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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飯團桃子控] 貴女重生記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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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9 22:21:24 |只看該作者
卷一 第十章 夜訪怪醫

  大楚實行宵禁,除了在乞巧元宵等佳節,庶民夜間出行是重罪,鞭二十。

  十八娘身披黑色長斗篷,與沈庭一路疾行,片刻也不敢停歇,一路上靜悄悄地,只有三兩隻夜貓的叫聲。

  不知道轉了幾道彎,只見前方人聲鼎沸,一片燈火通明。沈庭面色越發難看,「十八娘,你確定那神醫就住在這裡?」

  沈十八娘毫不猶豫的點了點頭,近年來有一怪醫,聲名鵲起,的確是能妙手回春。只是他的脾性頗為怪異,只有手持他所贈玉牌者才醫治,夜間來請方才出診。

  更讓人不解的是,他居無定所,向來只住在青樓之中,眠花宿柳。

  這是一座並不起眼的小樓,塗著薄粉,衣著暴露的娘子,坐在門口,無聊的打著哈欠,見到沈庭來了,也不意動,更別說起身攬客了。

  只見她伸出手來,皓腕盈盈,眉目流轉盡是風情,「小郎君,進門錢,一人一錠金。」

  沈庭黑著臉,從袖袋裡掏出錢,放到那花娘手上。

  花娘笑了笑,將金子扔到錢袋裡,發出清脆地響聲,方才挪開腿,讓二人進去。

  這醫館,沒有一絲藥香味,反而全是胭脂水粉的味道。十八娘頗為熟悉,這是杏花粉,范陽老宅裡,祖母崔氏最愛杏花。

  「范陽沈庭攜妹十八娘,請神醫出診。」屋裡空無一人,又不好貿貿然亂闖,沈庭只好朗聲說道。

  卻見那小樓上,突然走下一個小童,看到沈庭眼睛一亮,揚聲問道:「可是烈火流雲沈七郎?」說罷便蹭蹭蹭地跑下樓來。

  激動的抓住沈庭的衣袖:「聽聞沈七郎身高九尺,聲如洪鐘,只一刀便斬盡千軍萬馬,是蓋世無敵的大英雄!」

  沈庭哪裡聽過這等恭維,有些不好意思起來:「都是世人誇大罷了!庭不過一個普通的先鋒罷了。」

  魯家軍方才打了勝仗,在這長安城裡,正是威望頗盛的時候。

  「你家先生可在?」沈十八娘見小童激動不已,眼見著就要拉著沈庭絮叨,趕忙出聲打斷。他們時間寶貴,半點耽誤不得。

  小童想起二人來意,有些為難道:「庭哥哥你可有玉牌,若是沒有,便是要死了,先生也不會出診的。」

  沈十八娘一聽,伸出手來,手心裡赫然就是半截玉牌。

  那小童輕舒了一口氣,如此甚好,他便不用左右為難了。他飛速的拿起玉牌,嗖的一下,竟然就到了二樓。這孩子年紀輕輕,竟有一身好功夫!

  兄妹二人對視一眼,對怪醫又多了幾分期待。

  小童去了片刻,樓上陡然響起木屐聲,只見那樓上緩緩走出了一個美人。

  他的長髮隨意的披散在腦後,只用一根紅線鬆鬆垮垮的束了一縷,調皮的髮絲在胸口飄來飄去。

  他的胸口敞得極開,兩顆紅茱彷彿隨時都要跳出來。眉不畫而黛,唇不點而朱,妖豔卻不媚俗。他不像是神醫,反倒像是這青樓楚館裡的小倌。

  都說朝華夫人閱盡天下美男,可是沈十八娘卻覺得,若是她沒將這位收入裙中,那便是枉然。

  這美貌,便是活了多年的沈十八娘,都不僅紅了臉。

  「這不是王家的玉牌嗎?你怎麼姓沈?」美人不僅人美,聲音也像泉水一般,叮咚作響。

  沈庭看著十八娘,神情一下子變得怪異起來。先前他就想問了,十八娘初次來京城,怎麼會知道神醫的住所,還知道他需要玉牌,問王氏討了來?莫非她有未卜先知的本事?

  「不是說憑玉牌便可請醫嗎?神醫又何必管它姓王還是姓沈。」十八娘神色淡淡,先前被美色所震撼的心情,完全收了回來。

  管他是美是醜,能醫得好就行。

  「上來吧,我為你把把脈,不過看你面相,不一定救得回。」那美人一看到沈十八娘,立刻走下樓來,好奇的圍著她轉了轉。

  「你要救的人不在這裡,不知神醫何時能出診。」沈十八娘神色淡淡。不是她捨己為人,真不惜命。只是她離十八歲尚有幾年,但是沈耀身殘多年,拖得越久,越是難治。

  等到人心死了,便是華佗再世,也救不活了。這玉牌,她既然能弄到第一塊,便能弄到第二塊。

  美人卻是撫掌大笑起來:「你一定在想,我會說,你不想讓我治,那我便要給你治!可惜了,我是不會這麼說的。」

  他這話一出,沈十八娘不由得嘴角抽了一抽,沒有說話。

  見沈十八娘不是玩笑,美人收了神色,開口道:「崔閩,我的名字。一個月之後,我自去沈宅為沈三郎治病。」

  說完,崔閩便轉身上樓去了。小童看了沈庭一眼,咬咬牙,一跺腳,也跟著上樓了。

  不一會兒又飛快的跑了下來,拎著一個大包裹,放到沈庭的手中:「庭哥哥,這都是我師父制的上好金瘡藥,我這還有一顆紅色的大藥丸,你若是受了什麼重傷,吃下去興許能保住一命。」

  說著他伸出手,拿出一顆雞蛋大小的紅色珠子,硬塞給沈庭。紅著臉,又說道:「就是有點大,吃的時候容易噎著,你可小心一點。」

  沈十八娘看著,不知道說什麼好了。如此大的藥丸,沈庭怕是沒失血過多而死,反倒要被噎死了。這麼不可靠的師徒,也不知道能不能治好大哥的病。

  沈庭卻是高興的長大了嘴,不客氣的全收下了,「放心,我嘴巴大,肯定能吃下去的。到時候我多殺幾個,算你的。」

  那小童還要說什麼,卻聽到樓上崔閩的聲音:「阿來,該碾藥了。」

  小童依依不捨的看著沈庭,轉身上樓去了。

  「哥哥,走罷,再不走,可要被小人鑽空子了。」十八娘戴好斗篷,拉著沈庭,朝門外走去。

  兩人一路疾馳,很快便回到了沈宅。尋梅院裡靜悄悄地,下僕們早就睡著了。

  十八娘一進門,就聞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西屏,你受傷了?」

  只見西屏靜靜地坐在桌子前,手不能動,口不能言。竟然是被人定身了。

  而十八娘的床上,赫然睡著一個黑衣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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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9 22:21:35 |只看該作者
卷一 第十一章 麻煩上身

  十八娘頓時警惕起來,只見她的袖間寒光一閃,一把匕首落下,猛地朝那床上飛去。

  只見床上那人突然睜開了眼,伸手一夾,竟然只用兩根手指,便穩穩地夾住了匕首,他一動作,好像扯到了傷口,悶哼了一聲。

  看來是受了不輕的傷。十八娘卻是鬆了一口氣,那藍眸她才見過不久,又怎會忘記。

  「李世子夜闖女子閨房,非君子所為?若是我沒有記錯的話,王府在城西。」

  李子期卻是沒有回答,氣息漸弱。

  沈十八娘無奈的搖了搖頭,替西屏解了穴道。西屏方能動,立馬跪地:「西屏讓宵小入室,有負十八娘所托,願領罰。」

  「先救人吧。你武功不敵他,擋了擋不住。」李子期若是死在了這裡,她便是有八張嘴都說不清了,除非能夠完美的毀屍滅跡。

  方才隔得遠沒有看清楚,這李子期穿著哪裡是黑色的衣服,明明是那鮮血染透了錦衣,乾了之後,便成了黑色。他們這才分開多久,李子期怎麼就受了這麼重的傷。

  「西屏,你拿剪刀把他衣服剪了,塗好金創藥。」夜間不能點燈,好在十八娘和西屏都有武藝在身,夜間能視物。

  西屏一剪開,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氣。只見那李子期胸口正插著一隻斷箭,箭頭黑黑的,顯然有毒。

  沈十八娘也不禁臉色大變,他面有黑雲,怕是已經難救了。她歎了一口氣,從懷裡拿出那顆大紅珠子,「也是你命不該絕。」

  西屏看道沈十八娘餵李子期吃那麼大一丸藥,手一抖,剪刀不小心戳到了李子期的傷口,他哼了一聲,竟然醒了過來。

  「你是想要噎……」他話還沒有說完,就看到沈十八娘白嫩的小手一晃,將那紅珠子塞進了他的嘴裡,他努力的一吞,差點噎到翻白眼,終於吞了下去,「……死我嗎」?

