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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嗜酒態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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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酒小七]冰糖燉雪梨(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謝絕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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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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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4 23:09:28 |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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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語冰晚飯吃得很早,吃過飯收拾了一下,背著包站在玄關處換鞋。黎媽媽端著杯水假裝路過,停在不遠處偷偷看他。

  她兒子那個春風得意的樣子,看起來有點危險啊。

  「語冰,你要去約會嗎?」黎媽媽狀似不在意地問。

  黎語冰勾了勾嘴角,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只是說:「我今天晚點回,你和我爸早點睡。」

  兒子走後,黎媽媽端著杯水在家裡飄蕩,樣子疑神疑鬼的。黎爸爸忍不住說:「孩子已經成年了,理應有自己的世界,你不要操心了。」

  「我只是擔心,」黎媽媽說著,突然一臉神秘地看著他,「老公,我想起一件事。」

  「什麼事?」

  「語冰他好像從小就不喜歡女孩子。」

  黎爸爸呆了一呆,「不、不會吧?」

  「真的。」黎媽媽坐到黎爸爸的身邊, 「他小學同桌,叫棠雪,你還有印象嗎?」

  「有的有的,我沒見過但是聽你們說過。」

  「棠雪是校長的女兒,又好看又聰明,特別特別可愛,他們班小孩都喜歡她,就語冰不喜歡。語冰跟我說過想換同桌,我問為什麼,他說就是不喜歡棠雪。我問他想跟誰做同桌,他的回答是誰我忘了,反正是個小男孩。」

  「哦,那後來呢?」

  「後來我覺得,因為不喜歡人家就換同桌,這太驕縱了,對他自己的性格也不好,所以我沒跟老師說,想等兩個孩子相處看看。結果呢,相處了六年也沒培養出同學愛,他臨畢業時還擺了人家棠雪一道,鬧得我都沒臉面對棠雪的家長了。」

  黎爸爸點頭道:「對,這事你說過。你這麼一說我也有點奇怪了,語冰他中學六年,按理說在學校裡挺受歡迎的,可也沒聽說跟哪個女孩兒走得近……」

  夫妻二人對視一眼,突然抓緊了對方的手,互相安慰。

  「應該是我們想太多了。」黎媽媽搖頭。

  「是啊,現在的年輕人,想法多著呢。你先不要瞎想,等抽空我們跟他談談。」黎爸爸摟著老婆的肩膀拍了拍。

  「嗚,老公。」

  「嗯?」

  「我還想要孫子呢……」

  「別瞎想,會有辦法的。」

  「對,實在不行還能生二胎,來得及。」

  「……」

  ——

  此刻,遠在遊樂場的黎語冰並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思路已經打開到何等地步了。他站在遊樂場的大門外等棠雪。馬上過年了,遊樂場外步行道的上空高高地搭了許多平行的架子,類似於葡萄架,上頭掛滿了方形的雕花仿古紅燈籠。紅色的紗布攏著燈光,一盞一盞鋪排開去,放眼一望,橘色如火,滿天皆是。

  黎語冰立在燈籠架下,等著棠雪。

  他心情很好。原來等待也可以是快樂的,只要對方是你想等的人。

  棠雪從地鐵站出來,走得近一些時,第一眼就看到了黎語冰。

  沒辦法,這貨的身高太顯眼了……

  黎語冰今天終於沒穿運動服了,而是穿了工裝褲和休閒風衣,寬肩細腰大長腿,往那一立,就跟模特街拍似的。

  這人,隨便穿穿就是風姿挺拔玉樹臨風的氣質。身材好,了不起哦?

  黎語冰一轉身也看到她,他朝她笑了笑。

  可能是因為背景裡那些燈籠太漂亮了,他站在暖色系的燈光下笑望她,整個人像是散發著柔和的光芒,笑容又溫暖又好看。

  棠雪以前也知道黎語冰好看,可從來沒有哪一刻像現在這樣,感覺他的好看是如此清晰而生動,是那種直擊心底的好看。

  她沒來由地有點不好意思,沉默地走過去。

  走到他近前時,黎語冰看到棠雪戴著個紅色的毛線帽,毛線帽頂端有個很大的白色絨球,隨著她的動作一顫一顫的特別好玩。他一時手癢,抬手在絨球上扇了兩下。

  「喂。」棠雪捂腦袋,瞪他。

  她仰頭瞪他時,烏亮水潤的大眼睛映著他身後無數的小燈籠,碎星一般。

  簡直,漂亮得不像話。

  黎語冰心弦輕顫,呆了一呆。

  棠雪一臉莫名其妙:「喂,你怎麼了?」

  「嗯?」他轉過身,理了一下書包,「沒事,走吧。」

  兩人沿著步行道走向檢票口,燈籠輕擺,光線幢幢,棠雪走在他身邊,沐浴著橘色的燈光,一時間感覺氣氛挺奇怪的。她明明是來滑冰的,怎麼搞得像約會一樣?

  她沒話找話,說道:「你說外國的紅燈區是不是也是這樣的?」

  黎語冰想堵她的嘴,「我又沒見過。」

  「以後可以去見見世面,不用遠,泰國就行。我聽夏夢歡說……」棠雪講到這裡突然沒聲音了。

  黎語冰好奇道:「說什麼?」

  棠雪不好意思地撓了撓後腦勺,「檢票,檢票吧……」

  黎語冰就知道那不是好話,所以也沒追問。

  檢票口排隊的人好多。等過了檢票口,已經是一刻鐘之後。棠雪取了張園區地圖正研究呢,黎語冰突然冒出來一句話:「你不許去。」

  棠雪從地圖上抬起頭,迷茫地看著他,「啊?」

  黎語冰扯走她手裡的地圖,轉身,「走吧。」

  「神經病啊你。」棠雪小跑著跟上去。

  從一進門,他們隔三差五地就能聽到附近的小廣播,提醒遊客保管好物品,看好自己的小孩兒……

  黎語冰一聽到看好小孩兒那句話,就按著棠雪的腦袋說,「看好了。」

  棠雪感覺威嚴掃地,忍無可忍,「走開,你才是小孩。」

  「哦,是誰管我叫爸爸來著?這麼快就不認了?」

  棠雪無話可說,默默瞪他。

  黎語冰從兜裡摸了摸,掏出一塊糖遞給她。

  「黎語冰!你當爹上癮了是吧?去去去!」棠雪推開他的爪子,「真把我當小孩了?!」

  她黑著臉朝前走,黎語冰在她身邊呵呵笑著,一邊走一邊剝糖紙。過一會兒,棠雪突然感覺到肩膀被人按住。

  黎語冰站在她身後,一手按住她的肩膀,另一手繞到她面前,往她嘴裡塞了一個東西。棠雪沒有防備,自然也沒來得及反抗,嘴唇和牙齒依次被頂開,一塊硬硬的物體被推入口腔中。

  隨即,帶著橘子味兒的甜蜜在口腔裡漫開來。

  黎語冰的手離開時,帶著薄繭的指尖無意間擦到她柔軟的嘴唇,這使她一陣臉熱。她聽到頭頂上方,他壓抑不住的笑聲,低沉悅耳,說不出的愉悅。然後他笑著低語。

  黎語冰:「爸爸愛你。」

  棠雪:= =

  是你冰狗飄了,還是我棠王提不動刀了?

  黎語冰見棠雪要發作,他毫不猶豫轉身就跑,一邊跑還一邊笑,那個賤樣不忍直視。棠雪本來不想打他,現在都禁不住要打他了。

  不過她也不是那種忘恩負義的人,一想到今天這次滑冰還是他請的——雖說沒花錢吧——她就決定饒他一條狗命。

  於是兩人平安到達滑冰場。

  那個摩天輪特別巨大,彩色的燈光一層一層變幻,蒼穹之下,流光溢彩的巨輪緩緩旋轉,可真漂亮。

  黎語冰見棠雪仰臉看摩天輪,嘴巴微微張著,呆呆的像隻小雞。他問她:「想坐嗎?」

  棠雪搖頭,「我是來幹正事兒的。」

  正事兒呢就是滑冰。

  不得不說這片冰場做得挺好的,除了人多幾乎沒有缺點。不過年底大家都放假了,每個滑冰場都有很多人。棠雪不可能像在學校那樣訓練,這會兒的目的就是保持在冰上的感覺。

  黎語冰也差不多是這樣。

  所以兩人滑得比較放鬆。

  冰場人多,他們一開始在一塊,後來就滑開了。棠雪溜達了一圈,幫助了兩個摔倒的小朋友,之後立在場邊,放眼看向人群,尋找黎語冰的身影。

  黎語冰真是太好找了,全場最浪的那個就是他。倒不是說他故意這樣。本來人家就是專業的,他覺得小兒科的,放別人眼裡就算身手了得了。

  加上這貨身材又好,臉蛋又好,背手繞著摩天輪滑行,悠游自在的樣子,像一隻優雅的黑天鵝。

  有些妹子想搭訕,瞅準時機故意摔在他附近,黎語冰就彷彿一隻眼瞎的黑天鵝,只顧滑自己的。

  妹子有點尷尬,默默地爬起來。

  棠雪樂不可支,正想要過去,突然看到她附近又有人摔倒。那人一看就是個生手,掌握不好平衡,必須扶著冰場邊上的隔板才能勉強站立,剛邁開步子又失足要摔,連忙繼續抓緊隔板。

  他就這麼貼著隔板踉踉蹌蹌的,很是狼狽,折騰了一會兒挪到棠雪身邊。棠雪見他身體向下滑,她扶了他一把。

  扶起他後,棠雪看到了他的臉。

  兩人都是一愣。

  「是你?」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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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4 23:09:38 |只看該作者
61、

  眼前這人竟然是邊澄。

  棠雪沒想到會在這遇到他,世界可真小誒。

  他還是那樣,清秀安靜,文質彬彬,幾乎沒什麼變化。棠雪看到他時,心裡突然湧起一些情緒,也不知那算感慨還是唏噓。

  邊澄站穩之後,推了推眼鏡,看著她。

  厚眼鏡片的掩藏下,他眼底的情緒看不清楚。

  棠雪問他:「你怎麼突然想起滑冰了?」而且還滑得那麼爛。

  「我聽說你又去滑冰了。」邊澄說。

  棠雪怔了怔。

  邊澄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說:「我想,想瞭解一下。」

  棠雪看著他的臉,過了好久,才「哦」了一聲。

  邊澄不敢看她的眼睛,視線一直飄向摩天輪的方向。

  棠雪左右看了看,問他:「你一個人?」

  「嗯,你呢?」

  「我——」

  沒等棠雪開口呢,邊澄突然看到一道身影由遠及近滑向他們,速度極快, 眨眼之間就到眼前。高大的身影陡然而至,邊澄本能地感覺要被撞到,禁不住向後退了一下,這一有動作,冰刀又打滑,他再次站不住了,身體突然向下墜。

  然而那人卻並沒有撞上來,單腳變向一個漂亮的急停,穩穩地站住。剎腳時,刀刃橫在冰面上擦起一大片冰屑。邊澄坐在冰面上,剛好看到雪白的冰屑四散飛開,他臉上也濺了一些細小的冰碴,涼絲絲的難受。

