尬,小臉漲紅得像極了燙熟的蝦子。

  ……

  馬車顛簸,加上蕭凌雪亢奮之下弄出來的搖晃,秦肅兒覺得自己整個人快散架了,她體力實在不支,可是他正在興頭上,她總不能喊她不要了,只能盡量忍耐,忍著忍著,倒也有另一番刺激。

  路途遙遠,到驛站的別館至少還要六個時辰,兩個歡愛後精疲力盡的人整理好衣物,蓋著毯子,靠在一塊兒睡著了。

  蕭凌雪淺眠,馬車一停下來,他便醒了,同時搖醒靠在他肩頭正沉睡的秦肅兒。

  秦肅兒還睏著,皺著眉頭往他身上靠了靠。「到行館了嗎?」

  「應該不是。」

  蕭凌雪掀開車簾一角,滿山斜陽落幕之中,大隊人馬前後將他們包圍住,讓他們無法前進,亦不能後退。

  他眉鋒一挑,對秦肅兒說道:「我出去看看,你莫出去,免得我綁手綁腳的。」

  秦肅兒光看他的神色就知道情況不對勁,立即朝他點頭。「我明白了,你自己小心!」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天使長(十級)

謝絕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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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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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恩將仇報

  「秦肅兒何在?將秦肅兒這個妖女交出來!」

  蕭凌雪下馬車之時,就聽到以朱棋為首的其中一人如此叫囂嚷嚷,他的利眸立即掃過去,目測朱棋領了至少五百人馬,看起來並不像是上戰場的軍隊,應是他能號令的京城禁軍。

  凌寶跑了過來,壓低聲音道:「爺,他們將咱們的人攔下來,說要咱們交出王妃,敢情他們是瘋了,眼饞王妃醫術,不讓王妃離開啊!」

  「你少在這裡佔位置。」吳興大步過來,將凌寶的衣領一提,讓他到旁邊去,對蕭凌雪拱手道:「王爺,對方約有五百人,咱們雖有兩百人,可多半是手無縛雞之力的使團人員,戰力不到兩成,不能與他們相抗衡。」

  蕭凌雪冷笑道:「本王不信他們敢動咱們一根寒毛。」他大步走到朱棋面前,神色十分峻,眼角眉梢充斥著怒意。「大周君,你這是在做什麼?」

  朱棋並沒有騎在馬上,他旁邊停著輛明黃大馬車,應是他乘坐來的。

  「大膽!見了皇上還不下跪。」朱棋身邊一個瘦瘦小小的少年太監尖著嗓子喝斥。

  「本王不跪又如何?你一個小的閹官,若再這般不知死活,本王就讓你徹底成為廢人!」說完,蕭凌雪刷的又瞪向朱棋。「大周君,你帶人過來,嚷嚷著要交出本王之妻,這是大周哪條規矩哪條道理,若不說個明白,今日休想離開這裡!」

  「好、好大的口氣!」朱棋吞了口口水。「朕、朕就說個明白,讓、讓你心服口服!」

  蕭凌雪負著手,揚著下鄂冷笑。「洗耳恭聽。」

  朱棋緊張的潤了潤嘴唇,冷汗直冒地說道:「國、國師說,翼親王妃是、是妖星轉世,那什麼開膛剖腹,實屬妖術,將為天下百姓帶來災難,要一把火燒得她魂魄散才能鎮住她的妖魂,所以、所以快將翼親王妃交出來,爾等,朕不會為難……」

  蕭凌雪危險的瞇起眼眸。「朱棋,你的意思是,要將我蕭凌雪的妻子燒死?」

  朱棋容易被煽動,但肅肅救了朱昱一命,他實在很難想像朱昱會放任朱棋做這件事,朱昱是打算要破壞大雲和大周友好的關係不成?

  朱棋被他的眼神嚇得退了一步,但他勉強穩住腳步,咽了咽口水。「大、大膽……竟然直呼朕的名諱,還不、還不快向朕謝罪!」

  「你要是敢動我妻子一根手指,我絕對要你陪葬。」

  蕭凌雪的音量不太,四周又吵雜不已,但他的話句句清晰的傳入朱棋耳裡。

  朱棋感覺到他渾身散發出來的暴戾之氣,早日嚇得想打退堂鼓,可來都來了,無功而返未免太過窩囊,到時文武百官會怎麼看他?大周的百姓又會怎麼看他?他這個皇帝肯定要淪為茶樓,酒肆裡茶餘飯後的八卦了。

  都是那個完顏錫害的!完顏錫一直進言,說這是他豎立威信最快的方法,只要他能親自擒住妖魂,還怕百姓不服他嗎?

  他也知道朝中不服他繼位的人很多,他也心急,也想像他父皇一樣有感嚴,可是他根本沒那份能耐,攝政王說好聽是輔佐,事實上什麼事都是由皇叔做主……

  想到皇叔,他更不安了,若皇叔知道他來攔截大雲使團,肯定會把他罵得狗血淋頭,只要他做的事,皇叔沒有一件滿意的……

  好,今天他朱棋就要做一件大事,一件連皇叔都不敢做的大事!他定要捉住翼親王妃,將她燒死,為天下人除害。

  「來人!給朕捉住翼親王妃!誰敢阻擋,格殺勿論!」

  他一下令,立即有人攻向秦肅兒所在的馬車。

  蕭凌雪的幾名侍衛去擋下,有人身中一劍倒下。

  蕭凌雪眼中閃過蒸騰怒意。「朱棋你這個兔崽子,膽敢殺使臣?你吃好睡好給本王等著,只要本王還有一口氣,便會領兵來將你大周夷為平地,將你倒掛在城三天三夜!」

  朱棋嚇得臉色蒼白,吶吶的說不出話來。

  倒是那小太監又尖叫了起來,「大膽!竟敢威嚇我朝皇帝!皇上,快下將這些蠻夷之人拿下,快啊!」

  「好、好……」朱棋躲在小太監身後,期期艾艾地道:「來、來人……你們快將人拿、拿下——」

  大雲使團多半是文官和其家眷,見到這樣的場面,嚇得只會放聲尖叫。

  蕭凌雪知道寡不敵眾,他們勝算太低,他不能讓秦肅兒被帶走,但也不能只帶走秦肅兒一人留下其它人,正在兩難之際,一聲響亮的口哨響起,山路兩旁的半山腰上密密出現兩排黑衣人,他們拉起弓筋,對準下方的目標。

  「黑風寨喬逵在此!要動秦大夫,先過我們這關!」

  秦肅兒在馬車裡將外面的動靜聽得一清二楚,頓時精神一振,想不到喬逵會來救她,真夠義氣啊!

  「什麼黑風寨?!」大周的禁軍統領關良嗤聲怒喝,「皇上在此,狗賊們竟然冒犯?還不速速下跪投降!」

  聶如風大笑三聲。「黑羊山向來是三不管地帶,我們山賊不認皇帝,只認恩人,不像有些人良心給狗吃了,專幹忘恩負義的勾當,外表人模人樣的衣冠禽獸,叫人作嘔!」

  「說得好!」有了援兵,秦肅兒在馬車裡有恃無恐的鼓起掌來。

  雖然她救攝政王是經過了蕭凌雪的證認,可終究是因為她顯露了驚世駭俗的醫術,才會惹來現在這場禍端,若讓使節團陪她喪命,她可是會死不瞑目的。

  「大膽逆賊!」關良面色嚴峻。「見了皇上竟不下跪,莫非要造反不成?若你們敬酒不吃,便讓你們吃吃罰酒。」

  來人囂張無禮,他之所以遲遲不令手下的禁軍動手,是因為對方佔了地形之利,雖然他們人馬較多,可若那些個山賊齊齊發動弓箭,他們逃無可逃,肯定會死傷嚴重。

  蕭凌雪自然也明白關良按兵不動的原因,他舉目望去,見山路兩旁的黑衣人少說有兩百人,如此一來,他們未必沒有勝算,既然他們言明是來救肅肅的,那麼便是自己人。

  他抬眼看著喬逵,抿了抿唇,決然說道:「由此刻開始,黑風寨的人便是我大雲子民,大雲子民自然沒必要向大周皇帝下跪,也與逆賊兩字八竿子打不著關係。」

  此言一出,等於是向大周宣戰,他自然知道他需要負最大的責任,回到大雲也必定會遭受某些官員的詬病,更有可能惹得皇兄不快,可黑風寨的人在這裡為他們挺身而出,他不能讓他們被安上反賊的罪名,否則要殺要剮便隨那些禁軍了。

  喬逵見他神色認真,也不免有些怔愣住。

  他本來並不知道秦肅兒乃是大雲朝的翼親王妃,是當日護送他們下山的朱老六回來說的,原來他們進客棧之後,朱老六在客棧裡打聽了許久,還塞了銀子給店小二,這才問出他們的來歷。

  知道他們的身分後,他真的想捏死聶如風,他怎麼會蠢到去綁架一個親王妃回來當押寨夫人,羞點就把整個黑風寨都害死了,幸虧對方並未追究,否則後果他們根本承擔不了。

  聶如風得知自己的心上人竟然是親王妃、是有夫之婦,當場猶如晴天霹靂,失神良久,好不容易回過神來,他又堅持定要親眼確認,於是他後腳也進了大周京城,並且在京城逗留了幾日,確定秦肅兒一行人落腳在朱雀園,這才死了心,失落的返回黑風寨。

  回到黑風寨後,聶如風派人盯著黑羊山腳下的官道,知道他們要回大雲必經此路,他只是想向翼親王妃說聲對不住,他並非存心冒犯,可沒想到盯梢的人回報,有大隊人馬將大雲使節團團圍住,狀似要對他們不利。

  聶如風將此事稟告他,他想著秦肅兒對勇兒也有救命之恩,他無法坐視不管,便召集寨裡所有人來了,只是他萬萬沒想到,要對大雲使節團的不利的居然是他們即使再怎麼嘴硬逞能也招惹不起的天子……

  「翼親王……」朱棋心驚了下。「你……你說什麼?」

  「大周君耳背不成?」蕭凌雪一雙利眸看著眼前乳臭未乾的小子,面色冷靜無波,朗聲回道:「本王說,這些人由此刻開始,已是大雲子民。」

  「參見翼親王!」喬逵聲如洪鐘,帶頭拜見。

  一時之間,官道兩旁參見翼親王的聲音此起彼伏。

  朱棋再怎麼不曉事,也知道蕭凌雪此舉是不將他這個大周皇帝放在眼裡,頓時一口怒氣衝上心頭,他跳腳道:「關統領,你在做什麼?還不快將這些人拿下!一個都不許放過!全部拿下!」

  「是!」關良咬著牙,示意五百禁軍動手。

  黑風寨的黑衣人個個拉滿了弓,喬逵一聲令下,箭矢齊齊射出,禁軍揮刀如風,擊落箭矢,但更多箭如雨般落下,一時馬嘶人叫,亂成了一團,兩方都有不少人受傷。

  吳興率領幾名侍衛揮劍護著秦肅兒所在的馬車,這時,一名黑衣人從半山腰疾步而下,身冊矯健,瞬間便來到秦肅兒所在的馬車旁,此人正是聶如風,他適才在高處遙眺,見到蕭凌雪由那馬車而出,而此時又有侍衛特意護著,想必秦肅兒在馬車之中。

  「秦大夫!我是聶如風,你無事吧?你放心,我和黑風寨所有弟兄會護你周全,絕不會讓人傷到你一根寒毛,我要讓你知曉,我聶三並非恩將仇報之人!我劫走你,絕不是要冒犯你,不過是因為、因為我喜歡你。」

  蕭凌雪臉色鐵青,不爽到了極點,現在可是雙方兵戎相見的危急時刻,這個臭像伙居然還乘亂向他老婆告白?他真的很想過去掐死聶如風,要救人就救,廢話那麼多,他可不容許肅肅心裡惦念或者感激他以外的男人!

  「住手!」

  陣陣紛亂的馬蹄聲傳來,蕭凌雪抬頭,見到四面八方竟衝來大隊軍士,將兩方人馬圍在其中,他心裡一驚,還有什麼伏兵不成?

  他在原處不動,直到為首的那人靠近,他才看清來人是朱昱。

  朱昱翻身下馬,幾個箭步來到蕭凌雪面前。「翼親王恕罪!皇上耳根子軟,受佞臣擺弄,才會做出如此荒唐之舉,本王代皇上向翼親王和翼親王妃賠罪,請兩位息怒。」

  他的軍隊龐大,手持鐵槍盾牌,不分朱棋人馬或黑風寨,十個人圍一個,把所有人都圍住,一時間,再無兵器交鋒之聲。

  「皇叔!」朱棋氣急敗壞的走了過來。「皇叔為何要向他們賠罪?皇叔可知道翼親王說了什麼?他說要將朕倒掛在城門三天三夜。」

  朱昱一個冷眼過去,「皇上倒是長進了,自個兒做了件大事。」

  朱昱那澄銳的眼神和話中的嘲諷之意,讓朱棋有些退怯。「朕本來是要跟皇叔商量的,可想到皇叔身子還沒復元,朕也不想皇叔太過操心。」

  「皇上可知發生了什麼事?」朱昱打斷了朱棋的辯解,臉色凝重地道:「皇后兩個時辰前誕下了小皇子。」

  朱棋頓時歡天喜地的道:「皇后生了嗎?皇后和孩子可好?」

  朱昱面罩寒霜,「雖然母子均安,可小皇子天生怪病,太醫院束手無策,駱太醫直言,只有翼親王妃才可能醫治,臣便是來請翼親王妃回去為小皇子醫治,不想卻得知皇上如此胡來,臣都無顏啟齒了。」

  「怪、怪病?」朱棋頓時緊張了起來。「何等怪病?為何會令太醫院束手無策?」

  這是他的第一個孩子,且是嫡長子,他自然重視。

  朱昱蹙眉道,「大頭症。」

  馬車裡的秦肅兒疑惑地想著,大頭症是何病症?朱昱口中的大頭症自然不是現代的大頭症,是嬰孩的頭特別大嗎?

  朱棋聽聞這病名也嚇了跳,心慌地問道:「大、大頭症?那是什麼病?皇兒的頭很大嗎?」

  朱昱狠狠瞪著眼前這扶不起的阿斗,「皇上與其在這裡對小皇子的病症追根究底,還不如立刻去向翼親王妃請罪,求翼親王妃回去替小皇子治病。」

  朱棋怯怯地道:「是國師和彭院正說翼親王妃是妖邪,使的是妖術,他們和康王一直慫恿朕,朕本來也不信,可國師說得信誓旦旦,天象有異,妖邪出沒,要朕一定要為天下人除害,又讓朕不要將此事告訴皇叔,說皇叔受了翼親王妃的恩惠,一定不會相信朕的話,都是他們的錯,朕從來沒有說過翼親王妃是妖邪……」

  聽朱棋將責任推得一乾二淨,蕭凌雪挑了挑眉,有如此懦弱的君王,大周前途堪慮……不過,他倒是聽到了一個重點,原來又是完顏錫那傢伙在作怪,他這一招狠毒,想令大雲和大周失和,一旦兩國發起戰事,大金將可從中得益,真卑鄙!

  秦肅兒自行下了馬車,她朝朱昱匆匆點了點頭,接著拉了拉蕭凌雪的衣袖,小聲地問道:「我能不能去看看小皇子?」

  若病的是朱棋這屁孩,她定然不會理會他的死活,可現在病的是孩子,還是個剛出生的寶寶,她無法坐視不管。

  蕭凌雪早在看到她自己下了馬車的那一刻便知道她想做什麼了,他不會給朱棋面子,但朱昱的面子卻是必須賣的,因為他深知未來十年內,大周朝政的實權會把持在朱昱手裡,且大雲和大周交好已有百年,兩國子民通婚者也多,先前他欲絕裂是以為此事得到朱昱的默許,既然現在誤會解開了,便沒必要為了朱棋一人乾的蠢事而令百姓人心惶惶。

  他揚聲說道:「王妃慈悲心腸,要去看看小皇子,本王又豈會阻擋?只要不是又好心成了驢肝肺就好。」說罷,他意有所指地又掃了朱棋一眼。

  朱昱面露喜色。「兩位海量,本王保證,萬不會再發生這樣的事!」

  蕭凌雪讓朱昱、朱棋和他們帶來的人馬先行回宮,言明他們隨後就到,他們一走,他便急步來到喬逵面前。「傷亡可是嚴重?」

  喬逵垂眸拱手道:「都是皮肉之傷,並無大礙,王爺無須掛心。」

  「那就好。」蕭凌雪對喬逵說完,又環顧四周朗聲道:「本王之言,一諾千金,本王已將爾等視為大雲子民,今日仗義之情,我蕭凌雪不會忘記!」

  蕭凌雪讓吳興等人護送其它使節團的人先到善城休息,他則帶著秦肅兒和吉安等部分人馬返回周京。

  上了馬車,他心裡還是有些不快,陰惻惻的看著秦肅兒回道:「有人向你如此告白,你心裡是否很是歡喜?」

  秦肅兒一愣。「你在說什麼?告白?什麼時候?」

  「你沒聽見?」蕭凌雪臉上露出了淺淺笑意,滿意的摸了摸她的頭。「沒聽見就好,反正也不重要。」

  聶如風,你是白忙一場了,虧你那一番情真意切的告白,可在肅肅心裡,你永遠是挾持救命恩人的混蛋。

*             *             *

  蕭凌雪等人的馬車再入城門時已是夜半時分,安瑞麟率眾候著,一見他們的馬車到來,便急急讓衛兵打開城門,直接領他們進宮。

  鳳儀宮燈火通明,秦兒見到了愁容滿面的皇后,她才生完卻不好好躺著歇息,而是守在小皇子的床前,這畫面讓她心中一陣柔軟。

  母愛,古今皆同。

  駱太醫原就負責診治小皇子,一見她來了,頓時鬆了口氣,連忙過來請安。「王妃,小皇子的病症我從未見過,其它太醫也都瞧過了,亦是無法可想。」

  「我心中有數。」秦肅兒只提了一個要求,「請院正過來。」

  「沒聽到翼親王妃的話嗎?快去把彭院正請來!」朱棋忙不迭喚人速速去請,嘴上討好地說道:「彭院正對翼親王妃不敬,被叫來罵兩句也是應該的,翼親王妃想如何責罰便如何責罰,朕絕無二話。」

  秦肅兒懶得理會朱棋,他以為她這麼閒,專程把彭木齡叫來罵嗎?都做爹了還這麼幼稚,什麼時候才會懂事啊?

