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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棠挽 - 閨秀本賢良(卷三)《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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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12 00:32:12 |只看該作者 |正序瀏覽 | x 1
閨秀本賢良(卷三)》作者:棠挽

項瑤覺得和達官顯貴打交道實在麻煩多,
她那成了藺王側妃的好妹子老對她挑釁,
嘖,腦子有病才會理她,何況自己正忙著養胎呢!

不料她妹子竟對小皇孫下毒手並栽贓到她身上,
害她被迫“參觀”了一回大理寺的牢房,
所幸她早有防備,又有宋弘璟給她當靠山才倖免于難,
反正她夫君都發話說有他在了,她怎麼惹事都不怕!

然而藺王這一家子實在難搞,兩輩子都甩脫不掉,
她才讓不聽話的妹子受教訓,藺王妃就跑來要她幫吹枕邊風,
唉,只怪她家夫君太有能耐,皇子們個個都想爭取他的支持,

可惜他們都不懂宋弘璟,那傢伙滿腦子只想和她生孩子!
哪知拒了藺王妃卻換藺王親自來堵她,
最恐怖的是他竟對她說:“瑤兒,離魂歸來,本王甚是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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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12 00:43:42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章

    月光柔柔,女子眉眼柔和,懷抱孩子,刻畫入心。

    馬車駛到宮門,下車的功夫倆個小的就醒了過來,宋弘璟抱著活潑的平寶扶了項瑤一把,平寶登時就遞了身子向項瑤,一如脫韁的野馬,一隻腳還踹著宋弘璟的胸口,顯得迫不及待離開。

    “……”宋弘璟默默摟住,側過身子與項瑤並行。

    平寶依舊昂著腦袋探看,一手慣性含了嘴裡,宋弘璟拿帕子擦,小傢伙扭頭伸了爪子在他臉上按了個濕乎乎的五指印。

    “……”糟心孩子。

    項瑤撲哧笑了出聲,拿了自個絹帕給宋弘璟擦臉,“老夫人說平寶像你小時候。”

    宋弘璟感受到了來自祖母的會心一擊,一掌並不用力的拍了小胖墩的屁股上,後者咧著沒牙的嘴笑,當是玩鬧。

    兩人並行走著,前頭有宮人引路,不清楚顧玄胤是鬧哪出,只跟著走著,行徑一苑,瞧見嬤嬤拿著染血的衣裳出來,還隱約能聽到女子亢奮咒駡,漸漸虛了氣勢。嬤嬤見了二人行禮,道是驚擾,項瑤瞥了一眼上頭所書沉淵殿,暫態明瞭關押在裡頭的是哪位,那位曾經的皇后倒是活得最是長命,隨即認出其中一位嬤嬤似乎是熹妃身邊的,此刻往衣服底下藏了什麼,卻沒半點好奇心。

    是非之地,是非事,端看何人熬得出頭,就譬如現下的皇太后。

    到了周堤前,二人瞧見站在河畔的顧玄胤夫婦,一身玄錦常服,頗是低調。待近了跟前,便聽顧玄胤遣退宮人,宋平擰眉諫言跟隨,止在了顧玄胤信任笑意裡,“你是信不過你前主子?”

    “臣不是這個意思。”已經榮升侍衛長的宋平頓時一臉緊張,惹得顧玄胤哈哈大笑,搭了宋弘璟肩頭一道上了備下的畫舫。

    宮內河上飄了數盞宮燈,與月光爭輝。

    閘門開,畫舫順勢而出,駛向城外京都最是繁華的湄公河,兩岸攤販遊人不絕,舞獅雜耍共慶,饒是熱鬧至極。

    項瑤與項青妤許久未見,少不了說姐妹貼心話的,顧玄胤與宋弘璟一道上了畫舫甲板看外頭景色。

    “你當真要去邊關?”顧玄胤沉吟問道,眸中映襯月色,顯了幽深。

    宋弘璟慣是冷清表情,聞言挑了眉梢,“山高皇帝遠。”

    “……”宋將軍,你這樣很容易失去你唯一的朋友。顧玄胤眼瞼微垂,斂了嬉笑神色,“當真不留?”

    耶律宗能集結人捲土重來,本身就是件可疑的事情,周邊小國未必沒有以蛇吞象的心思,而他回去邊關將軍府既能穩定軍心又能鎮守疆土,更何況他和阿瑤都覺得京城裡彎彎繞繞多,想過平淡簡單日子,祖母願隨他們一道離開,再沒有比這更好的決定。

    見他鐵了心思,顧玄胤氣他不爭氣似的橫了眼,“這外頭的削尖了腦袋想占京城的差事,你倒好,立了功勞還非要往窮鄉惡壤跑。”語調最後落了失意,“等朕的登基大典過了再走罷。”

    “嗯。”

    宋弘璟寡言,眺著江畔人流如梭,歡聲笑語,複又啟唇,“你看,太平盛世。”

    顧玄胤亦是瞧向,與前些時日截然相反的歡騰景象,不由咧了嘴角,“每年中秋回來,朕讓你瞧瞧什麼叫太平盛世。”

    “好。”宋弘璟看著這人豪氣萬丈模樣,眼底暈開笑意。

    顧玄胤正經不到片刻,又恢復嬉笑神色,“聽說宋將軍豔福不淺,在曜城險些又成婚,嘖,真是招人的很,來讓朕看看,哪點比朕強了。”

    “……”宋弘璟看著某人伸出嫉妒的爪子就往他臉上撓來,繃著一張無表情的臉,眼底露了無奈,“別鬧。”

    “我沒鬧。”顧玄胤一本正經地看起宋弘璟面龐,直到把那死人臉給揉活沒了,笑意更甚。

    宋弘璟到底顧忌著君臣身份,卻讓某人更是得寸進尺,正好尋來的項瑤與項青妤瞠目結舌看,兩個當爹的差點滾到一起去。

    “打擾了……”

    “阿瑤!”

    “青妤!”

    煙花陡然在天空炸開,無比絢爛地映照幾人面孔,俱是洋溢幸福笑容。

    八月末,金桂飄香,顧玄胤登基的日子是欽天監仔細選的良辰吉日,諸事皆宜。世安苑裡,項瑤從床上悠悠轉醒,睜了眼就瞧見身旁躺著的宋弘璟支了胳膊瞧,不知已經看了多久。

    “怎不叫醒我?”項瑤看了一眼外頭天色,嗔怪道,不願在這日子遲到。

    宋弘璟伸了胳膊,將人壓回了軟榻,故意橫了上身過去,道。“尚早。”那聲音低沉暗啞,攜了剛睡醒不久的慵懶,撩撥耳朵。

    呼吸的熱氣攪在皮膚上,纏綿悠長,身體隱隱地泛起一陣酥麻,偏生那人像是故意似地輕輕含住她耳垂,慢慢舔咬逗弄,惹得身子輕顫,從尾椎升騰起的酥麻近乎讓她亂了呼吸。

    “宋弘璟!”項瑤竭力穩著氣息,嗔眼向自開葷後就不知節制為何物的某人,一大清早又是……卻又不敢大了聲音怕吵著在一旁小床睡著的孩子。

    宋弘璟將人囚於身下,不知怎的回想起在駱王府那次,陡然深邃了眸子,嘴角扯了一抹惡劣,“噓,別吵醒孩子。”

    話落低頭吻住了她柔軟唇瓣,探出舌尖細細地描繪著那美好唇形,卻也似乎只是止步於此。

    項瑤放鬆戒心的那一瞬間,宋弘璟忽然就那麼闖進來,勾纏著項瑤的舌尖,引領著她抵死纏綿。

    神志恍惚間,項瑤感覺胸前一緊,柔軟被人緊緊的攥在手掌中,隔著衣服肆意的揉弄著,炙熱的溫度從宋弘璟掌心傳遞出來,密切的貼合著她的肌膚,滾燙的令她忍不住顫慄不已。

    宋弘璟的大掌滑向被子裡包裹著的曼妙身子,經過這一陣精心調養,愈發顯得凹凸有致,此刻僅著的單薄褻衣下滑敞了胸口,半遮半掩的風情更是叫看的那個血脈噴張。

    項瑤眼神迷離地看他,他微微勾唇,然後俯下身,濕熱的唇落在她胸前,伸出舌頭輕輕舔舐柔軟尖端。

    兩人激烈的喘息聲中,項瑤呻吟出聲,臉紅如潮。

    宋弘璟將她壓在身下,故意磨蹭著她的身體,灼熱之處抵著她的下身,讓她感覺到他對她的渴望。熾烈的吻如燎原野火,落在耳畔的呼吸急促而粗重,項瑤的意識已經燒成一團漿糊,身子躲避似地微微拱了拱,卻更是貼合了宋弘璟弧度明顯的腰身,如此契合,惹得後者一聲悶哼,再是難忍往下沉去……

    “哇——”

    一聲啼哭驟然響徹屋子,項瑤幾乎在一瞬作了反應,便聽得宋弘璟一聲悶哼捂著某處背向了她。

    項瑤聽著小床裡小孩兒撕心裂肺似的哭聲再顧不得宋弘璟的受傷處,趿了鞋子,匆匆趕到了床邊抱起了哭鬧不止的平寶,柔聲安撫,以為是小孩兒做了惡夢。

    宋弘璟隨後面容僵硬地走到了她身旁,盯著她懷裡擾了好事的胖墩,眼刀子冷颼颼。

    平寶哭得更傷心了,睡得好好的,弟弟捏我,爹爹還瞪我,嗚嗚嗚嗚……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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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12 00:43:30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九章

    項善明忍著想踹向兒子一腳的衝動,想著他為自己連法場都劫……忍了!而場內局勢亦是發生變化,蘇念秋是隨著一輛華貴馬車到的,馬車上還有駱王府豔陽的標識。

    駱王隨著馬車入場便凝聚了所有注意,自然一眼瞧見駕著馬車而來的宋弘璟,眸中閃過多重思緒,最終化為緊張戒備,所幸,只有一輛馬車,該是宋弘璟劫持了妧兒來的,稍是松了口氣。

    “用項家的命換你女兒的命,值當。”宋弘璟說著挑了馬車簾子,項瑤推著一名嘴上塞了布條手腳被縛的女子露臉,髮絲散亂,頗是狼狽樣,但依稀能瞧出是顧妧。

    駱王緊張地瞧向顧妧,暗忖自己擔憂的終成現實,這宋弘璟哪是那麼好掌控的……

    “宋弘璟,你是要造反麼!”