  沒等邊澄反應過來呢,他的胳膊突然又被抓住,那力道大得驚人,直接把他從冰面上提起來了。

  邊澄:「……」

  作為一個男生,他很少處於這種弱勢的境地。

  「對不起,」那人拍了一下他的胳膊,「沒想到你膽子這麼小。」

  邊澄有些不悅,抬頭,隔著眼鏡片——以及眼鏡片上細小的冰碴——看到對方是黎語冰。

  「你們……」他疑惑開口。

  黎語冰笑了一下,說,「我們比你們認識得早。」

  邊澄看向棠雪。

  棠雪感覺邊澄狼狽得像個受氣包。她指了指黎語冰,又指了指自己,解釋道:「小學同學。」

  「是同桌。」黎語冰強調。

  棠雪斜著眼睛看黎語冰,「你不是不樂意和我做同桌嗎?」

  「樂不樂意,都是事實。」

  邊澄不動聲色地觀察了一下兩人的表情,然後淡定地低頭擦眼鏡,一邊擦,一邊對棠雪說:「杜老師生小孩了你知道嗎?」

  杜老師是棠雪他們高一的班主任。她驚訝道:「啊?什麼時候的事兒呀?」

  「前幾天,臘月二十三……咱們班群裡聊過這事兒。」

  棠雪有點不好意思,「我閉群了。」她自從恢復訓練後比皇帝都忙,班級聊天群叮叮咚咚地進資訊,感覺十分聒噪,所以她都遮罩了,只在想起來的時候進去瞄一眼別人在說什麼。

  「嗯,」邊澄戴好眼鏡,抬頭看她,「咱們班同學打算正月初四去看望杜老師。」

  棠雪反應超快,立刻找了小弟來背鍋,「廖振羽怎麼也沒跟我說這事兒。」

  「你要去嗎?」

  「去,怎麼不去。」

  黎語冰站在一旁聽他們聊天,他插不上任何話。

  心裡那個酸爽啊。

  邊澄講完杜老師,又說了其他一些同學的近況。棠雪有些知道,有些不知道。其實她高一的時候除了和周染不對付,跟別人關係都還不錯的。當然了邊澄是個特例。

  一旁,被無視的黎語冰終於忍不下去了,輕輕推了一下邊澄的肩膀。

  邊澄立刻站不穩,眼看著要摔下去。

  黎語冰又在他摔跤之前,一抓他的胳膊,把他提回來。

  簡直了,就跟貓玩耗子似的。

  「你幹什麼?」邊澄皺眉說道。

  「我教你滑冰。」黎語冰說,與此同時心想,省的你抓著她喋喋不休。

  邊澄想拒絕,但黎語冰已經不由分說把他拎到一旁。

  棠雪慢悠悠地跟著,黎語冰教邊澄的時候,她在一邊插嘴,「身體前傾,注意重心,屈膝,別站起來,不要怕摔,越怕越容易摔……」過了一把當老師的癮。

  邊澄的運動神經遠沒有他的大腦發達,動作僵硬,不忍直視。也幸好黎語冰算是個盡責的老師,至少在防摔這方面做得很不錯。否則邊澄這會兒恐怕已經摔壞腦子了。

  棠雪玩了一會兒就覺得無聊,背著手瀟灑地溜向別處。

  她離開之後,邊澄問黎語冰:「你是什麼意思。」

  黎語冰一樂:「你是什麼意思?」

  邊澄滑到冰場邊緣的隔板那裡,扶著隔板站直身體,扭頭看著黎語冰。兩人都是面無表情,針鋒相對地看著對方,寂靜無聲的對視,彷彿彌漫著刀光劍影。

  這樣過了一會兒,邊澄突然笑了。他推了推眼鏡,說:「如果我說,她跟我表白過,你會怎麼樣?」

  黎語冰聽到這話,肺都快氣炸了,心裡又酸又疼難受得要命,可表面還要保持鎮定的裝X姿態。他回望著邊澄,牽了牽嘴角也笑了,說道:「當然是選擇原諒她啊。」

  說完這些,兩人開始第二輪的針鋒相對,刀光劍影。

  最後是邊澄感覺這樣的對視有些無聊,視線轉開,看向遠處,搜尋棠雪的身影。

  等看到她時,邊澄的臉色一下子難看了幾分。黎語冰一陣莫名,順著邊澄的視線看過去,好,他也黑臉了。

  ——這才多大一會兒,棠雪身後已經多了兩個男的,穿著打扮像小混混。她在前邊滑的昂揚自得耀武揚威,那倆小混混跟得心甘情願服服帖帖。

  「你去。」邊澄沒好氣道。

  黎語冰沒等他開口,已經調頭滑向棠雪。他繞著她兜了兩圈,動作敏捷又輕鬆,輕鬆到了一種輕盈的地步。

  「這誰?」黎語冰問。

  倆小混混先是看了看黎語冰的身高,繼而看了看他靈活的技巧。這人的冰刀就跟養熟了的貂兒似的,惹不起惹不起。

  於是他們走了。

  棠雪看到黎語冰,笑了,「那倆人想泡妞,要教我滑冰。」

  黎語冰一陣心塞。對於這個人,就得像孵雞蛋一樣把她時時刻刻攥在手心裡,稍一鬆懈就不知道能跟誰跑了。

  「下次再有人纏著你,你叫我。」黎語冰說。

  「不用,」棠雪搖了搖頭,「我讓他們先追上我再說。」

  然後她在前他們在後,始終保持距離,他們怎麼追都追不上。她就像遛狗一樣遛兩個小混混玩。

  黎語冰好氣又好笑,忍不住扇了一下她頭頂的毛線球,「你可真有出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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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4 23:09:53 |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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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倆人在冰場又玩了一會兒,黎語冰這次一直跟在棠雪身邊,沒有離開,棠雪沒再看到邊澄,以為他走了。

  之後他們離開冰場時,在出口處遇到了邊澄。

  黎語冰心內冷笑,這一手守株待兔玩得好。

  既然遇到了,三個人就一起往外走。遊樂場裡依舊熱鬧得很,棠雪其實玩兒心挺大的,又想玩過山車又想坐跳樓機,可惜到處都要排隊,過年了,大家可真閒。

  她不想浪費時間去排隊,最後只好玩玩打氣球了。

  玩具手槍,塑膠子彈,氣球有大有小,小的還分不同的顏色,打到不同的氣球,會有相應級別的獎勵。獎品有大小公仔,和各種時興的玩具。

  所有氣球裡最高貴的是一個紅色的小氣球,打到它,就可以在大型公仔裡隨便挑一個帶回家。

  棠雪看著獎品架上的一隻粉色恐龍,她以前不相信一見鍾情,現在信了。

  「我要它。」棠雪指了指恐龍。

  「淘寶上買。」黎語冰給她指了明路。

  但是棠雪已經掏了人民幣遞過去,「先玩二十塊錢的。」

  二十二十又二十。

  越玩越上癮,越玩越不服氣。

  一百塊錢就這麼玩進去了,到最後一槍時,黎語冰突然按住她的肩膀。

  棠雪扭臉看他,以為他也想玩,她把槍遞給他。

  黎語冰沒接。他根本不相信這玩具手槍能打到對面那個小氣球,雖然說不上原理,但他直覺這裡邊有貓膩。

  「走吧,我給你買一個。」黎語冰說,頓了頓又強調,「一模一樣的。」

  「我來試試吧。」一直在旁靜靜觀察許久的邊澄,突然開口了。

  兩人都看向邊澄。

  邊澄走上前接過玩具槍,瞄了瞄氣球,解釋道:「這把槍的準星調得不對,有偏差。所以你瞄準的東西,都打不中。」

  棠雪一愣,「啊?那怎麼辦?閉著眼睛打嗎?」

  邊澄搖頭,「不用,偏差是固定的,只要估算出角度差,瞄準的時候自己添加一個數值,矯正一下就行。比如現在——」他說著,托槍的手向下移了一點點,左眼緊閉,右眼盯著準星。過一會兒抬起頭,看著對面。如是再三。

  棠雪感覺好神奇,伸長脖子湊到他旁邊看。

  然後黎語冰也想看,就突然擠進來,高大的身軀夾在他們兩人中間,顯得特別擁堵。過一會兒,他好像是嫌棠雪礙眼,拎住她的後衣領,往旁邊一丟。

  棠雪:「……」

  邊澄總算瞄準完畢,突然扣動扳機。

  砰——

  啪!

  小小的紅氣球已經爆得沒了影。

  棠雪震驚了足有三秒鐘,然後狂拍巴掌:「哇——厲害厲害,不愧是學霸!」

  邊澄笑笑,推了推眼鏡,玩具槍還給她。

  棠雪拿著槍往前臺一放,指了指架子上的粉色恐龍,對老闆說,「我要它!」

  老闆將恐龍拿下來遞給她,棠雪搓著手去接,手還沒碰到呢,恐龍突然改了方向。

  黎語冰先她一步把恐龍接過,往懷裡一摟,說:「我的。」

  棠雪簡直不敢相信還有這種操作,她待了一待,「黎語冰,你要臉嗎?」

  黎語冰摟著恐龍不為所動,答案是顯而易見的:臉是什麼玩意兒啊,who cares?

  「你講講道理,」棠雪又打不過他,只好和他講道理了,「這是我花錢的。」

  「我請你滑冰了。」黎語冰振振有詞。

  「那……氣球還是邊澄打的呢,應該給邊澄。是吧邊澄?」棠雪說著,看向邊澄。

  邊澄剛要開口,黎語冰立刻打斷他,說道:「我教你滑冰了,這是學費。」

  邊澄於是也沒辦法了,拉了一下棠雪的衣角安慰她,「要不,再給你打一個?」

  老闆聽到這話,把玩具槍一收,沒好氣道:「不好意思,沒有了。」

  就這麼著,棠雪花了一百塊錢,到頭來給黎語冰買了個粉色的恐龍。

  黎語冰一米八八的個子,懷裡抱著個少女心爆炸的公仔,那個視覺衝擊力,真是要人命。

  三人出了遊樂場,黎語冰問棠雪:「你怎麼回去?」

  「我坐地鐵。」

  黎語冰本來已經掏手機準備打車了,聽到這話,放下手機說:「我也坐地鐵。」

  邊澄……邊澄也坐地鐵。

  不過邊澄和棠雪不是一個方向,他想偽裝一下還偽裝不了,因為棠雪指了指地鐵線路圖說:「邊澄你家不是住鼓樓麼,我們方向相反的。」

  呵呵,連人住哪裡都知道。黎語冰心裡又開始冒酸水。

  還酸得無可奈何。

  總之三個人就這麼分道揚鑣,黎語冰和棠雪一塊進了地鐵車廂。

  晚上人少,他們倆還能有座,挨在一起坐下後,棠雪還對恐龍耿耿於懷,不搭理黎語冰。

  黎語冰自己在生悶氣,也不說話,靠在座位上閉目養神。

  這樣過了大概十幾分鐘,棠雪悄悄斜眼睛,偷偷打量黎語冰。

  黎語冰坐得還挺端正,後腦抵著車廂壁,呼吸均勻,雙眼緊閉,看樣子是睡著了。

  棠雪悄悄地、悄悄地,去拽他懷裡的恐龍。

  恐龍慢慢地、慢慢地,被倒拖著尾巴離開黎語冰。

  然後又默默地、默默地……爬回黎語冰懷裡。

  棠雪:「……」

  恐龍活了?

  她仰頭看黎語冰,恰好看到他閉著眼睛在笑。櫻花色的嘴唇彎起漂亮的弧度,在車廂燈光的映照下顯得色澤盈潤,柔軟又Q彈的樣子,看起來特別的可口。

  棠雪突然地,打心底深處湧起一股悸動,或者說,衝動,她特別地想嘗嘗這漂亮的嘴唇……

  這個轉瞬即逝的想法,大概來自於身體的本能,當她反應過來、用理智鎮壓住這股莫名其妙的衝動時,她聽到了自己吞口水的聲音。

  嗯,也許……她只是餓了?

  棠雪撓了撓頭,挺不好意思的低下頭。她看到恐龍已經完全回到黎語冰的懷裡,而黎語冰的手墊在恐龍的腹部,抓著它的腳。

  棠雪囧,難怪呢。

  之後棠雪消停了,到站下車時,她走在前邊,黎語冰跟在她身後,一起出站。

  棠雪問道:「你不會是想告訴我,你和我住一個社區吧?」

  「這麼晚了,我送你回去。」

  從地鐵站到她社區門口也就幾百米,棠雪走慣了其實不害怕。不過被人這麼體貼入微地照顧,她多少有點感動。

  然而,當看到黎語冰懷裡的恐龍時,她又感動不起來了,「你不要以為這樣我就能原諒你。」

  ……

  出了地鐵站,人一下子變少了。

  倆人並肩走在路邊,身影被路燈拉長又縮短,縮短又拉長,如此反復。棠雪低頭提著小石子兒,這樣走了一會兒,就到自己社區門口。

  她還是說了聲「謝謝」。

  黎語冰低頭看著她,突然開口:「我很好奇一個問題。」

  「哦?」

  「我記得,你是討厭邊澄的。」

  棠雪撓了撓頭,答道:「也沒有很討厭,就是不想見他。你說得對,為了愛情放棄夢想,人就會不停地耿耿於懷,最後把愛情也消磨掉。唉,黎語冰,我有時候覺得你是個神經病,有時候又感覺你是哲學家。」

  「那你更多時候感覺我是什麼?」

  「更多時候感覺你是一隻狗。」

  又來……黎語冰扶了扶額,輕聲問她:「現在呢?現在對邊澄是什麼感覺?」

  「現在啊?現在我對過去都釋然了,兜兜轉轉,我還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命運對我挺好的,我不會對任何人有怨恨了。」棠雪說到這裡,突然歎了口氣,感慨道,「說起來,有時候我們討厭一個人,也許並不是真的討厭他,而只是討厭與他有關的那段時光,討厭那個時候的自己……」

  黎語冰愣了一下,繼而無奈地笑了笑。他心想,誰又不是呢。

  棠雪摸了摸恐龍的腦袋,對黎語冰說:「你把它讓給我吧,我再管你叫一聲爸爸。」

  就在這時,一道中氣十足的男聲打斷他們,那聲音裡帶著濃濃的不爽:「你再給我說一遍,你管誰叫爸爸?!」

  棠雪扭頭,看到她真正的爸爸站在不遠處。她嚇了一跳,「爸……」

  棠校長手裡提著外賣盒,一臉怒氣地,瞪了棠雪一眼,接著又瞪黎語冰。這是誰家的豬沒看好,來拱我們家小白菜?!