  他看了看沈十八娘的小手,又白又嫩,放到他的嘴邊時,冰冰涼涼地,像是最美的玉。

  沈十八娘順著他的視線一看,忍不住薄雲上臉,冷哼一聲,一個重手將那斷箭拔了出來。那阿來也不知道給的什麼神藥,竟然一吃下去,李子期胸口的黑氣肉眼可見的退去了,毒已經解了。

  李子期痛得滿頭大汗,沈十八娘白了他一眼:「死不了。你若是好了,便快點離開吧,一會兒天該亮了。」

  誰知道她話音剛落,就聽到屋外有婆子在說話:「小娘可是起了,大人讓我送床錦被。初春露寒。」

  十八娘對西屏使了一個眼色,自己脫了衣服,佯裝睡在床上,卻讓西屏開門接了被子。

  若是武氏派人前來,大可不必理會,但是沈澤,她如今還想要保持父慈女孝的局面。

  那婆子果然借著遞被子的時候悄悄往屋內看了一眼,見十八娘著中衣睡得香甜,滿意的點頭離去。

  床上的李子期只覺得一陣清香撲鼻,一個又軟又暖的東西將他猛地一踹,撞到了床角,疼得他差點喚出聲來,然後又快速的離他二尺有餘。十八娘的頭髮很黑,像上好的錦緞。

  屋子裡黑黑的,便是十八娘也沒有看到他整個臉紅得不像話了。

  等門一關,十八娘迅速的起身,將披風裹在了身上。「你快走罷,切記你我今日未曾見過,就當是報我的救命之恩了。」

  沈澤是男子,再心細也不可能思量到女兒閨中之事。他遣人過來,要不就是武氏吹了枕頭風,告了她的黑狀;要不,就是因為李子期。

  這樣想著,十八娘好奇的看著李子期,卻見他捂著肚子,一臉鬱色。

  十八娘冷哼一聲,撇過頭去。要怪也只能怪他自己,她一個未出閣的女子,怎可與男子肌膚相親。她當然只要一腳將他踹開咯,還好沒有踹到傷口。

  李子期看了看窗外,確實是離天亮不遠了。他站起身來,沖著十八娘抱了抱拳,又仔細的聽了一下窗外的動靜,便快速的翻窗離去了。

  十八娘輕舒了一口氣,麻煩終於走了,這床是萬萬不想再躺了。

  西屏想主人所想,快速的將整套寢具都換了個遍。

  在主僕二人不知道的地方,李子期飛簷走壁,哪裡還有半點重傷的跡象,朝著那蘭桂坊徑直奔去。

  那青樓楚館夜夜笙歌,到現在仍是燈火通明。李子期輕車熟路的來到花樓前,翻窗進去。

  他一言不發,拔劍就往那床上刺去。床上的人猛地一滾,險險的躲開一劍。

  「李子期,李郎君,李公子,你大半夜的不睡覺,又發什麼瘋?我不是已經答應去給沈三郎醫病了嗎?你要知道,這大楚除了我,可沒有人能夠救他了!」

  若是十八娘在此,一定大為驚訝,這個狼狽不堪正在咆哮的人,竟然就是他們剛剛見過的神醫崔閩。

  李子期將劍一收,自顧自的倒了一杯茶,一咕嚕就喝了下去。他在沈十八那裝了一通可憐,竟然連茶都沒有喝上一盞,還被踹了一腳。

  崔閩鄙視的看了他一眼,伸出手去,在他的傷口上戳了一戳:「你還真受傷了啊,還中了毒。到底是今晚的事情太過危險,還是你為了使苦肉計?要是沈十八娘捨不得把我的藥給你吃,那你不是死定了。」

  李子期沒有回答他的話,卻是說道:「你的那個丸藥,實在是太大了。」他的聲音冷冷清清的,此刻竟然讓人聽出了一絲不忿。

  崔閩忍不住笑彎了腰,能坑到李子期一次,他也算值了。

  李子期喝完茶,又吃了幾塊雲片糕,方才從衣袖裡拿出一個白玉瓷瓶,向崔閩扔去,「只有一顆,你可千萬別浪費了。」

  崔閩此刻那裡還有適才不正經的樣子,他小心翼翼的抓過瓷瓶,打開一看,裡頭竟然只有一顆紅色的丹藥,更為詭異的是,這丹藥上仔細一看,竟然還畫有一個嬰兒。

  崔閩兩眼放光,這可是那位大人府裡偷來的,他看著李子期的眼睛,認真的說道:「你放心,我定不辱命。」

  李子期點點頭,一個閃身,又翻窗跳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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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9 22:21:46 |只看該作者
卷一 第十二章 貴客臨門

  第二日一早,十八娘醒來的時候,沈澤已經去了朝會。並沒有人提起昨夜之事,好像昨晚當真是父親關心女兒一般。

  十八娘遣西屏出去打探了一圈,也沒有聽到昨夜京中發生了什麼大事。倒是聽說榮陽公主來了,還點名要見她。

  榮陽公主並非天子之女,卻貴重異常,只因她的母親是朝華夫人。

  說起這朝華夫人,在大楚是家喻戶曉,尤其在女子之中,頗有威名。

  傳聞她與當朝天子相識於微末之時,雖是女子,卻有女中諸葛,陶朱女公之稱。

  她的朝華閣遍佈整個大楚,裡頭集齊天下新奇之物。小到女兒家來潮時用的棉墊,新式的肚兜,大到火炮鳥槍,她統統能制。堪為天下奇人。

  當然,她更加出名的還是美貌與風流韻事。

  據說當年天子三請朝華夫人入宮為后,均被拒絕,天子無奈,娶了清河崔氏女子為后,卻對朝華夫人大加封賞,比肩異性王,可謂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這朝華夫人獨愛美男,入幕之賓不知凡凡。卻只得一女,甫一出生,便被破格封為榮陽公主,比真正的金枝玉葉還要受恩寵。