  秦肅兒先替小皇子把脈,而蕭凌雪和朱昱在遠處低聲交談,並未過來打擾。

  「師父,小皇子這症狀好生奇怪。」吉安跟在一旁因為前所未見的病例而顯得精神奕奕,一路上勞碌奔波的疲倦瞬間一掃而空。

  高澄均神情凝重地道:「我見過這樣的嬰孩,當時也是無人會醫,出生沒多久便夭逝了。」

  皇后原是把位置讓給了秦肅兒診脈,一聽到這話,臉色一白地又撲了過去,眼淚也落了下來。「孩子……我的孩子……」

  秦肅兒溫言道:「皇后莫要著急,這病症本王妃治得了,絕不會讓小皇子有任何差池,皇后肯定是到現在連碗米水都未進,不如先去用膳,養足了精神,待小皇子痊癒後才有力氣抱小皇子。」

  皇后淚眼婆娑,她激動的拉住了秦肅兒的手,求助似的看著她。「翼親王妃,此話當真?可太醫們都說無法可醫……」

  秦肅兒反手輕輕拍了拍皇后的手,微微一笑。「我保證。」

  太監領著彭木齡匆匆來到,彭木齡只得知朱昱將秦肅兒請回來之事,如今又特意把他喚來,實在令他膽顫心驚又忐忑不安。

  彭木齡惶恐地走到朱棋身前拜見。「不知皇上召微臣來是……」

  朱棋卻直往秦肅兒一指。「是翼親王妃要你來的,你過去問問翼親王妃有何吩咐。」

  「微臣遵旨。」彭木齡尷尬地秦肅兒走了過去。

     這丫頭片子讓攝政王請了回來,如今可是要囂張了,她若敢羞辱於他,他大不了辭官回鄉,即便要讓出太醫院院正的位置,他也絕不受此侮辱!

  秦肅兒聽到彭木齡的腳步聲靠近,頭也不抬地道:「彭大人,小皇子此乃水腦症,是先天性的腦積水,腦脊髓液不正常的堆積在腦部,只要進行腦部引流手術,將液體引出體外即可,要注意的是,嬰兒血管細、頭骨薄,在麻醉及鑽骨時都需要特別留心。」

  彭木齡心中波濤洶湧,正做好了與秦肅兒一翻兩眼的準備,卻聽她侃侃而談小皇子的病症,還治療方法也說了出來,他錯愕的看著她,不知道她在打什麼鬼主意。

  「師父,是否要做術前準備了?」吉安迫不及待的問道。

  秦肅兒點了點頭,這才抬起頭對正在發愣的彭木齡道:「彭大人,你說我的醫術是妖術,若是妖術,那只要朝天揮揮魔杖即可,不需要聚精會神的進行手術,也不需要這麼多人幫忙,所以我希望你留下來,用你的雙眼看清楚我是怎麼手術的,再判斷我所做的,是醫術還是妖術。」

  彭木齡臉上一陣青一陣白,看著她的子弟兵們風風火火的忙起來,一個時辰後,寢殿裡已凈空,只留下必要的手術人員,歷時一個半時辰的手術裡,就見秦肅兒在小皇子的頭部及腹部插入管子,順利引流出許多液體,她幾乎是眼也不眨,神情比任何時候都還嚴肅,不知怎麼搞的,他突然有些佩服眼前這個特立獨行的小女孩。

  手術順利結束之後,秦肅兒將善後照護的工作交給吉安和高澄均,駱太醫太過興奮激動,纏著他們兩人問東問西。

  秦肅兒摘掉了口罩,端了兩杯茶,走到彭木齡面前,將其中一杯遞給了他。

  彭木齡一愣,倒也接過手了。

  秦肅兒啜了口茶,說道:「我朝太醫院令原本也像彭大人一般,無法接受本王妃的醫術,可當他意識到可以救更多人之後便放下了心中的成見,與本王妃切磋醫術,他甚至為了習得未曾見聞過的醫術,還想拜本王妃為師。」

  彭木齡又是狠狠一愣。「王妃娘娘說的是韓青衣韓大人嗎?」

  「不錯。」秦肅兒微微一笑。「大人識得韓大人?」

  彭木齡點了點頭。

  在他眼裡,韓青衣是個自恃醫術卓絕、不可一世之人,年紀輕輕不將他這個杏林前輩放在眼裡,那樣孤芳自賞之人居然會甘心折服於秦肅兒這樣年紀輕輕的丫頭,實在叫他難以置信……

  不,他是壓根不相信韓青衣會向任何人低頭。

  秦肅兒煞有介事的續道:「韓大人醫者仁心,一心想救更多人,為了彌補自身的不足,對本王妃不恥下問,在本王妃看來,德不近佛者不可以為醫,才不近仙者不可以為醫,這兩句話將韓大人的醫者品德形容得非常貼切,大雲朝太醫院擁有這樣的院令,是大雲之福,也是百姓之福。」

  呵呵,韓青衣,你要感謝我,將你的形像塑造得如此偉大,想當初你是如何百般拒絕承認我的醫術比你好,我這可是以德報怨啊!

  彭木齡活到這把年紀,第一回感到無地自容,他的胸襟竟不如韓青衣那小子,不只如此,身為醫者的他,還將高明的醫術指為妖術,他真不知道自個兒怎麼會做出這等糊塗事,他實在枉為醫者,然而他省悟得太遲了……

  正當他懊惱之際,又聽到秦肅兒不計前嫌地道——

  「彭大人,待小皇子無礙,我等就要返回大雲,若大人有心學習我朝醫術,儘管派弟子到大雲,本王妃一定悉心教導。」

  彭木齡一向是個以己度人之人,萬萬沒想到她會說出這番大度包容、不念舊惡的話來,他不敢置信,潤了潤唇,小心翼翼地問道:「翼親王妃當真願意將醫術傳授給我朝醫者?」

  秦肅兒淺淺一笑。「本王妃可不是那種會記仇的人。」

  她比較喜歡看人家跌破眼鏡的樣子,而這一次,可以說是相當成功的國民外交了,是吧?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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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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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7-17 20:40:49 |顯示全部樓層
【第十五章 】  死而復生

  蕭凌雪一行人回到朱雀園休憩時天色已大白,朱棋原是在中午設了國宴要款待兩人,既有感激之意,也有重修舊好之意,但蕭凌雪婉拒了,他知道秦肅兒手術後必然要大睡一場,對於特意起床去吃一頓這種事情,她不會有興趣。

  果然,這一覺,秦肅兒一直睡到夕照時分才睜開眼睛,得知留在鳳儀宮照護小皇子的吉安等人沒有消息傳來,便知道小皇子已度過了危險期。

  「要不要再睡一會兒?」蕭凌雪和顏悅色的問道。

  雖然他不喜她有時不管不顧的救人心切會惹來麻煩,可大多時候,她還是他引以為傲的妻子,他實在想看看她生長的朝代究竟是個什麼樣的地方,又是如何施行她口中的男女平等、一夫一妻和人民選皇帝。

  「我想出去走走。」秦肅兒坐了起來,拉著他的手,雙眼放光地說道:「咱們不要帶人,就咱們兩個自己到街上逛逛。」

  每回出府,兩人身後總是侍衛、小廝、丫鬟等一長串的電燈泡,想要偷偷親一下都不行,很是煞風景。

  「王妃還有力氣,本王自然奉陪。」蕭凌雪笑著曲指夾了夾她的鼻子,揚聲喚珊瑚、多兒進來替秦肅兒更衣梳頭。

  兩人牽著手要走出朱雀園時已是掌燈時分,卻是冤家路窄,在長廊上遇到完顏錫一行人,雙方自然都停下了腳步。

  完顏錫皮笑肉不笑地道:「本王聽聞兩位又折返的消息,還以為兩位會住到宮裡去,畢竟兩位是大周君請回來的,自該受此禮遇。」

  蕭凌雪微揚起嘴角。「或許對某些人來說排場很重要,但我們是回來救人的,不在乎那些。」

  「是嗎?」完顏錫的視線從他們十指緊扣的雙手回到他們臉上,邪魅一笑,對蕭凌雪道:「話說回來,翼親王,你這位王妃可真不簡單,竟然連小皇子也給治好了,實在叫本王佩服。」

  秦肅兒對完顏錫那始終不正視她存在的態度感到不爽,她故意笑道:「哪裡哪裡,本王妃如今還好端端的活著,使康王殿下的陰謀詭計無法得逞,實在叫本王妃心裡過意不去。」

  完顏錫乾笑了聲。「什麼陰謀陽謀,本王不知道翼親王妃在說什麼,翼親王妃怕是對本王有所誤解吧?」

  蕭凌雪看著完顏錫,冷哼道:「是不是誤解不重要,如今小皇子安然無恙,而大周君也明白自己是受人操弄,奔波一趟,這樣便值了。所謂話不投機半句多,想來本王和王妃與康王殿下也沒什麼好說的,告辭。」

  蕭凌雪握著秦肅兒的手繞過完顏錫而去,直到雙方距離很遠了,秦肅兒才道:「我總覺得完顏錫看你的眼神有些古怪。」

  蕭凌雪不以為意的說道:「他看任何人都那麼古怪,因為他本來就是個心術不正之人,喜歡動歪腦筋,在戰場上也常用些旁門左道,眼下他和金國大皇子、二皇子對皇位的競爭很是激烈,是以急於建功,以求在大金皇帝面前加分,更加不擇手段了,什麼卑鄙的勾當都幹得出來。」

  她沉吟道:「不是要算計你的那種古怪,是帶著某種情緒的古怪……」

  他好笑地道:「難不成你是說完顏錫有斷袖之癖?」

  秦肅兒其實也說不明白,那就只是一種感覺,但八成是她想太多了,看他們水火不容的樣子,他們之間是不可能有什麼牽扯的。

  兩人來到皇城大街上,三五成群的男女老少從他們身邊走過,百姓們還在慶祝新帝登基,市集上很是熱鬧喧嘩,幾步就有個燈樓,每個攤販前也都圍滿了人,不時可見夜空中炸開五彩繽紛的煙火。

  秦肅兒這回不看醫館了,專看小商鋪販賣的小玩意兒,東挑西選的買了不少紀念品,又拉著蕭凌雪湊到一個賣小飾品和小玩意兒的攤子前。

  蕭凌雪耐心十足的陪她逛,嘴角不自覺揚著微笑,他未曾想過自己會心甘情願的陪女人逛大街,也未曾想過這樣的瑣事會令他如此滿足。

  這都是因為肅肅,因為是她,他才有此耐性,因為是在她的身邊,他才如此滿足,換作別的女人,他肯定做不到。

  「你瞧這個,挺適合你的。」秦肅兒隨意拿著一支桃木簪往蕭凌雪頭上比。

  蕭凌雪握住了她的手,微微一笑。「桃木有避邪之意,你用為好,避開那些妖魔鬼怪。」

  「是嗎?」她盈盈笑著,又挑了一支女用的小巧桃木簪。「小阿飛,你幫我簪上,從此神鬼都近不了我身。」

  他接過木簪,細心地簪在她髮髻上,弄好時抬眼,他猛地一震,神色跟著變幻不定。

  一名女子從他們面前走過,那眉眼鼻唇……她的外貌活脫脫就是穆越彤!

  聽到秦肅兒也「咦」了一聲,他拉回視線,不解地問她怎麼了。

  「我看到一個有過一面之緣的姑娘,她病得很重,我原想叫住她,可是想著叫住她又能如何,我也醫不好她。」
  蕭凌雪勉強笑道:「原來還有我家小蝴蝶醫不好的病症。」

  秦肅兒笑道:「你當我是神仙啊,再怎麼高明的醫術都有治不好的病症。」

  他微微蹙眉,被秦肅兒這麼一打斷,再看過去,已不見那抹身影,也無法確認了。

  是他看錯了吧?天下之大,總有長得相像的人,一定只是一個和穆越彤相似的姑娘罷了。

  「你怎麼了?」秦肅兒終於發現他有些不對勁,似乎心不在焉。

  「沒什麼。」蕭凌雪朝她笑了笑。「我是在想,既然醫不好,就不要去想了,你總救不了天下人是不?只要儘力而為即可,過猶不及都不好。」

  她定定的望著他,敏銳地問道:「你是不是有什麼事?」

  一件小事,他卻長篇大論的說道理,這說明了他心裡有事。

  「確實有事。」蕭凌雪低首附在她耳邊,壓低了聲音道:「若是逛完了,咱們便回去休息吧,昨日在馬車裡不夠盡興,回去好好溫存一番。」

  秦肅兒忍不住一陣心熱,一股熱氣直往臉上通。

  昨日在馬車裡他那般狂野,還說不夠盡興?這種鬼話他竟說得出口,怕是要把床拆了他才會盡興是吧?

  兩人回到朱雀園,潤青已備好了熱水伺候秦肅兒沐浴。

  蕭凌雪的心仍舊無法靜下來,那名女子的身影在他腦中揮之不去,他有股衝動想回到大街上去找人……

  「爺,總管說公主府送了禮給您。」凌寶進來了,手裡捧著紫檀描金錦盒。「要不要小的先看看?」

  以往送到王府的禮物,都會由大總管先檢查,這會兒出門在外,他很自動的把大總管的工作接了下來。

  蕭凌雪無心看禮,磨眉揮了揮手。「不必了,你下去歇著吧。」

  凌寶道:「總管說,送禮來的那人交代請爺馬上看,說是挺重要的。」

  蕭凌雪有些不耐煩。「打開吧!」

  凌寶原就想看挺重要的禮是如何大,聽到主子吩咐,興匆匆地道:「是!」

  他打開了錦盒,盒裡鋪著水紅色的織錦緞子,裡頭是一套蓮子般大小的赤金南洋珠頭面,從發簪步搖、頸鏈、耳墜、手鐲、戒指一應俱全,看上去十分體面,另外還有張紙條,上面用娟秀的字跡寫著:但見新人笑,哪聞舊人哭。

  凌寶嚇了一大跳,瞪大了眼睛,磕磕巴巴地道:「這、這……這什麼啊?」

  蕭凌雪奪過紙條,眉宇間瞬間閃過一絲凌厲,表情也變得冷肅。「去問清楚這東西究竟是誰送來的!」

  「是!是!小的馬上去!」凌寶一邊慌張地應道,邊快步往外走去。

  蕭凌雪深深地吸了口氣,這是穆越彤的字跡沒錯,但究竟是誰仿了穆越彤的字跡試圖要擾亂他的心志?這麼做又能得到什麼好處?