  黎語冰沒料到會在這樣的場合見到棠雪她爸。他從沒現在這樣緊張過,侷促得身體僵硬,手都不知道放哪裡好了,平常的從容不迫到這時候不翼而飛。

  「叔叔你好。」黎語冰說。

  他的禮貌並沒有讓棠校長放鬆警惕。不過棠校長把黎語冰從上到下觀察一番之後,跟自己女兒對比了一下,突然有點不確定倆人誰算是豬了。

  棠雪拉著黎語冰介紹道,「爸,這是黎語冰,你還記得吧?我小學同桌。」

  棠校長的反應像是摸了電門,身體震了一下,彷彿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抬高聲音問了一遍:「你說誰?!」

  他這反應太大了,把棠雪都嚇了一跳,小聲說:「就是黎語冰啊,我們六年同桌,你天天讓我跟他學習的那個,黎語冰。」

  棠校長又看向黎語冰。此時他這個充滿戒備和抗拒的表情,不太像是看自己女兒的學習榜樣。

  黎語冰理想中的見面情形,至少該是帶著禮物登門拜訪,現在倒好,在外邊被棠雪亂認爸爸,給她真爸爸撞見,第一印象壞到極點;而且他也沒帶東西,全身上下就有個粉紅色的恐龍能勉強算禮物,把這東西送給一個中年男人,怕要被當神經病看待。

  這會兒他硬著頭皮接受棠校長視線的狙擊,感覺棠校長的眼神大有深意,遠不只是被霸佔身份的憤怒。

  但他又想不通他們之間能有何過節。

  這個情況不宜久留。黎語冰跟棠氏父子道了別,趕緊溜了。他需要回去好好思考一下。

  黎語冰離開後,棠校長看著他遠去的背影,問棠雪:「你別告訴我,你跟他處對象呢。」

  棠雪聽到此話時,腦海裡登時浮現出一對櫻花色的嘴唇,唇角帶著點淡淡的笑意。她臉上一陣燥熱,輕輕甩了一下腦袋,答道:「爸,您想太多了。我要真跟他在一塊,他能連個毛絨玩具都捨不得給我?」

  「倒也是。」棠校長對自己女兒超有信心,她臉皮厚著呢,不會因為害羞而否認,說不是就真不是。

  「那你們這是幹什麼呢?」棠校長又問,「怎麼突然又聯繫上了?之前都沒聽你提過。」

  「在學校裡遇見的。你說多巧呀,我們倆又一個學校,他是冰球隊的,我是速滑隊的。」棠雪說著說著笑了,「你別看他那樣,像個神經病,其實還是有兩把刷子的,今年剛代表中國參加世青賽,主力隊員。不過他平常在外邊主要靠臉裝X。」

  棠雪在那滔滔不絕,棠校長狐疑地看著她,把她看得有點莫名其妙,於是停下來,見爸爸手裡拎著外賣,便問:「這是什麼呀?」

  「你媽想吃鴨血粉絲,我剛出去給她買的。」

  「您二位一把年紀了還秀恩愛。我真受不了,我要離家出走,去一個全是單身狗的地方。」

  父女二人一邊往回走一邊說話。

  「明天去我爺爺奶奶家?」

  「嗯,一塊吃年夜飯。」

  「爸,您今年壓歲錢打算給我包多少呀?先透露一下?」

  「呵呵。」

  「要不這樣,我先給您透露一下我現在的飯量,您有個譜……」

  「我說,你跟那個黎語冰——」

  「爸,我不都解釋清楚了嗎,真沒有的事兒。」

  「現在沒處物件,以後也不許,知道嗎?我告訴你,我可是不會同意你們在一塊的。」

  「咦?為什麼呀?」

  「因為……我就是不同意!」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天使長(十級)

謝絕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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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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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

  黎語冰回到家裡時,發現他爸媽還沒睡。

  客廳燈光調得有些昏暗,倆人待在客廳裡,那個氣氛,像是在密謀什麼。

  然後,從黎語冰出現開始,他爸媽的視線就沒離開過他懷裡的粉色恐龍。

  「別人送的。」黎語冰解釋道。

  「誰送的呀?」黎媽媽問。

  黎語冰沒有回答。

  黎媽媽又換了個更含蓄的方式,問道, 「男的女的呀?」

  「女的。」

  黎語冰不想把恐龍拿回自己房間,所以隨手放在客廳的角櫃上。

  然後他跟爸媽道了晚安,上樓。有一些事情,他需要安靜思考一下。

  兒子離開後,黎氏夫妻並肩站在角櫃前,跟恐龍對視。

  「他撒謊了。」黎媽媽突然開口。

  黎爸爸拍了拍她的肩膀:「不管孩子怎樣選擇,我們都尊重他。他過得快樂最重要,對吧?」

  黎媽媽直起腰,「過完年你就開始戒酒吧。」

  「好……」

  ——

  除夕夜這晚,棠雪過得前所未有地平靜。去爺爺奶奶家吃年夜飯,然後全家人一起看春晚。看著看著,睡過去了。

  然後是棠校長把她叫醒,讓她回房間睡。

  棠雪睡得正香,被叫醒了還挺不樂意,迷迷糊糊地走進房間,鑽到被子裡時的想法是:要是黎語冰,肯定不會叫醒她,直接把她抱進來了。

  唔,想什麼呢啊……

  棠雪的手機留在客廳裡,叮叮咚咚地進資訊,聽起來有點煩,棠校長直接把它弄靜音了。

  第二天一早,棠雪起床後看到不少未接來電,想也知道是拜年電話。

  她一個個地回過去。

  第一個,夏夢歡。

  「喂,夢妃,新年快樂哈,看到我給你發的紅包了嗎?」

  「看到了,謝謝大王!那個,大王……」

  「嗯?」

  「你跟黎語冰……咳,我的意思是,黎語冰他最近沒欺負你吧?」

  「沒有,他現在發病的次數少了,我感覺啊,他很快就要被我的人格魅力征服了。」

  「啊,大王!你終於看出來了?」

  「那是。我感覺,黎語冰加入我的豪華跟班套餐指日可待。」

  「……」

  「乖,不要爭寵,其實他資歷比你老。」

  「……」

  第二個,廖振羽。

  「喂,廖振羽,新年快樂哈,看到我給你發的紅包了嗎?」

  「老大,兩毛錢的紅包就不要用這種自豪的語氣講出來了吧?」

  「兩毛錢不是錢嗎?一點感恩的心都沒有。」

  「老大。」廖振羽的語氣突然變得神秘。

  「嗯?怎麼了?」

  「你要是願意給我三雙限量版球鞋,我就告訴你一個驚天大秘密!」

  「行啊,拿朕的八卦蓮花大毛筆來,我現在給你畫。要什麼牌子的?阿迪還是耐克?」

  「……」

  第三個,黎語冰。

  「喂,冰狗,新年快樂哈,看到我給你發的紅包了嗎?」

  「嗯。」黎語冰在笑。

  棠雪從他的笑聲裡腦補了一個畫面,畫面中黎語冰低眉淺笑,溫柔沉醉,樣子頗有幾分可口。棠雪老臉一紅,問他:「幹什麼呢?」

  「在家閒著,明天走親戚。你呢?」

  「我在我爺爺奶奶家呢,一會兒等著收錢,嘿嘿。」

  黎語冰又笑。兩人這樣說了些家常,都是淡如白水的話,竟然也不覺得無聊。

  掛了黎語冰的電話後,棠雪又翻看了一下來電名單,剩下的喻言啦邊澄啦之類的,她不是很想和他們講話,於是編了語氣真摯的拜年短信發過去。

  ——

  正月初四,棠雪去探望了生寶寶的杜老師。

  過年了,許多人家裡有事兒,有的甚至不在湖城市。所以來看望杜老師的同學只有十來個。

  杜老師以前是個苗條美女,現在整個人胖了一圈,像是吹氣球一般。不過她臉上的笑容變多了,生完寶寶精神很好。杜老師想請同學們在家吃飯,她還在月子裡,挺不方便的,大家不願意給杜老師添麻煩,打算一會兒一起出去吃。

  告別杜老師之前,大家和杜老師以及小寶寶一起拍了合照。

  出來之後,他們商量午飯在哪兒吃。今天一起過來的人裡邊有周染,棠雪和她的敵對關係簡直擺在了明面上,看著周染和其他幾個同學互動良好,棠雪並不想參與,擺擺手說:「我家裡還有事兒,你們先吃。」

  「別呀,」周染卻一把拉住她,搞得好像和她很熟的樣子,「大家都考到天南地北了,難得聚一聚,就一起吃唄?」

  「今天我小舅舅來我家,壓歲錢一千塊起步,要不這個損失你給我補?」

  周染默默地放開她。

  棠雪不吃,廖振羽感覺留下來就當了叛徒,於是跟著棠雪一起走了。

  回去的路上,棠雪看到周染發了條朋友圈,是剛才他們在杜老師家裡拍的。周染把別人都p得更好看了,就沒給棠雪弄,甚至,棠雪感覺她可能反向操作了一下,把她搞得更醜了。

  這也是棠雪不喜歡周染的另一個原因——就喜歡搞小聰明,宮心計,從來不敢正面扛。

  其實周染跟那幾個留下的人關係也沒多好,都是表面姐妹。

  棠雪在地鐵裡時,就陸續收到那邊兩三個人給她爆料,都是說周染跟她們講了什麼什麼話,反正不是好話。說棠雪飛揚跋扈欺負新同學,說她亂吃飛醋霸佔黎語冰,又說她腳踏兩隻船blabla……

  可真特麼精彩。

  棠雪越看越不爽,正想著怎麼給周染一點教訓,那邊突然發過來一條視頻,讓她徹底炸了。

  視頻裡,周染神色曖昧地說:「她跟我們學校一個學花樣滑冰的男生開房,被黎語冰抓包,這事兒鬧得特別大,聽說那個男生都被影響到退學了。」

  棠雪沒插耳機,這段視頻開著公放,廖振羽挨她近,也聽到了,聽完之後一臉震驚:「還有這事兒?老大,我怎麼不知道?」

  棠雪氣得胸膛劇烈起伏著,面沉如水,目露凶光,看起來還蠻嚇人的。

  廖振羽也反應過來了,「老大,她造謠!」

  棠雪呼地一下站起身,走向車門。

  廖振羽連忙跟上去,問道:「老大,幹什麼?」

  棠雪一言不發地下了地鐵,走到對面去,要往回坐。

  廖振羽不放心,落在後面偷摸給黎語冰打了個電話,悄聲說道:「喂,黎語冰,你快來,我老大可能要發瘋了!」

  ……

  棠雪風風火火趕到周染他們聚餐的地方,找到包廂號,一腳踢開門。

  砰!

  裡邊的人正說笑著,冷不防都嚇了一跳,齊刷刷看向門口,笑容還掛在臉上。

  棠雪走進來,掃視一圈,最後目光落在周染身上,對其他人說:「你們繼續吃,不用管我。」

  邊澄站起身,叫了她一聲,「棠雪……」他的情緒也不太好,看她的眼神有點難過。

  棠雪朝邊澄抬了一下手,「放心吧,我就跟她聊聊。」

  她繞著周染來回走了幾步,把周染盯得一陣緊張,臉色白了白,說:「我又哪裡得罪你了?」

  棠雪看到桌上擺著啤酒,她抓起一瓶快見底的啤酒,往旁邊一張空著的椅子上重重一敲!

  嘩啦啦,啤酒瓶應聲爆碎,深綠色的玻璃塊灑得滿地都是,和地面撞擊出淩亂的脆響。

  在座各位又嚇了一跳,有幾個女生甚至捂著耳朵尖叫出聲。

  棠雪手裡握著剩下的半個啤酒瓶,玻璃斷口處參差不齊,尖銳鋒利。她把啤酒瓶指向周染,玻璃尖端與周染的距離很近。

  周染嚇得夠嗆。想反抗,又不敢,想跑,又怕誤傷,這會兒僵硬地坐在椅子上,抖著嘴唇說:「你、你要幹什麼?」

  「知道我為什麼非要練體育嗎,」棠雪緩緩眨了一下眼睛,淡淡開口,「是因為,可以和講道理的人講道理,和不講道理的人,」頓了頓,邪魅一笑,「不講道理。」說著,握著啤酒瓶就要上前。

  周染嚇得捂著腦袋尖叫,瘋狂地往後退,「啊啊啊啊啊!」

  邊澄他們幾個男生連忙上前來攔。

  就在這時,棠雪突然感覺到有人從背後抱住她。

  寬大,溫暖,又不容置疑的懷抱,緊緊地將她擁住,彷彿大海擁抱了鯊魚。緊接著,她握瓶子的手也被捉住。他的手掌扣住她,手指稍一用力,掰開她的手,把那半個瓶子取出來。

  然後,她聽到頭頂上方,熟悉的男低音,動聽又溫柔:「別生氣。」

  是黎語冰。

  他沒有指責她,也沒有阻止她,只是讓她別生氣。

  棠雪忽然就真的沒那麼氣了。不止不氣,甚至有點感動。

  她在黎語冰懷裡,身體一鬆。其他人看到,也大大地鬆了口氣。

  唯有邊澄,看起來更難過了。

  黎語冰鬆開棠雪,將那半個瓶子扔進垃圾桶。

  棠雪指著周染,恐嚇她:「你要是再敢造我謠,我就毀你容!」

  周染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難看到極點,她偷眼看黎語冰,見黎語冰看向棠雪時的表情都是寵溺和縱容……周染更委屈了。