  一個生父不詳的女子,卻被捧上了天,再看李子期,哪怕母親是胡族公主,也照樣因為血統被人鄙夷,當真是同人不同命。

  前世十八娘見多了公主,並不將她們看在眼裡,可是今世,卻是不能輕易撕破了臉。

  榮華公主來了,府中不見異色,可見是常來的。她前腳來打了武氏的臉,後腳公主就來了,若說其中沒有什麼關聯,十八娘是不信的。

  她整了整衣衫,銅鏡中的女子,身量高挑,自有一番威儀。許是前世當久了宗婦,她的身上總是帶著一股讓人仰視的貴氣。

  西屏看了看,又從首飾匣子裡取出一隻金步搖,插在了十八娘的髮髻上。

  這隻金步搖不大,卻用的是罕見的拔絲工藝,千金難尋。

  十八娘滿意的點了點頭,朝著花廳走去。

  沈府的花廳,在園子的中央,那紫藤花逕自然纏繞,形成了一個天然的棚頂,在藤頂之下,又用那百年老樹根製成了純木色的桌椅,一旁放著新泥小爐,熱騰騰的煮著茶。

  遠遠地便能聞到丹桂的味道,想來是茶裡放了桂花蜜。

  榮陽公主穿著一件白色錦袍,上面用金線繡了大朵的牡丹花,她身量不高,比十八娘約莫矮了半個頭。

  她的對面坐著沈玉,兩人正手拉著手,不知道在嘀咕著什麼。沈珂與沈琴在小爐面前煮茶,兩人眼睛都有些紅紅的。

  沈琴一抬頭,看到了十八娘,欣喜地喊道:「妹妹來了,快過來飲茶。」

  榮陽公主一聽,站起身來,仔細的打量了十八娘片刻,冷哼一聲:「都說沈十八娘美貌異常,如今一看,不過爾爾。」

  來者不善。

  十八娘對著公主行了一禮,笑道:「不過外界妄言,十八娘螢火之姿,怎能與公主皓月爭輝。」

  公主看她態度恭謹,奇怪的看了沈玉一樣,不知道嘟囔了什麼,示意一旁的婢女取出一張帖子,遞到了十八娘的手上。

  「明日我府裡要辦桃花會,你也一起來吧。我告訴你,沈玉是我的好友,你可別欺負了她。」榮陽說著,拍了拍沈玉的手。

  沈玉面有得色,下巴抬得高高的,斜眼看著十八娘。

  十八娘心中想笑,這小姑娘的手段,當真是幼稚得緊。自己鬥不過,竟然拉了公主來當救兵。

  「公主說笑了,玉娘乃我庶妹,我自然會好好照顧她的。」她沖著沈玉,意味深長的笑了笑。

  沈玉卻是脊背發寒,竟然往後跳了一步。

  只見那帖子上貼著一朵鮮嫩得掐得出水的桃花,遠遠看去,還以為是真的,卻不想竟然是娟紮的,當真是巧奪天工。

  看來這鴻門宴,是不去也得去了。

  十八娘收了帖子,端起茶,抿了一口,簡直甜得發膩,又輕輕地放下了。

  榮陽看著沈玉,突然開口說道:「十八娘這話說得不對,人人平等,你怎麼可以因為沈玉是庶女,就輕賤她呢?啊!阿玉你是庶出的啊?那你不是武夫人親生的嗎?」

  沈玉和沈珂的臉,一陣紅一陣白的,被噎得說不出話來。

  沈十八心中忍不住撫掌大笑,這個公主真是太會說話了。

  她眼波流轉,笑道:「阿玉的確是武夫人親生的,只不過武夫人她……阿玉得喚我娘一聲母親。」

  榮陽捂住嘴,不可置信的看了看沈玉,又看了看沈珂。只見她同情的拍了拍沈玉的肩膀,說道:「阿玉,沒關係的,不管你是嫡出的,還是庶出的,你都是我的好朋友。」

  沈玉鬧了個大紅臉,訕訕地不說話了。

  只不過,人人平等,這話很熟悉,好像是在哪裡聽過的?

  榮陽見說錯了話,氣氛尷尬了下來,便快速的起身告辭了。反正她也是聽娘的話,來給沈十八娘送帖子的,原本還想幫沈玉出口氣,但是沈十八娘看起來又不想沈玉說的那麼囂張跋扈。

  讓她想揪個錯處,都揪不到。

  榮陽一走,沈玉拉著沈珂馬上也走了,只剩下沈琴,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尷尬的杵在那裡。

  十八娘走過去,拉起沈琴的手,問道:「阿姐身體才好些,怎麼就來園子裡煮茶了?明兒桃花會,阿姐可要領著我,這還是我第一次去呢。朝華夫人是不是真的那麼和藹可親,講究人人平等呢?」

  榮陽單純,是萬萬不會想得出這些的。

  沈琴看到沈十八好奇的樣子,終於有了幾分當姐姐的感覺。十八再厲害,到底還是個孩子呢。

  「朝華夫人是極其和藹可親的,她與母親……武氏格外投緣,是以待我們姐妹也格外親和。那冰絲,便是她送給母親的。夫人待下人也很寬厚,幾乎沒有重罰之事。」沈琴越說越來勁,不一會兒,竟然將桌上的茶都喝光了。

  沈十八娘聽著,眉頭緊皺,這朝華夫人,當真是一個奇怪的人。

  她正想著,卻見西屏走過來,在她的耳邊悄悄說了一句話。沈十八娘臉色不變,心中卻是急切異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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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9 22:22:07 |只看該作者
卷一 第十三章 母親遺言

  原來那西屏說的竟是,袁阿嬤找到了。

  十八娘心裡著急,面上不顯,她將茶碗輕輕地擱在小木桌子上,笑著對沈琴說道:「阿姐,起風了,且先回去罷。你身子才好,別又著涼了。明日那桃花會上,指不定會遇到我未來的姐夫呢。」

  沈琴一聽,羞紅了臉,用帕子掩面快速的告辭回了聽蘭院。

  十八娘看了西屏一眼,見她點了點頭,主僕二人徑直出門上了車。

  說起來,長安民風開放,遠超范陽。這沈宅裡除了一個大老爺們沈澤,都沒有什麼正經的長輩,十八娘出門竟變得無比自由。

  馬車一路不停歇,直接到了城西的一座精緻茶樓門口。西屏掀起簾子,扶著十八娘下了車。

  門口的小二哥見到二人,高喊:「二位,裡頭請,大堂雅座還是包廂?」

  這茶樓裡正有戲班子唱堂會,大堂裡滿滿當當坐的全是人,熙攘吵雜,正是見人的好地方。

  見二人不答,小二哥正要再問一次,卻見掌櫃的走了過來,沖著他擺了擺手,恭敬的帶著二人上了樓,去到最深處的包廂裡,「東家,人在這裡了。」

  見西屏點了點頭,那掌櫃的悄無聲息的退了下去,並將那包廂隔壁的那間,也鎖了起來。

  十八娘推門一看,只見一個滿頭銀髮的老太太端坐在那,她的脊背挺得直直的,也不見局促之色。

  這袁阿嬤,原本是十八娘母親身邊的掌事嬤嬤,又是前朝宮裡頭出來的,魯氏死的時候,將一張紙交給了她,後來她便突然消失不見了。

  看到十八娘,她愣了一下,開口說道:「沒想到,小娘已經長這麼大了,若是你母親泉下有知,應當是十分欣慰。她懷著你的時候,經常念叨,若是你長得像大人就好了,沒想到讓她一語成真。」

  十八娘聽到她提起魯氏,心裡也覺得親切起來。雖然她們從來都沒有見過,可是她卻是打心眼裡,佩服她的。

  「阿嬤這些年過得可好?母親去了,私以為阿嬤會留下來照顧哥哥。」十八娘抬了抬眼,直直地看著袁阿嬤。

  那阿嬤竟然心中一怵,低下頭來,當年她在宮中行走,都沒有見過如此有氣勢的女子。

  「老奴若是留下,怕是會死。你母親去的當晚,就有人要殺了老奴,奪走這東西。」她說著,顫顫巍巍的從懷裡掏出了一張紙,許是過了許多年,這紙有些泛黃。

  十八娘接過來,並沒有打開來看,反倒是用手指在桌子上輕輕地敲擊著,她每敲一下,袁阿嬤心中就顫一下,到最後,竟然滿頭大汗的跪倒在地。

  「刺客留下了什麼東西?」魯氏當時不可能料到自己會遇襲,寫下遺書。因為如果知道,她不會冒著危險帶孩子一起去,遺書也不會當著那麼多人的面,交給一個嬤嬤,私下裡偷偷給沈耀不就好了嗎?

  所以這張紙很可能只是一個幌子,魯氏不知道刺客是誰,她是故意讓人認為她知道了什麼,引出刺客。

  不心虛的人只會覺得是遺言,而心虛的人,會去試探自己是不是露出了馬腳,留下了什麼信息。

  袁阿嬤從自己懷裡,舀出一個小錦囊,輕輕地放在了桌子上。

  十八娘打開一看,裡頭竟然是一個平安扣。這平安扣是和田玉,玉質低劣,雕工粗糙,摸起來卻光滑無比,一看便是被人經常把玩的。最特別的是,這平安扣下竟然掛著一朵小小的繡花香包。這香包不過是普通的細紗布,布上繡著一朵荷花,這荷花早就起了毛,看來在當年已經是舊物了。

  這花不是蘇繡,也不是蜀繡,更不是湘繡,竟是近年來才風靡閨中的十字繡。

  誰會在二十多年前,就會十字繡?

  「這是當年你母親從刺客身上拿到的,她借著遞紙給我,將這平安扣放到了我的衣袖裡。晚上老奴想要抓住刺客,不料力有不逮,險險保住性命。只聞到那人身上,有淡淡地荷花香氣。」

  十八娘點了點頭,她低估了魯氏,沒想到她不光是引蛇出洞,還來了一招明修棧道,暗渡陳倉。明明,自己都要死了,還給後人留下這麼多的信息。

  只可惜,除了她沈十八娘,別的人壓根兒不在意,到底誰害死了魯氏。

  她打開桌上的那張紙,卻是有些驚訝,這是一張簽文,上面寫著一首詩,看起來像是給某人批命,大意便是貴不可言,命主中宮!

  沈家當時一大家子就是去寺廟裡祈福,想來魯氏就是在那裡求的簽。這是給誰求的?

  袁阿嬤看十八娘打開了紙,忍不住偷偷的看了她一眼,有些結結巴巴地說道:「這是當年夫人給腹中胎兒求的簽。」

  沈十八一愣,不由得苦笑起來。她這將死之人,怎麼可能是鳳命?