  興許他在大街上看到的那個女子也是有人刻意模仿,故意出現在他眼前要讓他看到……是誰那麼無聊幹這種事?而且還能冒充公主府的人,肯定不是普通人。

  凌寶很快踅了回來,氣喘吁吁地道:「爺,總管說那人拿著公主府的金牌而來,他才會收下錦盒轉交,他並不識得那人是公主府的何人,若是爺想知道,他可親自去一趟公主府詢問。」

  蕭凌雪搖了搖頭「不必了。」

  這件事絕不是公主府的人做的,也與公主府無關,他認為是主使者神通廣大,弄到了公主府的牌,冒公主府的名義行事。

  「這件事不許告訴任何人,尤其是王妃,若是王妃知道半個字,本王唯你是問!」

  凌寶連連點頭。「小的明白,小的絕不會說漏半個字。」

  蕭凌雪已冷靜下來,沉聲道:「錦盒拿去收好了,莫叫任何人看見。」

*             *             *

  使節團一回到大雲便立即被皇上召入宣中表揚了一番,對於秦肅兒救了大周攝政王又救了小皇子,皇上更是讚譽有加,將她誇得天上有地下無。

  原來是朱昱已親自修書一封差特使快馬加鞭送到大雲面呈皇上,信中有感激有抱歉,詳述了新帝的無禮之舉,也對大雲卓絕的醫術大大讚揚,因此皇上對他們些行的遭遇可以說是津津樂道,已在朝堂上對著文武百官提過好幾回了。

  表揚大會結束,秦肅兒知道蕭凌雪還有其它軍機大事要和皇上面議,便不等他了,自個兒興匆匆的帶著紀念品去東宮找君兒和佩兒。

  秦肅兒一告退,御書房裡只剩下皇上和蕭凌雪,在蕭凌雪的暗示下,皇上連心腹太監安德海都遣到門外去了。

  「連安德海也不能聽,什麼事這麼神秘?」皇上打趣地問道。

  蕭凌雪卻是不苟言笑。「皇兄,當日穆王府確實安葬了越彤,是吧?」

  他問這話簡直多餘,當時他從邊關回來之後還去墳前上過香。

  「不錯。」皇上點了點頭。「怎麼突然問起越彤來了?」

  「皇兄請看。」蕭凌雪由衣襟裡取出字條。「臣弟在大周行館時,有人送了這字條來給臣弟,這是越彤的字跡無誤。」

  皇上取過字條,蹙眉問道:「是何人在作怪?」

  蕭凌雪正色又道:「更離奇的是,臣弟在大周看到和越彤長得幾乎一模一樣的女子。」

  皇上斷然道:「不可能。」

  蕭凌雪卻是抱著今天一定要解決的決心。「皇兄可否召穆王爺進宮問話?有些事還是問清楚得好。」

  從大周返回大雲的路上,這件事一直重重的壓在他心頭,如今好不容易回來了,他可不願再拖過一日。

  皇上十分了解自己胞弟的性格,知道他今日沒見到穆王爺是絕不會罷休的,於是他立即派人去請穆王爺。

  穆王府同在皇城中,穆王爺早從沙場退了下來,目前並無官職,但穆王府有鐵帽子在身,在朝中依然有其地位。

  穆王爺面聖之後,見了紙條,又聽蕭凌雪說在大周見到和穆越彤一樣的女子,頓時狂喜地道:「彤兒沒有死!彤兒沒有死!」

  皇上的面容頓時一沉。「穆卿,你的意思是,你知道越彤沒死?」

  穆王爺激動地道:「幾個副將都說見到她被金軍刺死了,也有人親眼看到她被大火吞噬,可送回來的屍首又難以辨認是彤兒,是以臣和內人心中一直抱著希望,或許彤兒沒有死,沒想到我們的期盼竟然成真了,老天有眼,老天有眼啊!」

  「穆卿——」皇上叩了叩桌面,打斷正在拱手拜天的穆王爺。「朕知道你思女心切,可若是越彤沒有死,她為何不回來?」

  穆王爺一愣。「這………老臣也不知。」

  皇上又道:「穆卿,你先別抱太大期望,朕會派人調查清楚,這件事,咱們君臣三人知道即可,暫時不須對其它人提起,包括你府裡的人,更不許你派人去查,以免打草驚蛇。」

  穆王爺雖然百般不情願,可想想皇上的話也有道理,只得同意。「老臣遵旨。」

  穆王爺告退後,皇上看著略微失神的蕭凌雪。「不說你了,朕也很意外穆王府那麼多人,居然無法確認,便將屍首當成越彤下葬……不過話說回來,這也怪不得穆王府,邊關的女將只有越彤一人,再怎麼難以分辨,男女還是分辨得出來,自然會深信無疑。」

  此時追究穆王府的責任已沒有意義,蕭凌雪神情凝重地道:「皇兄若查到任何蛛絲馬跡,務必先告知臣弟。」

  皇上端起茶盅啜了一口,這才緩緩問道:「凌雪,若越彤還活著,你打算如何?」

  別說將越彤迎娶為平妻了,這小子對肅兒一心一意,連納個妾都不肯,若是越彤活著回來,會是棘手的問題,可是他也很清楚他這個弟弟責任感十足,要他將有婚約的未婚妻撇在一旁,他肯定也做不到。

  蕭凌雪眉頭緊鎖,有些煩躁地道:「若人還活著,便不能坐視不理,先將人找到再說。」

  由御書房告退,蕭凌雪轉而去了東宮,見秦肅兒和君兒、佩兒玩得歡,他的臉色這才柔和下來,露出淺淺笑容。

  蕭佩同先發現了他,撲了上來。「皇叔公。」

  她的聲音軟綿綿的,叫得蕭凌雪的心都要融化了,他將她抱了起來,親了下她的臉頻。

  「皇叔公不在京城的這段時日,佩兒乖不乖?有沒有聽你母妃的話?」

  蕭佩同摟住了他的頸子,細聲細氣地道:「自然有的,佩兒不知多乖巧聽話,皇叔公可是有禮物要送給佩兒?」

  他笑著捏捏她的鼻子。「多著呢!」

  蕭凌雪和秦肅兒在東宮留膳,跟太子、太子妃暢談大周風土民情,又去慈惠宮陪太后用了甜品,這才打道回府。

  馬車裡,秦肅兒靠在蕭凌雪身上,用眼角餘光瞥了眼他過於嚴肅的側顏。「你是不是有事要告訴我?」

  不知是否她多心,她總覺得這陣子他好像心事重重。

  蕭凌雪將她的手握在手裡,說道:「我在想,若那彭院正真的派人過來習醫,我就更見不著你了,所以我考慮是不是要乾脆寫封信過去,要他別派人來了。」

  他想過向她吐實,可未經證實之事,只是猜測罷了,又何必無端惹得她不安不快。

  要知道,肅肅雖是他明媒正娶的正室,可與他有婚約的穆越彤若回來了,他便必須履行婚約,大雲朝過去也曾有王爺娶了兩位王妃之事,以穆越彤的郡主身分和功績,當平妻都是委屈了她,名份肯定也要是翼親王府的親王妃,而這麼一來,翼親王府就會有兩位平起平坐的王妃,這也是他心頭鬱結之事。

  「原來你是在擔心這事啊。」秦肅兒嘴角微翹,勾起溫柔的微笑。「若大周真的派人來,我也會交給韓大人教導,不會自己親自教,所以你放一百二十個心吧,你的時間不會被刮分掉。」

  蕭凌雪蹙著眉,心情很是複雜。

  他有種感覺,若肅肅知道他會有另一名妻子,將會離他而去……

  「倒是我有件事要問你。」

  蕭凌雪心裡一跳,她察覺到什麼了嗎?

  秦肅兒笑逐顏開地道,「咱們這回來的一路上,你有沒有發現潤青和高大夫對彼此都有意思?」

  他暗自鬆了一大口氣,不由得失笑道:「我哪裡會去注意那些小事。」

  她認真地道:「他們看對方的眼神格外不同。」

  蕭凌雪摸摸她的頭,心裡然有絲柔情滑過,柔聲道:「怎麼,我的小蝴蝶想作媒?」

  秦肅兒沒發現身邊的男人望著她的目光柔情萬千,她一心撲在潤青的婚事上,盤算地道:「潤青是已過雙十年華的老姑娘了,因為跟在我身邊才耽誤了婚事,是時候讓她嫁人了。」

  原主自個兒是大齡剩女,連帶著對身邊丫鬟的親事也漫不經心,不說潤青,連少根筋的珊瑚都十九了,這時代奴婢的婚事是由主子做主的,她不提她們也不好意思自個兒提,所以等辦完潤青的婚事,也得趕緊替珊瑚物色對象。

  蕭凌雪見她在興頭上,便湊趣道:「那高大夫說是已到而立之年了是吧?倒是與潤青頗為般配。」

  秦肅兒頓時雙眼發光。「你也贊成是吧?」

  隔日,秦肅兒便把潤青叫到跟前,說了自己的意思。

  潤青時著紅了臉。「奴婢……不知道……」

  秦肅兒知道這是不反對的意思,到了惠仁堂,便去探高澄均的口風。

  高澄均一聽,不但漲紅了臉,還開始結巴了,「在、在下……在下哪裡配、配、配得上潤青姑娘……」

  秦肅兒滿意一笑,這是兩人都答應的意思了,於是她開始操辦婚事,忙了好一陣子,新房就設在惠仁堂裡,之後潤青一樣跟在她身邊伺候,領大丫鬟的月例,晚上則回惠仁堂,小夫妻都對這安排十分滿意,而秦肅兒有個來自現代的靈魂,一向不太需要人何候,她覺得身邊有珊理和多兒也盡夠了,便沒再添新的丫鬟。

  忙完了潤青的婚事,秦兒又把韓青衣、顧太醫、劉大夫,以及幾個在太醫院外傷部分表現優異的太醫集合起來,向他們講解在大周動的兩台刀,手術研討會持續了幾日,他們還是論醫論得興致勃勃。

  蕭凌雪見她忙得起勁,也不好在這時侯提起穆越彤之事,加上皇上那裡並無進一步的消息,他便將此事暫且擺下。

*             *             *

  一眨眼,一年又過去了。

  開春,倪詠娘帶著孩子到京城做客,此行白守軒和白偵、白皞都同行,兩個哥兒姐兒是來京城開開眼界,白守軒則是來參加春闈。

  秦肅兒非要他們在王府住下,說是要和乾兒子培養感情,倪詠娘自然不會反對,倒是蕭凌雪有幾分不樂意。

  他看得出白守軒對秦肅兒有情愫,又不能只把他一人趕到客棧去住,他認為白守軒說是來參加春闈,但肯定有大半原因是為了秦肅兒而來,也不知那白守軒一個書呆子哪來的膽子,竟然覬覦他蕭凌雪的女人,他已經吩咐下去了,讓多兒跟在秦肅兒身邊寸步不離,想來白守軒再怎麼傾慕於肅肅,在他的地盤上也不敢輕舉妄動,他呢,自然也在監視著白守軒的一舉一動。

  春闈結束後,還要半個月才發榜,秦肅兒索性把惠仁堂交給吉安,自己陪著倪詠娘和孩子們遊山玩水,吃遍京城大小館子,有時還找了戲班子到王府唱戲,甚至陪倪詠娘回娘家,她這個東道主做得不亦樂乎。

  三月初三,春暖花開,禮部發榜了,出乎蕭凌雪意料之外,看起來愣頭青一個的白守軒竟然考了頭名,他不免緊張起來,這臭小子將來不會入翰林吧?

  所謂好的不靈壞的靈,十日後,白守軒竟在殿試被欽點為狀元郎,成了天子門生,蕭凌雪百思不解,他皇兄怎麼就看中了白守軒這個愣小子?

  一甲狀元授官翰林院修撰,白守軒肯定要在京城安家了,蕭凌雪對這結果擺了好幾天的冷臉。

  不管如何,事已成定局,倪詠娘歡天喜地的在京城買了座四進的宅子給白守軒安頓,白守誠得知消息也從宜州趕來京城歡聚,各方道賀接連不斷,一商家出了個狀元,白家上下的激動自是不可言喻。

  待白家人返回宜州時,白守軒也到翰林走馬上任,時序已入夏,這是秦肅兒一年四季裡最怕的季節。

  冬有用不完的煤,屋子裡地龍燒得暖暖的,不夠可以多加炭盆,她所到之處都處於溫暖的氛圍里裡,還有各種手爐、腳爐、暖足瓶,不會凍著,蕭凌雪訂做了好幾件狐白給她,均是以狐和貂腋下最為輕暖的皮毛所製,非常珍貴,有錢也買不到,讓她整個寒冬都過得暖呼呼的。

  可是夏天就不同了,即便如今王府裡有源源不絕的冰可供她用,她也不能成天拿冰當飯吃,再者,她也不喜歡使喚下人對著冰搧風讓她消暑,太不人道了,再加上古代沒有短袖短褲,即便是夏衫還是一層又一層,也不能剪短頭髮,十分難熬。

  蕭凌雪提議讓她去盛州避暑,盛州是大雲翹氣候最為舒爽之地,夏天去那兒能感受到秋天的氣息,這提議是不錯,只是她不樂意,要離開他整整三個月吶!他官職在身,又不能離開京城,她一個人在盛洲涼快有什麼意思?所以終究沒有成行,倒是她讓多兒裁了幾件衣裳的袖子。剪短做成七分袖,只露出小半截手腕,她在屋裡穿時,能涼快一些些,也不致招來傷風敗俗的批評。

  不過蕭凌雪對她的七分袖頗有微詞——

  「你說你家鄉那裡的姑娘都露胳膊露腿?實在叫人難以相信,姑娘家如此衣不蔽體,妥當嗎?」

  秦肅兒反駁道:「誰說露胳膊露腿就是衣不蔽體?我畫給你看。」

  她畫了個身穿短袖短褲、短裙的娃娃,看得蕭凌雪頻頻皺眉。「不成體統。」

  她笑了笑。「知道你會這麼說。」

  她呀,想在古代發展服飾大業是不可能的,首先就過不了蕭凌雪那一關,還是本份地發揚她的醫術就好。

  大周來的幾個太醫都學得很好,他們幾個由一開始看見開刀過程就嘔吐,到現在已經可以在手術時打下手了,她沒想到彭院正會派人過來習醫,她對他說的那番話似乎真的感應到他了,也不枉一趟大周行,蕭凌雪和她都差點喪了命。

  「爺……」凌寶進書房來,見秦肅兒也在,頓時噤聲。

  蕭凌雪看了他一眼。「何事?」

  今日他休沐,肅肅的字寫得實在不行,他說好了要教她習字。

  凌寶的眼神閃閃爍爍的。「有貴客在軍處閣等爺……」

  蕭凌雪蹙眉。「什麼人?」

  凌寶期期艾艾地道:「就是……挺重要的人,從邊關來的。」

  秦肅兒擱下毛筆笑道:「一聽就是在說謊。」

  凌寶乍現一絲慌亂。「王、王妃……」

  「怕是什麼不能讓我知道的人吧?」她起身伸了個懶腰,對蕭凌雪笑了笑,不以為意地道:「小阿飛,你去看看吧,我去睡個回籠覺,晚上去宮裡陪母后用膳,可好?」

  蕭凌雪點了點頭,目送她離開。

  秦肅兒一走遠,凌寶便馬上關了門,壓低聲音道:「爺,不好了,穆郡主真的沒死回來了,還上門來要見爺,大總管也慌了,這會兒先請郡主到仰星閣等等,也已封了下面人的嘴,不許他們胡說,您快去看看吧!」

  仰星閣是離主院上房最遠的地方,王妃尋常不會去那裡,也就是說,主子和穆郡主在那裡見面被王妃娘娘堵個正著的機率是微乎其微。

  蕭凌雪一句話都沒多問,疾步往仰星閣而去。

  一路上,他的思緒紛亂。

  如此作風實在不像他認識的穆越彤,她是想給他一個驚喜還是給他一個驚嚇?既是回到了京城,一定知道皇上賜婚之事也知道他娶妻了,既然如此,她唐突登門的理由是什麼?

  穆王府那邊知道她回來了嗎?若是穆王爺已見到了女兒,沒理由不向皇上稟告,而若是他皇兄知道了,也不可能不知會他,所以極大的可能是,穆王府那兒並不知道她回來了,她先到翼親王府來找他,想到最後,蕭凌雪不耐煩用走的,幾個起落,來到了仰星閣。

  小巧的兩居樓樓宇臨湖而築,他一眼見到了站在湖畔的穆越彤,修長身影,雪青色春衫,但比起過去消瘦了許多,顯得弱不禁風。

  和風緩緩掃過,四周的樹葉被風的吹得沙沙作響。

  他大步朝她走過去。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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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7-17 20:41:08 |顯示全部樓層
【第十六章】   二度和離

  「穆越彤!這是怎麼回事?」

  聽到擲地有聲的質問,穆越彤回過身來,她朝大步而來的蕭凌雪微微一笑,彷彿她不曾消失過。「見到我回來,你不高興嗎?」

  「你沒死,我自然高興,但你如此突兀的出現,我卻高興不起來。」蕭凌雪定睛看著眼前的女子,莫名感到陌生,他記憶中的穆越彤總是英姿颯爽,不會出現此等柔弱的笑容。

  「怎麼,怕我打擾了你們如膠似漆的夫妻生活嗎?」她笑著調侃道:「心如鋼鐵、雷厲風行的翼親王,我真沒想到你會是一個寵妻狂人,觀察了幾日,我發現你對秦肅兒是捧在手裡怕摔了,含在嘴裡怕化了,十分疼惜,寵愛有加。」

  他心裡感到奇怪,表面上卻不動聲色。「你還觀察我們的日常?為什麼?」

  穆越彤有些落寞地說道:「她取代了我的位置,不是嗎?我自然要看看她是什麼樣的女子,能令你有如此大的轉變。」

  蕭凌雪淡淡地道:「是皇兄賜的婚,我們並非一開始就入了彼此的眼,也是歷經了一番波折才確定彼此的心意。」

  她淡淡一笑。「我知道,你們的故事被編成了話本,百姓們在酒肆茶樓裡常在談論,都說你們是不打不相識,天造地設的一雙,翼親王妃平易近人的作風,極受百姓愛戴,不知若翼親王妃是我,會不會也是如此?」

  他心緒複雜地看著顯然在強顏歡笑的她。「進去吧,進去再說。」

  凌寶已在屋裡,麻利的給兩人上了茶之後,一溜煙的退下了。

  蕭凌霄緩緩了口茶,直視著她。「你先前去了大周對吧?給我送錦盒的人是你?」

  「不錯,是我。」穆越彤爽快承認。「我回來之後,得知你率領使節團去了大周,便也跟著到了大周,見到你與秦肅兒出雙入對,心中實在不是滋味,衝動之下,送了錦盒給你,那公主府的令牌是我潛進公主府偷的,我親自送了錦盒過去,朱雀園的總管並不識得我是穆王府的郡主,收下了那錦盒。」

  以她的身手,確實做得到無聲無息的潛入公主府,只是她這一番作為卻叫他不解,他們之間是有婚約,也是青梅竹馬長大,可彼此之間並無山盟海誓、愛戀情深,她要見他,大可等他從大周回來,追到大周去是為何。