  棠雪的武力威脅比法律管用多了,周染這會兒連辯解的勇氣都沒有,就希望棠雪趕緊離開。

  黎語冰那樣子像是擔心棠雪再生事端,他握緊了她的手,把她拉出包廂。

  棠雪跟在黎語冰身後,低著頭,視野裡是他咖啡色的外衣,淺藍色的收腳牛仔褲,白色的運動鞋,還有,他們握在一起的手。

  她心底突然柔軟,像早春的麥子,被春風一吹,吹拂出千里萬里的溫柔酥潤。

  黎語冰走出飯店時,鬆開她的手。

  棠雪摸了摸手,上頭還有他的餘溫。

  「怎麼生那麼大氣?」黎語冰問。

  棠雪擺擺手說,「我就是嚇唬嚇唬她,沒有真要打人。我跟你說,周染她是個小人,欺軟怕硬,必須給她來點硬的。」

  「是因為邊澄嗎?」

  「啊?」

  黎語冰看著她的眼睛,問道,「怕邊澄聽信那些謠言?」

  「關邊澄什麼事兒,」棠雪搖頭,「我其實有點擔心這些謠言傳到我爸耳朵裡。周染今天能跟同學講,明天就能跟老師講,我高中所有老師我爸都認識。他老人家要是萬一聽信了讒言,可能會把我打死。我還有好多壓歲錢沒收呢,不能就這麼被打死了……」

  黎語冰哭笑不得,推了一把她的腦袋,「你就這點出息了。」

  棠雪歪著腦袋看黎語冰,問他:「下午幹什麼?」

  「不知道。」

  「滑冰?上次你請我,這次我請你。」

  「好啊。」

  ——

  棠雪沒想到自己也能有烏鴉嘴的一天。她下午玩了半天,晚上回家吃飯時,看到自家老爸臉色陰沉地坐在客廳沙發上。

  媽媽坐在旁邊,一直給她使眼色。

  棠雪……看不懂。

  她走近一些,看到茶几上散落著幾張照片,於是她好奇地伸長脖子看,發現照片是之前她在學校被偷拍的那些,追逐打鬧的姿勢也就罷了,倆人疊著身體趴在草叢上的造型,真有點不忍直視。

  雖然知道事實不是那樣,但看到了還是會覺得羞恥。而且她這次看到比上次看到時,更羞恥了一些,真是奇怪。棠雪指著照片解釋道:「這些都是假的。」

  「你怎麼越大越不懂事了!」棠校長把茶几敲得邦邦響,「你是個姑娘,怎麼能這樣做?也太輕浮了!你以為這樣別人就會喜歡你啊?錯!他只會看不起你!你這是在毀你自己!」他老人家看來是氣得不輕,才說幾句話,臉紅脖子粗的。

  棠雪指著照片說,「這哪兒來的?」

  棠媽媽解釋道:「有人快遞寄過來的。你爸的學生也在,你爸看到快遞沒多想就拆開了,結果……」

  結果,大家全看到他閨女的精彩表演了。

  棠雪煩躁地捏了捏額。

  「你爸的手機郵箱裡還收到一套圖,」棠媽媽補充道,「會動的。」

  棠雪想到黎語冰那張泰迪般的動土,她自己臉也紅了。這下真解釋不清了,她搖頭道:「爸,你怎麼不想想別人為什麼寄這個給你,明明就是想離間我們父女關係,對不對?」

  「你別給我模糊重點!」

  棠雪舉著三根手指,「這都是假的,我用我的良心發誓。」

  「你還有良心啊?誰信?」

  「我用我的人格發誓,真的是場誤會,黎語冰他就是想看我頭頂上的疤。」

  棠校長搖著頭,長歎一口氣,說,「我跟你媽平常管你管得少,是因為覺得你大了,道理都懂,我怕我們太嘮叨了,反而招你煩。但是現在,看看你這樣子,」他說著,捏起照片甩了甩,「到現在你都不覺得自己有錯?!你讓我說你什麼好?你太讓我們失望了!」

  棠雪被他說得又生氣又委屈,「我就是沒有錯,而且我反倒覺得你們有問題。你相信幾張照片卻不相信自己的女兒,眼睛看到的就一定是真的嗎?平常沒少信謠言吧?你知不知道,你被謠言欺騙的時候也是謠言的幫兇。」

  「你……!!」

  棠校長氣得要起身,棠媽媽連忙拉住他,對棠雪說:「你這孩子,怎麼跟你爸說話呢?快道個歉。」

  「很抱歉讓你們失望了,但我並不覺得自己做錯了。」棠雪說著,轉身往外走。

  棠媽媽在她身後問:「你幹什麼去?」

  「我出去冷靜一下。」

  棠雪離開後,棠媽媽不放心,起身想跟出去看看。

  棠校長制止她,「你不用管。我看她回來不回來。」

  要是平常,棠校長敢用這種語氣和老婆說話,早換來老婆一頓扇了。不過這會兒棠媽媽體諒他,也沒介意,坐下後說道:「行了,你也消消氣,她就是個孩子,誰十八九歲的時候是一步都走不錯的?」

  棠校長氣得又敲桌子,食指戳著照片上黎語冰那張帥臉,氣急敗壞道:「就是這個臭小子,一肚子壞水,心眼又多!棠雪本來挺好的,一見到他就被帶歪了!」

  棠媽媽拿起那張照片看了看,奇怪道,「黎語冰以前不是挺乖的麼。我印象裡只有棠雪欺負他。」

  棠校長哼了一聲,「知人知面不知心。」

  「小夥子長得倒是挺好。」

  「我跟你說,這小子要是敢進咱家門,我打斷他的腿。」

  棠媽媽一樂,「你就吹吧,你連魚都不敢殺。」

  ——

  棠雪出門之後,給黎語冰打了個電話。

  電話裡,她聲音有一點哽咽,也沒說清楚是怎麼回事,就說想見他。

  黎語冰嚇了一跳,打了個車就過來了。

  棠雪在凜凜寒風中站了二十多分鐘,黎語冰看到她時,她的鼻尖都凍紅了。

  她委屈巴拉地看著他,那樣子,又可憐,又有點搞笑。黎語冰特別想抱抱她,又擔心唐突。他站在她面前,低頭看著她,說:「是不是傻,不知道找個暖和地方等?」雖然是在吐槽,語氣卻很溫柔。

  棠雪說,「不知道去哪裡。」

  「在家總行吧?」

  「無家可歸。」

  喲,可憐的。黎語冰忍著笑意,說,「那要不你跟我回家?」

  棠雪搖了搖頭,一臉的生無可戀。

  黎語冰把她帶到吃烤肉的地方,點了一桌子的東西,他坐在她對面,拿著個夾子,一邊翻烤肉一邊聽她倒苦水,肉烤好了就夾到她盤子裡。

  棠雪一口氣把今晚的爭吵講了。

  她最受不了的地方在於爸媽都不相信她,還說她讓他們失望,簡直太紮心了。

  可黎語冰的關注點卻在另一邊,他停下翻烤肉的動作,問棠雪:「快遞是誰寄的?哪個快遞公司?據我所知,現在快遞公司都還沒上班。」

  「不知道,」棠雪搖了搖頭,「但這明顯就是一個陰謀嘛,我爸他聰明一輩子,怎麼到頭來糊塗了。」

  「關心則亂,而且那照片太真了,沒辦法解釋。在你爸眼裡,不管是誰寄的,事實就是事實。」

  「哼哼。」

  黎語冰說:「你覺得會是誰?」

  棠雪想了一下,「我猜是周染。我今天嚇唬她,她懷恨在心,要報復我。」

  黎語冰沉吟半晌,「照片只有我和你,沒有喻言?也沒有別的?」

  「沒有。」

  「那就不是周染。」

  「為什麼?」

  「假如周染做這件事,她的目的是激怒你爸,給你難堪,那樣的話,加上你和喻言的照片,效果只會更好,或者,再把網上那些腥風血雨的八卦列印出來……」

  棠雪一聽,用手在頭頂上比了比說道:「那樣我爸能氣得冒煙,氣成一座煙囪。」

  黎語冰見她終於有心情開玩笑了,他笑了笑,看著她,「不氣了?」

  棠雪被他溫柔的視線注視著,莫名地一陣耳熱,低頭喝了口檸檬水,咬著吸管的時候,輕輕「嗯」了一聲。

  黎語冰在滋啦啦的烤肉聲中繼續分析:「所以,寄照片的目的不是激怒你爸,或者,不單純是。」

  「那還有什麼?」

  「假如,我是說假如,我們真的已經在一起了,你爸看到這些照片時,會是什麼反應?」

  「呃……拆散我們?」

  「嗯。」黎語冰點頭,心裡叫苦不迭。

  還沒在一起,就要被拆散。

  要怎樣去討好棠校長,是他有生以來面臨的最大難題。

  黎語冰幽幽歎了口氣,「吃肉吧。」說著,用鐵夾子夾了新烤好的牛裡脊肉放進她面前的盤子裡。

  那裡邊已經堆了不少肉。

  棠雪偷眼看黎語冰。

  他垂著眼睛,餐廳柔黃色的燈光下,他的臉部線條比平常柔和了許多,英俊的眉眼,懸挺的鼻樑,像漫畫一樣完美。櫻花色的果凍唇輕輕抿著,不知道在想什麼。

  棠雪看著他的嘴巴,她像個小流氓一樣舔了舔嘴唇。

  黎語冰放好了肉,抬眸看她。

  四目相對,視線觸碰之時,誰也沒有回避。

  她看到他黑色的眼睛,幽亮如火,清澈如水,定定地望著她,認真且溫柔。她陷在他目光的柔波裡,一時間感覺整個世界都在後退,只餘下他們彼此。

  砰,砰,砰——

  棠雪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聲。那麼重,重若擂鼓;那麼輕,輕如花開。

  怦然心動。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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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棠雪在毫無防備的悸動中,眨了眨眼睛。

  然後她突然手按額頭,低著腦袋不說話,用筷子慢慢地夾著自己碗裡的肉,翻過來倒過去,翻燒餅一樣,也不吃。

  倆人的對視也不過一兩秒,黎語冰並未發覺異常,倒是她此刻的舉動讓黎語冰感到奇怪,問她:「你怎麼了?」

  「我想起來還有點事,我先走了。」棠雪說著,放下筷子起身,拿了包就往外走,腳步飛快。

  「喂。」黎語冰看著她的背影,一陣莫名其妙。

  棠雪頭聽到他的聲音,走得更快了。

  她一路走出餐廳,被外面的小涼風一吹額頭,感覺自己彷彿是終於從某張曖昧的網裡逃脫出來。

  「不不不,這不是真的,」棠雪一邊走一邊自言自語,「一定是幻覺!我就算再饑渴也不可能看上他啊?」說到這裡,腦海裡浮現出黎語冰剛才的樣子,唔,還挺秀色可餐的……

  啊啊啊啊,不!!!

  ——

  棠雪離開後,黎語冰低頭看著烤爐發呆。他不太確定她是不是生氣了。

  雖然他想不到任何可能導致她生氣的原因,但,女孩子麼,誰知道?

  黎語冰給自己的室友老鄧發了條資訊。老鄧此人,在男女關係上還是有些見地的。

  黎語冰:女孩子一般會因為什麼生氣?

  老鄧:矮,醜,窮,短,小,快。自己選一樣。

  黎語冰:……

  黎語冰深吸一口氣,忍住了拉黑他的衝動。

  然後黎語冰又找了蔣世佳,蔣世佳雖然沒什麼戀愛經驗,但平常聽他講話,也是蠻懂的樣子。

  黎語冰:女孩子一般會因為什麼生氣?

  蔣世佳:這個,就要看具體的情境了,你跟妹子說了什麼?

  黎語冰:叫嫂子。

  蔣世佳:大過年的別跟我秀恩愛,謝謝您嘞!

  黎語冰簡單把剛才的事情敘述了一下,蔣世佳立刻抓住重點。

  蔣世佳:大哥誒!你不停給嫂子塞肉,不就是在變相地提示她,她飯量很大嘛?不打你就不錯了!

  黎語冰:是……這樣?

  蔣世佳:肯定是!