    “明明造反的是你罷。”環首刀一亮,轉瞬便橫在了‘顧妧’脖子上,大有不是我女兒一點不心疼的架勢,逼近了幾寸,刀身見紅。“這天兒太熱,曬著我夫人,選快點。”

    駱王險些被氣笑,可凝著顧妧脖子上停不住流血再笑不出來,一雙眼緊緊盯了半晌,宋弘璟回來,若這般交了項家人出去,宋家那一老一小到現在都未找著,何以牽制,心思一定,再看向顧妧眼中劃過痛色。

    後者似乎有所感應似的扭動身子,似乎是在求救。

    “宋弘璟,你若敢傷公主半分,朕定滅你滿門!速速放人,朕尚且從輕發落。”

    這話的意思便是不同意這筆交易,宋弘璟伸手在環首刀上彈了一下,撤回了刀身,在眾人以為連威風凜凜的宋將軍都受要脅束手就擒之際,一色墨衣盔甲的玄鐵營眾將如從天而降,將御林軍悉數盡擒。

    “反了,反了!”羅成高呼,一邊護著駱王後退。

    還未退至後門,就被從後門湧入的黃衫軍擒了正著,數十柄刀劍一同相向,只要人一動,隨時能捅個對穿,叫駱王與隨侍驚得再不敢動彈。

    “宋弘璟,朕是真龍天子,你敢這麼對朕!”駱王尤是叫囂。

    話音甫落,便見一道明黃身影自黃衫軍之後緩步踱出,“你說,誰是真龍天子?”

    “皇……皇兄?”駱王身子不受控制地逼退一步,不可置信地瞪著本該臥榻的景元帝。

    景元帝眸中怒火叢生,身後是跟隨而來的樊王與樊王妃,樊王瞧了眼內場情景,暗忖趕到的正是時候,遠遠與宋弘璟對了一眼,這刻才算真正放了心的,這混蛋還真是命硬,而和蘇念秋到他府上的還有一名苗疆來的蠱師,他藉著探望之名入宮,有宋平保駕護航,才有現下一幕。

    “駱王包藏禍心,謀害於朕,企圖取而代之,惡行種種,犯上作亂,押入天牢擇日問斬!”

    “是!”黃衫軍領命,將亂黨悉數帶下。

    景元帝身形微晃,幸得顧玄胤扶了一把未至於垮,本就勞損的身子因著蠱毒緣故幾近掏空,自知不長久也。遂看向眼睛恢復的顧玄胤,含了幾分打量深意。宋弘璟攜項瑤近了跟前,行過禮後,道是護駕來遲。

    “你平安無事,太后也該安心了。”景元帝凝了他良久,終是道。

    暮色四合,鴉寂無聲。

    大理寺天牢,顧玄曄老神在在地等著好消息,卻猝不及防地看到戴著鐐銬枷鎖的駱王被推進了對面那一間,猛地變了神色。

    成王敗寇,大抵是第二次經歷,駱王反倒顯得有些平靜,對上顧玄曄驚愕神色,瞟了一眼就未在關注,反而在宋弘璟來時扒住鐵欄問道,“妧兒呢,你把妧兒怎麼樣了!”

    宋弘璟提著一小孩兒進來的,赫然是顧琰,小小年紀一臉凶戾,似乎想撲上去生啃了宋弘璟,卻被他一把拎進了駱王所在牢房中,一家團聚。

    “混帳,畜生,枉我阿姐對你那麼好,你怎麼能……”顧琰像是氣得語塞,同樣扒在欄上想抓著宋弘璟咬了洩憤。

    宋弘璟置若罔聞,倒是對於駱王多看了一眼,“駱王之前不是選了皇位,不要女兒了。”

    駱王臉色一差,顧琰藉著小胳膊細腿掙動鐵欄叫囂,“你胡說,我阿姐呢!”

    “死了,在曜城就死了。”後來那個不過是找人假扮,也是料到駱王會舍,轉移注意,拖延時間罷了。

    “死……了?”駱王踉蹌退了一步,先是喃喃不置信,可看著宋弘璟一副冷淡面孔不屑欺騙模樣,心猛地揪成一團,他的女兒……轟的靠著牆倒下,不得不舍是一回事,真聽到死訊又作另一回,駱王仿若一下蒼老,喃喃念著女兒閨名,難以喘息模樣。

    “阿爹,阿爹!”顧琰當即顧不得其他,奔到駱王身邊,焦急喚道。

    牢房對面,顧玄曄面無表情地注視著這一幕,仿若才消化完自己落敗的消息,就對上宋弘璟平靜無瀾的眸子,看著卻叫人寒氣叢生。

    “四子顧玄曄集黨營私,不思悔改,勾結反賊,謀反篡逆,同判斬立決。”宋弘璟宣了聖上旨意,看著那人終於卸了臉上偽裝,露出複雜癲狂之色,挑了眉梢。

    “朕是天命所歸,哪個能殺朕,哈哈哈……”顧玄曄忽然向後退了兩步,端是身姿氣度,不可能的,他明明位登九鼎,坐擁天下,思及此,忙是用力擦了擦蹭了髒汙的囚服,“朕的龍袍髒了,要換一身,換一身……”不願再面了宋弘璟,反而縮向了角落,碎碎自語。

    宋弘璟無甚表情地凝著他,帝王夢碎,卻不願醒,而於他們來說一場噩夢結束,始作俑者瘋了並沒有讓人有多痛快。

    “來人,好好侍候藺王。”

    又是一年月圓,紛擾落幕,京城恢復繁華喜氣景象。景元帝因身子緣故退居二線,由樊王顧玄胤執政,安心做了太上皇,與如今已是皇太后的熹妃去了避暑山莊休養,而顧玄胤在處理駱王、顧玄曄等反賊的餘黨時,項善琛等大臣勸諫因人量刑,對其餘黨從輕發落,終使一千多人得以活命,彰顯仁德。

    而當中值得說道的是藺王妃安瑾買通牢獄,把顧玄曄之前備著的項筠之墓刨了,待其死後與藺王合葬,不知三人到了底下會怎樣熱鬧。

    宋老夫人見著孫兒和孫媳婦老淚縱橫,她與曾孫兒躲在地下暗室,成日提心吊膽,如今終於放下一顆心,道是祖宗保佑,能讓二人平安歸來。趕著中秋,置辦了一大桌子坐下來一塊吃個團圓飯。

    沈氏這遭因著沈暄也是受了罪的,更理解老夫人心情,應了邀請一道過來用飯,今年多的除了沈暄一家,還有倆個小的,一下顯了熱鬧。

    桌上蔥油梭子蟹切塊後整合擱在粉絲上,蔥薑蒜爆熟,肉質細嫩、潔白;用炭火烤制的鹹香口味糯米藕,邊緣薄脆,湯汁收的略是濃稠的蟹黃豆腐,添了令人開胃的顏色……

    平寶和安寶已經是四個月多,看大家吃著,塞著手淌了口水。平寶長肉多,越發像個大白饅頭,扭著身子不老實想要項瑤抱。安寶則相對要安靜乖巧的多,窩在奶娘懷裡,烏溜溜的圓眼珠子直直盯著項瑤那筷子夾的魚肉,嘴巴微動,直把項瑤看得放不進去口,還好後來楊媽媽拿了煮熟的雞蛋,剝了殼後取了一點蛋黃加點水後,拿特製的小勺給倆小的抿巴,才好好吃了一頓飯。

    用過飯後,宋弘璟受召攜妻兒入宮,一輪圓月高高懸掛於空,馬車搖搖晃晃,坐在車子裡的倆個小的沒搖一會兒就閉了眼安睡,項瑤離開近一月,此刻滿是柔情凝視,覺得虧欠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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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12 00:43:18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八章

    “從來都是你高高在上,想不到有朝一日會顛覆罷。”駱王不掩喜色,居高臨下地覷著景元帝,長久以來地壓抑爆發,露了痛快扭曲神色。“這都虧了你的好兒子,否則朕如何能這麼順利取而代之。”

    隨即揚眉,肆意笑道。“你的那些老臣就算想到朕謀逆又如何,不從朕,只有死路一條。宋弘璟是,那些世家貴族是,哦對了,也不乏貪生怕死歸順於朕的,還不在少數,皇兄啊皇兄,你這皇帝當的也不怎麼樣嘛。”

    景元帝睜著雙目,呀呲欲裂,眸中怒光恨不得撕了他般,也因著駱王所言,沉凝了心思,對於駱王起兵神速確是存疑,而後於宮裡被暗害,受他控制,若沒有人暗中助力,絕不可能……

    “妄圖跟我討價還價,真是死字怎麼寫都不知。”說罷,駱王拍了拍景元帝僵硬憤怒的臉龐,“待朕完成登基大典,就送你們父子地下團聚,屆時你再好好問罪罷哈哈哈……”

    景元帝一瞬眼睛暴突,瞪著駱王狂笑著離去背影,憤怒過後落了滿腔不甘與隱憂。大樑江山……真要落了他手中,當初與梁王推行,只怕百姓受苦……

    而出了寢殿的駱王,步子一頓,心血來潮道是去刑場觀看,順道迎顧妧回宮。羅成聽命,快速去準備,不多時,皇上攆車駛出了朱雀門。

    正午日頭毒辣辣地照在法場上,市井之地,最不缺人,來瞧看的頂著日頭探頭看,一邊議論紛紛。法場上一色白衣囚服的項家一眾跪在烈陽下,汗濕背脊,神色都是壯烈。獨獨除了……

    “哎喲,我的腿喲,我的腰哦……”項老夫人聲聲叫喚,一抬頭瞧見那鍘刀,一屁股癱軟在地,殷切切地扯了嗓子哭了起來,歹命哦……

    “母親……”項善琛皺眉略是尷尬地喚了一聲。

    項老夫人沒好氣瞪了他一眼,就是被這不孝子連累的,非要表什麼衷心,這下好了,都要被砍頭了。思及此,目光掃向來圍觀的百姓們,一眼就掃到了項允灃和他那不入流的娘,登時又火了脾氣,“狗賊,賤種!”