  「告訴我,你從戰場上消失之後去了哪裡?為何如今才回來?」

  穆越彤執杯盞的手頓了下,垂眸道:「我受了重傷,醒來時失去了記憶,我在山裡一戶獵戶人家家裡,那是個以打獵為生的小村落,我不知道自己姓名,什麼都想不起來,救我的人說是在山裡發現我的,我在那裡過了兩年,也幫那獵戶打打獵,我的箭法很準,打的獵物比任何人都多,他們都為之驚嘆,直到半年前,我為了追捕獵物落崖,醒來後記憶一點一滴的回來了,我終於想起自己是誰。

  雖然心急如焚想要回來,可因為傷了腿,又休養了一陣子,這才離開村落,輾轉回到京城,至於我是怎麼被扔到山裡的,我至今還是毫無頭緒,不過,以地緣來看,那村落離邊關並不遠,若是當時有人去尋我,也不至於耽誤了兩年時光。」

  蕭凌雪聽著,心猛然往下沉。「你竟然遭遇了這種事……」當時若不是把焦屍誤認為是她的屍首送回京城,一定會竭盡全力的找人,沒有人想到她還活著,自然沒有去找。

  「總之,我現在回來了。」穆越彤眼中閃過一絲無奈,低聲道:「一切都過去了,我在那獵戶村裡靠著打獵的技巧,過得也不差,唯一的遺憾是錯過了與你的親事。」

  她的聲音無比的悵然,蕭凌雪聽得一怔,沉吟半晌才道:「你是否還未回穆王府?」

  「不錯。」穆越彤苦笑一聲。「我之所以先來見你,便是有事相求。」

  蕭凌雪不假思索地道:「你說,只要我能做的,我會儘力幫你。」

  「凌雪……」她抬眸看著他,眼裡有絲悲愴緩緩流過。「其實……我得了重病,不久於人世。」

  他臉色一變。「你說什麼?」

  「嚇著你了吧?」穆越彤苦笑續道,「我病得很重,自個兒也不知道何時會死。」

  蕭凌雪的臉色復又凝重。「你生了什麼病?何至於會死?」

  她嘆道:「腎疾。」

  他緊蹙著眉。「你看的都是些什麼大夫?不會是那村落的江湖郎中說的吧?肅兒醫術高明,我讓她給你看看……」

  穆越彤搖了搖頭,「我看了很多大夫,都說我已病入膏盲,無藥可醫。」

  蕭凌雪的臉色完全沉了下來。「我不信,還是讓肅兒看看……」

  「不必急在一時,若你堅持,我會讓她看的。」她輕輕嘆息。「不過,我不會抱著希望,我自個兒的身子,我很清楚。」

  蕭雪定了定神,問道:「你說有事相求是何事?」

  穆越彤眼也不眨的看著他。「請你迎我為平妻。」

  他眼中的驚訝一閃而過。「你在說笑嗎?」

  他所認識的穆越彤,絕不是個知道他和肅肅鶼鰈情深還巴巴兒地要他娶她為平妻的人,她是會大方祝福他的那種瀟灑女子。

  「我知道你很難理解。」她苦澀一笑。「我死而復生,歷劫歸來,父王母妃該有多歡喜,可待他們知道我重病不人於人世,又會多心疼我的遭遇,若我能嫁予你為平妻,他們必然感到放心。

  即便我死,也是以翼親王妃之名死去,我的牌位會擺在皇家祠堂裡,不會成為沒有歸宿的孤魂野鬼,那對他們也是莫大的安慰。」

  見他沉默不語,她又道:「而且老實說,除了你,我也想不出我能嫁給誰,總不能隱瞞病情,拖著病體嫁人,害人家做鰥夫,若是坦白病情,也無人會娶我,只有你……我死了,你還有一個妻子,對你也是不痛不癢。」

  蕭凌雪蹙眉斥道:「胡說什麼?」

  「不是嗎?」穆越彤幽幽地道:「感覺我回來是給你出了個大難題……」

  他截斷她的自怨自艾,「先別想這麼多,你先讓肅兒看看你的病,保不定肅兒能醫好你,現在的一切只是在杞人憂天。」

  「我也希望我能活下去……」穆越彤輕輕抿了一口茶。「好吧,就依你之言,先讓翼親王妃看看,不然的話,你還以為我在誆你,挾重病之名威脅你娶我呢。」

  蕭凌雪蹙緊了眉,沉聲道:「越彤,我從來沒有想過你在誆騙我,我之所以一再提起要你給肅兒看看,是不想放過任何一線生機,咱們雖名為未婚夫妻,實則更像兄妹,不是嗎?我拿你當親妹妹看,我不想你死,你也不許再說死字。」

  見他說得認真,她為之動容,柔聲道:「我知道了,我以後不會再輕言死字了。」

  蕭凌雪起身。「那好!肅兒此刻就在府中,咱們現在就過去讓她給你診脈。」

  穆越彤忙道:「不,她若知道我的身分怕是不好開口,我知道她開了間醫館,我明日就去惠仁堂指名要她診治,她不知曉我的身分,自然有話直說。」

  他點了點頭。「也好。」

  他相信區區腎疾,肅肅一定能治,只要將病治好了越彤也不會如此悲觀了,屆時怕是他願意迎她為平妻她都不肯哩,依她的性格,肯定是會想重新回到邊關戰場。

*             *             *

  惠仁堂的這一日和任何一日沒有什麼不同,上門求診的患者大排長籠,幸而現在加上秦肅兒在內已有三名坐堂大夫,是以還應付得來。

  平日裡,指名要秦肅兒看病的病人不少,她也不以為意,而這一日見到走進診間的姑娘時,她著實驚訝。

  「是你啊姑娘,還記得我嗎?在大周的飯館裡和你並桌……」

  這姑娘雖然病著,但難掩其英姿颯爽。

  「記得,大夫還好心為我把脈。」穆越彤神色淡然的坐了下來,二話不說便伸手擱在脈枕上。「我身子近來不太爽利,看了幾個大夫總不見好轉,勞煩大夫給我看看脈象。」

  秦肅兒知她身患嚴重腎疾,即便看遍天下所有大夫也是無用,但她還是從善如流的為她把了脈。

  穆越彤平靜地問道:「大夫,我是否病得極重?」

  秦肅兒點了點頭,直言不違,「你看過其它大夫,自然也知道你身患腎疾,此病症在此地無藥可醫,我只能開幾張方子為你減輕不適。」

  穆越彤聽罷,波瀾不興地道:「秦大夫,能否借一步說話?」

  秦肅兒露出一個深表遺憾的眼神。「實話說,姑娘病得不輕,我無法醫治,借一步說話,結果也是一樣。」

  「秦大夫倒是爽快。」穆越彤扯了扯唇角。「那我也不需要拐彎抹角了。」

  秦肅兒莫名其妙的看著她。「姑娘這是何意?」

  「我是穆越彤,蕭凌雪的未婚妻穆越彤。」

  秦肅兒的目光閃過一絲訝異,腦子不知怎麼回事,突然間一片空白。

  穆越彤下頷微揚,神情倨傲地道:「我沒死,個中原由我已告訴了凌雪,你若好奇,可以問他。」

  秦肅兒感覺自己像被打了一記悶棍,她不自覺的微微蹙眉。「你是說,你見過蕭凌雪了?」

  穆越彤點了點頭。「不錯。」

  秦肅兒這下已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感覺了,他見過了沒死回來的前未婚妻,卻對她隻字未提。

  穆越彤淡淡的續道:「我說我病得很重,他不信,堅持要我讓秦大夫看看這便是我今天過來的原因。」

  秦肅兒覺得今天持別的口乾舌燥,她潤了潤唇。「那麼,你想我怎麼做?如實跟蕭凌雪說,你病得很重?」

  穆越彤點頭。「把診脈的結果一五一十的告訴他。」

  秦肅兒心裡亂十八糟的。「好,如果這是你的要求,我會這麼做。」

  好你個蕭凌雪,跟前未婚妻見面竟然不告訴她,還叫前未婚妻來給她診脈,讓她變成了個結結實實的大傻瓜,看她回去如何與他算帳。

  「秦大夫倒是沉得住氣。」穆越彤驀然一笑。

  「我跟凌雪說,為了安慰我父王母妃,讓他迎我為平妻,我知道他肯定無法輕易下決定,所以我才會來找秦大夫,我現在便告訴秦大夫,你的位置原來便是我的,現在不過迎我為平妻,秦大夫也不算委屈。

  等我死了,你們還是可以恩恩愛愛、如膠似漆,不會有任何改變,我對宅鬥那等小事並無興趣,所以我嫁進王府之後,也不會為難於你,只不過,我穆王府顯赫的家世擺在那裡,我穆越彤的功績更是大雲第一人,睜著眼睛在看我的人無數,因此,在翼親王府裡,須得尊我為大,我是大王妃,秦大夫是小王妃,自然了,等將來我死了,秦大夫就是翼親王府獨一無二的王妃,秦大夫對於我的存在,只消忍些時日便成。」

  秦肅兒不禁失笑,感覺她像是存心來氣她的,她從來就不是由人搓圓捏扁的軟柿子,也一向吃軟不吃硬,她的臉色倏地一沉。「前提是,蕭凌雪肯娶穆郡主你為平妻吧?不然我們再怎麼討論也是白搭。」

  穆越彤一臉的不豫。「凌雪因為秦大夫,無法輕易下決定,還可能拒絕我的要求,可若他不答應我死前最後的要求,等我死了他會自責一輩子,那我就會在他心裡一輩子,秦大夫希望這樣嗎?」

  秦肅兒驀然有種想給她拍拍手的衝動,這個女人怎麼那麼洞悉人的心理?

  她說的不錯,若蕭凌雪不答應她的要求,是成全了她的感情潔癖不錯,可他們夫妻之間同樣會產生嫌隙,會成為彼此心裡一輩子的疙瘩。

  「如何,想清楚了嗎?讓凌雪迎我為平妻,在王府尊我為大,對秦大夫並不算是門虧本的生意。」

  秦肅兒定了定神,淡定地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要怎麼做,我自己會判斷,你的診察已經結束了,現在請你去繳費,我要看下一個患者。」

  穆越彤蹙眉。

  竟然還有心情讓她去繳費?秦肅兒還正常嗎?

  也是,一個敢開膛剖腹的人,又怎麼會是正常的?自然是不正常了,才會將她這一番挑釁的言論當做馬耳東風。

  不過,她相信秦肅兒知道該怎麼做,如果秦肅兒夠愛蕭凌雪的話,她一定進得了翼親王府,任何人都不能阻擋她進翼親王府!

*             *             *

  出了皇宮,蕭凌雪的心情越發沉重。

  他已向皇上稟明穆越彤回來之事,也將穆越彤提出的要求告之皇上,皇上驚嘆惋惜穆越彤將不久於人世之餘,自然認為他迎娶穆越彤為平妻在情在理,無任何不妥,是一個將死之人提出的最後要求,也不算違背了他對肅兒一夫一妻的承諾。

  他皇兄有三宮六院,自然認為再娶平妻不是什麼大事,可他心中依然有強烈的不安,雖然只是名義上的平妻,但肅兒真的不會介懷嗎?她能體諒嗎?能成全他對穆越彤最後的道義嗎?

  「爺,您別自個兒煩惱了,都跟王妃說了吧,咱們王妃心地那麼善良,連大周君想置王妃於死地,王妃都肯出手救小皇子了,王妃肯定能體諒爺的。」

  武儀殿外,蕭凌雪望著遠方碧藍的天空,眨了眨眼。「凌寶。」

  凌寶抖了一下。「小的在。」

  他僭越了,他說得太多了,他說的話肯定很不中聽,主子生氣了,要發怒了。

  蕭凌雪負著手,視線仍定在那飄移的白雲之上,慢悠悠的說道:「若是你說的話能成真,王妃真能體諒本王,本王便打賞你一萬兩銀子。」

  「啊?」凌寶受寵若驚,嚇了一大跳,「真、真的嗎?小的口無遮攔,爺不生氣?」

  蕭凌雪目光深沉。「本王為何要生氣?本王就希望事情照你說的實現,到時本王立即賞你一萬兩銀子……不,兩萬兩銀子也使得。」

  「兩萬兩銀子……」這表示主子認為事情絕不會如他們所願,是吧?凌寶潤了潤唇,小心翼翼地道:「爺怎麼這麼悲觀?王妃不是不講情理之人,王妃她……很特別不是嗎?總是出人意表。」

  蕭凌雪在心腹小廝的面前露出了一記苦笑。「就因為與眾不同,所以這事才難辦,若肅兒跟世間所有女子都一樣,那便不是難題了,可是,若肅兒跟世間所有女子都一樣,本王也就不會鍾情於她了。」

  凌寶聽得一頭霧水,雖然不甚明白主子在說什麼,可他的心裡卻因為主子惴惴不安的表現而不安了起來,王妃不會真的因為王府要再多個女主人就求去吧?

  蕭凌雪心上壓了塊石頭,回到了王府,晚膳的點快到了,他以為秦肅兒一定還要再半個時辰才會回來,她一向熱衷惠仁堂的事,跟吉安他們論起醫來,絲毫不察時光流逝,有時還要他派人去催。

  不想,今日他回到觀星苑時,她不但人已經回來了,還笑盈盈地坐在擺滿了酒菜的桌前。等著他,眼角眉梢都蕩漾著盈盈笑意,像有什麼喜事似的,他大感意外。

  「這一桌子的酒菜……都不是我做的。」秦肅兒眸中笑意點點,「你也知道我手藝就那樣,是絕做不出來一桌酒菜的,不過,這是我花我的銀子從萬宴樓買來的席面,你可千萬要捧場,多吃點才行。」

  「怎麼忽然叫了萬宴樓的席面?」蕭凌雪在她對面坐了下來。「想吃什麼,讓廚房做便是。」

  「萬宴樓對咱們來說,義意重大。」秦肅兒如數家珍地道:「既是咱們第一次見面的地方,也是咱們第一次一塊兒坐下來用膳的地方,後來見面接接送送也都是在萬宴樓,可以說是咱們兩人的媒人。」

  他不由得牽起微笑。「我還記得你要打包一桌萬宴樓的席面時說,因為府裡廚子手藝差,當時我一心認定你是某個小京官府裡不得寵的庶女,哪裡知曉你竟然是我明媒正娶的元配妻子。」

  她滿臉是笑地望著他,調侃道:「是啊,你堂堂天子胞弟,翼親王爺,哪裡想得到自個兒媳婦兒還要去外頭靠行醫賺取生活費用。」

  蕭凌雪朝她微微一笑,目光幽亮。「幸好我夠機警,雖然歷經了一番波折,最終又把媳婦兒給帶回來了。」

  「所以你吃我這桌席面當之無愧,多吃點,一點都不剩的全部吃了。」房裡沒有伺候的人,秦兒起身親自為凌雪斟酒,也為自己倒了一杯,她淺淺微笑朝他拳杯,「敬天下太平。」

  蕭凌雪也舉杯,對她笑了笑。「好,敬天下太平。」

  他忽然覺得安心了,是他過於多慮了,他們的感情沒有任何人能破壞,她不會因為他要再娶個名義上的平妻就與他絕裂,她不會輕易離開他的,因為她是他的小蝴蝶,而他是她的小阿飛,小蝴蝶和小阿飛天生就是要在一塊兒的。

  這一頓飯,兩人談天說地,其樂融融,一小壺酒也喝完了,窗外一彎新且高掛天際,徐徐夜風驅散了些許暑氣。

  秦肅兒面上帶著微微酩紅,笑睇著蕭凌雪,柔聲道:「小阿飛,小蝴蝶得走了。」

  蕭凌雪心裡咯噔一聲,微曛的醉意倏地醒了,他瞪大眼睛看著她,心跳如擂鼓。「什麼意思?」

  她並沒有喝醉,那壺酒是果子酒,淡到不行,他們之所以一直在笑,心情放鬆,那是氛圍使然,但是此刻,沒必要再裝作沉漫於歡樂的氣氛之中了。

  她在心裡嘆了口氣不輕不重地說道:「我見過穆越彤了。」

  蕭凌雪的心驀然一沉,變了臉色,「何時?」

  秦肅兒像在敘述一件極為平常的事,語氣平淡地道:「昨日她到惠仁堂找我診脈,還記得咱們在大周時,我在街上說見到一個有過一面之緣、病得很重的姑娘吧?原來那姑娘便是穆郡主。」

  他目光微動。「當時你說,那姑娘病得很重,連你都沒法醫。」

  她直言道:「不錯,我無法醫治穆郡主的病,她活不了太久。」

  蕭凌雪的濃眉漸漸聚攏在一起,心中亂紛紛,一時之間,他也不知曉自己真實的感受為何。

  秦肅兒見狀,胸口緊緊一縮,他果真拋棄不了穆越彤。

  自己的男人對另一個女人有著不能拋棄的道德責任,這就代表了兩人之間確實是有條無形的線在牽連著,是撇不清的,不管他拋棄不了穆越彤的原因為何,穆越彤對他而言終究不是一個沒關係的女人,而因為那個女人,他們現在要分開了。