  這魯氏當真厲害,原來是一箭三雕。這作為幌子的紙條,竟然也是不傳之秘,讓人看不得的。

  一旁的西屏卻是臉色大變,狠狠地掐住自己的手,方才冷靜下來。

  十八娘敲燃了火石,將這紙條當場便給焚燒了,方才說道:「母親的遺言,是叫我們兄妹查明真相,好好活著,對嗎?袁阿嬤。」

  袁阿嬤對著沈十八娘磕了一個頭,恭敬的說道:「小娘所言甚是,這就是夫人的意思。」

  十八娘將平安扣放到衣袖裡,輕聲說道:「西屏,快扶袁阿嬤起來罷,她年紀大了,怎能一直跪著。阿嬤為我娘操勞了一輩子,衷心耿耿,是該享福了。聽聞阿嬤在長安城郊的農莊裡討生活,今年你媳婦兒還給你生了個大胖孫子,世道艱難,阿嬤去我的莊子上吧,定不會有人欺辱於你的。」

  袁阿嬤點點頭,鬆了一口氣,這對她來說,已經是比預想的要好得多的結局了。

  若是碰上心狠手辣的主兒,那全家小命都得玩完。

  十八娘上了車,閉上了眼睛。

  這十字繡的創始人,正是那位朝華夫人,可是她是隴西人士,玉卻不是藍田玉,而是胡族甚愛的和田玉。

  不過早年就會十字繡的人,必然和她有著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看來明日那桃花會,她當真是要一探虎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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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第十四章 桃花盛宴

  翌日一早,十八娘梳洗完畢,便帶著西屏去了聽蘭院,想到第一次見到沈琴的樣子,她就有些無語,明明是個清雅的性子,偏偏要將自己往富貴妖媚裡收拾,怎麼看都不合人眼緣。

  到了聽蘭院的時候,沈琴身邊的大丫頭紅袖已經替她梳好頭了,照舊是滿頭金釵,閃得人眼花。

  十八娘笑著走到沈琴身後,說道:「阿姐,這長安城的裝扮都讓人看膩了,不若試試我這西屏丫頭的手藝吧。」

  沈琴照了照鏡子,不忍拂了妹妹的好意,又看了看十八娘,便點了點頭。

  只見她今日穿了件鵝黃色的春衫,頭飾是一整套的南海珍珠,看起來格外的清新,顯得年幼又嬌憨,讓人忍不住與之親近。

  西屏手腳及其麻利,不一會兒就將沈琴整個兒像是換了一個人一樣。

  明明少插了許多金步搖,卻顯得更加的貴氣,宛若空谷幽蘭。她今天穿的是一件淺粉色裙衫,襯得她的氣色紅潤起來。

  「阿姐看這樣多美,不過平日裡阿姐不是喜歡著濃色嗎,今兒怎麼想著穿淺粉了?」十八娘給沈琴端著鏡子,笑問道。

  先前沈琴見十八娘帶行裝太少,專門開了箱籠讓她挑選,她的衣衫大多是濃墨重彩,極其豔麗,這淺粉的還真沒有見過。

  「是玉娘一大早給我送來的,說是要和我穿姐妹衫呢,我拗不過她,就穿著了。十八有粉衫嗎?要不要也換上。」沈琴看著銅鏡裡的自己,有點兒不敢相信,明明還是自己,怎麼就突然美了幾分。指不定,今兒還真如十八說的,要遇到命定之人。

  想著,她忍不住臉微微一紅。

  十八娘皺了皺眉,沈玉黃鼠狼給雞拜年,安的是什麼心?還是說,她只是隨性而為?

  「我的箱籠還沒有來,下次一定和阿姐穿一樣的裙裝。我給阿姐塗胭脂吧。」說著,十八娘突然手一抖,竟然將那胭脂不小心灑在了梳粧檯上。

  「對不起阿姐,我笨手笨腳的……」

  沈琴笑了笑,突然驚訝道:「十八你看,你無意間這麼一灑,竟然灑出了一朵花兒呢。我竟然捨不得把它擦掉了,就留著罷。」

  姐妹倆說說笑笑的,一齊上了馬車。沈庭已經騎著馬,在一旁侯著了。

  這大門口的場景,還真是涇渭分明,武氏的幾個子女湊成一堆,也不上來。

  朝華夫人府邸門口的巷子,如今已經車水馬龍,堵得不可開交。車夫駕著車,突然緊急的拉了一下馬韁,沈琴一個踉蹌,差點飛了出去。

  「怎麼回事,車上坐著小娘呢。」西屏不滿的問道。

  車夫滿頭大汗,小聲說道:「是孔家的馬車插到了我們前頭。」

  沈琴一聽,尷尬的紅了臉,「那便算了,咱們接著走罷。」

  她又轉過頭去,對十八解釋道:「以前母親給耀哥哥定了孔家大姐姐為妻,可是後來耀哥哥受了傷,父親就做主退了這麼親事,沒想到孔家姐姐性情剛烈,說好女不定二男,如今已經十九了,還未嫁人。她的兩個妹妹,心中自然有怨氣。」

  這世間,到底是女子多情。

  「這孔家姐姐和大哥以前可認識呢?」十八娘有些好奇,這孔氏是迂腐,還是有情有義呢?

  沈琴俏臉一紅,壓低了聲音說道:「孔姐姐對大哥一往情深,父親去退親,她還曾來探望過耀哥哥呢,可惜沒見著。我聽以前的老人說,二人以前青梅竹馬,情投意合呢。」

  沈琴正欲說著,馬車行到了門前,要下車了。

  姐妹幾人跟著婢女去了後花院,而男子們都去前院喝酒去了。

  朝華夫人甚愛桃花,家中更是十里桃林,如今殷紅的一片,風一吹,花瓣片片落地,煞是賞心悅目。院子中間,有一條活水,水中飄著桃花瓣,桃樹葉等各種形狀的花式器皿,有的裝著美酒,有的裝著點心,順著溪流一路飄將下來,頗有意境。

  客人看中了什麼,自取便是。

  十八娘剛剛進園子,就被人叫住了,她定睛一看,竟然是李娉婷,李娉婷是隴西李氏嫡枝嫡女,先前也在范陽求學,去年剛嫁來了長安,說起來也巧,她嫁的竟然也是孫家,不過是長房長子,算起來是孫連成的嫂嫂。

  「娉婷姐姐,一年不見,竟是圓潤了幾分,可見姐夫待你如珠似寶呢。」十八娘拉著沈琴,笑著走了上去。李娉婷小腹微微隆起,面色紅潤,看起來過得不錯,已有數月身孕。

  許是久未見故人,李娉婷有些激動,拉著十八的手,看了看四周,壓低聲音說:「當人媳婦哪裡好過當女兒,你如今年紀小,且先多玩會。好在我肚子爭氣,總算可以好過些了。這位是?」

  十八娘一愣,竟然沒有想到,沈琴在長安這麼多年,還有女眷不認識她。

  「是我姐姐沈琴,她一直養在長安,性情喜靜,所以甚少出來行走。」

  李娉婷性格爽朗,沖著沈琴笑道:「我新嫁來長安不久,許多人都認不全,妹妹莫怪。說起來,我們竟然差點成了妯娌呢。」

  她又將二人拉到比較偏僻的地方,輕聲說道:「你算是逃過一劫,那人是三房幼子,裡頭可黑著呢。我那三伯娘,厲害得不行,你若是嫁過去了,保管骨頭都不剩,你那姨娘也真是狠心,竟然將你往火坑裡推。」

  說罷又指了指一旁一個穿著綠衫的小姑娘說道:「那個就是他的妹妹。」那表情,竟是不屑。

  沈琴整個人臉都是煞白的,之前十八娘這樣說,她多少以為她是討厭武氏,可是如今,旁人也這樣說。

  十八娘心中卻對李娉婷感激不盡,少女時代的閨蜜,就是不同,即便嫁人了,也忘不掉之前的情誼。

  這也是為什麼新貴都想娶個世家女,這其中環環繞繞的關係,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派上了用場。

  「聘婷姐姐,真是多謝你了。我阿姐性情溫和,差點被那歹人害了去。對了,前些日子我得了點好參,你如今懷著胎呢,給你送去備著,可要平平安安的生個大胖小子。」

  李娉婷一聽,笑著戳了戳十八娘的額頭,「你說的這話我愛聽。」

  說著三人都忍不住笑出聲來。

  那一旁的綠衣小姑娘,看著三人談笑,忍不住跑了過來,對李聘婷說道:「嫂嫂你別自顧自的談笑,我娘可是讓你領著我呢。一會桃花會就要開始了,我們再不去,搶不到好位置了。」

  李聘婷神色不耐,到底沒有出言懟她,只笑著對十八娘和沈琴說道:「一起去吧,這桃花會,就是看小姑娘們秀才藝,頭名能獲得朝華夫人親制的首飾呢。十八還小,不急,倒是琴娘,切莫錯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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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9 22:22:32 |只看該作者
卷一 第十五章 一鳴驚人