    這一聲暴喝惹得眾人附議,項允灃與柳姨娘所站空出一塊地兒來,京城局勢突變,老百姓們看著是是非非,對忠義之事向來熱衷,同情項家之余對奸臣走狗自然也是唾沫相向,對項允灃怕死當了新皇走狗一事作是抨擊怒駡。

    不知是誰向項允灃扔了雞蛋,啪嗒一下正中腦門,流了蛋黃糊住面孔,有這一開頭,番茄爛葉子隨之而來,紛紛往項允灃那處招呼而去。

    刑臺上項善明亦是對項允灃怒目而視,看著這幕十分解氣,早早就與他斷絕父子關係,奸商也就罷了,還沒一顆忠義之心,簡直枉為人也!

    項允灃堪堪直立,察覺一旁隨侍想要替他上前擋的意圖,暗中按住,抹開了被糊了一臉的蛋黃蛋清,勉強睜了眼,直直看向刑台父親所在,焦灼開口道。“父親,你就算不為自己想,也該為祖母想想,累得她老人家一把年紀還要受這份屈辱!”

    秦老夫人原是垂首跪著,此刻捋了下被風吹亂的鬢髮,“老婆子活夠了,允灃啊,往後這日就不要來墳前磕頭了,老婆子受不起。”端得是大氣凜然,慷慨赴死的決絕。

    這話一出,項允灃紅了眼眶,一張俊臉陡然垮下,緊緊攥了拳頭,眼底露了受傷。

    突然,一聲尖銳高昂的皇帝駕到,止了項允灃單方面被扔擲的局面,一身明黃龍袍的駱王乘坐攆車到了刑場,隨行侍從將刑場團團圍住,一眾老百姓你看我我看你,稀稀拉拉跪了一片,沒膽子與刀劍真往來。

    主場官員忙是提了衣擺恭迎上前,駱王目光直落在最是顯眼的項允灃身上,隨即掃過一眾,露了深意,隨著判官上了主席。

    底下依舊跪著的老百姓偷摸瞧著,新皇上任,徵稅增多,卻因著殘暴手段敢怒不敢言。更何況被那麼多把明晃晃的大刀對著,連出的氣兒都變小心了。

    駱王像是很滿意自己所看到的效果,瞧了一眼日頭,像是詢了道,“何時了?”

    “回皇上,快到午時三刻了。”判官諂媚應答。

    而駱王身旁的羅成邁著小碎步堪堪隨上了台,隨著他附耳話落,駱王嘴角笑意擴散,終於來了……

    “那就斬了罷。”淡淡落了話道。

    判官躬身應是,折身從籤筒裡取了木牌,走到台前往下一擲,“行刑!”

    明晃銀光一閃,項允灃的瞳孔驟是一縮,一滴豆大汗珠滑落,倏地攥緊了手裡慣持的玉扇扇柄,噹啷一聲,同樣一束銀光襲向劊子手手中刀柄,擊落在地,驚起一眾冷汗。

    “有刺客,護駕,護駕——”羅成率先反應過來,扯著尖銳嗓子驚呼,一邊以身子擋在了駱王身前,隨著御林軍紛紛圍聚,慌張地瞅向了刑場處。

    項允灃隨著刺客製造起的慌亂已經到刑臺上,在一眾驚愕眼神中將秦老夫人扶起,“祖母,您還好罷?”

    “項允灃,你好大膽子!”駱王鎮定下來瞧著這幕,哪會想不通是這人要劫法場,一臉黑沉喝道。“給朕拿下!”

    項允灃長身直立,刺客等團團圍護,與御林軍惡鬥,項允灃見局勢已經拖不住,只得出此下策,已是豁出性命。看著前仆後繼而來的御林軍,從懷中掏了銀票朝空中一揚,“這銀票,誰揀著就歸誰。”便像撒紙般散了出去,人群中倏然自得,紛紛蹲下身子揀銀票,御林軍受阻,項允灃等得了喘息空隙,攜著項家一眾撤逃。

    而項善明此時也明瞭自己誤會了兒子,一身囚衣狼狽,看著身上比他還狼狽的項允灃百味交雜,效仿項善琛將上了年紀的老母背在身上,不願拖了他後腿。

    “你真當你走的了。”駱王直覺威嚴受到挑釁,看著這混亂局面,目光直追項允灃,“原還當你是聰明人,也不過如此。”言罷,伸手拍掌兩聲,於刑場外湧進一批弓箭手,盾護在前,一支支羽箭搭在弦上,蓄勢待發。

    項允灃倏地停住,與駱王堪堪對了視線,便聽他道,“你當真以為朕對你不設防?”

    “喪家之犬也敢做帝王美夢,真是笑話!”項允灃暗啐了口,拾起的劍橫在胸前,也已然是殺紅了眼。

    駱王叫他話語刺激,眯起眼瞧他,他圖項允灃的金山銀山,但若是傀儡不聽話,換個就是,遂揚手,吩咐弓箭手準備。

    場內經過方才混亂,此時都已經停歇,為了銀票打起來的也都停了手,撿到的一邊提著心關注著,一邊把銀票往懷裡塞,即使揪心項家遭遇,自個又往安全地兒挪了挪,怕殃及池魚。

    那一排弓箭手瞄準的,一個都跑不掉。

    “兒子,是我錯怪你了。”項善明忽然說道,引來項家一眾附和,都是愧疚。

    項允灃持著劍的手微抖,不知是為眼下這境況,還是為父親從未軟和過的態度受寵若驚,闔了眼,最想見的,是他剛剛娶過門沒多久的妻子,想到她沒和自個一塊,真是太好了——

    “二哥——”一聲熟悉喚聲打破英雄落幕戲碼,項允灃驀地睜眼,看著飛奔向自己的紅衣女子,登時露了詫異神色,一把扔了手中破劍,抱住了飛撲而來的身影。

    英俊不到半刻,某人膩味嬌羞道,“娘子,我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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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12 00:42:56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七章

    顧妧露了意外神色,沒想到突然從京中失蹤的玄鐵營會出現在這,難怪宋弘璟敢如此……

    “把地圖和名冊交出來,否則休怪!”宋弘璟便是聽到那對話提及,故此才決定留下來,否則絕對不會留著顧妧性命到現在。

    “勸宋將軍好好想想,單憑一個玄鐵營如何和這天下大勢作對!”話雖如此,可心中已然不抱希望,既然如此,那就同歸於盡罷……

    顧妧倏然彎了下嘴角,眸中已是主意已定,抬手瞬間驀然感覺胸口驀地一痛,便看到一把匕首插在那處,聯手中飛蠱都未來得及使出。

    項瑤捅出匕首那刻,手微可見顫抖,是因一直對顧妧抱有戒心,故此在她動作的一瞬先下手為強,然終究是第一次親手殺人,直到冰涼手心被宋弘璟握住,才堪堪回魂。

    顧妧的雙眸定格,掙著一瞬的茫然,最終化為狠戾不甘轟然倒下。

    “郡主——”

    “將所有反賊拿下!”宋弘璟牢牢抱住方才跌向他的項瑤,面無表情地下了命令。

    而地上,顧妧睜著一雙不肯瞑目的鳳眸,鮮紅自身下暈開,與喜服浸了一色。

    漆黑深夜,一輪殘月掛了雲端,不多時叫烏雲遮住,暗沉無光。大理寺天牢裡與外頭蛙鳴隔絕一線,寺吏噠噠的腳步聲在過道上回蕩響起,走到了最後一間關押顧玄曄的牢房。

    “出來,大人要審問。”

    顧玄曄順從,雖是在牢中,消息卻還是靈通,霍准已經被控制,那來審問的又是哪位大人?

    寺吏帶著人進了一間暗室,顧玄曄踏入的一瞬,抬手遮了眼,叫突然的光亮刺了眼睛。

    “退了罷。”坐在桌後的中年男子明黃袍子,金冠束髮,對了顧玄曄目光揚了笑意,“皇侄,好久不見。”

    顧玄曄亦作打量,見駱王以這幅形象出現便知這京城是徹底亂了,眼底匿了笑意,他就是要這天下亂,否則他何以出場,遂噙著淡笑喚了聲皇叔。

    “大膽,你該稱呼為聖上!”駱王身旁的近侍喝道。

    “噯,無妨。”駱王眯著眼,慣是一派和氣模樣,提了來的目的,“皇侄,那份地圖的另一半呢?”