  想到這裡,她頓時覺得眼睛澀澀的,她好不容易才忍住那種難受的感覺,不在他面前流淚。

  她凝視著蕭凌雪,神情看似平靜如水,好半晌後才又道:「我都知道了,穆郡主想你迎娶她為平妻。」

  蕭凌雪抬頭,心驚肉跳地看著她。「是她說的?」

  秦肅兒點頭,定定地迎上他的視線,輕輕嘆。「若我不先挑明了,你打算一個人苦惱到何時?」

  「肅肅,你聽我說……」他的焦慮表露無遺,急切的說著就要起身。

  「不,你聽我說。」秦肅兒走過去,不慌不忙地按住了他的肩,不讓他起身,她低首,看著他的眼,真摯地說道:「穆郡主將不久於人世,在道義上,你自該成全她的心願,迎娶她為平妻這一點,我完全可以理解。」

  蕭凌雪抬眸瞪視著她,神情陰鬱,聲音帶著幾分隱忍的怒氣,「既然可以理解,那你為何要走?不要離開我!」

  他不是在氣她,而是在氣自己,他明明給了肅肅一夫一妻的承諾在先,為什麼做不到一口拒絕越彤的要求,把事情弄到如此糟糕的地步,讓肅肅動了離開的念頭,都是他的錯,都是他的錯。

  他那狂風暴雨的反應,秦肅兒看在眼裡,她不得不硬起了心腸說道:「說白了,她只不過是要在府裡生活一段日子,佔個翼親王妃的名份罷了,對吧?」

  面對她那澄澈的目光,蕭凌雪只覺得嘴裡又苦又澀,更覺得自己卑鄙可恥。

  不錯,他確實是那麼想的,因為穆越彤快死了,所以即便他迎她為平妻也無可厚非不算違背他和肅肅之間的諾言吧?任何人都不會苛責他,對他和肅肅之間也不會有任何影響,只是多了個人而已,只是在道義上給穆越彤一個名份而已,日子還是照過,不會有任何改變,只要……只要秦肅兒稍加包容即可,那麼他會很感激很感激她的。

  「可是,咱們總不能心心念念著希望她早點去死,不是嗎?」秦肅兒的聲音越來越緩幔,她眼也不眨的看著蕭凌雪。「如果有奇跡,如果半年過去,一年過去、兩年過去……她雖然拖著病體卻好端端的活著,我們是不是就得一直三人行了?我能不介意她的存在嗎?各府之間婿婚喪應酬,逢年過節的走動,你要帶誰去呢?每年的大年初二是女兒回娘家的日子,你又要陪著誰呢?你能不顧穆王府的感受,只專注在我一人身上嗎?你能不給穆郡主幾分顏面嗎?雙妻的問題肯定會一一浮現,我自認沒那般強,招架不來,我也不想那樣折騰自己,更不要你一次次的被迫做選擇。」

  蕭凌雪聽得背脊發涼,感覺她壓在他肩上的那隻手有如千斤之重。

  她竟然已經想得那麼深遠了,他確實沒想過如果萬穆越彤沒死,會變成什麼局面,以穆王府在京中的地位,翼親王府上必然以穆越彤為主母,出身不如穆越彤的肅肅必然受到打壓,若他坦護肅肅,穆王府也會出面,屆時穆王府針對的人可能不是他,而是肅肅,說不定,為了爭親王妃的位置,會有人想方設法的要弄死肅肅……

  思及此,他的心跳如擂鼓,一陣急過一陣,他握住了秦肅兒按在他肩上的柔荑,倏然起身。「我知道了,我會跟她說不可行!你別想著走,別想著離開我,我是絕對不會答應的!」

  他握著她手的力道之大,讓她隱隱泛疼,但她並沒有掙扎著要抽回手,望著他眼底那不顧一切的堅決,她在心底輕輕嘆息。

  她知道,這個男人很愛她,深深的愛著她,因為太愛她了,所以決定要做違背良心的事,那對他而言是極大的痛苦,即便往後的日子她都在他身邊,他也不會真正的快樂。

  「那麼,若是她死了呢?」她凝視著他,她知道自己此刻正在凌遲他,雖然殘忍,但她非做不可。

  蕭凌雪大大一震,死盯著她,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她又在心底嘆息了一聲,低聲而凊晰地道,「我答應你,我會好好過日子,也不會離開京城,我人就在惠仁堂裡,就在你看得見的地方,也不會再嫁,就等在那裡,你隨時找得到我,我一定會好好吃飯,好好睡覺,好好看診,做我想做的事,等著有朝一日,你去接我。」

  他深深嘔了口長氣,心痛如絞。

  她怎麼能說這些殘忍的話時,眸子還閃亮如星辰?

  她怎麼能笑著代他做了他下不了決心去做的事?

  她怎麼能讓他不願放手卻又不能不放手?

  他的小蝴蝶怎麼能這麼懂他、愛他,知道他心中所有的想法?

  「所以,放我走吧!」秦肅兒抬手輕撫他的面頰,唇邊湧現一個微笑,「讓我過得舒心些,這個要求不是為你,不是為了穆郡主,而是為了我自己,因為我很自私,我想你心中只有我一個人,我不能讓你拒絕她,然後遺憾一輩子,我希望你對她盡了應盡的道義之後,堂堂正正、問心無愧的去接我回來,然後小阿飛和小蝴蝶幸福快樂的在一起一輩子。」

  蕭凌雪握住了她輕撫他面的那隻手,痛苦地問:「你真的會……回來?」

  「當然,我當然要回來。」她踮起腳尖,吻了下他的唇。「沒有你,我能去哪裡呢?沒有你的地方,我存在有什麼意義?」

  他再也忍不住了,他捧住她的臉,吻她的額、她的眼、她的鼻、她的唇,最後把她的頭緊按在胸口,啞聲道:「小蝴蝶,你等著,好好等著,等我去接你回來。」

*             *             *

  大雲朝有史以來,從未有和離兩次的親王,蕭凌雪破了這個紀錄,而第二個紀錄是,兩次和離的還是同一人。

  蕭氏宗族老一輩的皇家成員說翼親王丟盡了皇家的臉,和離一次已是極限,他竟然又幹了第二次。

  可是,待他宣布要迎娶穆越彤之後,所有人又像牆頭草般的倒向他了,說他做得好,大力讚揚他這選擇是正確的,堂堂親王,正妻居然是小小品地方官的庶女,這也太不成體統了,如今是撥亂反正,翼親王妃的位置原就不該由個小小庶女來坐。

  秦肅兒知道滿京城的蜚短流長只將她的知名度推到了最高境界,她兩耳不聞窗外事,只將心思放在手術上,幾乎是來者不拒,親自主刀,每日把自己累得跟耕田的牛似的,頭一沾上枕頭便睡著,沒有多餘的體力想些風花雪月、傷春悲秋之事。

  可是,她卻以驚人的速度在消瘦著,她將這歸咎於天氣太熱了,沒有胃口,才會飯量驟減,可惠仁堂裡所有人都知道她這是為情消瘦,潤青也耳提面命誰也不許提起翼親王三個字。

  其實,秦肅兒本人並沒有那麼介意,她是和離沒錯,但她是為了日後的圓滿而和離,縱然不能與蕭凌雪時刻見面,縱然他要另娶他人,只要她熬過去,小阿飛和小蝴蝶就能永遠在一起。

  反倒是馮敬寬和凌寶對她的離去哭哭啼啼無法釋懷,馮敬寬還給她準備了好多冰送來,生怕她不會照顧自己似的,讓她好生暖心。

  她沒有白來一遭,是不?除了蕭凌雪的愛,還有其它人對她的上心,這些都讓她感念在心底,沒有蕭凌雪在身邊的日子,她一定可以撐過去的……

  「小姐,今日是七巧節,咱們上街看看熱圍可好?」這一日,惠仁堂的看論時間結束後,多兒和珊興匆匆地來回,跟在她們身後的林曉翠和林曉花也一副想去的樣子。

  秦肅兒闔上正在看的醫案,微微一笑道:「也好。」

  幾個少女們歡呼一聲,七嘴八舌的討論起要買什麼,而潤青眼下已有了身孕,便不找她了,主僕五人打扮好了便興高采烈地出門。

  如同去年的七巧節一般,京城最熱鬧的城南街到城北街,兩旁高掛著各色花燈,而花燈下照舊是一片浩瀚的織錦,無數的叫賣小販,遊客如織。

  多兒幾個正在胭脂水粉的小攤前試用,嘰嘰喳喳的討論要買哪種香粉。

  秦肅兒拍了拍她們的肩膀道:「你們四處逛逛,我去瞧瞧專賣醫書的小商鋪,一會兒萬宴樓會合,我請你們吃好吃的。」

  她知道多兒她們幾個是為了分散她注意力才邀她出遊的,可謂用心良苦,但要顧及她的心情,她們肯定逛得不太痛快,想買什麼也不敢放開來買,她才會找個理由和她們分開來走。

  為何她們要分散她的注意力?因為今日是蕭凌雪和穆越彤大婚的日子,京城權貴全到翼親王府去喝喜酒了,所到之處的人們也必定會議論這場世紀婚禮,若是讓她一人待在惠仁堂裡,她肯定會度秒如年。

  可是現在,她深深覺得出來街上也沒有比較好,她滿腦子仍是想著他,根本沒一刻能忘記。

  想到他和別的女子牽著紅綢拜天地,就像有人狠狠抓住了她心臟似的難受,她相信他不會背叛她,不會對穆越彤動心,可就怕他酒喝多了一時無法控制住,即便是意志力再強的人,喝醉也難以把持,如果穆越彤又有心引誘的話,那麼他們圓房的可能性便高了。

  穆越彤是將死之人,她說嫁王府不過是安慰她雙親,可難保她不會想留下後嗣,若她生了兒子,便是翼親王府的嫡世子,是皇上的親侄子,是太后的內孫,將來對穆王府的地位自有一助力,看她對穆王府的重視,有這番心思也不是不可能。

  她就怕蕭凌雪上了穆越彤的鉤,與穆越彤做了真夫妻,若是那樣的話,她是絕不會原諒的,不管他有任何理由,不管再情有可原或身不由己,她都不會原諒他和別的女人發生關係,那是她的底線,她可以成全他對穆越彤的道義,但不能原諒他的身體背叛她。

  不知怎麼搞的,她覺得穆越彤完全不像她之前聽聞的那般,是個灑脫的女中豪傑,她莫名覺得穆越彤連下春藥那等下三濫的勾當也做得出來,是她太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嗎?還是先入為主的偏見,致使她對穆越彤沒好印象?

  想到穆越彤到惠仁堂對她放話,要她在王府裡乖乖做小,她就一肚子火,偏偏她只能將凌雪拱手讓給穆越彤,若是穆越彤福大命大,活上幾十年,那麼她不會怪蕭凌雪,她會怪自己,怪自己醫術不精,誤診,以至於誤了自己的終身,將最愛的男人讓給了別的女人。

  心緒紛亂,踏著月色,不知不覺,她來到了城樓下。

  抬眸看去,高聳的城牆上有好些衛兵在來回巡守,不期然想起了她和蕭凌雪第一次正式的接吻,頓時,胸口滾過一陣熱燙。

  他當時是怎麼吻她的?將她鎖在城牆和他的胸膛之間,霸道的吻她,濃烈的吻她,吻得她忘了今夕是何夕,那時,她早已不知不覺的對他上了心。

  不知何時,她的雙腳自有意識地走上了階梯,當衛兵還來不及阻攔她時,她看到了一抹熟悉的挺拔身影正靠在城牆邊俯視著下方的繡海,她狠狠一愣,雙腿忽然定住了不會動,臉色有些發白,呼吸也跟著變得急促。

  這個時間,新郎官怎麼會在這裡?

  兩名衛兵迅速趕了過來。「來者何人?」

  這番動靜驚擾了緊蹙著眉峰的蕭凌雪,他不耐煩的抬眼望去,正要喝斥他們安靜時,他看到了一張他朝思暮想的臉孔,是幻覺嗎?他的小蝴蝶飛來他眼前了……

  「肅肅!」

  秦肅兒的直覺反應是想逃,她也確實這麼做了,可是蕭凌雪幾個大步便追上了她,一把擒住了她的手。

  兩名小兵見狀,立即識趣的迴避,翼親王和前翼親王妃之間的故事,他們可也是倒背如流的。

  「別走!」蕭凌雪懇求道「不要走……」

  秦肅兒幾乎喪失了語言能力,她磕磕巴巴地問道:「你……你怎麼會在這裡?」

  蕭凌雪神情沮喪,眼神誠摯地道:「我在想,你會不會來,所以來了。」

  淚水幾乎是在一秒之間就通出眼眶,她迅速地抬手拭去,也迅速恢復了情緒。

  她絕不能在這時候心軟,不能功虧一簣,不然這段時間的相思煎熬都白忍了。

  她甩開了他的手,擠出一個還算平靜的微笑說道:「我和多兒她們來的,就是上來看看而已,這裡看織錦清楚些,一會兒,我打算把她們也叫上來……」

  蕭凌雪聽就知道她在故作堅強,他把她拉進懷裡,輕撫她那憔悴消瘦的面頰,低低的嘆息道:「你瘦了好多,不是說會好好吃飯,好好睡覺嗎?」

  秦肅兒全然招架不住他的柔情攻勢,她垂了下眼眸,迴避他熱情如火的眼光,低聲說道:「是天氣太熱了才吃不下,你也知道我怕熱……」

  「馮敬寬不是常給你送冰去?」他憐愛地道:「不要省著用,冰量還充足著,有我在,你要多少冰都行。」

  她還是不看他的眼,蹙著眉道:「我沒省啊,我用得很兇,你讓馮總管不要再送冰去惠仁堂了,我自己有銀子,需要冰,我自己會買,別給人留下把柄。」

        「我沒讓他送冰去,是他自動自發送去的。」蕭凌雪捏了捏她的手。「再說,冰是我的,我要讓誰用,誰敢置喙?」

  秦肅兒心中一軟,卻不得不提醒道:「你忘了王府的主母已經換人了?」

  「越彤不是那般小家子氣之人,何況她也知道我心裡只有你一人,我給你什麼,她還管不著……不要說她了……」蕭凌雪緊緊摟著她,眼底的火焰在跳動。「肅肅,讓我吻一吻你,我不會做什麼,只是吻吻你,可以嗎?」

  她頓時陷入了天人交戰,理智上她說不可以,感情上她一百個可以。

  如今她可成了小三了,活該啊!是她自己不要的,不要那個能與他堂堂正正接吻的名份,搞得他們只能這樣偷偷摸摸。

  「我不管了,我要吻你了!」蕭凌雪苦等不到她的回答,他再也忍不了了,不管不顧的堵住了她的唇。

  他輾轉吸吮著她的唇,像是要將她吞進自己的肚子裡。

  一吻方休,他又緊緊的摟著她,彷彿想她揉進自己的骨血之中,他在她耳邊低喘道:「肅肅,我好想你好想你……你都不想我嗎?」

  「我想。」他那生離死別的吻法,讓她打從心底震顫。「我日日夜夜在想,想得我都快沒法過日子了……」

  蕭凌雪精神一振。「那麼,你回來好嗎?和離當沒發生過……」遲遲沒有等到她的回答,他微微推開她,卻對上她堅定的目光,瞬間他又沮喪了。

  「瞧瞧我在說什麼,越彤已經迎進府了,一切都來不及了……可你知道嗎,這幾日我一直在懊悔,懊悔為何要答應你和離,懊悔為何要讓你離開我,我恨我自己不能丟開越彤。」

  他的語氣帶著沉重的絕望和憤懟,這令她好想不顧一切的與他私奔,可兩個人裡總要有一個保持理智。

  她勸道:「回去吧,至少要給穆郡主個面子,既然答應了要成全她的心願,便要把戲做足。」

  蕭凌雪蒼白著臉,神情憔悴痛楚。「你放心,我不是逃岀來的,也不是搞失蹤,我跟越彤說了,我要岀來透透氣,她能諒解。」

  秦肅兒覺得穆越彤在她面前與在蕭凌雪面前是兩個人,可她沒有說什麼,反正現在說什麼都無補於事,又何必說。

  她掙開了他的懷抱,往後退了一步,努力露出一個細膩的微笑。「是嗎?那麼你在這裡好好透氣,透完氣再回去,我先走了。」

  蕭凌雪二話不說又把她拉了回來,他的唇貼在她耳邊懇求道:「肅肅,咱們去客棧吧!我想要你,想得快瘋了。」

  秦肅兒的心怦然一跳,身子不由得微微顫抖。

  他們兩人的慾望,早被彼此調教得一發不可收拾,如今他不能碰她,她又不許他碰穆越彤,他會忍得很辛苦……

  她輕輕推開了他,深深地看著他,一直看到他的眼底深處。「你知道不可以。」

  「為何不可?」蕭凌雪無理取鬧了起來,有些焦躁地道:「你是我的。」

  「現在還不是。」她輕輕嘆息。「等你再把我接回去的那天,我才是你的,你才可以碰我。」

  蕭凌雪咬了咬唇,眉頭纏結,陰鬱地道:「在那之前,不許你和病患之外的陌生男人說話。」

  她瞅著他,忍住衝入他懷裡的衝動。「我答應你。」

  看出她在忍耐,忍得辛苦,蕭凌雪也強忍著沒再上前擁住她,他嗓音沙啞地道:「小蝴蝶,對不起……」

  「相愛的人之間不必說對不起。」秦肅兒的眼光像黑夜裡閃爍的星辰,她朝他柔柔一笑,像隻輕盈的蝴蝶,飛快轉身下了城樓。

  淚水在她轉身的那一剎那奪眶而出,她摀住了嘴,不許自己出聲來。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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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7-17 20:41:25 |顯示全部樓層
【第十七章】   受人欺凌