  那桃花會正在園子的東北角,是府上的逍遙之地。先頭以為桃林的桃花開得好,見了這裡的,方才是真得連聲城贊。

  這裡的桃花,竟然是罕見的粉紫色,一樹冠的花,像是一團團的紫雲,更有趣的事,它竟然是由東往西生長,頗有紫氣東來的架勢。

  青玉石地板上,已經擺好了一張張的桌子,那桌子上,還用梅花小楷寫上了賓客的名字,對號入座。

  十八娘遺憾的將李聘婷送到了孫家的席位上,方才帶著沈琴去了自己的座位。

  沈珂和沈玉已經坐在那兒了,看到十八娘,將頭扭到一旁,冷哼了一聲。

  十八娘無奈一笑,落了座,不一會兒,整個席位都差不多坐得滿滿的了。

  朝華夫人坐在主座上,和幾個衣著華貴的婦人談笑風生。站在她一旁,有個紅衣男子,端著美酒,長得格外的妖嬈。

  不少小娘看到他的嫵媚之態都含羞帶怯,言語小聲起來。

  沈十八卻覺得,看過了崔閩,天下美男,都不算是美男了。

  那朝華夫人果然十分的怪異。

  她的女兒榮陽公主都能嫁人了,朝華夫人卻還像是待字閨中的少女一樣。坐在一堆夫人裡,格外的顯眼,老而不衰是為妖。

  榮陽公主站在她的身後,一雙大眼睛滴溜溜的轉,看到沈十八和沈琴,得意的揚了揚下巴。

  沈十八沖著她微微一笑,往太原王氏的席上一看,王九娘果然沒有來。不知道她是在閨中待嫁,還是因為她與王六郎的事情,避開了她。

  不一會兒,朝華夫人身旁的嬤嬤,搖了搖手中的小鈴鐺,桃花會開始了。

  這第一個表演的,自然是朝華夫人的女兒,榮陽公主。

  榮陽公主穿著白色紗裙,堪堪到腳踝。腳上也並沒有穿鞋,只是用白色的布條裹著,一個身型魁梧的大漢趴在地上,他穿了一件麻衣。榮陽公族在婢女的攙扶之下,站上了大漢的背。

  她要幹什麼?

  突然一片嘈雜之聲從頭上傳來。十八娘微微抬頭,不由得冷了臉。這東北角四周,竟然全是小樓,而樓上密密麻麻的站滿了這長安城的公子哥兒。

  她甚至看到了鶴立雞群的沈庭,他一個人簡直占了兩個位置,正沖著十八娘揮了揮手。

  這朝華夫人將她們當成什麼了?就這樣供男子觀賞。

  沈玉席地而坐,為榮陽公主奏起了琴,這榮陽公主竟然踮直了腳尖,在大漢的背上跳起了舞。

  她跳的舞不像是中原舞蹈,卻也引起在場的人驚歎連連,看來這頭魁必然是榮陽公主的了。

  「古有漢宮飛燕,今有背上榮陽。」也不知道是誰,突然之間大喊一聲。

  榮陽一聽,旋轉得更快了,顯然十分高興。

  現場的氣氛卻有些怪異起來,飛燕掌上舞歷史有名,榮陽此舉與她有異曲同工之妙,只是飛燕媚色惑主,對於女子而言,算不得什麼好名聲。

  榮陽公主怎麼還這麼高興了呢?沈十八只覺得,她和朝華夫人一樣,都是怪人。

  榮陽公主的一曲舞,獲得了滿堂彩。

  接下來這長安城裡的閨秀們,紛紛拿出自己的拿手絕活,想要吸引更多的眼球。

  沈十八因著被人圍著觀賞,興致缺缺,倒是沈琴憋紅了一張臉。

  想上去表演,又有些膽怯。

  「阿姐可是最擅長畫,那就去畫好了。你若是害怕,我陪你上去。」沈琴舒了一口氣,點了點頭。

  她已經知道武氏不會給她挑選什麼好人家了,只能靠自己了。

  沈十八和沈琴一上臺,場上一下子停頓了一下。

  沈琴昔日裡珠光寶氣,沒想到打扮得素淨的時候,竟然如此氣質出塵。還有沈十八,名氣極盛,聽聞舉世無雙的王六郎都愛慕於她。

  沈十八娘微微一笑,那舉止,就是教養嬤嬤拿尺子來量,都不會出半點錯。她行為標準,卻又自帶一股隨性之氣,看起來格外的靈動。

  明明是刻板的規矩,在她的身上,卻自成風韻。

  沈十八娘叫人準備了四張白紙,讓四人拿著站在不同的方位,自己卻拿了粉紫和黑色兩色水彩,在那四幅畫中輕輕旋轉,手中的水墨竟然全灑在了白紙之上,一滴不漏。

  只是那白紙上看上去亂七八糟的,壓根看不出來這是什麼。

  榮陽公主忍不住大笑起來:「要我說,沈十八的盛名都是人吹出來的。」

  沈十八卻懶得理會,只對沈琴說道:「姐姐可記得早上的那朵胭脂花,你來畫花,我來畫枝,就是今兒的桃花盛會。」

  說完她拿起筆,刷刷的畫了起來。沈琴醉心於畫,一下子就看出了其中的關鍵,也拿起筆,飛速的轉動著手腕。

  不一會兒,一副桃花盛會圖便完成了。當初沈十八飛了墨點,如今一個不多,一個不少,正正全用上了。

  而這四幅圖,竟然是站在四方小樓上的公子哥兒,所看到的桃源景像。

  沈十八娘站在中央,眼中卻有四方。

  眾人仔細一看,也為沈琴驚歎起來。沈琴竟然如此擅長工筆劃。她畫的桃花,微毫可見,連那花蕊上的粉粒都清晰可見,這還是在倉促之下完成的。

  沈十八也忍不住驚歎起來,她當年收到過沈琴送的錦被,上面繡的正是這滿園桃花。那花樣子一看就是她自己畫的,頗有新意,也是如此,細毫入微。

  她當時以為是沈琴院子裡的花,沒想到竟是朝華夫人府上的。沈琴長在長安,也不知道參加過多少次這桃花會了。

  她頗為自卑,又經常被人嘲笑,一次也沒有勇氣當眾表演過。私下裡,卻不知道畫過多少次這桃園了。

  眾人正驚歎著,突然一隻蝴蝶飛了過來,停在了沈琴畫的桃花上,扇動著翅膀。這一下全場都沸騰了。

  沈琴畫的花,連蝴蝶都分不出真假。在場的夫人也紛紛打量她,以前她不出眾,沒想到畫藝絕頂。

  沈琴這次,真的一鳴驚人了。

  接下來閨秀們的才藝,都被榮陽公主和沈琴,襯托得寡淡無味了。

  朝華夫人站起身來,對著一群小娘們說道:「好姑娘們,今兒這頭魁當屬沈琴姑娘了。嬤嬤把我製的全套桃花首飾取出來。」

  那首飾盒一打開,又是滿堂彩。朝華夫人竟然用墨玉為枝,以粉晶為花,當真是好大的手筆。滿滿當一盒子,釵環臂釧手鐲齊全了。

  沈琴紅了眼,看著眾人稱羨的目光,感激的看向了十八娘。

  十八娘沖著她一笑,餘光卻是一直看著榮陽公主和沈玉,她們果然在一旁嘀嘀咕咕,面有忿色。

  十八娘心神一凜,該來的怕是快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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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9 22:22:44 |只看該作者
卷一 第十六章 誰落水了

  沈琴一時風頭無二,收起那一盒桃花首飾後,在眾人豔羨的目光下,回到了座位上。

  甚至朝華夫人還特意賞賜了一盞美容養顏的血燕桃花羹。

  午宴開始了,十八道桃花特色的菜肴如流水般快速的上了桌。

  一個穿著青色衣衫的小丫頭端著一壺清酒快步上前,她在沈家的桌子前面頓了頓,看了沈珂一眼,又看了看沈琴,直直的朝著沈琴走了過來。

  沈珂今日穿著紫色繡著白雲祥紋的裙衫,她和沈琴長得有幾分相似,身量也是差不多的。

  走到沈琴面前,那小丫頭突然腳一歪,手裡的壺直直的拋了出來,眼見沈琴就要被澆個透心涼。

  此刻再拉開沈琴,已是來不及了,十八娘夾起桌上的一棵花生米,用力一揮,那花生米直直地打在銀製的酒壺上,將她打到了沈珂那邊。

  這一下,沈珂和沈琴的衣衫都被打濕了一塊。沈珂白著臉,看起來十分的尷尬。

  眾人一下子看了過來,小丫頭嚇得趕忙跪在了地上。

  榮陽公主一看,趕忙走了過來,扶起小丫頭,親切的說道:「真可憐,嚇壞了吧,沈家姐妹都是好人,不會怪你的,快下去吧。」

  小丫頭一聽,哪裡會不應,撿起地上的銀酒壺,趕忙就跑掉了。

  朝華夫人揮了揮手,笑道:「沒事,下人無狀,交給榮陽丫頭就是,大家繼續。」

  榮陽驕傲的抬了抬頭,拉著沈珂和沈琴的手說,「珂姐姐,琴姐姐,對不起,我帶你們去換衣服吧。」

  兩人還沒有開口,沈玉就插口道:「這等小事,哪裡需要公主去。讓我的丫頭青梅帶她們去附近的小閣樓就好,這裡可還有許多小姐需要公主來招待呢。我的姐姐們又不是第一次來府上了,熟門熟路了。」