    顧玄曄並無半點意外之色,與駱王目光相對,眸中各有算計,“若那另一半都給了,只怕我就沒命見到皇叔了,皇叔你說是不是?”說罷,揚了揚手中的鐐銬發出鐺鐺響聲,頗是諷刺。

    “皇侄哪裡的話,既是合作,當然講求雙贏,只是這幾日忙活忘了,來人,還不給藺王解了。”駱王半點不落尷尬,仿佛聽不出那話裡意思,讓人給顧玄曄解了鐐銬。

    顧玄曄活動了下手腕,故作漫不經心了道。“看來皇叔對那份寶藏很著急啊。”

    駱王被顧玄曄戳中心思,面上卻穩住不顯,實則確是焦慮,百萬大軍天天糧餉軍需都需要銀子,更別提即將登基所需後續,而當初顧玄曄托信使送到的是皇家秘寶地圖,他才有信心造反,可若再沒有銀子後繼,這位置哪兒坐的安穩。而顧玄曄知道全部的地圖,若讓他得了,只怕就沒自個什麼戲唱,故此一直冷著,於這事上,哪個急了,就輸了,然他已經等不及了。

    “我還是那句老話,寶藏平分,這天下……平坐。”以隴河為界,一分為二,各自為王。

    駱王落了沉肅神色,並不吭聲。方霸了權利,如何捨得分出去一半……

    “皇叔好好考慮。”顧玄曄並不著急他的答覆,說完慢慢悠悠地自行離開。

    一室燭火敞亮,駱王端坐於桌後,將其臉上陰沉映照無餘。

    “皇上,決不能放虎歸山!”近侍羅成皺著眉小聲提醒道。

    駱王如何不知,砸了桌上硯臺,方才顧玄曄行為無異於挑釁,偏生現下奈何不得。“朕就不信,還奈何不了一個廢皇子!”

    羅成附和,“皇上,不是還有項允灃那筆一百萬兩的白銀。”項家那倆個老的頑固不通,被下了牢獄,獨獨那位二公子算是聰明,進貢一百萬兩填充國庫,實則買命,卻沒個領情,最後只贖回了他生母,而與項家決裂。

    駱王聞言臉色稍霽,所謂民不與官鬥,這個項允灃確是個俊傑,懂得審時度勢,活得明白,有這位財神爺助勢,於他是如虎添翼!“項家總算還有個聰明的。”可那兩個老的,想到那辱駡之詞,不由又沉了面色……

    “妧兒應該啟程了,估摸著日子也就明後天抵達,就拿項家那些冥頑不靈的開道。”

    殺雞儆猴。

    流火七月,蟬鳴聲聲添了躁意。樊王府門口守門的侍衛百無聊賴地躲了蔭翳處,長矛垮垮抓著,背抵著槍休憩。

    “咱倆可真倒楣,派了這地方看門,一個瞎子有什麼好看的。”其中一人抹了抹額頭的汗,垂頭喪氣說道。

    另一人亦是同樣滿頭大汗,被那厚重盔甲捂得不行,“可不是,陳家那倆兄弟跟著去抄秦家,說道起秦家那些珍寶,嘿,那一個個眉飛色舞的,我看一定私藏了!”

    新皇上任三把火,把所有反對的安了名頭抄家的抄家,下牢的下牢,明顯前者是個撈油水的活兒,對比起來自然生了不滿。

    “唉,算了,往好了想,等皇上登基後,咱們這些從曜城跟著來的,定不會差了待遇的。”前面說話的那個自我寬慰道,忽然聽到馬蹄噠噠聲響,忙是叫喚起地上癱坐的同伴,一副嚴陣以待模樣。

    馬車在樊王府門前停下,從裡頭出來個頭髮花白的老者背了藥箱,步履蹣跚地下來,原還挺得筆直的侍衛嗛聲,又都垮了身子,臉上露了不耐,原來是替小皇孫看診的老東西,嚇他們一跳。

    “官爺。”老者撐開笑臉喚了一聲,身後帶著的徒兒背著只大藥箱子,作勢要給檢查。

    “行了行了進去罷。”侍衛攔過兩回後就再也懶得翻看,畢竟動一下都流汗的熱天氣,驅趕道。

    老大夫帶著徒弟進了樊王府,兩名侍衛又恢復之前狀態,一邊還罵了句老不死的麻煩東西。

    樊王府裡,顧宗保躺在床上睡著了,項青妤在旁打著蒲扇輕輕搖著,雙眼無意識地落了一處,顯然神思已經飄遠,噙了憂色。

    顧玄胤拄著盲杖進來,因著房中安靜,敲地面都小了聲兒,走到項青妤身旁收起,“在擔心項家?”

    項青妤回神頷首。項家一眾除了項允灃那支未被下牢,餘下的,連秦老夫人都……叫她怎能不擔心。雖不認同項允灃賣主求榮的行徑,可他花錢贖人的做法她是認同,卻偏偏沒個肯聽的,到今個……就是行刑的日子了。項青妤抓了蒲扇,眼淚不受控地掉下來,思及父母,再是傷心難忍。

    顧玄胤斂眸,拿帕子替她拭了眼淚,“去法場見一面罷。”他一個瞎子,還不至於連府邸都離不了。

    而後進來的老大夫躬身向二人行禮,身後的小徒兒取下背囊,露了一張嬌俏臉龐,令人大感意外。

    “蘇姑娘?!”

    巳時近末,皇城內,黃牆琉璃瓦折射陽光點點,晃了人眼。駱王,不,如今已是黃袍加身的萬歲爺撩了袍子一角踏入寢殿,臉上揚了笑意,是估摸著日子,他的掌上明珠該到了。

    而龍床上,景元帝僅著褻衣筆挺躺著,在見到來人後一雙眼睜得極大,蹦出強烈憤恨。

    “皇兄。”駱王喚了一聲。

    景元帝顯然被控制,不能動彈身子,只一雙眼骨碌轉著,傳遞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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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12 00:42:42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六章

    宋弘璟的食指摩挲著女子瘦削肩膀,對於她的投懷送抱咧了嘴角,底下不著一縷的身子一覽無餘,用更熱烈的行動表達心中情感。

    活著遇見真好……

    項瑤有些受不住,捂住嘴不讓津液溢出,偏宋弘璟故意地用舌尖描摹她的耳廓,專挑著她的敏感點下手,眼神已近迷亂。

    宋弘璟略略撐起身子,注視著身下極端誘人的美豔景致,但見素梅雪白的素顏染上緋紅,半睜牛合的媚眼如絲,紅唇也因他的激吻而泛著異樣的潤澤光采,像是正在邀人採擷的嬌豔花朵。

    一向平穩的呼吸因她而急促起來,幽黑深邃的眼神也染上濃濃的快感。

    項瑤無意抬眸便對上那樣一雙眸子,身子發軟,幸得還記著大夫交代,她這才出了月子不久,在感受到底下蓄勢待發的灼熱物件時,背脊下意識地繃直,連腳趾頭也微微勾起,滿面緋紅,“別……”

    “我不進去。”宋弘璟低沉黯啞的聲音響起,混著不穩的氣息,極是勾人。

    話落,項瑤便被他翻了過去,兩腿被抓握著併攏,身後覆上來的強健身子緊密相貼,於腿根處緩緩摩擦,不緊不慢地撩撥著人。因著看不到他此刻表情,反而身子的感受愈發敏感,隨著每個細小的動作甚至是噴薄在她頸項的粗重呼吸,都令人瘙癢難安。

    後來果然如宋弘璟所說,他並未進去,而是在那股間馳騁,不知過了多久,才叫那禁欲許久的人饜足……

    事畢,項瑤抱著喜服並著腿垂頭喪氣離開,待離了丫鬟視線範圍,趕忙急急跑了兩步,只覺得大腿根快燒起來了,想到宋弘璟所為,抱著喜服的手還在抖的,把沾了不明物體的一面緊緊折在裡面,一臉的羞憤欲絕。

    “阿瑤,衣服髒了啊。”始作俑者半點不知羞。

    “……我洗!”

    七月初十,黃道吉日,宜嫁娶,忌入宅。

    日子雖是匆忙,可婚禮籌備卻一點不馬虎,顧妧的這樁婚事驚動了整個曜城,風光隆重,王府門前賓客絡繹不絕,項瑤混在其中,拿了蘇念秋昨個弄到的請帖入內。

    府內紅綢布將府邸裝飾得喜慶非常,連是項瑤都不得不感歎,顧妧為了這場婚禮大抵是下了血本,佈置極是奢華。項瑤暗暗撇嘴之際,忽覺身旁嘈雜聲音隱匿,只有低低的抽氣聲,不由看去,便看到了宋弘璟不知何時出現在正廳裡。

    喜慶的紅色吉服襯得他整個人面若冠玉,俊美無暇,而臉上慣是清冷的表情,若細看,還能發現比往常更冷了幾分,一貫的生人勿近,也沒人敢提醒這位大喜日子別繃著死人臉,畢竟現在府裡這位爺最大。

    而顧妧的出現更叫現場氣氛掀了熱潮,倆人站了一道,底下紛紛道是郎才女貌,隱在人潮裡的項瑤忍不住磨了牙根,待視線與正廳站著的那人不經意相撞,那人一臉淡然地撣了撣腰側衣裳,項瑤因他這個動作騰地紅了臉,她明!明!洗!得!很!幹!淨!!