  夜半時分,惠仁堂的大門被拍得震天價響,秦肅兒近來都淺眠,第一時間便被擾醒,起身披了外衣,外頭多兒已來稟報。

  「小姐,是宮裡派人來,說太子側妃難產,要請小姐去接生。」

  秦肅兒心裡有數,韓青衣如今對於各種難產接生以及剖腹都很上手,想來是太子側妃過不了男女大防那關,才要她去接生。

  來人乃是東宮的新任總管太監章公公,對她客客氣氣的,禮數周到,先前那對她不禮貌的總管太監說是已讓太子妃調到別處去了。

  秦肅兒帶了林曉花和林曉翠連夜入了東宮,夜已深沉,不見太子蹤影,倒是太子妃很是焦急的在候著。

  「肅兒,韓大人已來看過,說是胎位不正,需要剖腹取子,可玉妹妹死活不同意,硬是要你接生,這才勞煩你跑一趟。」

  秦肅兒笑了笑。「韓大人既已看過,那就沒什麼問題,你別擔心,先去歇會,我保證不會有事。」

  如同蕭凌雪的預測,太子最終納了柳大將軍的一雙侄女為側妃,柳若玉、柳若潔姊妹不分排名,同為側妃,而今次要生產的是姊姊柳若玉。

  「我不累,你快進去吧!」太子妃一臉疲憊地道:「我在這裡等。」

  秦肅兒也明白柳若玉若是沒有順利生產,太子妃將會面對柳將軍府的責難,她壓力一定很大,她輕輕拍了拍太子妃的手。「你放輕鬆點,有我在,不會有事。」

  丈夫的妾室要生產,還要在一旁打點,這真是莫大的煎熬,幸好太子沒在一旁表現出焦急樣,算是能給太子妃一點精神上的安慰。

  「肅……」太子妃欲言又止的看著她,最終嘆了口氣道:「我都還沒能給你安慰,倒要你來安慰我。」

  秦肅兒笑了笑。「我現在很好,所以你別想著安慰我了,我沒事,你去歇會兒等好消息吧。」

  等秦肅兒為柳若玉剖腹取出孩子後,天色已大白,見柳若玉的孩子是個女孩,她衷心為太子妃高興,如今君兒的地位是更加牢不可破了。

  秦肅兒留下林曉花照護柳若玉,待收拾好要走時,太子妃走了過來說道:「我曉得你定是累了,可君兒、佩兒知道你來了,吵著要見你。」

  秦肅兒也想見孩子們,便從善如流地留下來了,她給君兒、佩兒講了好一會兒的冒險故事,太子妃又過來留膳,君兒、佩兒一人拽住她一手不放,她只好又留下來。

  膳桌上,除了豐富的菜色之外,吸引秦肅兒視線的還有一碟辣椒醬油,她精神一振,微微一笑。「我正好想吃辣呢!」

  太子妃看了她一會兒才道:「事實上,適才皇叔來過了。」

  秦肅兒不由得怔住了。

  太子妃又道,「皇叔在暖閣外看你給孩子們講故事,看了許久,聽見我叫下人備早膳,要留你用膳,便說你夏天胃口不好,要我給你準備辣椒醬油開胃,讓我不要說他來過了。」

  秦肅兒失神了半刻,才若無其事的笑了笑。「是嗎?翼親王有心了,那我可不能辜負他一番美意,得多吃點。」

  這一日,她努力吃了很多,比平日吃的還要多上許多倍,吃到快把肚皮給撐破了。

  同桌的太子妃看得目瞪口呆,她輕輕地咳了一聲,「肅兒,你會不會吃得太多了?可不要積食了才好。」

  「沒事。」秦肅兒嘴角泛起一絲笑意。「若是翼親王問起,你就說我吃得很好,讓他也好好吃飯,不要誤了飯點。」

  太子妃於心不忍。「你們這是何苦?我真不明白,即便穆郡主回來了,你還是可以留在翼親王府,不是嗎?為何一定要走,弄得兩個人這般煎熬。」

  秦肅兒垂下了眼,「煎熬是煎熬,起碼兩個人的心是在一起的,若我留在王府,變數可就多了。」

  她很明白自己若留在翼親王府,才真正會讓她和蕭凌雪漸行漸遠。

  蕭凌雪是個念舊之人,他既然拒絕不了穆越彤將死之前的成親要求,若是日後穆越彤又以將死之名要他陪著去東去西,他必定也拒絕不了,還會因為穆越彤身子不好快死了而格外體貼,她也能看著體諒嗎?

  不,她自認做不到,她沒法忍受他對別的女人體貼,既然如此,倒不如眼不見為凈,而不在身邊的她,才能讓他真正的掛心。

*             *             *

  幾日過去,柳若玉的身子恢復得極好,秦肅兒便不再日日去東宮複診,仍然留下林曉花照看,其實換藥的工作,一般伶俐點的丫鬟也做得來,她是為了讓太子妃安心,才留下林曉花的。

  日子無聲無息的流逝,炎夏總算過去,初秋來了,大雲的中秋叫做月圓節,也是一年之中挺重要的節日,與現代一樣,同樣有賞月、吃月餅的習俗。

  臨近月圓節,每日到惠仁堂送月餅的百姓絡繹不絕,他們多半是較窮苦的人家,受了秦肅兒開刀不收診金的恩惠,想在節日聊表心意便做了月餅送來,而那些高門大戶的病患更不用說了。

  送來的月餅一家比一家精緻,因此惠仁堂天天都有吃不完的月餅。

  夜裡休診後,秦肅兒讓林曉鋒他們搬了涼榻到院子裡的桂花樹下,再切幾盤西瓜、甜瓜,眾人在院子裡一邊品嚐各家月餅一邊賞月,好不愜意。

  這一日,惠仁堂來了位稀客,秦肅兒見到馮敬寬登門造訪很是意外,以為他也是來送月餅的,但是想想,蕭凌雪沒理由送月餅給她,且他一個月前去了邊關也還沒回來。

  馮敬寬吞吞吐吐了好一會兒才道:「是這樣的……咳,穆郡主身子不適,定要讓老奴來請秦大夫去看診,若秦大夫不樂意,老奴便回去同穆郡主說秦大夫不方便出診,想來穆郡主也不會說什麼。」

  秦肅兒知道他這是在她面前才避開了王妃的稱呼,她笑了笑。「既然是翼親王妃身子不適,特意來請,我自然要去,何況眼下也沒別的患者了,走一趟也無妨。」

  馮敬寬不免有些擔憂。「您這是何苦?」

  秦肅兒嫣然一笑。「馮總管,我身為大夫,哪有挑病人的道理?」

  馮敬寬唉聲嘆氣的,京城那麼多大夫,穆郡主偏偏要秦大夫出診,說這不是故意誰信?王爺此刻不在京中,若是王爺知道了,不知道會發多大的脾氣,他真是想都不敢想。

  秦肅兒自然也知道穆越彤是故意找她出診,她倒是不怕,她都退讓了個徹底,穆越彤要找她的麻煩也要師出有名,不是嗎?

  一盞茶的功夫,翼親王府大門已然在望,秦肅兒下了馬車,雙腳再次踏入熟悉的地方,說沒有任何情緒那是騙人的,但她告訴自己,既來之則安之,穆越彤總不會吃了她。

  倒是林曉翠一直惴惴不安。「不知那穆郡主讓小姐過來有何用意?是要羞辱小姐嗎?」

  秦肅兒面不改色地道:「曉翠,待會兒見了人可是要口稱王妃,知道嗎?」

  林曉翠蹙眉點了點頭。「奴婢明白。」

  主子迅速退讓,他們都為主子抱不平,待他們知道時,一切都來不及了,主子已寫了和離書,而後,王爺又迅速迎娶了穆郡主,他們霧裡看花,都不曉得這是怎麼一回事,如今主子在惠仁堂好不容易安定下來,滿城的謠言也才消停不久,她不希望再有人打擾主子平靜的生活了。

  馮寬將秦肅兒主僕領到了上房,在穆越彤的示意下退下了。

  秦肅兒不經意的看著這間她曾經的寢房,房裡並沒有做多大的變動,甚至可以說是絲毫未動,一切的擺設還是原來的模樣,窗台上那兩盆水仙花還是她讓人擺上去的,她的眼神不由自主地轉向了掛著月白色錦帳的象牙床榻,那是她一直避免去想的,蕭凌雪也睡在那張床上,與穆越彤同床共枕嗎?她終於還是……動了情緒。

  「如何?」穆越彤吹了吹茶,啜了一口,她擱下杯盞,看著秦肅兒,好整以暇地可道:「後悔嗎?」

  秦肅兒淡淡一笑。「王妃請我來是為了診脈,不是為了問是否後悔。」

  穆越彤卻自顧自的說下去:「如果你留下來,這一切還是你的,等我斷了氣,更是什麼都不會改變,不過是蕭氏的祠堂裡多了我的牌位罷了,你竟然是寧可玉碎,不為瓦全,主動要求和離,倒是叫本王妃開了眼界。」

  秦肅兒由著她說,波瀾不興地道:「現在這些假設性的問題都與我無關了,王妃,請把手擱在脈枕上,讓我為您診脈。」

  穆越彤倒是從善如流的將毛擱在小脈枕上。「如何?還是沒救對吧?」

  「是。」秦肅兒診脈後坦白道:「王妃的情況依然不樂觀。」

  「我知道。」穆越彤心裡明鏡一般,她收回了手,半真半假地問道:「秦大夫,你說我能活到生下孩子再死嗎?」

  秦肅兒心裡一震,但表面上依然非常淡然。「首先您得先懷上孩子,我才能做判斷。」

  她相信蕭凌雪與穆越彤只是名義上的夫妻,而穆越彤問孩子的事,不過是為了讓她難受,即便他們同床共枕,不過是個闔眼休息的地方罷了,蕭凌雪絕對不會做出背叛她的事。

  「他沒有寫信給你吧?」穆越彤望著秦肅兒挑了挑眉,眉眼間有著說不出的暢快。「他倒是都有固定家書回來,想不想知道他在邊關發生了什麼事?」

  秦肅兒神情淡漠。「王爺的事,不是我一個平頭百姓能知道的,若王妃沒有別的吩咐,民女就告退了。」

  她怎麼會不想知道蕭凌雪在邊關有什麼事,可她再怎麼想知道也不會問穆越彤。

  「看來你是以為男人都不會變,以為凌雪不會對我由憐生愛。」穆越彤看著她,惡意地道,「他都拒絕不了我成親的要求,那麼答應讓我生一個他的孩子也在情理之中,是吧?」

  秦肅兒的眸光太過平靜無波,她實在猜不出她的心思,這才下了猛藥。

  秦肅兒眼神深沉若海。「民女好像不太適合在這裡聽王妃說閨房之事,請問民女可以告退了嗎?」

  穆越彤有些煩。「想走就走吧!你對這裡熟門熟路,不必派人領路吧?銀秀,將診金給秦大夫。」

  叫銀秀的大丫鬟有些高傲的遞給秦肅兒一個沉甸甸的荷包,只差沒用扔的。

  秦肅兒面不改色的收下了荷包,低眉斂目道:「那麼,民女兩人告退了。」

  出了寢房,看不見盡頭的遊廊只有她們主僕兩人,林曉翠氣不過地道:「小姐都離開王府了,穆郡主還刻意把小姐叫來,也不是真要診脈,就是為了欺負小姐,怎麼這麼壞心。」

  秦肅兒笑呵呵地道:「無妨,反正我來一趟,不過診個脈,收入頗豐,何樂而不為?」

  她見林曉翠緊抿著唇,為了逗她開心,她從衣袖裡取出荷包來估量道:「這裡約莫有一百兩,只不過陪王妃說幾句言不及義的話就有一百兩銀子,這樣好的差事上哪裡去找?」

  林曉翠無態的道:「小姐真能這麼想,那就再好不過,怕只怕小姐是苦在心裡。」

  兩人一邊說話,一邊出了月洞門刁,一越過門檻,兩人頓時都頓住了,那立於月洞門之前的白衣男子不是蕭凌雪又是誰?身後還跟著凌寶、吳興等好幾個人。

  林曉翠冷汗直冒,忙施了一禮,結結巴巴地道,「王、王爺!」

  秦肅兒倒是坦然迎上他的視線,想問他是何時回來京城的,但沒問出口。

  蕭凌雪一雙劍眉蹙得死緊,眼底帶著一抹厲色。「適才那是什麼意思?陪王妃說話就有一百兩銀子,莫非是越彤讓你來的?」

  「不過是玩笑話。」秦肅兒一笑置之。「王妃請我過來看診,診後給的診金,如此罷了。」

  蕭凌雪的視線全鎖在她身上,雙眼冒火的瞪著她,「所以真是她讓你過來的?」

  秦肅兒見他滿眼的陰霾,知道他是真的動怒了,她輕描淡寫的道:「只要付得起診金,我不會挑患者,不管誰讓我來,我都會來。」

  蕭凌雪一走兩個月,眼前這心尖尖上的人兒,他想她想得快瘋了,偏生在眾目睽睽之下,既不能把她摟在懷裡親一親,也不能捉來打一打屁股,她還笑得一臉無害,讓他恨得牙癢癢。

  「以後不要再來了。」蕭凌雪冷聲說道:「從今爾後,這府裡不管是誰讓你來,都不許再來。」

  秦肅兒看著他陰鷙的眸光,乖乖地道:「我明白了,也請王爺交代下去,便說不許我再踏入王府一步,相信這麼一來,便無人會再叫我來了。」

  蕭凌雪沉聲回道:「我會那麼做!」

  秦肅兒若無其事的道:「那麼告辭了,王爺一路回來風塵僕僕,想必累了,快去歇息吧。」

  她和林曉翠越過蕭凌雪的身邊時,又聽到蕭凌雪的聲音傳來,「凌寶,送秦大夫回去。」

  「是!」凌寶像巴不得得到這個差事似的,連忙跟上秦肅兒兩人。

  夕陽垂下天幕,上房到大門還有一會兒功夫,待走得遠了些,秦肅兒這才問道:「凌寶,王爺在邊關可有什麼事?」

  「什麼事?」凌寶想了想。「除了受了幾次小傷,也沒什麼其它的事。」

  「那就好。」秦肅兒驗證了穆越彤是故意要讓她發問。

  可她實在不明白穆越彤離間她和蕭凌雪有何目的?她都已經退讓了,穆越彤還不放過她的理由是什麼?一個將死之人又何必搞這些事?

*             *             *

  芙蓉小館是京城新竄紅的小飯館,位在熱圍的城北街上,小巧的兩層樓宇加起來不過十來桌,即便是客滿也不顯得擁擠,價格公道,口味道地,秦兒也被它給俘擄了,每每惠仁堂打烊後,總愛吆喝大夥兒上芙蓉小館吃一頓。

  不過,今天與她同桌吃飯的不是惠仁堂的人,而是白守軒。

  白守軒入了翰林之後,不功不過,因四平八穩的性格頗受大學士的賞識,和同僚之間的關係也維持得挺不錯的,將來平步青雲指日可待。」

  「今天你是壽星,多吃點,要把這桌酒菜吃得半點兒不剩才行。」秦兒對著滿桌子的菜肴說道。

  白守軒笑了笑。「若不是我生辰,又主動告知你,你也不會與我單獨吃飯,是吧?」

  「對。」她幾乎是不假思索的就回答了。「我說過了,我們沒可能,既然如此,又何必單獨吃飯,胡亂給你希望,我不喜歡搬石頭砸自己的腳。」

  「為何不可能?」白守軒不服氣。「就因為你是下堂婦,我是狀元郎嗎?」

  秦肅兒噗嗤一笑。「白守軒,你認為我會那樣眨低自己嗎?還有啊,你也未免太看重自己了,狀元郎雖是卓絕群倫,卻也不是百年一遇,除了你之外,大雲朝還出過好幾百個狀元哩。」

  他不由得蹙眉。「那麼我們為什麼不可能?我都寫信給兄嫂了,他們並沒有反對。」

  「是我反對。」她仍滿臉笑意。「不可能的原因很簡單,因為我心裡沒有你。」

  白守軒的失望全寫在臉上。「莫非,你還在等那個人?」

  「無可奉告。」秦肅兒笑了笑。「還有啊,我等誰關你什麼事?我愛等誰就等誰,愛等多久就等多久,你呀,不要花心思在沒可能的事情上頭,還是趕緊答應那誰誰誰的求親吧!據我所知,你這香脖脖府中的門檻都快被京城的官媒踏破了。」

  「再說吧。」白守軒一臉的堅定,「既然你愛等誰,我管不著,那麼我愛等你,你也管不著。」

  「隨便你。」秦肅兒眼中帶著戲謔。「到時變成老處男是你家的事,可不要找我負責。」

  他不解地反問:「老處男?什麼意思?」

  她還沒來得及回答,一道嘲諷的聲音便響起——

  「喲,瞧瞧這是誰?這不是被翼親王給休了的前翼親王妃秦大夫嗎?怎麼會淪落到在這小飯館裡吃飯了?」

  秦肅兒抬眼,看到薛樺和旁邊跟著神情狡猾的兩個人,看起來就是不學無術的小混混,而那薛樺則是越發的獐頭鼠目。

  「我當是誰呢。」秦肅兒看著薛樺,皮笑肉不笑地道:「原來是被削爵了之後便一無是處的前臨安候啊。」

  她這話說得響亮,一時間,飯館裡的客人都往薛樺看過去。

  薛樺倒是滿不在乎的笑了兩聲,刻意揚聲道:「本侯會落到今天的地步,都是拜你這賤人所賜,你這賤人如今也得到報應了,被翼親王給休了,和本侯一樣淪為平頭百姓,再也不能鼻孔朝天的看人,真是大快人心!你這棄婦,本侯會睜大眼睛看著,看你以後怎麼凄慘!」

  還口口聲聲自稱本侯哩,秦肅兒懶得理他,左右他只剩一張嘴可以嚷嚷罷了,沒必要費神與他舌戰,可是她對面的白守軒卻起身了,她正一愣,想叫白守軒坐下時,白守軒已然開口。

  「秦大夫為何會凄慘?」白守軒瞬也不瞬的與薛樺對視,毫不退讓地說道:「秦大夫有一手天下無雙的醫術,足以讓自己衣食無缺,即便是下堂婦又如何?還有像我這樣的愛慕者在痴侯著她青睞,秦大夫一生都會和凄慘兩字沾不上邊,請你自重,勿再對秦大夫口出誣衊之詞,否則,定叫你悔之莫及!