  黎語冰認為蔣世佳輸在沒經驗,太過教條主義。別的女孩子有可能介意食量,棠雪她怎麼可能。平常跟他搶吃的,比男的都生猛,還可以在他面前毫無壓力地啃豬蹄。

  所以,蔣世佳也是不可信的。

  黎語冰現在感覺自己走錯了道,這種事情該找女生來問的,女生比較瞭解女生。可惜,他在自己通訊錄裡找了一下,並沒有找到關係比較熟、可以聊這類話題的女生。主要原因在於,他從中學開始,就比同齡人忙得多,又要顧好學業又要打好冰球,偶爾有空閒也只是讀讀書練練琴,給自己一個獨處的空間,或是帶著望遠鏡去郊區看星星。

  所以他根本擠不出多少時間去進行交友活動,尤其異性朋友這類比較需要耐心和精力的。最後就導致了他跟那些女生都只是泛泛之交,其中甚至有一些人因為表白遭拒而把他拉黑了……

  現在唯一能給他提供援助的,竟然是他媽了。

  黎語冰並不想求助媽媽,主要是他媽最近挺奇怪的。他具體也說不上為什麼,就是感覺他媽每一個眼神都很有深意的樣子,還經常跟他爸眉來目去,竊竊私語……莫名其妙。

  ……

  吃過晚飯黎語冰也沒去別處浪,直接回家了。到家時,他爸媽已經吃過了。飯是吃了,酒還沒喝夠——他爸爸坐在落地窗前,端著杯紅酒,小口地品著。

  這也是最近黎語冰感覺奇怪的地方——他爸這幾天喝酒喝得很凶,也不知是不是有什麼煩心事,他媽也不管。

  這個家到底怎麼了,處處透著詭異。

  黎媽媽正在看一個電影,電影名叫《藍宇》,黎語冰走過去坐在她身邊,問道:「我爸怎麼了?」

  「沒事兒,我和他都挺好的。」

  「他喝成這樣?挺好?」

  「哦,那是最後的狂歡。」

  黎語冰想了一下好像有點明白:「他要戒酒了?」

  「嗯。過完年就戒。」

  「好事。」黎語冰點頭。他贊成爸爸戒酒。

  這個時候黎爸爸拎著瓶子端著酒杯走過來,坐在老婆身邊,招呼兒子道:「語冰,你要不要來點?咱爺倆喝一個?」

  黎語冰搖了搖頭,他感覺有些不對勁。他爸平常好好的,並不酗酒,怎麼突然要戒酒了?

  「爸,你是不是體檢出什麼問題了?」

  黎媽媽擺擺手說,「要是有問題他現在已經沒機會摸酒杯啦,你放心吧。」

  「那……?」怎麼突然要戒酒呢?

  黎媽媽正色道:「語冰,我問你一個問題,你要誠實地回答我。」

  「好。」

  「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我跟你爸想要二胎,你會介意嗎?」

  黎語冰愣了一下,還真沒想到他爸媽的思路是這樣。他搖了搖頭說,「這是你們的事情,我不會介意。」

  「語冰,你真懂事。二胎的事情我和你爸還沒做好決定,不過你放心,不管怎樣,爸媽都尊重你,支持你。」

  又來了,那種古怪感。黎語冰感覺他媽媽這話邏輯有問題。生不生二胎與尊不尊重支不支持他,有必然聯繫?

  他捏了捏額頭,突然想到一事,便說道:「爸,媽,我想請你們幫我個忙。」

  「哦?什麼?」

  「我想打聽一個人,他的家庭情況,或者別的社會關係,越詳細越好。」

  黎語冰說的這個人是邊澄。他把自己知道的資訊簡單介紹了一下,黎爸爸和黎媽媽聽說這人是個與他同齡的男生時,相視一眼,彼此心底都是毫無波瀾。

  ——

  棠雪在大街上瞎溜達,冷靜了好一會兒,最後去了爺爺奶奶家。

  她從小就是爺爺奶奶的小心肝兒,在爺爺奶奶這裡從來沒挨過罵,一直享受著小皇帝的待遇。她爸爸對此評價說,老頭老太太們就是健康教育之路上最大的絆腳石。

  據說全世界的爸爸都同意這句話,直到他們自己變成老頭老太太。

  棠雪的突然到來讓爺爺奶奶很高興,奶奶問她:「雪雪怎麼來了,是不是跟你爸吵架了?」

  「哪有,想你們了不行嘛?」

  「行行行,奶奶給你煮湯圓,想吃什麼口味的?」

  「嗯……豆沙的黑芝麻的混著煮,別忘了放鹽。」

  奶奶去煮湯圓了,爺爺拉著棠雪給她顯擺他新買的紫砂壺。湯圓煮好後,奶奶又給弄了點小菜,棠雪拍了照,又拍了兩張和爺爺奶奶的自拍,一起發了朋友圈。

  配文:全世界最愛我的人!

  棠校長看到她這條朋友圈,氣得鼻子都歪了,指著手機對棠媽媽說:「她這是在示威!覺著自己背後有四大天王護著。了不起!」

  四大天王指的是棠雪的爺爺奶奶姥姥姥爺。

  「她也不想想,」棠校長說,「我要是把這照片給他們看了,我看誰還護著她!」

  棠媽媽正在看狗血電視劇,聽到這話,說道:「你可算了吧,再把老人家氣出心臟病來。我覺得,這個事情咱們是得好好教育她,可你的方式用得不對。棠雪她是個什麼狗脾氣你還不瞭解嗎,吃軟不吃硬,你罵她,越罵越適得其反。」

  棠校長「哼」了一聲,過一會兒,又對老婆說:「你給我好好問問她,全世界最愛她的人,到底是誰。」

  棠媽媽拿過手機,給棠雪的朋友圈留了個言,照著老公的吩咐問了。

  結果棠雪回:爺爺奶奶姥姥姥爺還有媽媽。

  好麼,就是把爸爸踢出去了。

  棠媽媽沒忍心把這條回復給老公看。她放下手機,又拿起茶几上的照片,一張張地看,問棠校長,「你說,有沒有可能,我們真的冤枉她了?」

  「耳聽為虛眼見為實,真相擺在眼前,我們怎麼冤枉她?」

  「那麼如果,這只是一部分真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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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棠雪回家的時候,拿著不少吃的,鹽水鴨,牛蹄筋兒,速凍的小餛飩,還有滷鵪鶉蛋。奶奶還存著幾個糯米南瓜,寶貝似的拿出來,像個推銷員一樣稱讚南瓜有多好吃,非讓她拎兩個回去,棠雪囧囧地拒絕了。

  棠媽媽去醫院了,只有棠校長在家裡,這會兒正在客廳看軍事雜誌。棠雪進門時,棠校長看了她一眼,在她發現之前,視線又迅速收回,裝作很認真看報紙的樣子。

  棠雪把吃的東西都塞冰箱裡,出來時在客廳看了一眼她爹,父女兩人誰都不打算先一步開口說話。

  然後棠雪在客廳裡找到她昨晚放下的冰鞋,背著包又要走。

  棠校長終於忍不住了,對著她的背影說道:「你幹什麼去?」語氣還是不太妙,有一種想端又端不起來的蜜汁尷尬與僵硬。

  「我去跟黎語冰私奔啊。」棠雪說。

  棠校長皮笑肉不笑,「你去吧,去了,我拿你的嫁妝去買個養豬場。我養孩子不如養豬呢,又省心,還能吃肉。」

  棠雪轉過身,看著她爹,一本正經地說:「爸,您否定誰也不能否定我。」

  「哦?」

  「我是您和我媽生的,也是你們教育出來的,否定我,就相當於否定你自己,哦,還否定了我媽。」

  棠校長哼了一聲,「你這找人背鍋的本事可不賴,」說著,放下手裡的雜誌,「說說吧,到底怎麼回事啊?」

  棠雪放下冰鞋走過去,邊走邊說,「首先呢我感謝您能給我一個申辯的機會,我希望接下來的談話我們都能保持冷靜和克制,與此同時,彼此信任。」

  「行了行了,趕緊說。」

  棠雪坐下來,說道:「爸,您還記得我小時候有一次撿樹杈,把頭皮弄破了嗎?當時黎語冰也在。」

  棠校長目光放空,想了一會兒,點頭說,「是有這麼回事。你看見樹上的喜鵲住窩裡,覺得特別好特別羨慕,就想自己也搭個窩,所以就去撿樹杈了……我沒記錯吧?」

  棠雪:= =

  「我還記得,你媽問了你半天你才交代實話,」棠校長一臉百思不得其解的樣子,搖了搖頭,「你說你怎麼想的呢,人住在鳥窩裡?那不成鳥人了?」

  「咳,」棠雪一陣尷尬,「那什麼,這些細節就別提了。」

  「嗯,你接著說。」

  「那次受傷留下了疤,黎語冰還記得這事兒,當時就是想看看我頭上還有沒有那道疤。他扒我腦袋的時候正好被人拍照片了。」

  棠校長聽到這裡開始覺得不對勁,「怎麼這麼巧?」

  「這您就不懂了吧,黎語冰在我們學校是名人,不信我給您看,」棠雪說著,找手機,翻出黎語冰八卦資訊站公眾號來給棠校長看,「您看看這閱讀量。」

  棠校長掃了幾眼那些文章,感覺現在的大學還挺亂,跟江湖似的。他指了指文章裡的某處字眼,問棠雪:「你們學校的人為什麼喊他綠冰啊?」

  「這個……」棠雪撓了撓脖子,突然眼前一亮,「您念他名字的前兩個字,念快點。」

  「黎語,黎語,綠,」棠校長點點頭,「哦,是這樣。」

  「所以老有人跟蹤偷拍他,我屬於被他連累了。」

  棠校長沉思半晌,問道:「那你跟黎語冰到底有沒有在一起?」

  「沒有沒有!」棠雪連忙擺手。

  棠校長不滿道,「又沒有關係,他光天化日之下把一個大姑娘這麼按在地上?不是什麼什麼正經人。」

  棠雪心想,好巧哦,我也不是。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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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

  等棠雪終於把這件事情解釋清楚了,棠校長又增加了新的疑惑。

  「這照片是誰寄的?圖什麼?」

  「您可問到點子上了。經過我縝密的分析和推斷,寄照片的人有可能也被照片誤導了,他想把照片寄給您,引起您的憤怒,進而拆散我和黎語冰——當然了實際上我們根本沒有什麼。」

  棠校長感覺小孩們的彎彎繞還挺多,「是誰想拆散你們啊?」問完了,在心裡補上一句:我得謝謝他。

  「我怎麼知道,」棠雪無奈地聳了一下肩膀,「暗戀我的人那麼多。」

  「你知道都誰暗戀你?」

  「我不知道,廖振羽跟我說的。」

  「廖振羽也暗戀你?」

  「他?他不,他喜歡小鳥依人的,我屬於大鳥。」

  「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

  棠校長聽著聽著就感覺腦袋裡擠進去一團毛線,他把照片收拾整齊了放在茶几上,總結道:「我相信你。但這件事情上你還是有錯的。你以後啊,不許跟男生在公開場合打打鬧鬧的,被人占了便宜都不知道。一個女孩子家……」

  「女孩子怎麼了呀?」棠雪有點不樂意聽了,「出事兒就怪女孩子。」

  「不是我怪你,是這個社會對女孩要求太高,出點事兒,受傷害最多的永遠是女的。我問你,你這個照片被人拍了, 看了,最後大家主要都在罵你……我沒猜錯吧?」棠校長說著說著又有點來氣了,這次氣的是自己閨女莫名其妙擔了駡名。

  「行吧, 算你料事如神。」棠雪見她爹一臉鬱氣,她湊近一點,試探著說,「您也別生氣,我想到一個好主意。」

  「哦?」

  「要不,我把黎語冰泡到手,氣死那些人?」

  「你敢!」

  棠雪碰了一鼻子灰,灰溜溜地跑去滑冰了。

  晚上她收到邊澄的資訊。明天邊澄過生日,請同學吃晚飯,問棠雪要不要過來。

  棠雪給他發了個紅包,然後說:我就不去了,你們好好玩。提前祝你生日快樂!

  邊澄沒有收她的紅包,反手又給她發過來一個。

  邊澄:出場費。

  邊澄:可不可以。

  邊澄:你幫我問一下廖振羽要不要來。

  棠雪是個吃軟不吃硬的主兒,邊澄放低姿態請她,她也不好拒絕太過,問清楚周染去不去,得到否定答案之後便答應了。反正過去那點事兒她早已經釋然了,看淡了,現在心平氣和地面對邊澄毫無壓力。

  ——

  邊澄過生日請的都是幾個高一時走得近的同學,棠雪和廖振羽一塊去的,倆人都不好意思吃白食,還給準備了生日禮物。沒有周染在,棠雪自在了很多,跟大家一起追憶他們夕陽下逝去的青春。高中生活很奇怪,平淡重複,歷歷在目,每一天都是無聊的,每一天卻又是深刻的——經歷的時候無聊,回憶的時候懷戀。

  也許就是因為單純吧,棠雪不無傷感地想。爸爸說,人年齡越大,想法就越多,人生這張紙上的線條和色彩就越複雜。

  這麼來看的話,時間要往前數,人小時候才是最單純的。

  一想小時候,棠雪滿腦子都是黎語冰。

  唔,不要再想他了!

  棠雪無奈地揉了揉腦袋。

  「老大你要酒嗎?」廖振羽突然問。

  「啊?要,我自己來。」棠雪說著,伸手去接啤酒瓶。

  廖振羽可有眼色了,拿過她的酒杯給滿上了。

  做完這些之後,廖振羽悄咪咪給黎語冰發信息。

  廖振羽:我老大喝酒了,一會兒你要來接她!

  黎語冰:好。藉口呢?

  廖振羽:偶遇麼,偶遇懂不懂?