    禮官高唱,直到夫妻對拜,宋弘璟卻像是木頭人似的杵著了,禮官略是尷尬地又高唱了一聲夫妻對拜,拚命眨眼示意而那人卻始終無動於衷。一旁已經作勢彎身的顧妧慢慢直起了身子,自行揭了紅蓋頭,紅衣鳳冠,端是美豔,然面上亦是落了冷色,攜了嫉恨不甘。

    “宋弘璟,演不下去了嗎?”一出聲,驚了一眾,畢竟大傢伙可都不知道今兒個的新郎官是那位大名鼎鼎的宋將軍,還有,那位宋將軍不是……死了?!

    顧妧心想若是他能陪著自己演下去,自己未嘗不能給那人一個好結局,“若沒有項瑤,你可會選我?”顯然已經知道宋弘璟恢復記憶一事,而之所以還陪著自己演到這出,是為了她藏在嫁衣的名冊罷。

    隨著話落,大批士兵從王府四角湧出,其中一隊擒住了混在暗處的蘇念秋,明顯經了打鬥,嘴角沁血似是負傷,此刻被人推著走了出來,看向宋弘璟饒是愧疚,沒想到竟著了那妖女的道,早有埋伏。

    人群因著這一變故,亂作一團。

    宋弘璟的臉色倏地沉下,原想直取名冊離開,沒想到竟生變故,在身形動的一瞬就聽顧妧開口,“宋將軍可以試試是你的人快,還是我手下的刀快。”隨著她話落,抓著蘇念秋的人便將刀湊近了那細嫩脖子,堪堪劃出一道血痕來。

    “你想如何?”宋弘璟繃著沉肅面色問道。

    顧妧直勾勾凝著人,嘴角浮了嘲諷笑意,“我想要什麼宋將軍不該最清楚麼?”對於宋弘璟,心中仍是欣賞,竟然能破了她的噬心蠱,就是這樣一個求而不得的男人叫她甘願卑微到塵土,明知他留在自己身邊另有目的,都滿心歡喜,只要自己有他能所圖的,也是資本不是嗎?

    可他竟連這都等不及……顧妧隨之眸色黯了下去,心中難過之極,臉上卻笑得比誰都好看。

    “想要這本名冊,端看你本事了。”顧妧話落,護衛出動,將宋弘璟團團包圍,既然他不仁,就休怪她不義,心中戾氣叢生,既然她得不到的,也絕不讓別人得到,毀了才好!

    宋弘璟以一敵十,起初是瀟灑自如,可不知那些人使的銀鉤子塗了什麼,竟生恍惚,在身上連中了兩鉤子後起了濃重殺意。

    顧妧一眨未眨地瞧著場中,心中感受複雜,終是忍不住出聲,“鉤子上的迷粉吸多了會使你神智盡失。”到時還不是成個傻子留了自個身邊,言下之意便是讓他放棄抵抗,束手就擒。然宋弘璟聞言卻是倏然後退,卻再未分給她一個眼神。

    眸中沉痛之餘更是恨色,看著他身上又添幾道傷痕,怨這人寧死都不肯從了自己。

    便是這緊張時刻,顧妧只顧盯了宋弘璟,並未看到身後一名粗衣丫鬟動了動身子,一雙白皙手緊緊攥著,在眾人都未注意之際,取了腰間匕首猛地上前挾持住顧妧,“別動。”

    匕首抵在咽喉,只稍稍一動,便劃出血痕來。

    顧妧一怔,但看宋弘璟微是停滯的動作以及嘴角漾開的淺淡笑意,頓時猜出身後之人的身份,眸光中再是不掩的嫉恨,恨不得將人千刀萬剮,從此再不能出現在宋弘璟面前,再不能佔據他所有目光。

    “把解藥交出來。”項瑤饒是鎮定,努力握緊了匕首道。

    而因主子被擒的王府一眾,都不敢亂動。宋弘璟翩然到了項瑤身旁,眼中贊許,依在身旁,一副得了靠山的反差模樣。

    “宋弘璟,即便你得了名冊又如何,這天下已定,識時務者為俊傑,你……”顧妧尤不死心。

    項瑤一抬匕首,喝道,“閉嘴。”

    宋弘璟與她對峙而立,眼眸沉沉,即便夏日炎炎,在那目光裡也感受不到半分,只覺得寒意肆虐,顧妧笑對,帶著篤定,卻在看到他嘴角倏然扯開的笑意時晃了心神,記憶中似乎從未見過他對自己這般笑過,忍不住同樣牽了嘴角,當他是要妥協,然下一瞬這想法就止在了刀光劍影中。

    參加婚禮的人已經被這場面嚇傻,擠了角落,然突然從府外沖進來的將士們更叫他們往一邊縮去,就怕刀劍無眼傷了自個。

    黑甲武士將王府衛兵團團圍住,宋平帶頭,見了一身喜服的宋弘璟幾乎落下男兒淚,而宋弘璟沒死更是助長了玄鐵營的氣勢,喝了一聲,以氣勢便足以震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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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12 00:42:30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五章

    臨到進房門口,看見一名丫鬟侍弄著苑子裡的花草,手裡捧著的赫然是一盆花期已落的山茶,似乎是要移植到花壇裡。

    “山茶喜濕潤,但土壤不宜過濕,盆土過濕易引起爛根。然灌溉不透,過於乾燥,葉片則會捲曲,影響開花。”話落,宋弘璟愣在當下,仿佛那段話是刻在腦子裡的,脫口而出。

    丫鬟因為宋弘璟的搭話也是驚住,忙是行禮,“公子。”

    宋弘璟扶了越來越疼的額頭,虛虛點頭,正要推門進去的時候發現慣是侍候自己的丫鬟不在,便問道,“碧瑤呢?”

    丫鬟沒想到他會問起碧瑤,驀然一慌,心道若非公子在郡主面前多念了兩回她的名字,何至於讓郡主……思及碧瑤下場,丫鬟跟宋弘璟對話也不由緊張了起來,“碧瑤……她……她有事回老家了。”卻能讓人明顯瞧出是在說謊。

    宋弘璟深深看了她一眼,沒再說話,推門進了房間,隨即捂著仿若要炸開的腦袋,陷入重重迷霧,而那迷霧中漸漸顯了一抹窈窕身影來,娉婷婀娜,白若霜雪的素錦上赫然是一樹連理而生的桃花,燦若雲霞,灼豔輝煌,可任憑宋弘璟如何仔細瞧,都看不清楚容貌。

    “弘璟……”女子輕喚。

    “……兒?”

    正午時分,花廳四角各擺了個小腿肚子高的大口瓷瓶,裡頭盛滿了冰塊,擱了一會兒,廳裡顯了涼快。

    黃楊木繪獸描金紅漆大圓桌上旁,顧妧與宋弘璟一道用膳。油汪汪,色澤金黃的蜜汁烤鴨腿被切成薄片裝了盤中,水煮肉片澆了熱油,嘶啦一聲噴香四溢。龍利魚柔嫩無骨,特質的醬料與魚肉融合,鮮甜無比……

    後天就是定下成親的日子,明兒個就見不著,顧妧一直沒動筷子,反而搭著下頷盯著宋弘璟瞧。

    “我臉上有東西?”被看了一會兒,有些架不住熱情似的,宋弘璟問道。

    顧妧笑咧了嘴,直白熱烈道,“好看。”

    宋弘璟微微扯了嘴角,夾了碟子裡的一隻魚餃擱了她碗裡,已經是習慣她動不動的調戲。

    顧妧夾起咬了一口,眉心輕蹙,宋弘璟本就關注,“有刺?”

    顧妧搖頭,本就最討厭吃魚,不管怎麼個燒法都覺得有腥味,可是宋弘璟夾的,她怎麼捨得不吃。

    “郡主,墨淵居的師傅來了。”丫鬟進來通報,恰好解了顧妧的圍,讓人進來。

    老師傅提著吃飯的傢伙事給顧妧二人行過禮,,身後還跟著名小徒弟,抱著宋弘璟那身喜服規規矩矩站了他身後,恰好聽見宋弘璟那句你最愛吃,目光瞟過了桌上那碟魚餃,垂了腦袋。

    “郡主,郡馬的喜服已經制好,就趕緊過來給您瞧瞧試試,要有不合適的還能改改。您的……最遲明個一早就給您送到。”

    顧妧起身拿了宋弘璟那身,拉著人起來比劃,大抵是中了意的,未有責怪,亦或者是因著宋弘璟在收斂了脾氣,輕輕頷首作是知曉。

    老師傅見狀暗暗松了口氣,當即又懸了心眼兒,眼珠子轉了半刻,鼓了氣兒道,“郡主,郡主的喜服老夫不敢馬虎,想必郡主也不願落了俗套,剛好掌櫃的從京城那取了些花樣過來,您要不要瞧瞧霞帔的繡樣?”