  榮陽一聽點了點頭,因為母親和武夫人交好,她和沈玉又投緣,她們的確算是親近之人了。原本這宴會女婢們是單獨聚在一起,不讓進園子的。沈玉因為是常客,才帶了青梅在身邊伺候,她對這府邸,的確是很熟悉。

  沈玉見狀,高興的拉著榮陽一起坐下,兩人親密的說起話來。

  青梅引著沈琴和沈珂往外頭走,十八娘卻是快步的跟了上去,挽住了沈琴的手:「姐姐我同你一起去。」

  青梅停下了腳,回頭看了看沈玉,卻見她壓根沒有往這邊望,只好咬咬牙,帶著三人去了閣樓。

  走到閣樓附近,十八娘仔細打量,這裡四面環水,一看就是主人家專門準備來給弄髒了衣服的小娘換衫用的。

  卻看到前頭的青梅駐了腳:「這閣樓很小,只容一人換衣,不若我先帶著珂小姐去換衣,十八小姐陪琴小姐在外頭稍等片刻可好。」

  沈琴為人最是隨和,自是點了點頭。

  沈珂黑著臉,她已經受夠身上的髒東西了,趕緊閃身進了樓。

  十八娘環顧四周,看來不是閣樓有問題,而是這外頭有問題。十八娘正想著,突然就聽到了重重的腳步聲。她的身手很好,輕而易舉的就能聽到很遠的聲音。

  這聲音,分明是男子!十八娘心中惱火,這沈玉年紀輕輕,手段低劣,心思卻極度的歹毒。

  若是她沒有猜錯的話,沈玉讓沈琴和她穿一樣的衣服,就是為了方便那個倒酒的丫鬟認人。這種端酒的小丫頭,級別太低,往往分不清誰家的小姐,更可況沈琴和沈珂年紀相仿,容貌身材都很相似。

  她認識沈玉,看到和沈玉穿著一樣衣裙的人,定然就是下手的目標了。

  倘若她沒有出手,沈珂的衣服就不會髒,那麼自然就是青梅領著沈琴過來。沈琴換衣衫的時候來了個男子,那麼不管是在閣樓裡,還是在外面,出了什麼事情,那還有什麼清白可言。

  所以她才說沈玉心思歹毒,這方法雖然不高明,可是若是成功了,就是一勞永逸。

  「阿姐,我們快走,我的帕子好像落在路上了。」十八娘說著,拉起沈琴就走。

  沈琴一聽,也是急到不行,帕子是女子的貼身之物,若是被人撿了去怎麼好。她也顧不得衣衫上有酒漬,跟著十八娘快步走起來。

  「阿姐,可能是落在之前曲水流殤的桃林那兒了。」十八娘口裡說著,也不等沈琴回復,帶著她七彎八拐的,去了一進來的那個桃林裡。

  果然,這裡有很多人,大多都是府上的下人,正在收拾水流中的碟子碗兒的。

  見到二人,有些驚訝。其中管事的嬤嬤走了過來問道:「小娘怎麼到這裡來了?花廳裡正在宴賓。」

  十八娘鬆了口氣,「我的帕子掉在桃林裡了,怕被男子撿了去,嬤嬤可看見了。」

  那管事嬤嬤笑了笑,「無妨無妨,這片林子是專供小娘玩耍的,郎君們都在前頭,沒有過來,不過我之前也沒有看到帕子,可是小娘記錯地方了。」

  「那就好。」十八娘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沈琴也鬆了口氣。「嬤嬤幫我尋尋吧。」

  管事嬤嬤拍了拍手,尋了三五個僕婦,開始幫十八娘找帕子。

  十八娘面上帶笑,心裡卻是暗暗叫苦,她的帕子還在身上揣著呢,還得想個辦法扔掉……只不過這裡這麼多人,沈琴算是安全了。至於沈珂的安全?關她何事?要怪她就去怪沈玉吧。

  十八娘瞅著眾人不注意的時候,將帕子一扔,扔到角落的一棵大桃樹底下。

  過了一會兒,一個僕婦撿到了,欣喜的送了過來。十八娘拿出荷包,賞了她一錠銀。

  那僕婦笑得嘴都合不攏了。

  「嬤嬤,這裡可有地方給我姐姐換衫?」十八娘又拿出一錠銀,硬塞給了管事嬤嬤。

  她的話音剛落,就聽到閣樓那邊一片嘈雜之聲。

  管事嬤嬤接過銀子,說道:「老奴引兩位小姐去,我們這府裡,常辦宴會,供小娘換衫的地方多著呢。這桃林裡就有一個,這位小姐的粉色裙,也是有的。」

  十八娘點了點頭,世家多是如此,各色裙衫都備著,方便替換。

  沈琴換好衣衫,便和十八娘一起回宴會廳了,這一進去,卻讓沈玉驚得站了起來。

  她不可置信的問道:「姐姐,不是說你落水了麼?」先前,明明有下人來報,說在閣樓那有個小娘落水了,被人救了起來。她以為,青梅把事情辦成了,可是沈琴回來了,那落水的只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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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9 22:22:55 |只看該作者
卷一 第十七章 害人害已

  大楚於男女大防,其實並不嚴苛。

  女子出門,若是有父兄陪同,甚至連面紗都不用帶。貴族男女一同飲宴的也不在少數,只是多是熟悉的小宴。

  朝華夫人的桃花會,聞名大楚,先頭裡是男女不忌,卻接連有小娘出了事,險些鬧出人命來,畢竟來的人太過龐雜,總有那麼三兩個歪瓜裂棗的,不懷好意。

  後面便只好將男女分開設宴了。桃花會上,世家小姐一占才藝,自有那貴夫人暗中關注,瞄準了脾性,上門聘了做兒媳婦,小郎君也可以悄悄地在樓上觀望,看看對那位小娘怦然心動。

  朝華夫人此刻的臉也黑黑的,沈琴和沈十八在此,那麼出事的定然是沈珂了。

  那孫家的小子也真是,鬧出這等事情來,簡直就是在狠狠地打她的臉,雖然對外說是他英雄救美,但是真實情況,她這個府主人,又怎麼會不知道。

  朝華夫人看了看沈十八,開口問道:「不是說你們三姐妹一起換衫去了嗎?怎獨你二人歸來。」

  沈十八看著她裝模作樣的樣子,心中冷笑:「我行到閣樓門口,卻發現帕子不小心弄丟了。便拉著琴姐和我一同去桃林尋了,府上的下人們厚道,幫我找了回來。珂姐素來愛乾淨,便忍不住先進去換了衫,沒想到……夫人,我姐姐到底出什麼事情了?」

  沈玉的一張小臉煞白,她緊緊地咬住唇,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朝華夫人歎了口氣:「珂娘向來乖巧,我素來疼愛她,沒想到竟然落了水,好在被孫家的連成救了起來。真是虧了孫夫人教子有方,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

  她一邊說著,還看了看身旁的一個婦人。

  十八娘抬頭一看,那婦人穿著深綠色的外衫,嘴唇很薄,三角眼兒,一看就是個刻薄角色。

  孫連成的母親此刻簡直樂開了花,先頭裡公公給定了沈琴,她就不是很高興,雖然說是嫡女,卻是個不受寵的,母親都沒了,也沒有什麼心機,怎麼能將兒子的心從菊官那個賤種身上收回來。

  沈珂就不同了,這可是武夫人花了大力氣培養,本打算嫁給皇親國戚的。那心機手腕自然非同一般。

  誰不知道,沈大人對武夫人是言聽計從,就連朝華夫人,都對武夫人另眼相看。

  娶了她的女兒真是再好不過了。至於武夫人不同意?不好意思,你女兒都濕淋淋的被我兒子看光了,若是不嫁進孫家,那就去佛堂裡守著吧!