  黎語冰:懂……

  廖振羽好難得有把黎語冰當小馬仔訓的機會,感覺爆爽。唉,突然有點不希望黎語冰太快追上老大了呢。

  棠雪其實控制著酒量,不敢喝多。主要是擔心回去又被她爹嘮叨。他老人家離開學還早呢,閒在家裡沒事兒幹,老婆還天天不在家,可寂寞了,逮著一件事能顛來倒去地給你做半天思想工作。

  因此,到後來,棠雪是喝得最少的,連邊澄都喝上了頭,一臉酡紅,目光有些迷醉。其他人更誇張,有兩個走路都走不穩的。

  棠雪和邊澄站在飯店門口,一個個把他們送上計程車。

  就剩他們倆人時,棠雪抬著手臂想攔下一輛計程車,邊澄卻制止了她。

  「我們聊聊。」邊澄說。

  棠雪放下手臂,打量著邊澄,問道:「你是不是有什麼事要和我說?」

  邊澄側開眼睛不敢看她,臉彷彿更紅了,「後天,要不要一起逛廟會?」

  呃……

  棠雪盯著邊澄的臉,問道,「邊澄,你什麼意思?」

  「我……」

  「你不會是想和我約會吧?」

  邊澄沒想到她就這樣直白地說出來。是啊,她一直是個直白又坦蕩的人,一如當初,她對他的表白。

  她可曾知道,他聽到表白時的激動與狂喜;她又可曾知道,這表白,他記了三年。

  「棠雪,」邊澄低頭看著路面,「我當時拒絕你,是希望我們雙方首先能有一個好的未來。現實是對感情的保障。」

  棠雪點頭,「我知道,所以我也沒怪你,我們都看開點,不要對過去耿耿於懷就好。」

  「那現在……」

  「現在,我對你的喜歡已經過期了。」

  邊澄苦笑,「你一定要說得這麼直接嗎……」

  棠雪撓了撓頭,「雖然這樣講可能有點傷人,但我還是希望把話說清楚比較好。我現在有喜歡別人。」

  他們倆說話的時候,黎語冰就站在不遠處,隱在路燈柱子後面,像個間諜一樣,把他們的交談聽得一清二楚。燈柱細細的根本擋不住他的身軀。也幸好他最近鍾愛帥酷的黑色系,剛好燈柱也是黑的,所以勉勉強強算保護色了。

  聽到棠雪拒絕邊澄時,黎語冰心裡那叫一個爽。

  然後他聽到邊澄問棠雪:「你現在喜歡的人,是黎語冰嗎?」

  黎語冰心口狂跳,屏住呼吸,恨不得在耳廓外邊支把傘再接個天線,以確保能清晰地聽到棠雪接下來的每一個字。

  棠雪直到此刻依舊拉不下臉來承認自己竟然會喜歡黎語冰,聽到邊澄這樣問,她立刻目光躲閃,矢口否認道:「我怎麼可能看上他哦,黎語冰他只是我的小馬仔。」

  好,很好。

  黎語冰好生氣,梆地一聲捶了一下燈柱。

  肉體與金屬碰撞的沉悶聲,終於吸引了二人的注意力。兩人雙雙望向他。

  黎語冰的半張臉隱在柱子後面,此刻正默默地盯著他們。頭頂上方的燈光垂下來,自上而下垂直地落在他身上,那個打光的角度好詭異,搞得他好像是被一道聖光召喚出來的。

  棠雪嚇了一跳,「黎語冰你是覺得路燈能擋住你,還是覺得自己能隱身啊?」

  黎語冰鎮定自若地從燈柱後面走出來,說:「好巧。」

  棠雪被黎語冰打斷,正好該說的話也都說了,於是跟邊澄道別。

  分別之前,她想到一件事,問邊澄:「我家那些照片,不會是你寄的吧?」

  邊澄一臉迷茫,「什麼照片?」

  棠雪擺了擺手,「別提了。嗯,我相信你的為人。走了,拜拜。」

  她和黎語冰一塊離開,走遠之後,黎語冰似笑非笑地看著她,語氣有一丟丟危險:「小馬仔?」

  棠雪是心虛的,而且心跳又變快了,輕輕的,砰砰的,像小兔子在田野間跳舞。她不敢看他了,低著頭,盯著腳尖。

  黎語冰說:「誰要給你當小馬仔了?」

  棠雪垂著腦袋,「是哦,你那麼大隻,應該是大馬仔的。」

  「……」黎語冰氣得直翻白眼,想狠狠敲她的腦袋,又怕她疼。

  過一會兒,棠雪突然說,「黎語冰,正月初八的白塔寺廟會,你要不要去呢?」

  黎語冰頓住腳,直勾勾地盯著她——雖然只能盯到一個烏黑的髮頂。他低聲問道:「你是在邀請我一起逛廟會?」

  「嗯,」棠雪說完,連忙心虛地補充道,「夏夢歡也過來,我們一起玩。」

  「……哦。」

  ——

  白塔寺廟會是湖城比較傳統的大型廟會之一,之所以受歡迎,是因為據說在這裡祈福特別靈驗。

  正月初八,一起來逛廟會的除了夏夢歡,又捎上一個廖振羽,黎語冰感覺這倆人算是棠雪的左右護法了。

  四個人上午十一點到廟會,買了好多小吃,隨著人流溜溜達達,第一個停留的地方是狀元橋。狀元橋是拱形石橋,有幾百年的歷史,橋洞下掛著一個超級大的特製銅錢,比臉盆還大,銅錢外圓內方,內方處掛著一個小鈴鐺。

  狀元橋最受歡迎的並不是「走橋中狀元」的傳說,而是這個小鈴鐺。

  據說用硬幣打中小鈴鐺就能心想事成。

  棠雪跟許多人一塊,站在河岸邊的欄杆外,投硬幣打鈴鐺。

  人實在太多了,黎語冰擔心她被擠到,在她身後扶著欄杆,他兩手撐在她兩邊,用自己的身體圈出一個牢固的小空間。

  也幸好他手臂足夠強壯,牢牢地支在那裡,有人擠到他碰到他時,他也只是身體適度地向前送一下。

  棠雪就相當於站在了他的懷抱裡,她一時心猿意馬,硬幣都不知道丟向哪裡了。

  頭頂上方傳來他低低的、帶著笑意的聲音:「笨。」

  穩穩穩、穩住。

  棠雪定了定心神,閉著眼睛把硬幣瞎扔出去。

  叮噹——

  身邊傳來夏夢歡驚喜的聲音:「大王,你打中了!」

  「誒?」棠雪驚喜地睜開眼睛,複又懊惱,「唉,我自己都沒看到。」

  黎語冰就笑,他們倆距離太近,他笑得那麼克制,她依舊聽到了他笑的時候淡淡的氣聲。

  廖振羽冷眼旁觀,感覺黎語冰笑點好低啊。

  棠雪大功告成之後,黎語冰也拿硬幣開始投。他好像忘了自己還圈著棠雪呢,一手繼續扶著欄杆,另一手揚起來丟硬幣,動作幅度稍大一些,棠雪的身體就要和他觸碰到。

  棠雪就只好緊緊地貼著欄杆,沉默不動。

  廖振羽忍不住側目。老大平常多威風啊,現在竟然像個小雞一樣被黎語冰按在懷裡,簡直了,威嚴掃地!

  黎語冰投了一會兒也投中了,棠雪如釋重負,倆人一塊看向旁邊的廖振羽和夏夢歡。

  「大王,你們先去別處轉轉吧,我不走,我今年一定要心想事成。」夏夢歡說。她扔了半天還沒扔中,現在打算引用一下棠雪的盲扔方式。

  廖振羽也還沒扔中,連忙點頭說:「我也是!」

  四個人暫時分開,棠雪和黎語冰上了狀元橋,向著白塔寺走去。

  夏夢歡玩了一會兒,扶著欄杆,低頭看欄杆下邊他們露出來的腳面,然後她突然對廖振羽說:「廖振羽,你的鞋——」

  「啊!」廖振羽一陣驚喜,「終於有人發現了!」接著語速飛快地給夏夢歡科普了一下他這雙限量版籃球鞋有多麼珍貴和優秀。

  夏夢歡聽得頭暈,「那個,我就是想提醒你一下,你鞋上有腳印,一會兒記得擦一下。」

  「哦……」

  不過,聽廖振羽剛才吹那麼半天,夏夢歡覺得自己應該捧場一下,於是笑著打趣:「你這鞋很貴的吧?看來今年過年收入不錯哦。」

  「嘿,不要錢。」

  「啊?撿的嗎?」

  「不是……」

  廖振羽把來龍去脈跟夏夢歡講了一番,夏夢歡聽罷,問他:「那另一雙鞋呢?」

  「另一雙還沒買,存在黎語冰那,我還沒想好另一雙要什麼。」

  「廖振羽,你這樣做,萬一大王知道了……」

  廖振羽連忙說,「你不要告訴老大!」

  「哦,」夏夢歡玩著手指頭,偷偷瞄他一眼,小聲說,「那你得給我一點封口費哦。」

  「哈?」廖振羽一愣。

  「另一雙球鞋歸我了,你讓黎語冰折現,錢留在你那裡,給我買零食。」

  廖振羽說:「那你直接去找黎語冰要好處吧?他肯定願意給你的。」

  夏夢歡斬釘截鐵地搖頭,「那不一樣。我如果被黎語冰收買,就相當於背叛自己的好朋友。」

  「現在呢?」

  「現在,就只是幫你保守秘密的辛苦費。」

  廖振羽呆了呆,「意思是好處你拿了,然後你還比我高尚了?」

  夏夢歡笑咪咪地,朝他眨了眨眼睛。

  廖振羽感覺夏夢歡跟自己並不是一國的。

  ——他的老大,給他培養了一個小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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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塔寺建的精緻幽深,寺外有一道蜿蜒而上的石階。棠雪和黎語冰並肩走在石階上時,她聽到黎語冰問她:「你的心願是什麼?」

  「那你的心願又是什麼?」棠雪抬頭看他。

  黎語冰凝望著她的眼睛,他從她清亮的大眼睛裡看到了自己的倒影。他心跳便亂了一些,輕聲問她:「你真的要聽?」

  「那你說說唄。」

  「我——」

  就在這時,身後有人不滿地催促他們:「喂,你們走不走啊?」

  兩人只好繼續埋頭向上爬。

  一直爬到頭,沒再說別的。

  進白塔寺後,黎語冰這一路過來被泱泱大國的人口數量震驚到,舉著手機想要記錄這人頭攢動的畫面。

  棠雪說他沒見過世面。

  黎語冰站在大殿下邊,身後是四五十公分高的石台,石台往上還有一層更華麗的石台,再上面才是大殿。

  棠雪跳到第一層石臺上,站在黎語冰身後。她終於獲得了一次俯視黎語冰的機會。黎語冰的腦袋長得很周正,頭髮烏黑健康,髮頂上有個端正漂亮的小漩渦。

  棠雪看著看著,沒忍住,突然抬手摸了一下他的腦袋。

  黎語冰的頭髮有些硬,隔著髮絲,她能感受到他頭皮上的熱量。他時時刻刻都像是一個發熱的小火爐。

  「黎語冰,我總算摸到你的頭了!」棠雪不無得意地說。

  黎語冰竟然沒有反抗,只是好脾氣地說:「你小心掉下來。」

  棠雪聽到這話,莫名地心口一甜,勾了勾嘴角,胡亂揉他的腦袋,就像他曾經對她做的那樣。

  正玩得開心呢,有個男人背著小朋友從她身後路過。小朋友手裡拿著個大風車,呼啦啦地轉著,風車伸出去太遠,一不小心戳到棠雪的腦袋,把棠雪嚇了一跳,「哎呦!」

  黎語冰反應超快,立刻轉身一手攬住她。

  棠雪扶著黎語冰的肩膀,轉頭看到原來襲擊她的是風車,這會兒大人和小孩都在和她說對不起。

  「沒事沒事。」棠雪說著,輕輕地推黎語冰,想把他推開。

  黎語冰卻沒有鬆開她,反而變本加厲地收緊手臂,突然單手將她抱下石台。他動作太快了,沒給她反抗的時間。等她反應過來時,雙腳已經離開石台,懸在空中。黎語冰的手臂橫在她的大腿後側,像抱小孩那樣抱著她。棠雪又緊張,又有點興奮,又有一種淡淡的羞恥感。