    顧妧聞言,自是道好,讓宋弘璟回房試衣服,自個與老師傅商談起樣式。

    小徒弟仔細捧著喜服,費力跟著宋弘璟的步子,一副畏手畏腳模樣,實則帽檐底下一雙眼暗暗溜了四處,最終停留在宋弘璟寬厚筆挺的背上,眼眶一熱,險些落下淚來。

    宋弘璟不愛人在跟前杵著侍候,故此顧妧安排的丫鬟都是在外候著,見宋弘璟身後那名少年捧著的喜服,猜著是回來試衣服的,識趣地不作打擾,看著門在眼前闔上了。

    扮作小徒弟的項瑤先是巡視了屋子,見只有宋弘璟的物品氣息暗暗松了口氣,卻猝不及防地對上了一雙漆黑深邃眼眸。

    “……公子,試衣服罷?”項瑤故意粗著嗓音,垂眸遞了衣服道。

    “寬衣。”清冷的聲音於頭頂落下,攜著一絲慵懶霸道。

    真夠大爺的……項瑤一邊心中腹誹,一邊將衣服擱了小凳,伸手去解宋弘璟的衣裳扣子。倆人身高到底是有距離,項瑤不得不踮腳夠著,鼻端縈繞著熟悉氣息,可現下卻成了陌生人,一時心思複雜,臉上正竭力掩著悲傷,卻被一雙有力臂彎攫住,驚愕抬眸,連著唇都被堵上,那聲驚呼被堵在了喉嚨裡,不置信地盯著眼前用力深吻的人。

    不知過了多久,直到兩人氣息淩亂,宋弘璟仍未鬆開對項瑤的鉗制,抱著人像是要把人融進骨血裡似的,喃喃念著她的名,“阿瑤……”

    項瑤堪堪回神之際,明瞭宋弘璟分明都記得,那之前……恨恨一拳捶上他的胸膛,因他之前對自己視若無睹咬牙切切。

    宋弘璟抓住她的拳頭,拿到嘴邊親了一口,目光掠向外頭落了深色,大掌摩挲向下,幾下除了項瑤身上男裝,在那具曼妙身軀上點火。

    “這兒小了,這兒也小了。”

    門外探聽的丫鬟聽著宋弘璟挑剔著說道,暗暗想著墨淵居出來的竟這麼不仔細,聽了會兒後覺著無聊便聚了一塊躲懶了。

    屋內,項瑤滿面通紅地瞪著宋弘璟……那只大掌落處。

    “這兒倒是大了。”宋弘璟抓了抓手感極好的兩隻白兔,一本正經地說著極不正經的話。

    項瑤掙動,又怕動靜大了惹得外頭注意,只得由著宋弘璟獸性大發,在她身上為所欲為,拼著最後一縷神智未亂,咬牙道,“你知不知道你……那個假冒你的屍體運回京城後宋家有多亂!”

    宋弘璟眼眸微沉,在她緊咬著的下唇輕輕舔了一口,含了歉疚,“是我的錯。”錯過在她最需要自己的時候。

    原本忍著眼淚的項瑤只覺得眼前又起了白霧,整個人被他壓著倒在床榻上,底下是那件做工精緻的大紅喜服,烏絲散在其上,咬唇隱忍模樣,叫人看著起了狠狠疼愛之心。

    宋弘璟俯身,再次攫住柔嫩紅唇。柔軟而有力地貼在她唇上,輾轉廝磨的間隙便將舌尖探入,勾過她的舌尖輕輕一吮,頓時有種熟悉的酥麻感,從舌尖直傳遞到背脊上,一如記憶中香甜溫軟,是只要一靠近便會有的悸動,絕非誰能替代。

    項瑤被吻得氣息盡亂,無意識地攀住了他的臂彎,待用力時長,覺出些濕熱來,目光掠去竟發現自己抓著那處滲出殷紅液體,忙是停下來推開了宋弘璟身子,脫了他衣服察看。

    宋弘璟像個沒事人一樣,由著她動作,“只是小傷。”

    項瑤擰著眉自顧解開,叫眼前那個似乎被利器剜出的傷口倒抽了一口冷氣,抬眸定定看向他……

    宋弘璟低歎一聲,作了解釋,“顧妧擅使蠱毒,我被她手下帶回後她就種了蠱,我清醒後確實沒了記憶,經歷一開始的迷惘到最後是越來越多的疑團,當我越是努力想起,蠱蟲便會努力壓制,當我看到它鼓起的時候就……取了出來。”

    他說的雲淡風輕,項瑤卻聽得心驚膽戰,尋了布條替他重新包了傷口,避著那處緊緊環住了人,埋首在他寬厚胸前,心底是從未有過的慶倖,慶倖又一次的相逢,慶倖他們還有餘生能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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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12 00:42:17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四章

    而項瑤得知後便不顧要出城,依著當下情況,她的身份敏感,只怕連城門都出不了,她便主動擔起護送她之責,可此行去,要是二哥猜測錯誤……

    大抵瞧出她神色意思,項瑤像是急於旁人認可似說道,“我知道我說宋弘璟沒死你們都當我是不願承認,可我真的感覺,他還活著。”可以說是直覺,雖是虛無,可她真能切切實實感受到。

    蘇念秋被她抓了手,看她眼眸發亮,心底卻不無擔憂,這些日子以來在他們都覺得她撐不下去時這人都挺了過來,她不知道若是真到了曜城發現是一場空後,這人是否還能承受得住。

    “他一定在等我。”項瑤望著無盡夜色,露了這些時日以來頭一次笑容。

    馬車從京城出發不眠不休跑了三天,於第四日清晨到的曜城,得虧是項允灃親挑的紫燕騮,也給累得趴下,車夫隨著夥計把馬牽進了客棧馬廄,打了個呵欠去睡覺,直歎這活要命。

    “你也去休息會兒罷。”蘇念秋看著三日來幾乎都沒闔眼過的項瑤,見她反而愈顯精神,怕物極必反,已是強弩之末。

    “我不累,你去歇會兒,我想去外頭看看。”項瑤猶記掛著宋弘璟的下落,心不在焉道,擱置了行禮,便想去外面。

    蘇念秋見她那模樣忙是伸手拉了她一把,哪裡放心讓她一個人出去,無奈歎了一聲道:“我陪你一道。”

    倆人剛走到客棧門口就叫外頭的熱鬧景象看得一愣,才一轉眼的功夫,外頭已經開市,十裡長街,花車遊道,歌舞騰歡,遊人車馬川流不息,一派熱鬧景象。

    “今個是曜城一年一度的花朝節,熱鬧罷?”同在門口瞧看的夥計目光流連在花車上扮了花仙子的女子們,咋舌說道。

    正說著,就見一輛華貴馬車駛到了隊伍中央,珠寶鑲嵌,輕薄紅紗作簾,用玉鉤勾著,裡頭的景兒一覽無餘。

    蘇念秋先是瞧見,倏地瞪圓了眸子,“那個……”

    “那是我們郡主,和她的未婚夫婿,再過兩日就要成親了,這會是去花神娘娘廟祈福呢!”夥計再次自來熟地開腔說道。

    郡主……未婚夫……婿?項瑤亦在同時瞧見了馬車上的人陡地變了神色,幾乎是一瞬沖向了花車隊伍,蘇念秋暗道不好趕緊追了上去。

    “外鄉人就是外鄉人。”夥計搖著頭,當她們是去瞧熱鬧的,待花車駛過就回去做事了。

    而追著花車前行隊伍的項瑤被人潮擠在最外頭,努力探頭想往那處瞧,卻被眾多看客擋著,“弘璟……弘璟……”眼看馬車越行越遠,項瑤忍不住哭著喊道,卻淹沒在熱鬧鑼鼓聲中。

    身旁嘈雜喜慶的歡聲笑語如潮水褪盡,消弭于耳,項瑤遠遠凝著宋弘璟,那人沒事,還活著……淚水模糊雙眼,長久以來的故作堅強全線崩潰,他沒事,再沒有比這更好的事了……

    馬車上宋弘璟似乎有所感應地回頭,幽冷目光掠過,項瑤迷濛著淚眼瞧見,忙是抹了臉,綻了笑顏要往人潮裡去,卻被身旁一胖婦人推了一把,直接推了地上,“擠擠擠擠什麼擠!人都快被你們擠散了!”

    項瑤沒理會胖婦人沒好氣地矯情,也沒顧上磕在地上被石子劃開的傷口,滿心滿眼都是宋弘璟漠然停駐的目光,只片刻,就因著身旁女子的喚聲收回了注意,仿若她於他只是個陌生人,瞧得項瑤遍體生寒。

    “瑤兒!”蘇念秋見一錯眼,項瑤差點讓人踩著,忙是拾起塊小石子打了那人膝蓋,迅速扶了項瑤起來,“你沒事罷?”仔細查看了遍,所幸只是傷了手,可人卻像是丟了魂兒。

    項瑤噙著淚眼搖頭,望著人潮遷徙,以及那只露了紅纓寶頂的馬車蓋。曾幾何時,那人連讓她被蚊子叮咬都不舍,夏日午後守著午睡小憩的她,扇風打蚊子,如今卻與別人……

    顧妧……

    蘇念秋要幫她處理手心傷口,卻見她失魂落魄地攥著手心,好像不知道疼似的,露了心疼,“瑤兒,許是長得相像……”未必就是宋弘璟,若是,怎忍心棄項瑤不顧。

    “……是他。”項瑤堪堪回神,在京城一直忍著不落的眼淚在見到宋弘璟後決堤,她不想的,卻怎麼都止不住。

    那個人明明是他,為什麼像是不認得自己了……

    蘇念秋見周圍投來好奇的目光越聚越多,畢竟是在駱王地界,怕身份暴露惹了麻煩,拉著項瑤到了一處不顯眼的面攤子處,“你真確定?”