  但凡是聰明的,都知道該如何選擇,若是不聰明的,那也沒有娶進來的必要,反正吃虧的不會是他孫家。

  正在這時,園子裡的管事嬤嬤和幫十八娘撿到帕子的僕婦都被帶了上來,朝華夫人開口一問,她們和十八娘說的一般無二,顯然兩人並沒有說謊,沈珂落水出事的時候,她們正在桃林裡,那一片嘈雜聲便是。

  十八娘紅了眼:「我姐姐好好的換衣,怎麼會落了水,還望夫人明察。若是無事,沈靜姐妹就先行告辭了。」

  十八娘說完,拉著呆愣著的沈玉,還有憂心忡忡的沈琴,快步的告辭了。

  沈庭和其他幾個哥哥已經在馬車門口等著了,一個個的臉色都十分的難看。

  十八娘見沈玉像失了魂一樣的,便將她牽到了她們的馬車前。沈珂已經在馬車裡了,她的頭髮濕漉漉的,一看到十八娘就大叫起來:「是不是你害的我?」

  沈瑞也當街拔出長劍,憤怒的看著十八娘。

  十八娘卻是拍了拍自己手上的灰,輕輕地說道:「姐姐這麼大聲,是想整個長安城的人,都知道你落水失貞了嗎?引你去閣樓的,可不是我的丫鬟,你若是想知道到底怎麼回事,就問你的好妹妹沈玉吧。」

  說完她又轉向沈瑞說道:「你是嫌今天我們的臉丟得還不夠嗎?你若是一劍斬下來,御史台明兒可就熱鬧了。」

  說完她將沈玉往沈瑞懷裡一推,轉身就回到了自己的馬車上。

  沈瑜看了十八娘一眼,垂下眼眸,攔住了暴怒的沈瑞,說道:「且先回去吧。十八娘說得對,我們再怎麼不和,在外頭,可都是一個沈字。」

  沈庭回程也沒有坐馬車,兄妹三人坐在馬車上,卻沒有說話。

  十八娘拿起桌上的糕點,小口小口的吃著,在這破桃花會上,她可是一口東西沒吃,現在都快餓死了。

  沈琴的臉白得像紙一樣,她一開口,聲音都在顫抖,「十八娘,你老實跟我說,珂娘的事情,是不是你設計的?」

  十八娘將糕點往桌子一擱,氣從中來。

  「姐姐真是高看我了!我可是那天上的大羅神仙?一來就能收復沈玉的心腹丫鬟青梅,引沈珂去閣樓;哦,第一次來還能收買朝華夫人府上的小丫頭,將酒倒在你們身上。我還能掐會算,知道那孫連成要來呢。姐姐你也不好好想想,若不是我拉你去了桃林,現在落水的,指不定是誰呢?」

  沈琴此刻哪裡還不明白,她撲倒在沈庭的懷裡,嗚嗚的哭了起來:「哥哥,我待武氏如親母,我給珂娘玉娘做的衣衫,遠比十八娘多。我打心眼裡把她們當姐妹,她們卻是為什麼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將我往火坑裡推啊!」

  沈庭沒有說話,看著面無表情的十八娘,又看了看沈琴,半晌才開口說道:「他們要害的的確是你,孫連成救了珂娘之後,不但不避嫌,還直直的朝我走來,說沈庭,我救了你的妹妹,你可要請我喝酒,感謝我!他以為,他救的是你,琴娘。他都沒有見過你們,怎麼就認定了是你呢?」

  十八娘懶得說話,沈琴哭了一會,抹了抹臉,對著十八娘說道:「以往是姐姐不是,認賊作母,還冤枉了妹妹,十八你原諒姐姐,以後姐姐可就靠你了。」

  「姐姐,這個世界上,除了自己,誰也靠不住。此番她們是害人害己,武氏不是想讓你嫁給孫連成嗎?這下好了,讓珂娘嫁給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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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9 22:23:07 |只看該作者
卷一 第十八章 男子薄幸

  幾兄妹回到家中的時候,沈澤和武氏已經收到了消息,正坐在書房裡侯著。

  武氏眼中帶淚,被身邊的近身嬤嬤攙扶著,搖搖欲墜,一看到沈珂,猛的撲了上去,大哭道:「我的兒,好端端的怎麼會落水了!那桃花會你不知道去了多少次了,我還千叮嚀萬囑咐,說十八娘初次去,你做姐姐的要多加照顧,怎地你就落水了呢?」

  沈澤坐在主座上,一雙眼睛像是利劍一般看向十八娘。

  十八娘的眼淚卻是刷刷的掉了下來:「父親明察,我和琴姐姐到現在都不知道是怎麼個回事。珂姐姐咋就落水了,青梅不是一直在她身邊嗎?你問她便知。」

  武氏身子一晃,難以置信的看向沈玉,她只是聽說沈珂落水,被孫連成救了起來。當時許多人都看見了,此事已然掩蓋不得。她心痛得難以復加,卻不想這其中還有沈玉的事。

  青梅一聽,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上,整個人都像篩糠一樣的了。

  她看了沈玉一眼,卻見她還是呆呆愣愣的,忍不住也哭出聲來。

  「玉娘,你可要救我啊!你只讓我將琴娘引到那閣樓裡,卻沒有說會有男子過來啊!」她的話斷斷續續的,含混不清,後面的話壓根讓人聽不明白。

  沈珂卻是蒼白著臉,怒道:「你住口。我自己來說好了。」

  十八娘看著她倔強的樣子,心裡卻對她高看了幾分。沈珂是個不錯的,嫁給孫連成真是鮮花插在牛糞上。她要怪,就怪自己有個蠢妹妹吧。

  「父親,我不想嫁給孫連成。我根本就不是自己落水的。我換好衣衫出來,琴妹和十八妹卻是不在了,我以為她們去了宴廳,剛抬腳準備走,卻被孫連成那廝一推,掉進了湖裡。」她說著,咬牙切齒,眼中泛淚。

  她又看了沈琴一眼,冷笑出聲:「你可知道,我這是代你受過,那孫連成跳進湖中救我,可還喚我琴娘呢!你若是想嫁給他,又何必尋父親取消親事,直言便是,為何要做出這等私相授受的醜事,害我終身!」

  沈琴哪裡見過這陣勢,這一盆盆的髒水直直地往她身上潑來,簡直要砸得她永世不得翻身。她用手指著沈珂,氣得發抖,卻喃喃地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十八娘簡直氣急,枉費她還覺得沈珂可憐,她卻是字字誅心。到現在了,還想要把錯全推在沈琴身上,幫沈玉開脫。

  十八娘拍了拍手掌,「姐姐當真是伶牙俐齒。那孫連成若是與琴姐有私,又怎會不認得人?那閣樓雖小,容下幾個弱女子,卻是有餘,青梅為何強留我們姐妹在門外?只是不知道你的好妹妹,到底是想害琴娘,還是嫉妒你這個姐姐,容貌大盛又將嫁入皇家,平步青雲呢!」

  沈珂緊了緊手,卻不說話。

  十八娘這話,像是刀子一樣的紮進了她的心窩裡。她自幼聰慧,將沈玉比成了泥。父母偏疼於沈玉,將她送去給榮陽作伴,也就養成了她目下無塵,驕縱的性子。

  明明她才學儀禮都要好過沈玉,可是在母親眼中,卻只有沈玉如珠似寶。

  這些沈珂都忍了!因為她知道自己能比玉娘嫁個更好的人家,可是如今,這最後的驕傲,都被玉娘給毀掉了。

  那孫連成口喚琴娘,她當下就明白了是怎麼回事,當真是心如死灰。

  她想不出,還有什麼辦法能夠解開她如今面對的死局。

  沈玉聽到十八娘提到她,終於回過神來,嚎啕大哭起來!

  「姐姐,姐姐,我沒有想要害你的!沈十八來了之後,連帶著沈琴,也不將母親放在眼裡了。我就想著要小小的教訓她一下,明明孫家就是一門好親,母親尋了好久才尋到的,沈琴竟然好心當作驢肝肺,拒絕了!我就是不想要母親煩心,想要出一口氣罷了!反正沈琴本來就是要嫁給孫連成的。」

  十八娘有些瞠目結舌,她不知道沈玉是真的單純,對孫家一無所知,還是……

  「既然這親事是姨娘自己個尋的,那琴姐姐定得,珂姐姐自然也定得了。」十八娘的話輕飄飄的,沈珂心中卻是像嚴冬一樣冷冽。

  她這一句話,將她將開口對父親說的求情的話,全都給堵住了!

  是了,孫連成本來是要定給琴娘的,還是母親親自挑選的。

  想到這裡,沈珂不由得一下子昏了過去。

  武夫人見狀,又是一通哭。

  沈澤看著眾人,開口說道:「既是如此,讓孫家上門來提親吧。將玉娘禁足一個月。」

  武夫人大痛,望著沈澤哭道:「澤郎……」那聲音百轉千回,讓人直起雞皮疙瘩。

  沈澤卻像是沒有聽到一樣,對著眾人揮了揮手。

  「十八留下,其他人且先下去吧。」

  十八娘心中冷笑,看天下男子多薄幸,世人還說沈澤對武夫人情深意重,言聽計從。真遇到了事情,第一個想到的還不是家族利益,女人又算得了什麼呢?