  薛樺上下打量著他。「你是什麼東西?敢對本侯這樣說話。」

  白守軒很有氣勢地回道:「吾乃新科狀元白守軒,供職於翰林院,內閣大學士是吾恩師。」

  薛樺心裡咯噔一聲,頓時說不出話來了,不說內閣大學士可是皇上器重的人,這小子居然是新科狀元……頃刻間,他原想說秦肅兒用媚術勾引男人的難聽話全吞進了肚子裡,三個人灰溜溜的夾著尾巴咻地不見了。

  過了一天,新科狀元白守軒愛慕惠仁堂秦大夫的流言就在京城的酒茶肆裡四處亂飛,透過人們的嘴,很快便傳得滿城皆知,連他怎麼在芙蓉小館為秦肅兒出頭的也被鉅細靡遺的轉述。

  這些話,自然傳到了蕭凌雪耳裡,偏偏還有人沒眼力的在旁攪和。

  「我就說嘛,為何每回上惠仁堂,白守軒那小子都在那裡,珊瑚說,白守軒那小子主動跟秦大夫說要抄寫什麼衛生需知、開刀需知等等的在討好秦大夫,小的心裡正奇怪呢,為何要討好秦大夫,是因為白夫人的關係嗎?這才恍然大悟,原來那小子是不自量力,喜歡秦大夫啊!」

  凌寶說得眉飛色舞,渾然沒注意到主子的面色變了又變,簡直想殺人。

  蕭凌雪臉色鐵青到了極點,是他的錯!是他沒守住一生一世一雙人的約定,因為沒有名份,他如今無法阻止蒼蠅在肅肅身旁打轉,可即便是用卑鄙的手段,他也要確保他的肅肅在回到他身邊之前不會動搖!

  連日來,白府賀客盈門,因為皇上給白守軒賜了婚,對象是宋太傅的嫡孫女,一介商戶出身的白守軒居然攀上這門親事,即便有狀元的身分加持,可若無皇上保媒是萬萬不可能的,喜得白守誠直說祖上保佑,還連發了好幾天的米糧救濟窮苦人家。

  「婢子怎麼想,都覺得這是爺的主意。」白守軒婚事傳開的那一日早晨,多兒給秦兒梳頭時,笑著說道。

  「那位宋小姐我曾在宴會上見過兩次,文靜秀雅,倒是和白守軒很相配,兩人肯定能和和美美,白頭偕老。」

  不管是不是蕭凌雪的主意,秦肅兒都覺得挺好的,雖然她早已明確的拒絕了白守軒,可他還是一廂情願地隔三差五便來惠仁堂找事做,看在詠娘的面子上,她也不好趕人,可久了又像默許他等她似的,叫她如鯁在喉,如今皇上下旨賜婚,對她而言就像拔掉了刺般的舒服,想來要做宋太傅的孫女婿,以後他不會再來惠仁堂了。

  果然,不出她所料,不管白守軒的心情如何,他確實再也不來惠仁堂了,她往宜州白府送去厚厚的賀禮,在信中真心誠意的寫了許多祝福的美言,而倪詠娘的回信卻只寫白守軒被翼親王暗算了,說他專程回宜州,面色蒼白的對他兄長說不想聚宋小姐,被他兄長狠狠的訓斥了一頓,敢違逆皇上的旨意可是要殺頭的,當下白守軒才不再作聲,默默的回去京城。

  皇上賜了婚,滿城關於她和白守軒的緋聞便也自動消停了,而那些個還不消停的,自然有軍機閣的人有法子讓他們消停。

*             *             *

  日子平順地滑過,惠仁堂聲名遠播,如今從其它地方來求診的病患比京城裡的多了三倍,每日讓大夥兒忙得腳不點地,秦肅兒不得已立下每日每位大夫看診一百名的規矩,以免把自己人累壞了,到時也沒法醫別人了。

  即便規矩已經立下了,還是有許多例外,比如半夜來拍門的,或者苦苦哀求說自己跋山涉水來的,她還是會破例,而唯一不破例的便是不讓權貴插隊,對於這點,她一直很堅持,惠仁堂上下也知道,不管報上誰的名字,都要照順序來,前世她便很厭惡醫院高層對當權者的禮遇,只要有權有勢,任何時候想要開刀都有病房貴通人則是病得要死,苦苦排上半個月、一個月還是沒有病房。

  因此,當她可以全權做主惠仁堂時,她便了個一視同仁的規矩,一直以來也沒什麼問題,直到……

  這一日,秦兒和吉安、高澄均正在開刀房裡給個孩子做腸癱手術,門外卻響起了連續不斷的拍門聲,這是過去不曾有過的情況。

  幸好對於腸癱手術吉安已駕輕就熟,她便將收尾的工作交給吉安,寒著面孔去應門,打算好好興師問罪一番。

  門一開,是一臉焦急的林曉鋒。「小姐!」

  秦肅兒凝著臉,反手關上了門,瞪著他,不悅地道:「難道你不知道手術中要保持絕對的安靜嗎?你是菜鳥嗎?第一天來惠仁堂做事?」

  對於她某些特殊的現代用語,她身邊的人都習以為常,也大致知道是何意思,她也就不避違用著了。

  林曉鋒急道:「小的也是萬不得己才來敲門……」

  他還沒說完,秦肅兒便凜然道:「無論多萬不得已,都不許在手術進行中來敲門……」

  她還未訓壓完,雜沓的腳步聲響起,忽然由側門進來了許多人,看診拿藥的大堂在前頭,內院原是外人不可擅入的,卻一下子湧進了二十來人,她先是一愣,接著昂首看向領頭人問道:「你們是什麼人?」

  林曉鋒壓低了聲音急急說道:「小姐,他們是鎮國公府來的,說是國公府的世子爺快死了,要小姐醫治,小的說小姐在開刀,一時半刻還無法結束,讓他們先等等,他們便把整個大堂都砸了,還打人,所有的病患都嚇跑了,他們甚至揚言要進手術室捉小姐,小的怕他們真這麼做,這才不得已來敲門……」

  秦肅兒越聽越是怒火中燒,這夥人是什麼地痞流氓嗎?竟連片刻功夫都不能等,動靜如此之大,怕人家不知道他們有特權就是了。

  可她偏偏是個吃軟不吃硬、敬酒不吃要吃罰酒的人,他們越是如此野蠻,她越是不會如他們的意!

  「你就是秦肅兒?」一名通身貴氣的婦人趾高氣場的看著她。「本夫人及是國公夫人,不管你在做什麼都先擱在一邊,世子傷得極重,你快來看看這是怎麼了,幾名外傷大夫都說是外傷,卻是沒法止疼,若是你醫得好,金山銀山都不成問題。」

  秦肅兒懶懶地說道:「聽說夫人的手下砸了我的藥,還打了人,又將病患全嚇跑了?」

  鎮國公夫人田氏聞言,不耐煩地說道:「那有什麼重要?看看多少銀子,全賠給你,叫你快點看看世子,你照做就是,世子可是將來的鎮國公,金貴得很,若是世子有個差池,我唯你是問。」

  秦肅兒見她如此蠻橫不講理,氣得都笑了。「我都沒碰貴府少爺一下,貴府少爺有什麼差池,如何算在我頭上?」

  她越過那群人,看到其中兩人抬著擔架,躺在上頭的年輕男子渾身是傷,痛得臉色蒼白,但隔得遠,她也不能斷定是何病症。

  一個穿著杏紅色衫裙的年輕女子在一旁道:「母親,我看這女大夫如此拿翹,夫君怕是忍不了,您快想想法子,不然夫君可要疼暈過去了。」

  田氏聞言冷笑。「豈有此理?本夫人讓你醫是看得起你,你還敢拿翹?」

  她快步走到秦肅兒面前,不由分說便揚手甩了她一耳光。

  林曉鋒氣得臉漲得通紅,卻是敢怒不敢言,簡直快把他給憋瘋了,可他知道,如今他們是虎落平陽被犬欺,他是強出頭,反倒會替主子招惹麻煩,只能硬生生的忍住。

  秦肅兒面無表情的撫著臉,目光深沉的看著出手打人的田氏。「國公夫人,你憑什麼打我?」

  田氏哼道:「好笑了,憑什麼?就憑我是國公夫人!」

  那年輕女子正是世子妃駱氏,上前幫腔道:「就是,我婆母打你還怕髒了自個兒的手哩,你還有臉問為什麼?」

  「曉鋒,報官。」秦肅兒冷冷地吩咐,「就說有人闖入醫館打人鬧事,砸毀物品,還有這位打人的國公夫人,我要告她。」

  林曉鋒頓時冷汗涔涔,腦子裡卻是想到了在宜州的那次,府衙不知主子身分,將主子押走囚在大牢用刑,不正是因為他們以為主子只是一介小小醫娘嗎?如今主子真的成了一小小醫娘,官府的人來了,又豈會站在主子這邊?

  「報官?」田氏笑。「好啊,快點兒去報官,看看官差來了,是聽你的還是聽本夫人的。」

  駱氏嗤之以鼻道:「母親,敢情她以為自個兒還是翼親王妃,竟然敢頂撞您,還揚言報官,真真是弄不清楚自個兒的身分。」

      田壓冷睨著秦肅兒。「我家國公爺和穆王爺有幾分交情,若是有人還打著翼親王妃的名號在外頭招搖撞騙,本夫人第一個不依,定要上穆王府說去,看看你這張臉往哪擱!」

  駱氏也跟著譏誚道,「所以了,你還是趁我們說好話的時候快去給我夫君看看,不然有你受的。」

  秦肅兒被刺得心火一胃,挑眉道:「若是我偏不呢?」

  她未曾如此意氣用事,拿病患的性命睹氣,今日是真的被激怒了,況且她認為自己站得住腳,沒必要對權貴卑躬屈膝,醫者天責,不醫也是她的自由,誰能奈她何?

  林曉鋒卻在一旁看得著急,聽得心驚。

  主子這是要和國公府對著幹的意思,可他們今非昔比啊,翼親王府裡如今有個穆郡主在,又不能明目張膽的去請翼親王過來做主,主子處世就是少了圓滑那一塊,要是主子執意不醫,吃虧的可是主子自己啊。

  「偏不?」田氏輕蔑的看著她,對身後的家丁下令道:「把這小子給我狠狠的打,打得只剩一口氣!」

  田氏口中說的小子就是林曉鋒,數名人高馬大的家丁一擁而上將曉鋒圍起來往死裡打。

  秦肅兒的臉色在瞬間變得蒼白,急著大喊道:「住手!你們住手!」

  林曉鋒雖然有拳腳功夫,可是寡不敵眾,很快便被打得鼻青臉腫,全身是傷,躺在地上奄奄一息。

  「曉鋒!」秦肅兒奔過去察看,待看到林曉鋒果然只剩一口氣時,她腦中一片空白滿腔的憤怒無處宣洩,只想殺了這些人!

  這時一個丫端著茶盤走了過來,田氏又道:「把那丫鬟抓過來,脫她衣裳,看咱們這鼎鼎大名的神醫還嘴不嘴硬!」

  「是!」兩名壯丁當真過去左右兩邊拽著那丫鬟,茶盤打落了,嚇得那丫鬟連連尖叫救命。

  秦肅兒瞠大了眼,她無論如何也想像不到,堂堂鎮國公府的人會如此野蠻,且下令的還是國公夫人。

  她站起身,緊握著拳頭,面無血色地道:「住手!我醫便是了。」

  田氏滿意的一撇嘴角,眼光掃過曬草藥的竹架子。「若是你膽敢動手腳,不好好醫治世子,看本夫人怎麼整治你。」

  秦肅兒咬著牙,渾身顫抖。

  她終於明白了,她還是太過理想化,原來這裡的尊卑之分更加嚴重,過去只是因為有蕭凌雪罩著,沒人敢不長眼找她麻煩,如今保護傘被收走了,她自然只有被踐踏的份。

  接下來的時間,她麻木不仁的替那位尊貴的國公府世子爺開了刀,縫合了破裂的脾臟,但腦子和身子像是分開的,雙手在做手術,腦子裡卻是空蕩蕩的。

  如果……她是說如果這時保蕭凌雪在該有多好,她怎麼就從來沒有意識到自己一直在被他保護著……

  患者須得留院觀察,田氏留下駱氏和幾名家丁照料,臨走前丟下一個重重的荷包。

  「這是一千兩,足夠付診金和賠償打壞的東西吧?若是世子恢復得快,還另有打賞,只要你盡心盡力照顧世子,本夫人不會虧待你,聽明白了嗎?」

  田氏一直等不到秦肅兒那句「聽明白了」只好悻悻然的走了。

  夜深人靜,惠仁堂終於恢復了平靜,高澄均給林曉鋒上好了藥,秦肅兒去看了全身包紮得像木乃伊似的曉鋒,眼眶一酸,她張忍著不讓眼淚掉下來。

  潤青義憤填贗地道:「那些個真不是人,竟把好好的人打成這樣!」

  多兒急得猛掉淚。「婢子這就去告訴爺!讓爺為小姐討公道!」

  秦肅兒拉住了她,蒼白著臉道:「今天的事,任何人都不許向王爺提起一個字,若誰說了,也不必來惠仁堂幹活了。」

  她回到寢房,疲憊的往床上躺去,望著上方,覺得自己像此行屍走肉。

  她的熱忱到哪兒去了?若是日後再遇到這種事又該如何?她要次次屈服嗎?若不屈服,她又能如何?

  想得腦疼,她將手擱在額上,遮住了雙眼,淚水再也忍不住悄悄滑落。

  珊瑚見狀,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氣開口,「奴婢給您備了熱水,要不要泡澡?您不是常說,泡了熱水澡便什麼壓力都消除了。」

  秦肅兒嗓音沙啞地道:「去拿酒來,今晚沒有酒,我睡不著。」

  「是。」珊瑚二話不說去溫酒了。

  幾杯黃湯下肚,秦肅兒吐了真言,「珊瑚,我好想他……」

  珊瑚自然知道主子口中的他指的是誰,她拿走了主子手中的酒杯,扶著主子躺上床,掖了掖被角,蹙眉著,嘴裡嘟囔道:「小姐會想王爺才對嘛,哪裡有不想的道理?奴婢還想留在惠仁堂伺候小姐,所以不會去對王爺說,不過奴婢會告訴凌寶,凌寶自然會去說給王爺聽,那什麼鬼國公夫人敢打小姐又打曉鋒,哼,等著,看王爺怎麼收拾那幫人!」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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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背後靠山

  天色微沉,顯然要下雨了,因此下了朝後,官員們都加快腳步要上各自的馬車。

  在一群歸心似箭的官員之中,蕭凌雪卻刻意放慢了步伐,在明政殿前等鎮國公鄒明儀經過他身邊時,他才狀似漫不經地開口,「國公爺,世子的傷勢如何?可是樂觀?」

  聽見問話的是蕭凌雪,鄒明儀自然立即停了下來,拱手道:「多謝王爺關心,小兒的傷勢已好了許多。」

  「是嗎?」蕭凌雪嘴角一揚。「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世子吉人自有天相,您也無太過擔心。」

  鄒明儀有些尷尬地道:「承王爺美言。」

  自己的兒子什麼德性,他自然知道,說是在鬧街爭道,與人一言不合打了起來,對方是市井流氓,打了人之後便一鬨而散,報了官也捉不到人,打架滋事算什麼大難了,被蕭凌雪一說,倒叫他汗顏起來。

  「這不是鎮國公嗎?」魯國公孫令槐走了過來,身後跟著他最小的兒子孫子寬。

  鄒明儀對孫令槐一拱手。「國公爺近來可好?」

  他們雖同為國公爵位,可孫令槐年長了他十多歲,他自是以小輩自居。

  「老夫是挺好,怕是國公爺你不太好吧?」孫令槐一臉的關懷。「世子是你的獨苗,如今被人打成了重傷,你肯定是不好過。」

  鄒明儀嘆了口氣。「幸虧撿回了一命,慢慢休養便是。」

  那不肖子挨打的事傳得沸沸揚揚,讓他面上無光,若不是那子現在受了重傷,他真想打斷他兩條腿。

  「唉呀,國公爺,您有所不知。」孫子寬眉飛色舞地道:「世子爺那一夜可是威風凜凜啊!一個打六個,為了那月香樓的頭牌深深姑娘,可謂是一怒衝冠為紅顏,一夫當關,萬夫莫敵呀!」

  鄒明儀臉色一變。「什、什麼?你說什麼?」

  孫子寬嘖嘖了兩聲,「唉呀,原來您老不知道啊!」

  鄒明儀忙問:「不是在街市叫不講道理的地痞流氓給打了嗎?」

  孫子寬笑道:「什麼地痞流氓?和世子爺打架的是城西布行的林公子,高升商號的三爺,萬樣酒樓的少東韓公子,還有那興雲海運的少東顧公子,另外兩個是安瑞候府五房的七少爺和八少爺,所以世子爺才不敢報官呀!」

  語落,他還俏皮地朝鄒明儀眨了眨眼。

  鄒明儀頓時面紅耳赤,難道家裡的女人跟他說報了官卻捉不到人是在誆他的?說兒子在街市被地痞流氓打了也是一派胡言?