  然後黎語冰彎腰將她放下,棠雪的腳重新踩在地面上時,她聽到黎語冰說:「身材不錯。」

  轟——

  臉爆紅。

  感覺到臉上瞬間騰起的火熱,棠雪頗為掩耳盜鈴地,一下子將外套上的帽子兜到頭上,意圖遮掩住自己此刻的窘況。

  然後她也不搭理黎語冰,腳步匆匆地走開。

  黎語冰牽著嘴角,跟在她身後。

  白塔寺裡供著大大小小許多的佛,棠雪進了佛殿,見佛就拜,走著走著看到有一處香火特別旺,她也擠進去,來不及細看,先點了一炷香,還磕了頭。

  起身時,她聽到黎語冰在她身邊說話:「你抬頭看看。」

  棠雪聞言抬頭,看到上邊端坐的是白衣觀音,觀音手裡抱著個大胖娃娃。

  黎語冰:「你拜的是送子觀音。」

  棠雪:「……」

  她一陣尷尬,幸好她有兜帽護體,黎語冰肯定看不到她的表情。

  「觀音娘娘,打擾了,」棠雪雙手合十,表情特別特別虔誠,「您就當我沒來過。」說完拜了拜,拜完轉身就走。

  黎語冰跟在她身邊笑出聲,笑聲緩緩的、淡淡的,不緊不慢,綿延不絕。

  棠雪覺得他是故意這樣笑,她惡聲惡氣地制止他:「你不許笑!」

  「傻子。」黎語冰說。

  棠雪抬腳,作勢要踢他。

  黎語冰一臉有恃無恐:「你在菩薩的地盤,不要動手動腳,當心菩薩給你送寶寶。」

  「你……!」

  「好了,不要生氣,」黎語冰見她要炸毛,立刻安撫,「我請你吃飯,吃好的。」

  棠雪一挑眉,「有多好?」

  「隨便挑。」

  ——

  晚飯棠雪挑的是自助餐。夏夢歡說:「我吃自助餐從來都是賠錢的。」

  其他三人一臉輕鬆。棠雪:「放心吧,我們都給你賺回來。」

  廖振羽點頭:「嗯!翻倍賺,啊不,翻八倍!」

  那之後,他們在餐廳逗留了很久,夏夢歡感覺像是在看吃播節目現場。吃完飯,時間也不早了,幾人便散了,廖振羽和黎語冰各自回家,夏夢歡跟著棠雪回去,暫住在她家。

  ……

  黎語冰回到家,看到他爸媽都是一臉欲言又止的樣子,好像有千言萬語想說給他聽。

  「語冰,你托我們打聽的事情,我們已經打聽清楚了。」黎媽媽首先開口。

  一家三口坐在客廳裡,黎語冰這會兒口乾,倒了杯白水。

  黎媽媽用試探的語氣問黎語冰:「語冰,你跟爸媽講實話,你是想跟那個邊澄在一起嗎?」

  噗——

  黎語冰成了噴壺。

  他抽了紙巾,胡亂擦了擦,莫名其妙地看著他媽。因為太過困惑,他的眉頭都隆起來,問他媽:「你說什麼?」

  「語冰,你別生氣,媽媽沒有別的意思——」

  「等等……」黎語冰打斷媽媽,「你剛才說什麼,我,邊澄,在一起?」

  「啊。」

  「兩個……男的?」

  「啊。」黎媽媽和黎爸爸對視一眼,從老公那裡得到了一點勇氣,這才接著說道,「語冰,我和你爸爸已經猜到了。」

  「你們猜到什麼了……」黎語冰心內湧起一股不祥的預感。

  黎媽媽:「你放心,我們都會支援你的。」

  黎語冰閉了閉眼,「你們,覺得我喜歡男人?」

  「語冰……」

  黎語冰扶額,「為什麼,會覺得我喜歡男人?」

  「你,你不喜歡嗎?」

  「當然不……我到底做錯了什麼,讓你們這樣懷疑?」

  黎語冰感覺精神受到了巨大的衝擊。他現在有點崩潰。

  親爹!親媽!懷疑親兒子的性取向??

  簡直是人倫慘劇!

  黎媽媽:「你畫過眼線,偷偷洗沒有洗乾淨。」

  黎語冰:「……」這都能看出來?

  黎媽媽:「你還喜歡粉色的恐龍。」

  黎語冰:「……」這是個誤會……

  黎媽媽:「最重要的一點,你從小到大,從來沒有對女孩子表示過興趣。小時候就不提了,中學六年青春期,你竟然從來沒被女孩子吸引過。」

  黎語冰:「……」沒時間謝謝。

  黎爸爸在旁補充道:「而且你連色情雜誌和色情片都不看的。這不正常哦。」

  黎語冰:「……」真抱歉,沒有看色情雜誌和色情片,讓你們失望了。

  黎媽媽:「然後你又跟我們打聽一個男生,我們第一反應肯定是這個嘛,對吧老公?這才是最正常的反應。」

  黎爸爸連忙點頭附和:「老婆講得對!」

  黎語冰沒想到他爸媽七扯八扯能扯出這麼多「線索」來,他都不知道怎麼解釋了,艱難地揉了揉額頭,他說:「我不是同性戀,我喜歡女孩子。」

  「你怎麼那麼肯定?」

  「因為我現在正在追一個女孩子。」

  「!!!」

  「!!!」

  黎爸爸黎媽媽都驚喜地坐直了身體,黎媽媽情緒甚至有點激動,「語冰,你,你沒騙我吧?」

  「沒有,」黎語冰搖頭,又說,「我請你們打聽的人,是我情敵。」

  「情敵!」黎媽媽突然正色,「需不需要爸媽幫你搞他?」

  黎語冰黑線,「不用……」

  不管怎麼說黎爸爸黎媽媽總算了卻心結如釋重負,倆都是喜氣洋洋的樣子,黎語冰感覺要不是因為禁令,他們倆能出去放一串鞭炮。他第一次發現原來他爸媽腦洞可以開那麼大。

  「語冰啊,」黎媽媽笑著湊近了一些,問道,「你喜歡的女孩子是誰呢?」

  這要是在平時,黎語冰被爸媽問及此,大概不會拒絕回答。他的家庭氛圍一直是比較開明和輕鬆的。

  可是現在,黎語冰他受到來自親爹媽的精神傷害,他要給自己報仇,決定打死也不說出口,就這麼憋著他們吧。

  於是他微微一笑:「等我們生了寶寶再告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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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語冰找廖振羽要了周染的聯繫方式,把人約了出來。
  
  周染為了這次見面,打扮得那叫一個水靈。其實她不知道的是,黎語冰作為一個直男,大部分時候是感受不到女孩子們精心別致的裝扮的。
  
  見面之後,黎語冰先把周染一頓嚇唬:「棠雪的爸爸收到了我和她在霖大的那些照片,是不是你寄的?你知不知道,棠雪看到照片之後很生氣,要來教訓你。」
  
  周染想到那天棠雪用碎啤酒瓶恐嚇她的樣子,立刻一臉惶恐,花容失色道:「我怎麼可能做那種事?!不要亂講!不是我!」
  
  「嗯,我也覺得不是你,你放心,我已經攔住她了。」
  
  「謝謝你,冰神……」周染眼圈紅了紅,委委屈屈地說。
  
  黎語冰擺了擺手,「總之你以後不要在背後說棠雪了,再有下次,我不一定攔得住。」
  
  「嗯嗯嗯!」周染忙不迭點頭。
  
  然後黎語冰又問:「這些八卦,除了那天你們同學聚會,你之前還有跟別人講過嗎?」
  
  「我只跟邊澄說過。」
  
  周染把照片和連結發給邊澄的時候,心裡是頗有幾分快意的。她跟棠雪同時喜歡邊澄,但邊澄對棠雪比對她好。可是現在呢,看看,看看,你喜歡的人現在跟別的男生曖昧糾葛,紮不紮心,難不難受?
  
  黎語冰聽到周染這樣說,心中的猜測又篤定了幾分。他點了下頭,說:「謝謝。」
  
  周染看著黎語冰那張英俊的臉,突然地反應過來,她太自作多情了。黎語冰哪裡是專程來找她,他明明是為了棠雪而來的。
  
  她心中一陣酸澀,忍了忍,說道:「冰神,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嗯?」
  
  「為什麼你們都喜歡棠雪?就算她長得漂亮,可是漂亮的人有很多啊?」
  
  「我有什麼辦法。」黎語冰說。喜歡上那樣的傢伙,他也很心累好麼。
  
  周染難得地敢在冰神面前倔強起來:「這不算答案。」
  
  黎語冰看了一眼周染的表情,問她:「其實,你無法理解的是,為什麼她很容易成為焦點,很多人圍著她轉、聽她的話。對不對?」
  
  周染點了點頭。
  
  「我只能告訴你,有些人,天生就是會發光。」
  
  周染……更加羨慕嫉妒恨了。
  
  ——
  
  告別周染之後,黎語冰去了邊澄住的社區,找到邊澄他們家門牌號,咚咚咚,敲了敲門。
  
  邊澄開門一見到是黎語冰,嚇了一跳。
  
  「你怎麼會知道我家住址?」邊澄一陣奇怪。
  
  「你能知道棠雪家的,我就不能知道你家的?」黎語冰一臉神秘,裝得像個國安局情報員。
  
  實際上這些情報都是他從爸媽那裡批發來的。大家都是本地人,關係盤根錯節,黎語冰的爸爸媽媽動用了不少親戚朋友的關係,而且邊澄的爸媽都是公務員,所以打聽下來還挺順利的。
  
  邊澄看到黎語冰裝x,就把他請了出去,倆人站在樓下涼亭裡講話。
  
  「你找我有事兒?」邊澄問道。
  
  黎語冰盯著邊澄的臉,說:「照片是你寄的。」
  
  邊澄推了推銀色的細眼鏡框,面無表情地看著他,突然微微一笑:「哦?你有什麼證據?」
  
  「我不是來和你對證的,我只是好奇一點。你費盡心思地拆散我們,難道就不擔心因此給了喻言機會?」
  
  「喻言進了國家隊,短期內應該不會回去……我有看新聞的。」
  
  「真是好算計。」黎語冰都要忍不住給邊澄點讚了。原來邊澄想的是先把他這個最大的威脅pk掉,然後和喻言站在同一起跑線上。他們倆都在北京,跟棠雪距離一樣,誰也撈不到便宜。
  
  邊澄把他的稱讚照單全收,「過獎了。」
  
  黎語冰說,「你大概覺得我不會把你怎麼樣。」
  
  邊澄沒有說話,但他的表情顯然是默認了這一點。
  
  黎語冰有理由相信,如果他現在不做點什麼,以後邊澄回了學校還會拿著照片作妖。
  
  「邊疆是你爸?」黎語冰突然問道。
  
  邊澄不動聲色地看著他,反問:「你什麼意思?」
  
  「你爸爸叫邊疆,以前是水利局的二把手,因為工程問題差點被雙規,後來發配到檔案局,清水衙門不甘寂寞,現在正在想辦法調回去,據說走了不少關係……嗯,今年過年沒少送禮吧?」
  
  黎語冰一口氣說完這麼多,邊澄終於不淡定了,一臉戒備地看著他。
  
  黎語冰微微一笑:「你盯著別人的時候,別人也在盯著你。」
  
  「你想幹什麼?」
  
  「我不想幹什麼,」黎語冰說著,抬手,食指朝上指了指,語氣加重:「人賤,有天收。」
  
  黎語冰深諳裝x的奧義。摸不清底細的才更讓人忌憚,所以三言兩語點到為止即可,剩下的,讓對方自己去腦補。腦補的東西永遠比現實精彩。
  
  所以這會兒他裝完x就不再跟邊澄廢話,轉身走了。
  
  留邊澄一個人在原地,臉色一陣青白,難看無比。
  
  ——
  
  夏夢歡在湖城市待了兩天,棠雪的爸媽可喜歡這個小姑娘了,覺得她特文靜特有氣質,跟自家的女兒不一樣。這樣的小姑娘才是真正的小棉襖!
  
  至於他們的女兒,有時候是小棉襖沒錯,但有時候把爹媽氣吐血,又讓人忍不住懷疑這小棉襖是黑心棉做的。
  
  正月初十,夏夢歡登上了回家的高鐵。在檢票口外,她依依不捨地跟棠雪他們告別,然後和棠雪擁抱。
  
  夏夢歡放開棠雪時,廖振羽也張開手臂想和她擁抱,結果夏夢歡假裝沒看到他,推著行李轉身揮手,「拜拜!開學見!」
  
  廖振羽有點尷尬,假裝去抱黎語冰。
  
  黎語冰一巴掌蓋在他臉上,用力一推。
  
  廖振羽被推開,只好去抱老大。
  
  然後黎語冰突然又一把將他拽回來,敷衍地和他抱了一下。
  
  廖振羽感覺黎語冰可能是個戲精。
  
  棠雪問黎語冰:「你球隊什麼時候集合?」
  
  「後天。」
  
  「哦。」
  
  三人一同往外走,黎語冰看著棠雪的髮頂,突然說:「明天我想回母校看看,你要不要一起?」
  
  「好哦。」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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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4 23:11:37 |只看該作者
69、

  放假期間,學校的大門是鎖著的,門衛倒是還在,有教工出入的話可以給開門,棠雪最多算個教工家屬,不一定有這個這個待遇。

  黎語冰認為跟門衛說一聲就可以,但棠雪不想太過高調。門衛跟他爸爸可熟了,自然也認識她。今天他們從這個門進去了,搞不好明天她爸就能知道她跟黎語冰玩了,肯定又嘮叨。

  「我們翻牆。」她對黎語冰說。

  黎語冰有點莫名:「有門,為什麼翻牆?」

  「就是好久不翻牆了,突然想翻了不行嗎?」

  「你這是什麼愛好……」

  吐槽歸吐槽,黎語冰最後還是跟著她一起去翻牆了。

  這是黎語冰人生中第一次翻牆,動作難免生澀笨拙,幸好他身體條件夠好,所以一切進行得還算順利,只是掌心擦破了一點皮。反觀棠雪,那真叫一個乾淨俐落、輕車熟路,一看就經驗豐富。

  「你到底翻過多少次牆……」黎語冰又忍不住吐槽。

  棠雪抱著胳膊,笑嘻嘻地看著他,「黎語冰,我發現你也沒什麼變化嘛,到現在都還是個乖寶寶?牆都沒翻過。」

  沒翻過牆很不正常嗎?翻過才不正常吧!