  等到四下無人了,沈澤方才開口說道:「你既救了琴娘,怎不救珂娘,一筆寫不出兩個沈字。孫家有難,你又何必將我沈家陷進去。」

  十八娘撥了撥自己的指甲,對著沈澤說道:「父親,我可不知道沈玉約了孫連成呢!這狼要吃羊,羊怎麼能反過來救狼呢?父親若是不想珂娘嫁去孫家,尋個藉口拒了便是。」

  可是她知道,沈澤是不會拒絕的。

  果然,沈澤開口道:「我沈家豈能有失貞之女。」

  因為他丟不起這個臉!也因為孫家是天子近臣,孫連成的祖父可是戶部尚書,手中握著這天下的錢袋子。他的長子,如今也是戶部侍郎了。孫家長房子嗣單薄,第三代只有二男,長子嫡孫就是李娉婷嫁的那位,至於那個小的,還在懵懂學語呢!

  所以當初魯氏當初說了三房的孫連成,他也同意了。

  只是十八娘帶來的水患的消息,卻讓他猶豫是否要和孫家結盟,畢竟孫連成這一房實在是太不靠譜了!若是事情發了,最好的結果就是老尚書棄車保帥,告老還鄉,孫連成一房人頭落地,保住長子戶部侍郎的位置。為了孫家折掉一個女兒,實在是太不划算。

  「父親不如快點告知老尚書,保下孫家三房,孫家自然是感激不盡。珂娘的日子也能好過一些。」

  沈澤意味深長的看了十八娘一眼,「你倒是心善。」

  「父親不是說了,一筆寫不出兩個沈字。」

  十八娘心中自嘲,她為何對沈澤的心思猜得如此之準,因為她自己個,和他是同一種人。

  半晌沈澤方才開口說道:「這次也就罷了,以後我不想看到你動他們。」

  十八娘低下頭去,唱了一聲諾,冷笑著離開了。

  只許他們動我,不許我動他們,天下哪裡有這麼無恥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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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9 22:23:18 |只看該作者
卷一 第十九章 他已定親

  武夫人第二日一早便出了門,去了朝華夫人府上,直到天黑才紅著眼歸來。

  孫家動作很快,不出三日就來上門提親了,如今誰人不知,孫連成英雄救美之事,提親也不過是走個過場。孫家來的長輩是孫家宗婦,李娉婷的婆母,武氏黑著的臉這才緩和了一些。

  聘禮堆了滿滿當當的一廳,沈珂好像認命了似的,雖然臉上沒個笑容,卻開始窩在家裡繡嫁妝了。

  十八娘看著一遝子帖子,興致缺缺。自從沈琴在桃花會上一舉成名之後,這相邀的帖子便如雪花片似的,紛至遝來。

  她雖然不把沈珂當親姐妹,卻也不想這個時候出去,讓人問長問短的,徒增笑料。

  因著沈澤的警告,她一時之間也懶得動武氏,來日方長,現在最重要的,便是讓哥哥姐姐們自己立起來罷。

  沈琴在一旁繡著綠竹,沈庭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要去邊關,她趁著這機會,給他多添點衣衫。

  她偷偷的看了十八娘一眼,只見她把玩著一隻筆洗,看著窗外,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自從那日她在馬車上質問了十八娘之後,十八娘待她就不如以前親近了。

  明明還是說說笑笑的,卻總像是隔了一層什麼。

  「十八娘在看什麼?」

  十八娘將筆洗放在桌子上,卻沒有回答。窗外的喜鵲在枝椏上叫著,歡快得緊。

  「姐姐在桃花會上奪了頭魁,如今正是一家女,百家求。自是不必擔心,和珂娘一般。」

  沈琴被十八娘戳破了心事,紅著臉低下了頭。

  十八娘卻在心裡歎了口氣,沈珂嫁不成了,也不知道沈澤會不會想著,將沈琴嫁入皇家。

  見十八娘怔怔的,沈琴站起身來,用手指戳了一下十八娘的額頭:「你小小年紀,哪裡來的那麼多心事。姐姐雖然無用,但到底是姐姐,以後也會硬氣起來,護著你。」

  十八娘沒想到沈琴會這樣說,吃驚的睜大了眼睛,用手捂住額頭。

  對於沈琴,她一直都是哀其不幸,怒其不爭,好在,她想明白了。

  「十八娘,你看誰來了?」西屏快步的走進屋來,面上全是笑意。

  十八娘扭頭一看,卻是東珠南枝北流她們到了。

  因著一路舟車勞頓,幾人看上去都風塵僕僕的,精神頭卻都很好,眾人一見過禮。

  南枝便開口說道:「大人怎讓小娘住在這麼簡陋的地方,跟個雪洞似的,好在我將十八娘用管了的器物都帶了過來。還有西屏,怎地給梳了這樣的頭。」

  她是十八娘的貼身女婢,平日裡跟個管家婆似的,操心慣了的。長這麼大,她還是第一次和十八娘分開這麼久,更是嘮叨個沒完。

  十八娘卻是喜笑顏開,一點也不在意,有她們在,這尋梅院也有了幾分生氣。

  沈琴見這屋裡嘈嘈雜雜的,便起身告辭,回了聽蘭院。

  她一走,北流看了看十八娘,輕聲說道:「十八娘,王六郎與十六定親了,這才幾日呀。」

  十八娘心中咯噔一下,雖然是早就預料到的事,可是還是忍不住心中酸楚。

  是呀,這才幾日啊!喚你卿卿的男子,就要另娶他人了。

  她點了點頭,示意自己已經知道了,神色又淡了幾分,「以後關於他的事情,不必報給我知了。東珠,范陽的產業都處理好了嗎?」

  東珠拿出一本帳簿,輕輕地放在桌子上,答道:「都按十八娘說的,轉賣出去了,存進了大通的銀號裡。可要在長安再多置產?另外,夫人的嫁妝也一併帶來了,嫁妝單子在帳簿裡頭。」

  十八娘摸了摸帳簿,並不打開,開口說道:「嗯,買些長安附近的莊子鋪子,哥哥姐姐們不久都要成家立業了,雖然公中有定例,但是哪裡夠花。將我娘的嫁妝清算一下,將來是要交還給大兄的。」

  東珠有些肉疼,卻還是遵命的點了點頭。接著她又拿出個賬本,輕聲說道:「十八娘,我們在邊關的山頭,挖出了玉礦,是上好的和田玉。」

  十八娘一驚,問道:「怎麼回事?我在邊關竟然還有產業呀!」

  東珠也驚住了,我就說小娘你富可敵國還在乎什麼王六郎啊,敢情您自己有多少錢,自己都不知道呢?

  「小娘忘記了?夫人當初在那有個陪嫁莊子,奴婢爹爹當初去看莊子的時候,又替小娘置了產。」

  十八娘卻是才想起來,魯氏嫁來范陽之前,可是一直跟著魯家軍,在邊關住著呢。她的嫁妝裡的宅田莊鋪,多在范陽,少部分卻是在邊關。

  那她塞到袁阿嬤衣袖裡的平安扣,那和田玉,是不是代表著,殺人兇手,是她的故人呢?

  十八娘一下子站起身來,問道:「武氏是個什麼出身?我只知道她是個洗腳婢女,她可是我母親的陪嫁?」

  四女卻是面面相覷,武氏離開范陽的時候,她們也不過是幼童,又哪裡知道這些事情,之前十八娘對長安的人,漠不關心,她們也就沒有打聽。

  北流卻是開口說道:「不若讓西屏歸家一趟,她的爹娘來長安為小娘打理產業之前,一直住在范陽,是夫人的親近之人。」

  是了,西屏一家是魯氏的陪房,其他人都是沈家的家奴。

  西屏聞言,快速的歸家去了。不一會兒,就接了她母親過來。

  「阿嬤,那武氏可是我母親的陪嫁?她是魯氏家奴嗎?」十八娘請西屏她娘親坐下,又上了花茶,方才開口問道。

  西屏的娘親,臉圓圓的,一笑起來有兩個梨窩兒,她也不扭捏,點了點頭,開口罵道:「武歸那個賤婢,怎配沾魯家之名。當年夫人出嫁,有三兩個丫頭不想離開邊城,夫人心善,將她們放了出去。武歸就是那會兒進府的,她顏色好,又識文斷字,夫人就讓她貼身伺候了。萬萬沒想到,她卻趁著夫人懷了三郎,爬了主家的床。洗腳賤婢,也敢自稱夫人。」

  她神色忿忿,顯然非常為魯氏不值。

  十八娘讓南枝上了些果子,緩緩開口道:「阿嬤,說慢些,我還沒有聽過我娘和武氏當年的事情呢。她如今憋著勁兒,要欺辱我們兄妹呢!我且讓哥哥姐姐們也來一聽。」

  說著,便使了人喚了沈庭和沈琴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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