  孫令槐見鄒明儀臉色大變,適時喝斥道:「寬兒,不許胡說。」

  孫子寬異常興奮地道:「父親,兒子可沒胡說,世子爺當真勇猛,不但打了那六人,還揚言要納深深姑娘為妾,說是誰也不許與他爭……」

  鄒明儀的臉色越發陰晴不定,他微微躬下身子,朝蕭凌雪和孫槐一拱手。「王爺、國公爺,我忽然想起還有要事在身,先告辭了。」說完,他舉步匆匆離去,步履踉踉蹌蹌,足見嚇得不輕。

  鄒明儀一走,孫子寬便得意的笑了起來。「怕是趕著回去算帳,鄒少爺有得苦頭吃了。」

  孫令槐蹙眉道:「鄒明儀這人為人剛正不阿,就是討錯了媳婦兒,才會後宅不寧,田氏那女人從前便愚昧無知,如今變本加厲,連兒媳婦也與她一模一樣,真真是家門不幸……王爺,秦大夫無事吧?傷得可重?」

  蕭凌雪還未開口,孫子寬便涼涼地開口道:「被打了一巴掌,傷得肯定不重,皮肉的傷不重,心裡的傷可重了,若還是堂堂的翼親王妃,又怎麼會叫人如此欺凌?唉,都怪她遇人不淑,才會落得如此下場。」

  「寬兒!」孫令槐眉頭微蹙。

  蕭凌雪淡淡地道:「無妨,讓他說,被罵一罵,我心裡才會舒坦一點。」

  孫子寬故意說道:「我真的很不明白那女人……我是說秦大夫,從第一次在萬宴樓見到她,她就那麼怪,如今的行為也叫人費解,穆郡主又不是要取代她的地位,不過是同為平妻,有那麼難以忍受,非得求去不可?好了吧,如今叫人踩在頭上才在欲哭無淚,肯定是悔得腸子都青了。」

  蕭凌雪的臉色倏地一暗。「子寬,你怎麼說我都可以,但不許你說肅兒半句不好,她半點錯都沒有,是我不好,是我辜負了她。」

  孫子寬搖著頭。「嘖嘖,瞧瞧,痴情種啊痴情種,這樣的痴情種偏生留不住心愛的女人,只能在這兒坐困愁城,我都為你們揪心了。」

  孫令槐暗示兒子別再落井下石了,他對蕭凌雪寬慰道:「王爺,事到如今,您也別太糟心了,待鎮國公回去敲打敲打家裡的女人,她們肯定不敢再去秦大夫那兒鬧事,聽聞太后娘娘一早也召了老國公夫人進宮,想來不會再發生同樣的事。」

  「但願如此。」蕭凌雪臉色凝重,望著天際的烏雲,心頭沉甸甸的。

  這幾日他總是心浮氣躁,彷彿山雨欲來,卻又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心中是前所未有的波濤洶湧。

  罷了,還是先去問問母后,看那老國公夫人怎麼說,照他的意思,讓鎮國公休了田氏那女人都不夠洩他的憤。

  在往慈惠宮的路上,一個氣短的聲音叫住了他。

  「蕭、蕭凌雪,借、借一步說話。」

  聲音很陌生,而膽敢連名帶姓直呼他名違的人在宮裡只有兩人,一個是他皇兄,一個是他母后,這聲音的主人是誰?

  他轉過身去,意外見到了身著官服的白守軒,原本白晳俊俏的臉龐漲得通紅。

  他身姿筆直,微微挑起了眉。

  居然是這傢伙?挺意外的。

  他平視著白守軒。「何事?」

  白守軒理不直氣不壯地道:「咱、咱們今日便放下官職尊職,來場男人與男人之間的對話。」

  蕭凌雪不置可否地道:「你想說什麼?」

  白守軒往前一步,鼓起勇氣,音量也大了幾分,「既然你卑鄙的讓皇上給我賜婚了,為了肅兒的名節,我也不會再去叨擾她,可你若做到這地步,便要保護好她,不能叫別人欺負了她,若你做不到,便不該阻著別人去守護她。」

  才一夜,鎮國公夫人率眾將惠仁堂砸毀的消息已傳得滿城皆知,雖然秦肅兒下了封口令,可當日驚慌逃竄的病人的口是摀不住的,聽聞後,他真是又氣又急,巴不得上惠仁堂去看一看。

  是身邊的小廝死命攔著他,說他如今和宋小姐已有了婚約,若再上惠仁堂便是讓他與秦大夫之間的流言死灰復燃,那可是在打皇上的臉,也是打宋太傅的臉,更是讓秦大夫難做人,這才讓他忍了下來。

  但他怎麼也咽不下胸中的那口氣,非要找蕭凌雪理論不可,既然搬了大石將他的路堵死了,卻又沒好好保護肅兒,這算個什麼事?

  「說完了嗎?」蕭凌雪面不改色地問。

  這傢伙倒是挺有膽量的,敢在宮裡攔住他的去路,幸虧他有先見之明,當機立斷請他皇兄賜婚,否則烈女怕纏郎,纏得久了,肅肅說不定真要被這傢伙給纏走了。

  「還沒!」白守軒氣沖沖地道:「鎮國公夫人上惠仁堂找麻煩的事,你要坐視不管嗎?」

  蕭凌雪揚了揚嘴角。「本王插手與否,無須向你說明。」

  白守軒在心裡暗暗咒罵。「那國公夫人打了肅兒,你可知道?」

  蕭凌雪的眸光深沉若海。「知道與否,是本王的事,無須向你告之。」

  白守軒的手在袖裡緊緊攥成拳,眸光帶著不甘。「如果你是想坐擁齊人之福,想著要肅兒回到你身邊,那你是大錯特錯,我聽我大嫂說過,之前的臨安侯曾有意納肅兒為妾,讓她狠狠拒絕了,肅兒不會回到你身邊。」

  蕭凌雪依舊面無表情,嗓音清淡,「說完了嗎?若是說完了,本王可以走了嗎?」

  白守軒原是等著他發怒,可他卻什麼反應都沒有,神情莫名地難測。

  他知道這已是蕭凌雪容忍他放肆的極限,他也不是那麼不知好乏的人,知道要適可而止了,他悻悻然地道:「說完了,你走吧。」

  蕭凌雪又看了他一眼,這才舉步往慈惠宮而去。

  而此時的慈惠宮裡,太后正和她叫進宮來的老鎮國公夫人——方太君喝茶,兩位富貴老太太先是漫無邊際的聊些日常鎖事,倒也是有說有笑。

  方太君原是不知道太后娘娘今兒個怎麼心血來潮叫她進宮裡來,以為是有什麼京中權貴的內幕要和她分享,於是,一直興致勃勃地等著聽,不料,一個話題告一段落之後,太后卻忽然一臉惋惜的看著她。

  「妹妹,哀家真沒想到明儀那孩子的媳婦兒居然人品低下到那種程度,比個鄉野村婦還不如,真真是難為了你和這樣的媳婦兒同住一個屋簷下,那會有多糟心啊!」

  方太君心裡一個咯噔,強顏歡笑道:「姊姊,您這話是何意,妹妹為何聽不懂?」

  太后故作詫異的看著她。「原來你還不知曉?」

  方太君更是覺得不妙,這會兒也沒心情品茗了,擱下了杯盞,強笑道:「知曉什麼啊?姊姊有話直說,甭弄得老妹妹我提心吊膽了。」

  太后淡淡地開口了,「妹妹,鈺哥兒叫人打成了重傷是吧?」

  方太君一愣。「是啊,姊姊怎地連這等小事都知曉?」

  太后不答,逕自又道:「你的媳婦兒帶著你的孫媳婦兒抬著鈺哥兒上惠仁堂求診,不但將惠仁堂給砸了,還打了惠仁堂的秦大夫,野蠻行徑,叫人髮指。」

  方太君驚愕的張大了嘴,她只知道孫兒在外頭與人起了衝突,被打成了重傷,叫來家裡的大夫個個束手無策,她媳婦兒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堅持不請太醫,後來抬到外頭去求診,她並不知道是上惠仁堂去了,更不知還砸了惠仁堂,打了秦大夫。

  說到那惠仁堂,在京城裡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且連她這樣不太出門的老太太都知道秦大夫是翼親王的下堂妻,太后娘娘無緣的兒媳。

  「我說妹妹……」太后緩緩啜了口茶,不輕不重地道:「肅兒那孩子雖然已經離開皇室了,可哀家還把她當成自個兒的孩子,將來有一日,她終歸還是要回皇室來的。」

  見太后神情異常嚴峻,方太君手抖了一下。「姊姊的意思是……」

  太后清冷的聲音淡淡地揚起:「哀家的意思是那孩子不是能碰的人,誰也不許動那孩子一根頭髮,更別說出手教訓了,要教訓,也是哀家來教訓,輪不到閒雜人等動手,而動手的人就是不將哀家放在眼裡,不將皇上放在眼裡,不將整個蕭氏皇族放在眼裡。」

  太后說到最後一句,語氣已是極重。

  方太君臉色蒼白,手心不自覺的冒汗。「明白了,都聽明白了……」

  太后面色平靜冷然地道:「明白就好,這種事若再有一次,哀家絕不輕饒。」

  待方太君告退之後,太后接過貼身的年長宮女素花手中的安神茶,啜了一口,雙眉微蹙道:「肅兒竟然叫人欺到了頭上,真是豈有此理,哀家索性收她為義女,給她個公主封號,從此叫人不敢再小瞧於她。」

  素花忙道:「萬萬不可啊,奴婢看王爺對秦大夫還放不下,將來渴望能夠破鏡重圓,若您收了秦大夫為義女,那麼兄妹名份便會成了他們的阻礙。」

  太后瞬間又高興了起來。「是嗎?你也覺得他們會破鏡重圓?」

  素花微笑道:「王爺也是奴婢自小看大的,王爺還是頭一回對一個姑娘這麼上心,過去王爺對穆郡主也不曾這樣,想來他們是有苦衷才會分開的,老天爺定會安排讓他們再在一起。」

  太后滿意的點了點頭「你說的對,他們定然會再弦前緣。」

*             *             *

  出了慈惠宮,方太君連聲吩咐車去快馬加鞭回了府,一路上腦子裡盤旋的都是太后的話和那犀利的眼神,就像有隻無形的手緊緊揪著她的心。

  老天爺!太后那是赤裸裸的威脅啊!

  一回到鎮國公府,她立即將田氏叫到房中,不由分說便是一耳光。

  田氏錯愕的摀著臉。「娘……」

  方太君氣得破口大罵,「你這愚婦!蠢婦!惡婦!你到底對秦大夫做了什麼?讓我這一把老骨頭給太后叫進宮裡訓斥,我這輩子還沒有如此顏面掃地過!」

  田氏又驚又愕。「娘……是什麼意思?太后召您進宮,為了秦大夫訓斥了您嗎?」

  這怎麼可能?秦肅兒不是下堂婦嗎?不是已經跟宮裡完全沒關係了嗎?到底是哪裡出了錯?

  同時,鄒明儀亦已步履不停地回了府,從下人口中知道田氏被老太君叫去上房,便也匆匆趕了過去,得知老太君讓太后召進官去嚴厲警告,又問清了田氏在惠仁堂做了什麼,他氣急敗心,拍桌大怒。「慈母多敗兒。」

  方太君這才知曉原來孫兒是在妓坊衚衕裡和人爭風吃醋,被打成了重傷,所以媳婦兒才不敢召太醫進府醫治,就是怕事情鬧大了會走漏了風聲。

  方太君這會兒不敢想,萬一太后知道是為了醫治她那在妓坊裡與人爭風吃醋打架的紈絝孫子,秦大夫才遭受污辱的,後果會如何?

  「明儀……」方太君跌坐椅中,一臉的頹敗。「你也知道太后和為娘是手帕交,可今日太后卻不顧我顏面的警告我,可見秦大夫在太后心中的地位,何況又有翼親王親自出面敲打你,為娘是怕……怕這事鬧到了皇上面前,會影響了你的官位啊!」

  鄒明儀除了爵位,還有官職在身,正因為如此,鎮國公府第才比其它國公府叫人高看了幾分,亦能一直擴展人脈,鄒明儀本人十分在乎他的官位,認為那是他寶刀未老的象徵。

  「老爺,妾身不知、不知秦大夫是……」田氏嚇得直打哆嗦。

  「住口!」鄒明儀怒視著田氏。「你立刻收拾行裝到莊子上,帶著那不肖子和你那假聰明的媳婦兒一起去,沒有我的允許不許回來,也不許再踏入京城一步!」

  「老爺……」田氏一臉慘白,跌坐於地,她怎麼也沒想到一個小小的女大夫竟有兩座大靠山,想到那晚她對秦肅兒的頤指氣使,她更無力了。

*             *             *

  這一日,秦肅兒替一個舌繫帶過緊的孩子做簡單的切開手術,一走出手術室便見多兒有些焦急的在候著。

  「小姐,太子妃派人來,請您自己一人秘密地速入東宮一趟!」

  秦肅兒直覺想到是太子妃病了,不想召宮裡的太醫,她立即脫下手術服,換了身衣服便上了東官派來的馬車,只帶了醫藥箱,沒帶其它人。

  太子妃罕見的要她自己一人進宮,不知道是哪裡不舒服?她越想越擔心。

  馬車由東官角門而入,到了正南的丹陽門口,再換乘轎子到了郡主蕭佩同的處所——珠玉宮。

  秦肅兒一見到太子妃,便心急的問道:「你病了嗎?」

  太子妃瞼色很差,活像幾天沒睡的人,她拉著秦肅兒的手。「肅兒,這件事你一個知道就好,千萬不可讓別人知道。」

  秦肅兒見狀,神色也跟著嚴肅起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太子妃眼裡含著淚,哀愁地道:「佩兒她……得了天花。」

  連秦肅兒這樣來自現代的外科醫師都不由得「啊」了一聲。「確定嗎?哪位太醫看過了?怎麼說的?」

  太子妃搖了搖頭。「沒有召太醫。」

  秦肅兒不自覺揚高了聲音,「什麼?」

  「沒敢召太醫過來。」太子妃愁眉不展地道:「是我身邊一個老嬤嬤看出來的,她說四十年前,她在宮裡見過一位小公主病發而死,當時便是得了天花,後來,那宮殿的人都叫當時的主子賜了毒藥,小公主的屍首也被燒了,宮殿封了起來,從此無人敢再踏入一步。」

  秦肅兒心裡一沉。

  在宮裡待久的老嬤嬤曾見過有人得天花也不奇怪,叫她心裡怪不舒服的是,當時整個宮殿的人都被弄死了,是怕她們身上也帶著傳染病吧?

  天花是一種烈性的傳染病,不僅是和生病的人直接接觸會感染、吸到空氣中的天花病毒會感染,連碰觸到病人用過的貼身衣物、用品、排泄物等都可能感染,在十六世紀時曾肆虐全球造成三百五十多萬人死亡,不能小覷,現代的醫師雖然都對罹患天花的病人同樣束手無策,可有疫苗的誕生,因此便再也沒有天花肆虐之事。

  「所以你不敢召太醫,怕真是天花,他們會對佩兒怎麼樣?」秦肅兒定定的看著太子妃。

  「我怎能不怕,天花是傳染病……」太子妃軟弱地道:「若是太醫將佩兒得了天花之事傳出去,我害怕有人會為了杜絕病源,要求燒死佩兒……」

  秦肅兒拍了拍太子妃的手,「現在一切還沒有定論,你也別太杞人憂天了,有我在,我保證佩兒什麼事都沒有。」

        「肅兒……」太子妃眼中出現一線生機,卻又有更多的抱歉,若是肅兒進去被傳染了,那她可就罪孽深重了。

  秦肅兒眼神堅定。「你什麼都不必說,我先進去看看。」

  其實她說這些不過是安定太子妃的心罷了,現代科學發達,亦發明不出治療天花的藥,只能接種疫苗,她在資源缺乏的古代又能做什麼?只是若沒親眼看看佩兒就走,她亦會寢食難安,

  那孩子多麼漂亮、多麼可人、多麼喜歡聽她說故事啊,總是依偎在她身旁,如今那孩子正在跟病魔搏鬥,她怎能視而不見?

  她深吸了一口氣,進入佩兒的寢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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