  黎語冰默默腹誹了一句,沒有說話,掌心破皮的地方有點癢,他在衣服上擦了擦。

  棠雪注意到他的動作,「受傷了?我看看。」

  黎語冰便朝她攤手。

  棠雪拽著他的手,拉到自己面前。他的手比她的大了很多,導致她此刻滿手只是握著他的四根手指。

  黎語冰的指尖陷在她柔軟溫熱的掌心裡,他一陣心猿意馬,呼吸變得小心翼翼,彷彿擔心驚動了她。

  棠雪垂眼看著黎語冰的手。他掌心接近虎口的地方,確實擦破了一大片,白色的肉皮捲起來,沒有露出血絲,看來是沒什麼大礙。她低下頭,對著那片破皮的地方鼓起嘴。

  黎語冰盯著她鼓起來的彷彿櫻桃般的唇瓣,心跳劇烈,喉嚨滾動了一下。

  呼——

  棠雪輕輕吹了一口仙氣。

  氣流在皮膚上拂過,輕柔細微的觸感,彷彿被羽毛撩撥,黎語冰一陣悸動,吞了一下口水。

  棠雪放開他,低著頭也不敢看他的眼睛,小聲說:「吹吹就不疼了。」

  黎語冰心想,親親才不疼。

  不過他也只敢在心裡耍一下流氓,話到嘴邊變成了:「謝謝。」

  棠雪沒說話,貼著牆邊走,去找他們以前的教室。放假期間,校園沒什麼人打掃,牆邊落了不少樹葉,踩上去沙沙作響。黎語冰抄著兜,腳步悠閒地走在棠雪身後。走著走著,不經意地仰頭,看到陽光從枝葉間漏下來,斑駁碎亮,慵懶漫長,一如歲月。

  ……

  棠雪很快找到他們以前的教室。現在還沒開學,教室一個個都貼著封條,門上落了鎖。棠雪和黎語冰站在窗前,猥瑣地隔著玻璃往裡看,像兩個教導主任。

  棠雪問黎語冰:「咱們以前的座位,你還能找到嗎?」

  黎語冰「嗯」了一聲。

  「可惜不能進去看看。」棠雪在那遺憾了一會兒,便摸著窗戶邊扒拉,一扇扇地試過去。

  「你做什麼?」黎語冰問。

  「看看能不能翻窗戶。」

  「你……」黎語冰都不知道說點什麼好了。

  棠雪突然地一臉驚喜,「誒?這個窗戶沒鎖上。」說著,用力推,推啊推,使足了勁,憋得面紅耳赤。

  黎語冰一陣無奈,走過去幫忙。

  那扇窗戶不知道怎麼卡住了,看這樣子,之所以沒鎖,並不是老師粗心,而是老師也搞不動。黎語冰的力氣很大,有了他的助陣,窗戶終於一點點挪開了。

  算這窗戶運氣好,沒有直接被他掰下來。

  棠雪麻溜地翻進教室,黎語冰在她身後提醒道:「你慢點。」

  「你快點!」

  倆人找到自己曾經的座位,擦了擦灰塵,坐下。

  剛一坐好,回憶的閘門突然打開,童年種種,彷彿浪潮一般鋪天蓋地席捲而來。黎語冰一瞬間想到很多很多,他和棠雪一起的經歷。

  他們在一個學習小組,他給她檢查過作業,改過錯字,潤色過作文,她還寫作文誹謗過他;

  他們一塊做過社會實踐活動,在旅遊景點做免費導遊,他幫棠雪做講解,棠雪幫他拉客戶;

  他們一起做過黑板報,兩人意見相左,各執己見,最後黑板報做成涇渭分明的兩塊,風格迥異,老師看到之後哭笑不得,一通批評;

  他們一起做值日,棠雪喜歡在垃圾裡邊找八卦,她曾經找到過同班同學畫給黎語冰的情書,好一通嘲笑,他撕了情書,一天沒搭理她;

  他們一起吃午飯;

  他們一起做遊戲;

  他們……

  ……

  人真是奇怪。

  許多事情當時覺得美好,很久之後再回憶,可能變得面目可憎一地雞毛;

  許多事情當時覺得無法接受,很久之後再回想時,滿心裡卻只有溫暖與感動。

  時光啊。

  ……

  「黎語冰,你看。」棠雪突然開口,打斷了黎語冰的思緒。

  黎語冰低頭,看到她正指著桌面上的一道線。那道線是用小刀刻了淺淺的一道,然後用藍色的鋼筆畫上去,畫得像墨線一樣齊整。鋼筆水滲進了木質的材料,顏色因為氧化作用,變得有些暗沉,不再鮮亮,一看就有些時間了。

  他們用的課桌都是雙人課桌,難免會發生領土爭端。劃分界線的事情,許多人都幹過,但很少有這麼整齊的。

  這條線是黎語冰畫上去的,因為棠雪那時候寫字的姿勢像個螃蟹,橫著要占不少空間,胳膊肘老是往他面前懟,黎語冰被逼得像個獨臂大俠一樣,只能用一隻手學習。他看到別的同學都劃線,無奈之下,也畫了一條。身為全班第一的小孩,畫線也有自己的風格:精確測量,一絲不苟,畫出來的線也是全班最優秀的。

  可惜,這麼漂亮的線,效果卻不怎麼理想。棠雪依舊我行我素,並沒有從螃蟹變成小龍蝦。

  黎語冰用指尖摸著那道線,有些感慨:「這課桌竟然還沒換。」

  「嗯,」棠雪點頭,「我爸說桌椅不能換得太頻繁,要培養同學們勤儉樸素的品質。」

  不過現在這張課桌確實該換了,桌面已經損壞了不少,桌腿也有些搖晃,該退休了。也不知道換下的課桌會去哪裡,棠雪有點遺憾,好想把它搬回家。

  她趴在課桌前又看了看,上面除了那道整齊的界線,還有很多亂七八糟的東西,有畫上去的有刻上去的,她在這些凌亂的線條裡,找到了自己曾經畫過的一張撲克牌。撲克牌已經被蹭掉了一半,剩下的一半被後來居上的線條壓住,根本看不清原先是什麼。

  棠雪指著那碩果僅存的半個黑桃,問黎語冰:「你還記得這是什麼嗎?」

  黎語冰只看了一眼就答,「記得。」說完突然笑了。

  這張撲克牌,記錄了棠雪的一個屈辱史——她曾經有過破產的慘痛經歷。

  認真追究的話,破產還是因為黎語冰引起的。

  黎語冰有段時間被棠雪壓迫得喘不過氣,就打算搞點副業,他在班裡弄了一個抽獎活動。獎品是從家裡帶來的玩具,一等獎是個小機器人,這在當時來看是很新奇的了,然後二等獎三等獎也都不錯,安慰獎是圓珠筆芯,而且他牢牢地抓住同學們虛榮的心理,安慰獎不叫安慰獎,叫「優秀獎」。

  抽獎是一塊錢一次,沒有錢也沒關係,可以用其他東西抵,零食玩具文具,都行。並且呢,黎語冰非常鼓勵大家用物品抵帳,因為錢未必能到他手裡。

  每一個參與其中的人都被要求保守秘密,否則有可能失去競爭機器人的機會。

  這次抽獎活動搞得紅紅火火,一到下課就有人圍著黎語冰。失去趙老師問他們在幹什麼,所有小孩眾口一詞地答:「我們在看黎語冰的機器人!」

  好嘛,看就看唄。趙老師也就不理會了。

  黎語冰成為整個班級最大的莊家,連棠雪都參與了,當然考慮到她的身份,黎語冰允許她免費抽了兩次,棠雪抽到兩根筆芯之後,突然特別地眼熱。

  她眼熱的不是黎語冰的機器人,而是抽獎坐莊這項活動,感覺好風光,適合她。於是過不多久,她自己也山寨了一版。

  獎品雖然沒有黎語冰的機器人,但也是時下流行的東西,所以也是比較受歡迎的。

  可惜棠雪犯了一個很大的錯誤——她當時年紀太小了,對中獎概率這個事情沒有概念,所以並沒有科學地去設計賠率,而是直接根據感覺拍腦袋定的。結果第一天抽完獎,盤點一番,發現賠錢了,她以為自己運氣不好,於是在課桌上畫了個黑桃A,希望借助神秘力量轉轉運。

  但是她運氣沒有轉過來,情況越來越壞。

  後來她欠下好多獎品發不出來,同學們找老師去伸張正義。趙老師感覺棠雪真是個人才,闖禍都能闖得這麼有創意。她把棠雪批評了一頓,然後又把這件事報告給了棠校長。

  棠校長快被這個小傢伙氣死了,「你這是地下博彩你知道嗎?!」

  棠雪含著兩包眼淚,不敢點頭也不敢搖頭。

  棠校長自掏腰包,把虧下的獎品給同學們補上,然後對棠雪說:「這錢不是白補的,你得自己賺回來。」

  賺回來的方式是打工,打工的內容是撿狗糞。

  棠校長發了狠,一定要讓棠雪知道誤入歧途的下場有多麼悲慘。

  所以那一個月,棠雪一到週末,就拎著袋子和鏟子,在社區溜達,撿狗糞,一塊狗糞一塊錢。運氣好的時候會遇到提著垃圾袋遛狗的叔叔阿姨,上去賣個萌就能得到一兩塊狗糞。叔叔阿姨們的表情都挺一言難盡的,這麼漂亮的小姑娘,要狗糞幹什麼呢……

  黎語冰有幸參觀過一次棠雪撿狗糞的場面,印象深刻,心有餘悸,回頭趕緊把自己的產業給停了。

  ……

  ……

  ……

  所以現在黎語冰笑,笑的是棠雪撿狗糞的狼狽。

  棠雪被他笑得一陣毛燥,推了他一下,「你不許笑!還不是因為你!」

  黎語冰被她推得身體一歪,趴在課桌上,用手拄著下巴,笑吟吟地望著她,眉宇間全是促狹,可目光又是溫柔的。

  棠雪轉過臉不理他,不自在地扒了扒頭髮。

  黎語冰看著她的側影,視線更遠處是明亮的玻璃窗,窗外有陽光照進來,落在原木色的桌面上。他與陽光隔著她。

  教室裡很安靜,只有他們兩個的呼吸聲。

  心有些癢。

  黎語冰第一次這樣和喜歡的女孩子獨處,他不知道該做點什麼,既能讓彼此的關係更親密一些,又不要顯得那麼唐突。他只有這樣靜靜地看著他,感受自己心跳的頻率。

  棠雪並不是一個文靜的人,這樣安靜了一會兒又手癢,在書桌裡翻了一下,空蕩蕩的書桌,竟然被她掏出一條紅領巾。

  「喲,」棠雪有點高興,「過來,我給你戴個狗鏈。」說著,拿著紅領巾要往黎語冰的脖子上套。

  黎語冰笑著躲她。

  他身體比她長很多,她想逮他,逮不到的,到後來黎語冰突然一扣她的手,弄得她一陣怔愣,他輕巧地把紅領巾奪過來。

  「你會麼。」黎語冰拿著紅領巾,說道。

  「怎麼不會。」

  「你小時候的紅領巾,都是我給你繫的。」

  「咳。」

  黎語冰說得也不算錯。棠雪小時候在家是爸爸給繫紅領巾,她在學校喜歡玩紅領巾,解下來經常隨便搭在脖子上,三年級之前都是黎語冰幫她繫。她從四年級才開始自己繫紅領巾。

  明明是事實,可被黎語冰這麼講出來,她就莫名地老臉一紅,也不知道在羞澀什麼。

  黎語冰趁著她發呆,把紅領巾往她脖子上一套,低著仔仔細細地給她繫。

  他給她套紅領巾時,指尖碰到她脖子上裸露的肌膚,弄得她一陣戰慄,不自覺地緊張了一些。

  時隔多年,棠雪已經從小蘿莉長成了曼妙少女。黎語冰看著她高聳的胸脯隨著呼吸一起一伏,感覺不能好了,手指輕微地抖動著。

  棠雪盯著黎語冰的臉,一開始看著他鼻樑旁邊那顆小小的漂亮的痣。黎語冰五官長得英俊帥氣,氣質偏硬,氣場比較強,這顆痣剛好在他臉上添了靈巧別致的一筆,使他整個人的氣質染上了一絲生動柔和,恰到好處,堪稱傑作。

  看著看著,棠雪突然問:「黎語冰,你臉紅什麼呀?」

  「你的身材太好了。」

  「……」棠雪反應過來他這話的意思時,她也臉紅了。

  然後她一腳踢到他的椅子上,把連人帶椅子踢出去一些,「走開!流氓!」

  黎語冰悶笑不止。

  棠雪解下紅領巾放回到課桌裡,起身,翻窗出去。

  黎語冰緊跟著翻出去,把窗戶用力拉回到原位,這才一邊笑,一邊噔噔噔地追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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