    項瑤含著淚點頭。

    “兩位,要點什麼?”面攤子老闆走到跟前問道。

    “倆碗牛肉麵,一碗加香菜,一碗不加。”蘇念秋止了話題,沖老闆道。

    “好咧。”老闆應了之後邊走還邊多看了項瑤兩眼,著實是這姑娘長得好,不像這旮旯能有的水靈漂亮,哭得怪惹人憐的。

    項瑤蹙眉,“我不餓。”

    “不餓也得吃,你也不瞧瞧你現在是個什麼模樣,待會你先暈了怎麼辦?”蘇念秋強勢道。

    項瑤也是真沒胃口,待面上來,吃了兩口作是應付。

    蘇念秋夾了自個碗裡的牛肉片擱到項瑤碗裡,“吃飽了才有力氣。”

    項瑤無奈瞧她,尤是可見眼底微有青黑,知道她一路陪著自個來辛苦,順了她的意。“夠了,你也多吃點。”

    “老闆,來碗雪菜肉絲麵,肉絲要多!”只見一人喊著在項瑤旁邊那桌坐下,眼圈底下還帶了青黑,似乎也是熬了宿的。

    老闆端了湯麵上桌瞧見,“元小六,這才兩天沒見,怎麼把自個弄成這幅樣子。”顯然是相熟。

    “別提了。”那青年顯然一肚子苦水,一邊自個調了醬料,一邊跟老闆倒起了苦水,“你也知道,掌櫃的接了駱王府的活兒,要給郡主和郡馬做喜服,就五天的功夫,可不得趕工了麼。”說著打了個呵欠,“我都連兩宿沒睡了,困死我,總算郡馬的好了,吃完就回去趕緊睡覺去。”

    老闆點頭,“你吃,吃。”

    在倆人不遠聽了對話的蘇念秋與項瑤對了一眼,眼中俱是對方明瞭的精光,在那人付了面前離開之際,亦是起身隨了上去。

    馬車從花神廟回來,停在了駱王府門口,宋弘璟先行下了馬車,伸手扶了她下來,在顧妧伸出手想要挽上他胳膊之際,卻被他下意識躲開,氣氛一瞬顯了凝滯。

    “好吧,是我一時太高興忘了,你不喜歡在人前那麼招搖。”顧妧笑吟吟地不見半點尷尬,圓了話。

    得顧妧解釋,宋弘璟為自己的反應減輕了愧疚,落在顧妧身上的目光愈顯深情,“妧兒,給我時間。”他一定能想起這個自己深愛又深愛著自己的女子,畢竟由她說的,於他來說都覺得陌生,總覺得還是自己記起來的好。

    顧妧含笑頷首,心底卻是盼著他這輩子都不要想起,她的蠱,可沒有解。“等忙過了婚事,我們就回京城見阿爹,到時在辦一回。”阿爹已經得了皇位,只等她風光回京。

    “好。”宋弘璟慣是依從。

    終於得到自己一心愛慕的男子這般相待,顧妧心花怒放,愈發期待起二人的婚禮來,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從今以後,他們就是結髮夫妻……

    因著還未舉行儀式,兩人回了自個房間,不同於後者去換身衣服,宋弘璟是覺得頭又痛了,回去歇下,只是沒同顧妧說,私底下不願她為了自己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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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12 00:42:11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三章

    “王爺,歇會罷。”而顧玄胤自從宋弘璟出事後,亦是在書房忙得日夜顛倒,她知道眼前這男人有更大的抱負,亦見證他為了她與孩子努力變強的過程,能做的唯有陪伴與支持。

    顧玄胤神色一暖,想她代己奔波,眸中不乏心疼。一手端過她手裡的參湯,一手拉著她近了跟前,“孩子睡了?”

    “嗯。”項青妤眉眼顯了溫柔之色。

    “你先回去歇著,明個一早陪我入宮看望皇祖母罷。”顧玄胤歎了一聲,說道。

    項青妤掃過他桌案上紛雜信封,頷首應下,只柔聲道,“王爺也早些歇息。”看著顧玄胤用過參湯後端了空碗離開。

    待人走後,顧玄胤眸底繾綣之色漸漸隱去,回落於案前,一枚僅餘下半塊造型古樸的古玉靜靜躺在一旁,另一半在宋弘璟手裡,鎮魂玨是調遣玄鐵營用,如今宋弘璟身死,玄鐵營成了誰都想要的神兵利器,雖歸了景元帝名下,可攔不住旁人打主意。

    隨著藺王下放天牢,京中局勢呈了亂象,景元帝扶植蔡秦兩家,當中亦有不少他的人脈,假以時日,這些人必能發揮大用,可偏生當下最缺的就是時日。

    太后年事已高,得知宋弘璟消息後亦是一病不起,每況愈下,駱王此時打著親情牌進京探望,目的絕沒有那般單純。

    燭火跳躍,映照屋內忽明忽暗,而顧玄胤的臉色徹底沉黯了下去,饒是嚴陣以待。

    大風天,黃沙起,一隻白鴿撲棱著翅膀撲簌簌地落在了黛瓦青牆內,一抖擻,甩出不少細沙子落了桌上。女子伸手拈了穀子擱在了小碗裡,取下白鴿腿上綁著的一卷信紙。

    隨著目光掃過,顧妧臉上露了燦爛笑意,阿爹已經到了京城,上面寫著宋家等都把那具屍體當了真,局勢大亂,于他們十分有利。

    “真是一群笨蛋呐。”豔紅丹蔻輕輕叩了叩桌子邊緣,眼中明晃晃的得意笑意。

    “咕咕——”信鴿似是迎合。

    宋弘璟到的當日,阿爹設宴款待,她便頗有先見的,在他手下酒裡下了蠱毒,為她所用,既能知道宋弘璟的一切消息,也未令他起疑。而絕谷一役她原是逼宋弘璟就範,沒想到他竟用這等決絕的法子,幸好巴勒一直暗中跟隨,在爆炸那刻替宋弘璟擋了,被震傷的宋弘璟則被她的人帶回。

    耶律宗死,‘宋弘璟’死,而如今在房裡躺著的是她未來的夫君。

    思及此,顧妧嘴角笑意愈發擴散,裙擺輕揚,步伐輕快地往那間屋子走去。

    床上躺著的男子一身黑色錦袍,容貌俊美,即便是昏迷,也顯了淡漠神色,平添了三分拒人千里的冷硬,令人難以親近。

    “郡主……”端了水盆進來的丫鬟福身行禮,浸濕了帕子,就被顧妧接了過去,眸光閃閃,想郡主為宋將軍也真是用心至極了,從小被王爺捧在手心裡長大何時做過侍候人的活兒。

    顧妧拿著巾帕替他擦汗,描摹過他漠然眉眼,心底浮了隱憂,自帶回來那日起算已經一月有餘,宋弘璟還是不醒,不免擔心當初用蠱是對是錯。

    “郡主,墨淵居的師傅已經到了,在偏廳候著。”從外頭進來一名身著鵝黃色衫子的丫鬟如是稟道。

    顧妧聞言,嘴角輕扯,“帶過來罷。”

    不多時,丫鬟便領著人進來,身後跟了名小徒弟,手裡抱著幾匹錦緞,瞧著都是好面料,一色的喜慶紅色。

    “郡主,這是鋪子裡最新到的江南貨,一共就十匹,全拿過來給您過目,您選選罷。”老師傅示意過郡主,費力把懷裡幾匹擱了桌上,供她挑選。

    顧妧感受著雲錦滑溜手感,丹蔻同色,洋溢喜氣,眼前不由浮現起自己鳳冠霞帔嫁予宋弘璟的畫面,眸中掠過異彩,沉吟道。“就這匹罷,我給你五日時間,俞時小心性命。”她等不起,越是近在眼前,就越想占為己有,中原人講求的名分,她亦看中,五日過後,不論是人醒還是未醒,婚禮照常舉行。

    “五日……”因是手工趕制,老師傅仍覺得時間緊張,然止在顧妧強勢的目光中,應了下來。

    隨即拿了尺子替顧妧丈量,小徒弟作了記錄,隨後轉向床上躺著的宋弘璟,靠著隨侍幫忙,踮著腳才堪堪碰了宋弘璟肩頭,一邊腹誹這人吃什麼長那麼高,一邊費勁夠著,卻不期然撞上一對黑沉眸子,驚叫一聲倒了後頭,得虧小徒弟手快扶了一把,才沒摔折腰。

    老師傅哎喲喚著,捂著胸口,顯然給嚇得不輕,換誰被這如狼般直愣愣的目光盯著都會嚇出病來。顧妧卻是一把推開人,站了宋弘璟跟前滿是喜色,“你醒了!”

    宋弘璟的目光從老師傅轉到顧妧身上,眸色沉沉,並無言語,似乎是在觀察。

    顧妧笑得眉眼彎彎,對上他的打量,任由他瞧看,一手摸向手腕處的銀鈴,輕輕甩動兩下,鈴鐺無聲而動,宋弘璟卻一下捧住了腦袋,踉蹌後退,倒坐在床榻上,扶著腦袋顯了痛苦神色。

    鈴動倏然而止,顧妧自是不忍心上前,“弘璟!”

    宋弘璟抬眸,對上女子緊張神色,張了張口似乎想喚名字,溜到嘴邊硬是記憶全無,只眼神透了眷戀。“我……叫弘璟?你是……”

    顧妧何曾被他如此注視,一顆芳心如小鹿亂蹦,但聽他說話,瞬間反應過來,應當是體內蠱毒奏效,從此宋弘璟便忘了前塵,在她身邊,完完全全屬於她了。

    “你喚我妧兒的忘記了嗎?我們快要成親了,我是你的妻。”

    “……兒?”宋弘璟呐呐重複,卻覺得極是陌生,妻子……麼?不知為何,腦袋複又痛了起來,額上沁出薄汗,極是忍耐,然握著顧妧手腕的手卻是溫柔相待。

    顧妧抑著心底激動,眸中是赤裸裸的情深與共,咬唇說道,“若真不記得了,就不要想了,我慢慢說與你聽。”

    “……好。”

    而此時離曜城百裡外的京城已是風雲暗湧,駱王進京,五萬大軍於城郊安營紮寨,自己親率一支親衛隊進城,入宮探望過太后,與景元帝相談甚歡,甚至被邀留宿宮中,跌破了一眾熟知當年事情的朝臣,然更出人意料的是兄弟倆不止重修舊好,景元帝在自身身體不佳,孩子們尚未成年的情況下,將皇位禪讓,這一舉實實在在驚了朝野上下。

    平陽侯等但凡有質疑的,都被駱王秘密控制,城外大軍虎視眈眈,是以未過兩日,再無異聲,都知道駱王這是反了,而景元帝恐怕也是被控制了。

    是夜,一輛馬車從將軍府偏門疾馳離開,臨到城門口,用的是項允灃的出城牌子,道是辦事。項瑤蜷縮在馬車內襯隔板躲過搜查,待放行後,蘇念秋將隔板折疊擱下,扶了人出來。

    馬車疾馳在寂靜官道,項瑤瘦弱的身子堪堪忍著顛簸,一雙杏眸在黑夜中卻是亮得驚人。

    蘇念秋似是欲言又止,瞧著她模樣半晌,開了口道,“許這只是二哥猜測,你……”抱了希望越大,怕到時候失望就更大。

    二哥給宋弘璟送物資,不乏藥材,與當地藥商亦有交道,尋求當地稀缺藥材運回京城,也就是這機會發現駱王府恰好在宋弘璟死訊後買了大批止血等重傷藥材,故此大膽作了猜測,宋弘璟還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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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12 00:41:48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二章

    隨後跟著出來的趙玉珠等皆是怔在當場,誰也沒料到在這大喜的日子迎來的卻是宋弘璟的屍體。

    “瑤兒……”項青妤反應最快,滿目擔憂地虛扶了項瑤,這時才瞧清楚項瑤臉上神色,雖是小臉煞白,卻是堅定如炬,遮住了安寶的眼,低吟道,“安寶乖,這不是你父親。”

    眾人傷心震驚之際紛紛瞧向,暗忖項瑤是太過悲痛,不願承認這事實。趙玉珠已是淚珠子不斷,從那露出的一截胳膊瞧見了一個月牙鉤似的疤痕,那是小時候帶她一塊抓魚時被鉤子劃傷留下的,語帶哽咽地喚了聲弘璟哥哥。

    項瑤卻是搖頭,“玉珠,你再好好看看,他怎麼會是呢?”

    “嫂子……”

    而堅持己見的項瑤正要張口,卻是眼前一黑,昏過去前死死護住了安寶,落下眼淚。

    宋弘璟,你說你從不食言。

    項瑤醒來已是半夜,恍惚憶起白日,分不清真實夢境,可心中痛楚猶在,便聽雲雀道老夫人得知將軍消息後在祠堂已經待至現在都未進食,似乎這時才覺了真實,來不及悲痛,便急忙下床匆匆趕去祠堂。

    宋家祠堂,燈火透出窗櫺,老夫人跪著的影兒倒映在窗紙上,挺得筆直。貼身侍候的婆子在旁一臉擔憂地杵著,手裡端著小米粥和一些糕點,勸了老夫人半天,都不見人動一下。

    “老夫人。”項瑤進門瞧見的就是這麼一幅景,瞥見老夫人略是蒼白的側臉,擰眉落了同樣痛色,稍是提了精神,從婆子手裡拿了碗,亦是跪在老夫人身旁,“老夫人用點罷,您是弘璟最掛心的親人,您這樣子……他如何心安。”

    宋老夫人聽到宋弘璟的名字拈著念珠的手指一頓,緩緩睜開眼來,對上項瑤泛紅的眸子,故作堅強的模樣,這是她曾親身經歷卻再不想看到的一幕,偏偏重蹈在媳婦和孫媳婦身上。

    “瑤兒,我知道你心裡苦,想哭就哭出來罷。”歲月沉澱的臉上垂下眼淚,又一次白髮人送黑髮人,老夫人心裡頭痛極,跪了祖宗們面前,是請罪,也是怪罪,為何就不能庇佑,她的好孫子……

    項瑤搖頭,即便眼眶發紅,卻是再未有眼淚落下,聲音清冷而肯定說道。“老夫人,弘璟答應過我會回來,他還要給孩子起名……”

    宋老夫人與那雙清冷又固執己見的眸子對上,這一月來愈顯清減的身子在燭火掩映下如此單薄,卻蘊著力量,當她是無法承受這打擊,自欺欺人的模樣叫老夫人瞧得更是心疼,抱住了她再止不住哭泣,一聲聲的,略是忍耐壓抑,飽含著對逝者的眷戀與悲痛。

    項瑤亦是伸手,輕撫老夫人後背,眼神清明而銳利,望了遠處黑盡的夜空,那個人……怎麼可能就這麼輕易死了呢?

    仿若憑著那念頭,項瑤撐了下來,宋老夫人大抵在祠堂受涼病倒,宋家亂作一團,她不能事事都靠旁人,作為當家主母,擔起宋家重任,依舊打理井井有條,好像這樣就能等著宋弘璟歸來,邀功討賞,卻攔不住聖上收回宋弘璟身上那枚虎符,宋家因宋弘璟榮耀滿門,而今孤兒寡母,少不了被有心人覬覦想分一杯羹,項瑤白日裡應付,夜裡哄睡了兩個小的,卻是整夜整夜不能成眠,整個人迅速消瘦了下去。

    是夜,項瑤喝下雲雀準備的安神湯,躺在床上睜著眼依舊一片清明,卻是無盡疲累,這樣的日子日復一日,她不知能撐到何時,可是眼下卻能垮,甚至不能在眾人面前露了脆弱。

    躺了片刻,項瑤便記起還有一樁事情未處理,趿了鞋子開門的一瞬就瞧見雲雀坐在外頭守著,見她出來,並無意外之色,默默隨了身旁。

    項瑤沒有說話,逕直去了宋弘璟書房,雲雀點了燭火,一下亮透,桌椅擺放依舊,連桌上的書籍冊子都是他離開時的樣子,一側書架旁宋弘璟已經著人將羊毛毯子換成藤席,這塊地兒是弘璟專辟出來讓她看書用的。

    一個處理公事,一個窩了角落看書,一抬頭就能望見,項瑤站了書架旁,望著書桌方向,仿佛看到宋弘璟一手拿著冊子,目光卻落向她處,嘴角揚起微小弧度,不知看了多久,卻好像看不夠似的。

    眼睛酸澀,一眨,景象全無。項瑤心中驀地湧起巨大空落,坐在了書桌前,“不用在這侍候。”

    雲雀明白主子想一個人待一會的心情,依從地退了出去將門帶上,卻沒走遠。

    書房裡縈繞的書墨香外,還有那人慣用的沉水香,混成一種好聞的味道,項瑤抓著他曾用過的筆,於紙上落字,寫的什麼不知,腦海裡全是宋弘璟提筆疾書的模樣,皺眉的,豁然的,沉凝冷肅的……佔據全部。

    寫到最後竟是一團亂遭,項瑤擱筆,揉了紙團擲開,膝蓋卻是不期然撞了個物件,鎖扣輕撞發出的聲響,俯身尋去,卻是看到一個黑檀木的箱子,掛著鎖,似乎之前瞧見宋弘璟往裡頭塞什麼東西,被她撞見還難得顯了絲慌亂,如今想來愈發可疑,便從書桌暗格中取了幾把鑰匙,一把一把的試過去,試到第四把的時候喀噠一聲開了。

    打開木箱蓋子,入目之物,琳琳朗朗,多是項瑤熟悉之物,有些甚至記不清她何時用過,只記得丟了很久。

    “不知阿瑤可聽過和松陵?”

    “聽過,前朝有名的大師……”

    項瑤拿起宋弘璟的親筆之作,浮起那人為難神色,“阿瑤,我盡力了。”

    還有一副,卻被仔細框起,畫卷攤開,庭院海棠花落,身著錦緞羅裙的女子抱著一粉雕玉琢的女娃兒,握著那胖乎乎的小手一筆一畫描摹著什麼,離著不遠還有一名眉目肖似宋弘璟的男童舉著木劍,與父親同步刺出,連面癱臉都如出一轍。

    一旁並附了張字條,攤了手心瞧看,吾妻之願,吾心甚同。來年庭前栽山茶,煮茶對弈,兒孫繞膝。

    項瑤盯著那熟悉字跡,終忍不住落下淚來。

    “這花真好看,以後我要在園子裡栽滿,能開得多多的。”圓臉的小女娃小心地捧住了一朵嗅了嗅,“還很香呢!”

    小男孩端著一臉冷傲表情,像是想了一會兒,問道:“我家園子種好多好多,你要跟我回家嗎?”

    “唔,好啊。”女娃似懂非懂地答應,很快就拋諸了腦後,而小男孩在她答應後卻露出了許久不曾有的笑容。

    所以,栽了一園子山茶等我來,如今……換我等你了麼?

    一輪彎月高高懸掛,漠然看盡世間百態,銀輝傾灑,樊王府書房透出隱綽燈火,顧玄胤慣是風流眉眼此刻一片沉肅,捏著手中紙張用力至極。

    同項瑤一樣,作為多年摯友兄弟,顧玄胤亦不願相信宋弘璟會這麼死了,可偏偏探子回報的消息確是證實,宋弘璟與耶律宗惡鬥,僵持不下陷入絕境,最終引了炸藥同歸於盡。

    上一役,耶律宗父兄死在宋弘璟手中,自己亦是負傷逃出,如喪家之狗敗走,卻沒想短短幾年又集結勢力捲土重來,姿態囂張。宋弘璟親率精銳部隊卻敵不過一幫烏合之眾,落那慘澹收場大出意外,若說當中沒內情,誰信!

    倏地攥緊手中紙張,狠狠一拳砸了桌上。

    正端著湯水進來的項青妤嚇了一跳,再看樊王沉痛之色已是明瞭,親眼目睹送回的宋弘璟心生悲憫,而瑤兒要強,怕是什麼都忍著,就是這樣才更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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